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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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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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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腾大地》连载

第一十五章 三狗(7)

14

狗三丫出生的时候,狗丫四岁,狗丫丫两岁,全家人都措手不及,因为根本没有提前准备名字,谁都觉得这回该是个小子了。三狗觉得如果还按之前的方式取名,那第四个第五个要还是女娃的话,这名字就没法看了,于是决定就叫三丫也得到小狐狸和二狗娘的认同。在狗三丫十岁的时候,猴屁股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嘴上没人说但谁的心里都开始担心起会不会还有第四个。

三狗被免去县长后,所有的晚上都住在屯里,二狗娘和小狐狸都认为机会很好,不断暗示猴屁股抓住,事实上猴屁股也没懈怠,但就是怀不上她也没办法。二狗娘和小狐狸都体验过以为要绝后的痛苦,但她们是自己做不了主,而猴屁股的男人天天守在身边,也生过了三个说明谁都没有毛病,实在想不出来还年纪尚好身体也棒为什么就再生不出来了呢?

二狗娘直到死去也没有看到何家新的后人出世,那天被大雨淋得视线模糊的三狗来到沟里从灌木丛中把奶奶扒出来的时候,二狗娘就已经咽了气,看着周围软软枯黄的枝叶和身上没有明显外伤的奶奶,三狗觉得奶奶不是摔死的。如此年纪的老人失足摔到沟里,无论是何种原因引发的死亡都正常,不正常的是为何偏偏在那一刻下了雨,之前可是没有任何预兆。

下了雨,有了水,可以种田,虽然粮食不可能马上出来,但看到了希望。有了希望的人,观念就会发生变化,对于屯里的人,就是那天在石壁前,当雨势渐渐减小,每个人的身上头发还在不停地垂着水滴,他们却开始能听到身边的说话声。于是在讨论最多的就是,还要不要把龙神请完?直到长老喊了一声,“都傻了吗,这么大的雨还在淋”,所有的人这才一哄而散,赶紧往家里跑。

雨不仅下在盘龙山,屯里屯外都有,还在下着的时候,不管哪儿的场面都有些混乱,很多人故意跑出来淋雨,甚至兴奋地扭着跳着做出各种古怪姿势。而雨停之后恢复平静的速度也非常之快,屯里的人立刻拿起农具匆匆走进田地,没有人再提几乎就要完成的请龙神仪式,好像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发生。

三狗和屯里的人遇到时,大家都尴尬地笑笑,没有人再提矿厂重开的事,三狗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觉得好是因为不用再担心屯里人会出事,坏的地方是这样下去,他似乎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去当县长。

果然在粮食长出后,屯里屯外一片太平,新任的县长还时常到田里体恤民情,就像当年欢迎三狗一样,老百姓热情地和县长握手,而当马崽重新当上屯长后,连三狗自己都不相信他还能再被启用,于是他想起了眼镜并急着弄清楚他的下落,县长严肃地沉默了一会儿后,说眼镜已经死了,在三狗无法相信的惊愕中又说出了死因,“始终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以死对抗组织的审查。”

在听出县长的话外之意后,三狗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庆幸,如果他不是被撤而且地位不高,恐怕也会像眼镜一样被叫去审查,如果那样他该如何选择,也像眼镜一样自杀吗?很显然眼镜是在以死铭志,他倔强的性格三狗早已领教,只是现在三狗已经无法确定眼镜的理念是否正确还是他已经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人,这样一想他连自己做的对不对也无法确定了。

贤惠的猴屁股总想帮男人解忧,但以她的学识根本和三狗搭不上话,于是她觉得唯一能帮上的忙就是赶紧给何家生个小子,也许会让三狗有所改变。在她始终没有如愿后,三狗的脸色也越来越阴郁,话几乎都不说了,甚至经常连活儿也不干了,就站在或坐在那里呆呆发愣,晚上在家里,他会伏在桌前,拿着笔不停地写,写完又划掉甚至撕掉,然后继续写,反反复复每回都要几个时辰。

没有人知道三狗在写什么,他也不给别人看,写完就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甚至那些被他撕掉的纸最后也是一把火烧了。

下过雨后一切看起来又恢复到从前,在粮食有了收成后屯里的气氛不再有一丝悲伤,只有还是想不通的三狗经常会在街上拽住一个人,问他还想不想矿厂开工多赚钱,大部分的回答都是多赚钱没什么不好,可县里既然不同意就没必要违抗,现在大家有了粮食又饿不着。

想不通的三狗越来越焦虑,严重到晚上不再睡觉,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在那一夜,他无论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都无比清醒,直到天亮,他以为白天一定会犯困,再把觉补回来。可实际上。从那一天开始,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他都不再有困的感觉,他再也睡不着觉,也不用睡觉了。

