五狗又被抓了。据传言,这次罕见的骚乱,造成大量人员伤亡,是新政府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清场结束后,不时还是会有人,到街上制造混乱,结果直到现在,所有的部队仍是严阵以待,并且大量出现在街头巡逻。
知道责任难逃的县长,仍要做最后的挣扎,“你必须把责任全部揽下来”,和何四狗这样说时,语气完全是命令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何四狗眨着眼,不说话,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但烧过的油田仍然有黑油,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尤其县长说的那句,“只有我还当县长,你这事才有可能继续”,让他觉得十分有道理,为了保县长,要做牺牲的,还能是谁呢?
上面派来的人,叫调查专员,调查专员到达到县城,揽下责任的何四狗,正亲自在地里种树,“都是我忽视了生态平衡,乱砍乱伐破坏环境,才导致这场大火,老百姓对我心里有气,完全应该,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把环境彻底修复好,你们放心,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本来大家协商,达成一致的方案,是县长负责应对外面,何四狗负责管理内部,而长老执行监督并保证屯里的人都听话,然后利益三方平分。现在,县长和何四狗都想把这次事件,归结为自然灾难,引起的民众恐慌,无论如何不能暴露炼油厂的问题。可长老好像有点儿控制不住局面,以猴脑为首的一批人,始终在向县里抗议,要求无条件释放被抓的五狗。按何四狗的想法,闹事的全抓起来,绝不能让调查专员看到他们,可县里已经没有地方再关人,而且县长更担心,再抓了猴脑,还有猴头,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出来抗议。
“你们可是保证过,绝对能控制你们自己的人。”县长对长老的态度要缓和许多,虽听起来是在埋怨,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在商量。
长老并不确定他们尽了全力,在认为龙神仍在的那一刹那,他们都动摇了。
“盘龙山没了,龙神还在护着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再让他们把黑油拿走?现在还不明白吗,那都是龙神的血,龙神还活着,就是因为血还没枯。”猴脑的话让马仔都无以反驳,这么多年,他们都觉得自己在占便宜,可细想一下,尤其和何四狗比较一下,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只是个打着屯里人旗号的外来人,而盘龙山世世代代都是盘龙屯的,越想就越觉得五狗说的有道理。
事实上,无论是猴脑、马仔还是长老,让他们单独站出来,对这事提出异议,他们都不会,尤其是在何四狗和县长面前。可当五狗冲在前面,像靶子一样接走打过来的子弹,他们再不站出来,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在长老要求重修龙神,并强调这是全屯人的意愿时,县长颇为无奈地摊着手,“盘龙山剩下的那几截你都清楚,你觉得哪一截适合你修龙神?”
想说话反驳的何四狗,直接被县长制止住,现在油田停了,前途未卜,他的大笔投入,还未收回,就被烧个精光,再拿走他的采石厂,绝对不能忍受。可再听下去,县长在欲擒故纵呐,也就心安理得,坐岸观火起来。
觉得龙神未必非要修到山上的长老,提出把龙神放到屯里,县长觉得这已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为什么还要来告诉他,“我们的原则是尊重特殊地区的信仰,从第一天开始你们就知道,只要你们自己没意见,屯长就能批准这事。”
一个聪明有主见的人,如果在做一件看起来很弱智的事,最好不要认为他真的变傻了,要想到他是另有目的。长老的真正想法,是要县里出钱,毕竟谁都心知肚明,龙神是让谁给毁掉的。但县长绝不会出钱,规定里没有这样的花钱名目,县里花每一分钱,都要记账上报。何四狗也不想出,油田已经让他损失惨重。长老失望离去,谁都觉得这不是好苗头,却还是往好处里想。
调查专员问起炼油厂的事,问题的角度直中要害,怎么看他们都不是在调查自然灾害,闪烁其辞的县长只能搪塞,但他不会自欺欺人觉得能这样就过去,这已不再是何四狗能承担的责任,而且调查专员怎么会了解地这么详细?