马崽带着一些人来到何家,直接明说让何家把房子腾出来,因为现在已是人人平等的新社会,而这房子是当年二狗用矿厂的好处盖起来的,屯里其它人都没有,显然何家独占了本应属于所有人的好处。这似乎很有道理,但二狗当年还买了轿车,现在已经属于马崽。马崽的轿车现在仍然在使用,但他现在仅仅只是使用,他强调轿车早就上交给县里,是县里又发放给他,因为他是屯长,要经常去县里开会,所以他现在虽然仍在使用,但轿车是属于县里的共公财产,他仅仅是代表县里在使用,并不是要占为己有。

何家的旧房子还在,骚狐狸离去后也留下一座房子,虽然都年久失修,但修一下还是可以住的,搬出大房子竟然还有选择,这怎么看都不能算是坏消息。空出来的大房子后来改造成学校,县里甚至派来先生住到村里,何家的三个丫头又回到大房子里,三狗就彻底不再纠结这件事。

不再需要睡觉的三狗,却有太多时间和自己纠结,猴屁股也就无法再睡的踏实,但她更担心的还是三狗,在教堂里的小狐狸比儿媳妇沉稳地多,“何家的男人一向都有主见,会管好自己的事,你也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觉出给家里制造了不安气氛的三狗,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突然就在山上盖了一个草棚子,然后就不再回家。猴屁股找到山上来的时候,三狗非常平静地扔给猴屁股一个草编的袋子,拿在手里还不轻,袋子上的草编的很密,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装了什么,“你放心吧,我没疯,但怕你们让我逼疯,所以这样对我们都好。”猴屁股打开草袋子,里面全是蘑菇。

有一回,上山打猎的人惊讶地看到三狗蹲在树枝上。树枝是高高的长在树上,而且看起来并不够粗壮,三狗蹲在上面随着上下颤悠,就像只鸟一样,看的人都心慌。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多,有人就忍不住喊,三狗你在干什么?

只有三狗觉得自己没有疯,而且发现了其它人都没有发现的秘密,“你们说,为什么那天会突然下大雨?”屯里的人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件事时,只能心有余悸地说,“幸亏龙神救了我们,不然真要惹大祸。”

龙神用下雨阻止了屯里人企图进行的反抗,在三狗看来根本不值得一驳,“龙神想阻止用龙眼更简单直接”,在别人犹豫时继续说,“这其实都是我奶奶的功劳,是她无意中撞到了机关,并用自己的命触发了降雨。”

盘龙屯的龙千百年来都是和水联系在一起,因为大家都认为真龙是住在水里,并且掌管着天下不下雨,于是就有人立刻反驳,“那龙神为什么不给我们下雨?”这一下就戳中问题的关键,龙神既然庇佑着屯子,为什么干成这样也不给雨?三狗还没有想明白,但他肯定是奶奶让龙神被迫降的雨。

这当然也没有人会信,谁都想让自己的家人死的更有意义能被永世铭记。在大家撇着嘴离去后,突然的想法让三狗感到恐惧,他只是在龙神到底是否庇佑屯子这个问题上动摇了,这在之前是谁都不可能怀疑的。

在三狗终于想明白那天,他疯狂地跑回村里,见人就说龙神其实是想让大家反抗的,他是故意不下雨。这时大家都觉得三狗是真的疯了,再按他这个说法,二狗娘岂不是破坏了龙神的意思,那不成盘龙屯的罪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哈哈笑过,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马崽来到教堂是看在和小狐狸的情份上,毕竟她只有这一个儿子。站在神像前默默念叨的小狐狸长时间也没有看马崽,马崽听不清楚小狐狸嘴里念叨的是什么,就也搞不清是小狐狸不想理他,还是已经答复了,他没听到,直到小狐狸说,“我又能怎么办?”

马崽觉得这样下去,三狗会非常危险,即使不精神失常,也要惹大祸。现在的情形确实如马崽说的那样,小狐狸足不出户也有所了解,屯里的人活的并没什么不好,虽然还是像过去那样种田打猎织布,但大家在劳作上开始合作,确实提高了效率,这当然得益于受县里领导的屯长马崽的领导,三狗过去说的没有错,革命让大家人人平等,而且更有安全感。而三狗总是这样疯疯癫癫地乱说,迟早会让屯外的人知道,屯外知道离县里知道也就不远了。