五狗这次是真的放不出来了,闹出了人命(虽然不是他动的手),上面也派调查专员来了,县长的答复是事情全部调查清楚后一切按规定办,“我们是有制度的,不是谁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狗丫还是要厚着脸皮来找何四狗,虽然上次何四狗已经明说是最后一次,“这孩子真是疯了,连里外都分不清,我知道我没脸再找你,他这次简直给你捅破了天,可他毕竟是姓何,你得看在这个份儿上,不能让他坐牢啊。”
何四狗出人意料,依然热情,“我的大妹妹,我也急呐,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你知道我不是官,没有权,除了钱能解决的,我都解决不了。这次真是闹大了,惊动了上面,你要能让县长放人,他要多少钱我都出。”
面对如此慷慨大方以德报怨的何四狗,狗丫真的是挑不出理来,人家只是同父异母的哥哥,你还能要求再做什么呢?狗丫也相信这绝不是钱的事,可在她眼里神通广大的哥哥都确实没办法,她还能怎么做呢?“哇”的一声她就哭了出来,“这个惹祸的祖宗,就不该让他出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妹妹,先别急,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他不是脑子有病吗?”
长老真心想把龙神再建起来,可没有人主动出钱,大家希望长老出,长老又希望所有人都出,最后马仔觉得这似乎不是钱的事,“谁都不知道龙神里面是什么样子,怎么建?”龙眼回来了,建好龙神是为了和过去一样,不是只建个样子摆在那里只能看。可最后还是这样办了,长老也没有办法,现在时代不同,屯里县里都有管事的,管的又多,已经没有什么事需要再惊动龙神,就供起来让大家敬仰吧。马仔眨眨眼,“那外面的样子谁还能记得清楚?”
调查专员不能总留在县里,他们要迅速把事情处理完,在召集开了大大小小许多次会议(参与的包括县长、何四狗、屯长、长老以及以猴脑为首的百姓代表),做出了三点要求:第一、骚乱的责任者必须严惩(所以以五狗为首的破坏分子别想能放出来);第二、何四狗必须完成善后(包括承诺完成一定面积的植树造林以及对火灾造成的损失进行的赔偿);第三、炼油厂要尽快重新开工(毕竟上面也不希望少了这笔税收,但怎么开需要各方都认可不能再出现争议)。
只要炼油厂能重开,何四狗觉得什么都不是问题,但问题是大家对如何重开分歧很大,想仍和之前那样看起来只是何四狗自己的想法,连县长和长老的态度都开始含糊起来。调查专员着重强调油田是国家的财产,但这块土地上的人也有权利参与分配,只是比例要合理,既不能亏了国家也不能亏了百姓。以猴脑为首的百姓代表非常接受这种说法,人人有份他们也就有份;县长也非常认可一切财产都归国家,这等于强调了他作为管理者的核心地位。觉得再不反击就要被踩下去的何四狗把手一摊,“行,你们谁想接管都可以,所有的设备设施都由你来建。”这话一出,会议立刻又陷入僵局。
县长是想以县里的名义接管炼油厂,但县里完全拿不出要先投入的钱,他希望上面能给予帮助,却被调查专员以“国家现在需要建设的地方实在太多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排得上号”给否决,他觉得还是保持之前的角色才是最佳选择。但此时调查专员已经介入,炼油厂的内幕已经暴露,何四狗面对又向他示好的县长,已看不出来还有多少外事需要他来处理。可县长毕竟是县长,什么时候得罪当官的都不是明智的作法,何四狗同意如果炼油厂仍是他的,县长的好处仍会继续有,但数量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原因你懂的,参与分钱的人又多了。”
马仔从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建炼油厂,但马钉却有这种想法,马钉对屯长这个小官丝毫不感兴趣,“爹,你说你当这个官有什么用,什么好处也没有,你看看人家何四狗,你可说过他当初刚来时屁都不是。”
马仔和何四狗虽然不能说已分道扬镳,但亲密关系早已不在,在盘龙山魔咒消失,屯外人能够碰石头后,何四狗给马仔的好处就越来越少,到最后仅仅剩下礼节来往送点儿东西而已。看在眼里的马仔只能恨在心里,他清楚他这个屯长已经没有用处,县长能解决一切官方的事,民间的事长老比他更有权威,这个时候做点儿过河拆桥的事虽然可恨但也说的过去,他也没资本去找何四狗闹。当屯里传言长老从炼油厂里拿到了很多好处后,马仔愈加有种兔死狗烹的感觉,现在他觉得不能错过这个反击的机会,“是你先不仁,不要怪我不义。”
这并不是马仔一时冲动,他早就考虑过,按制度屯长不是往下传,儿子要想当屯长得按程序,能不能当上还另说。关键儿子根本不感兴趣,有何四狗作榜样,做买卖似乎并不比当官差,就算能当上县长,也未必有何四狗这样风光吧?可何四狗只有一个,他的背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马钉显然不能相比。
承认差距的马钉觉得就因为这样才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如果不是这场灾难,他确实没任何能力和何四狗竞争,但他得先说服他爹,不把想法和盘托出是不可能的。在马钉的计划里,长老还是关键,他们支持才能得到屯里其它人的支持,大家一起拿钱出来合伙修炼油厂,按出钱的比例分配以后赚到的钱,这可是人人有份谁都不能再说不公平了吧?
要让从何四狗那里得到不少好处的长老改变主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长老清楚何四狗在耍弄他们,好处绝不是真的在三方平分,可马钉的方案也看不出来他们能收益更多,但马钉给了他们何四狗不可能给的权力,一旦马钉当上总经理,按照外面的说法他们全是大股东,拥有炼油厂的决策权而且不用抛头露面,这对长老的诱惑力就实在是太大了。
长老也不是不觊觎炼油厂,但他们始终放不下尊贵的身份,他们是龙神的使者,受全屯人敬仰高高在上,怎么能去做商人这种有失体面的事?何况他们还真没有这种能力。马钉的方案让长老开始动心,但他们看不上马钉,年纪轻轻也没经验,这么大的摊子能管得过来吗?马钉只好翻开底牌,他有马仔在后面坐阵,因为他爹是屯长按规定不能从事买卖。长老对做了这么多年屯长的马仔还是认同,知道他的脑子够用,由他暗中做实际的经营者,何况大事还得他们拍板,完全可以搏一下,就算没竞选上他们的钱还能退回来,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调查专员坐在椅子上一点儿都不紧张,悠闲地喝着茶,淡淡地就把最后的决定拍板定了下来:尊重当地百姓的意愿,炼油厂如何经营上面不插手,由当地自己决定,但不管怎样经营,都得接受县政府的管理。
本来坐在椅子上的何四狗也不紧张,但这个决定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就不得不提出自己的疑问,“建炼油厂可不是嘴上说说,得有实实在在的钱才行。”
这样,调查专员在放下茶杯时,就又补充了一条:所有参与竞争的人,先得拿出钱来,才能取得参加的资格。
没出几天,炼油厂的事就越来越明朗,只有何四狗和马钉报名参加竞争,毕竟不是谁都能拿出那么多钱来。按规定也不是县里任何人都有资格去投票,炼油厂开了任何人都可以去干活赚钱,但只有在油田一定距离范围内的人才对油田拥有权利,实际上就是盘龙屯全屯和之前盘龙山外离着较近的那些人家,离得远的人确实无法反驳,自古就是谁家门口的东西就归谁。
何四狗算了一下并不复杂的账,屯外的人只占四成不到,而屯里已有一半参与了马钉的集资,也就是说他们肯定会投马钉的票,剩下的一半,恐怕也会更倾向于马钉。所以就算他能取得所有屯外的支持票,也看不出有必赢的把握,毕竟他在屯里能确定的票,只有猴屁股和狗丫丫狗三丫婆家等几户人家,甚至猴屁股的娘家人都未必会投他,他可没忘把猴头猴脑得罪了。
所以猴头猴脑猜到何四狗为了拉票,有可能上门赔礼道歉,甚至会给他们一些好处,但还是猜不到何四狗竟然让猴脑也去参选。
大火烧毁了油田和炼油厂的所有设施,而它们还根本没有带来多少收益,虽然这些损失相对于多年从矿厂捞到的利益还不值一提,但何四狗更看重的是油田的价值,这样的大火之后丝毫没有影响到出油,他都不敢再不相信盘龙山没有魔性,这确实是块宝地,谁又能舍得放弃到嘴的肥肉?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竞选的险胜,何四狗都免不得要脊背发凉,之后就要得意自己当初的决定多么英明果断,毫无疑问这才是他想要的感觉。选举的最后结果是何四狗得到四成三的选票,马钉得到四成一,剩下的一成六是猴脑的。为了得到这个结果,何四狗自然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猴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其实也是想参选的,但在与大鼻子悄悄沟通后,大鼻子并没有同意由他们来出修建炼油厂的钱,猴脑很清楚大鼻子不是嫌他开的条件不好,因为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没有信心。所有的人来投票,最后得票最多的人当选,猴脑非常清楚自己还没有那么好的人缘。
何四狗觉得这个并不重要,在他提出帮猴脑出参加竞争必须要交的保证金后,“你只要参加竞选,努力争取屯里的票就行。”
老辣的猴头虽然老了,仍比猴脑反应的快,“你是想让我们分散马钉的票。”
猴脑虽然没有遗传他爹的聪明,但更加黑心,“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这个时候,普通的好处诸如钱或炼油厂的职位之类,已经根本无法满足猴脑的胃口,这并不出乎何四狗的意料,所以他胸有成竹地说,“只要这次我能选上,四年之后的改选我不会再参加,而且会全力支持你竞选。”
在这个根本拒绝不了的诱惑抛出后,猴头猴脑对视了一眼,眼神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想法,猴脑接着关心的是何四狗用什么来保证说话算数,而猴头则关心何四狗用什么来保证一定能当选,“就算你能拿到屯外所有的票,马钉仍然有优势,长老都站在他那一边,再加上他爹的影响,屯里的人都会选他。”
何四狗不相信屯里的人都会那么坚定,“要知道有一半的人没有参与他们的集资,是这些人家拿不出钱来吗?显然不是,你们就是不参与。”
猴头狡诈地笑着,“我们确实没,那是因为我们和他们不对付。”
何四狗也清楚如何狡诈的回应,“我相信你们是,但其它人肯定不是,他们不出钱是他们不相信那些人能管理好炼油厂,担心自己血本无归。”
无论对何四狗有多不喜欢,没有一个人会不承认,至少在盘龙屯里,还找不出一个比何四狗更有经营能力的人,如果单纯从管理炼油厂的角度,他是最佳人选。但何四狗不会和他们平均分配收益,所以他们才必须选择其它人。
充满信心的何四狗认为,屯里人对马钉的不认可,正是猴脑的机会。猴头赞同,但他怀疑何四狗能得到屯外所有的选票,做不到这个其它都是白搭。何四狗不会把自己的招数都泄露给别人,但他指出一个关键点,马钉发起的集资没有吸纳一个屯外人,这不仅是马钉长老们的观点,屯里任何一个人包括猴头猴脑,也都毫不动摇地认为盘龙山只属于盘龙屯,县里虽然允许部分人参与投票,但他们永远都不会接受那些人和他们对盘龙山享有一样的权利。
有些明白的猴头就变得惊讶,“你难道想让外人来分炼油厂?”
谁都清楚猴脑参加竞选就是根搅屎棍,在屯外他比不了何四狗,在屯里他比不了马钉,但就是这根搅屎棍影响了竞选结果。明知自己不可能当选的猴脑可以向屯里人许任何承诺,反正也不需要兑现,在“我当选会平分油田人人有份,炼油厂从油田买黑油,你们不需要任何投入,坐在家里分钱就行”的宣传下,屯里真的有相当部分的人开始支持猴脑,尤其那些没参与马钉集资的。
猜到这是何四狗在搞诡计的长老却无法应对,马钉不可能也许同样的诺,如果真把油田分了,炼油厂他们自己出钱建,这得猴年马月才能把投进去的钱赚回来?投了钱的人他们不担心,一定会选马钉,可没投钱的那些人,才是决定结果的不确定因素,那三成的票将决定谁能胜出。
感到压力的马钉忿忿不平,“猴脑哪里有那么多钱交竞选保证金?明显是何四狗替他交的来捣乱分散我们的选票,他们这种关系符合规定吗?”
县长强调始终会按规定秉公处理任何事,只要有充分的证据,“你们能提供何四狗给猴脑出竞选保证金的证据吗?”
何四狗的竞选策略连猴头都有些吃惊,何四狗也承认太冒险,他并没有许诺给屯外人任何额外的好处,他们想参与炼油厂的分配绝无可能。何四狗确实只准备再当一任炼油厂的总经理,按规定每四年重选一次,这样如果出现不合理的情况可随时纠正,老百姓们就用不着闹事搞的两败俱伤,让国家也受损失。所以何四狗不想再往里贴更多的钱,被火烧过的油田还能出多少黑油根本没底,他现在只想尽最大可能的捞最后一票,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些年他在盘龙山上赚到的已够多,再不走他觉得早晚要出大事。
屯外的人从盘龙山上得不到好处,他们却有权去选择由谁来管理,他们当然也想自己来管理,谁有权力谁就能决定盘龙山下的黑油是谁的,但他们拿不出那么多的竞选保证金,而且他们也找不到能够赢得选举的参选人,毕竟他们的人数远远少于盘龙屯里的人,尤其在猴脑并没有参与竞选时,他们根本看不到任何有可能赢得选举的机会。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何四狗来管理,至少他有经验,能把炼油厂搞好,让他们在里面干活赚到不菲的报酬;其次,盘龙屯里的人一致排斥,让他们非常不爽,盘龙山分两侧,难道不应该两边都一样吗,凭什么盘龙山只属于你们住在里面的人,我们外面的人就丝毫没份?
何四狗抓住屯里人这个心理,很快在他们之间就流传出一个说法,极短的时间就传遍屯外。“何四狗毕竟开了那么多年矿厂,钱早就不缺,已经是只吃饱了的狼;而盘龙屯里那些人没从盘龙山上得到多少好处,如果让他们管理油田,他们会像饿了三天的狼一样张开血盆大嘴。”这完全合情合理,以马钉为首的那些人显然要先把自己的口袋装满,到时其它人能分到的好处会更少,甚至报酬都不会比何四狗给的多。在传言迅速进入盘龙屯后,何四狗觉得屯外的票他已经全部拿下,现在就看屯里他能捡到多少,还有猴脑能分流多少。
不服结果的马钉认为不公平,马仔叹息愿赌就得服输,选举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进行,他们也派出许多亲信去所有的投票点监督,并且目睹了县里的计票过程,“这就是大家的选择,我们还是开始清退别人的集资钱吧。”
还是不服气的马钉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们绝不会配合他的。”
何四狗向县长提出要建一个黑油基金,不要说老百姓,就是县长,也是从这开始真正明白基金是什么。何四狗承诺,油田里每抽出一桶黑油,他就自己捐出一块钱,放到县里负责管理的账户里,积攒起来的钱以后怎么用由县里决定,但主要方向是帮助那些有疾病家庭困难的人。而且,提倡所有人都往里面捐款,因为这个基金的本意就是众人献爱心,扶贫救弱。县长欢喜的不得了,老百姓想想也有道理,谁敢保证自己这辈子就不会摊上事呢?
惊险当选的何四狗,本是铆足了劲,要往回捞钱,结果却在不断地撒钱,除了建立黑油基金,他还向教堂捐助,向学校捐助,向医院捐助,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听说屯里为重修龙神募集资金并不顺利时,他主动拿出一大笔钱,“我也是盘龙屯的人诶,重修龙神我当然也有份儿。”
赌气的马钉告诉爹,不能要这钱,马仔当然不会听,“不要他的,你出吗?”就连长老也不能说不要,龙神一定要修,他们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从屯里人手里就是募集不够钱,剩下的就由他们补齐。
屯里开始流传何四狗出钱修龙神是为了赎罪,因为石壁就是他炸的,有人亲眼所见。何四狗自然清楚传言是如何出来的,只是他已经根本不在乎,是他炸的又怎么样,他现在出钱,屯里的人有志气拒绝吗?等用他的钱把龙神修起来,他就不信龙神真要存在还会怪罪他,何况那些只是嘴上虔诚的信徒。
似乎忘记交待五狗的事,五狗又住进治疗精神病的地方。五狗去治过精神病,是县里人人皆知的事,何四狗觉得县长公务太多未必还能记着,所以有必要提醒一下。按政府的规定,精神有问题的人即使犯了罪,也不能和其它犯人一样,于是五狗最终的结果,是惩罚避免不了,但并没有去坐牢。
狗丫愤怒地斥责儿子,“不想呆在这里就去坐牢,你自己选吧。”
五狗还是清楚这里与牢房的区别,也知道哪里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正值风头,他想出去显然没有可能,如果安心住上一阵,等大家都不再注意他,也许他就可以故伎重施。五狗这个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只是世事难料,至少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再一次出去已是三年之后,百灵都怀上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