在马崽的帮助下,小狐狸把三狗弄回了家里。那天,马崽找了屯里十几个精壮的小伙子,找到三狗时发现他仍像鸟一样蹲在树枝上,这根树枝更细,就算三狗看起来也比过去瘦了很多,按常理这样一根树枝还是很难撑住他,大家觉得三狗随时都有可能随着树枝折断摔下来,在他不停地活动颤地更厉害后,马崽喊住大家都不要动,一个正在爬树的小伙子也停下。

马崽苦口婆心劝说是为三狗好,三狗却不相信马崽不是来抓他的,在猴屁股和小狐狸都被找来后,三狗说让他下去也行,马崽必须回答他几个问题,实际上他正是为这几个问题才上的树。没有人能理解三狗的想法,他说只有脚离了地才会不再受禁锢,眼睛在外面才能看明白里面,只是他似乎忘了,他一直都在这样做都没做到,马崽又如何能回答他的问题?

但马崽还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是眼镜说的世界是物质的,马崽非常认同,看看这周围哪一样东西不是物质?第二个问题自然随之而来,世界的核心真的是资源吗?马崽这次回答的没有那么干脆,但在思考之后还是认同,所以第三个问题世界的核心问题就是资源分配对马崽就没有难度了,他非常认可这个说法,千百年来人活着不都是为了吃的用的在争来争去?

那么三狗的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你们没有得到最好的,却不再争了?”

“因为这个分配问题已经解决,所以没必要再有纷争。”马崽觉得三狗要好好看看屯里,再去看看屯外和县里就能明白,大家对目前的分配方式都很满意,不管是不是真正的人人平等,每个人都觉得得到了他想得到的,这才最重要,也就根本想不出来为什么还要去争。

“这只是暂时的,你们其实什么也没得到,这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而那些你真正应该得到的,你们一样也没有得到。”

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反正现在大家都非常满意,马崽的话还没有说完,在猴屁股的尖叫声里,三狗坐着一截树枝从空中呼啸着落下。

在回屯的路上,三狗被几个小伙子抓着胳膊,怎么也挣扎不出来,只能不停地说,“情况早晚会变的,你们一定要相信这只是暂时的……”

马崽就不厌其烦地解释,“就算你说的对,真要变了,到时候再说也不晚。”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出来,我都这么大年纪,看目前的情况就算以后真有变,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我恐怕根本看不到。

实际上马崽活到了那一天,只是那时的他已无力再纠缠这些事,不过他在心里承认,三狗这时说的话也许并不完全都是错的。那又怎样呢,他的一生已经顺顺当当活下来,无论再发生什么事,都和他没有关系。

但在这时不仅马崽,屯里另外的人也都把三狗看成是在胡言乱语的疯子,一窝蜂地跟在后面起着哄来到何家门口,他们也想跟进去,但是进不去。

请来的大夫一一给三狗诊治,给出的方子都是火气太旺,三狗反驳自己的脑袋一点都不热根本没发烧,在诸多大夫都尴尬地无法应对时,只有一个大夫机智地回答,“你当然没烧着脑子,你本来也不用那儿想事情。”

如果不是小狐狸,是关不住三狗的,何家又不是监狱,别说没人能整天看着他,就是有,他想逃走也不会太费劲,不要忘了三狗可是已经不需要睡觉的人。小狐狸只有这一个儿子,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小都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不知道他需要什么,也不知道能给他什么,当年送他出去上学也是无奈求变,不想回来的三狗更加让她看不懂,其它的事情她可以不管,但儿子的生死不能。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神,所以我不要求你做什么,但我要告诉你,我会替你忏悔,无论你有什么罪孽,都一定会得到宽恕,所以,你不会有事。而你也不应该让我们有事,这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了。”

说完后小狐狸在三狗的惊愕下又回了教堂,猴屁股也不再盯着三狗,又自由了的三狗反而不自由了,他也就在家里住下了。

把自己关在家里的日子是痛苦的,在焦躁了几天后,又拿起笔的三狗总算静了下来。猴屁股把一碗漂着荷包蛋的面放到桌上,三狗抓住猴屁股的手腕让她无法离开,强硬地把想说的话说完,也不管女人听没听得进去。

“你一定不要相信眼下这些,这都是骗人的,早晚都会变,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变的只有一样,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吃粮食。所以只要有粮,就不用担心怎么变,无论缺了什么,到时都能用粮换回来。”

晚上,从学校回来的女儿吃完饭,狗丫会端着一盆热水来找三狗,狗丫丫跟在后面拿着布巾,而狗三丫手里是一张黄符纸。

尽量将洗脸过程拖的漫长的三狗是想能和女儿多说几句话,最开始他是询问在学校里怎么样都学的什么,慢慢的脸上就不再笑,取代的又是焦虑不安,然后每次他都要念叨基本相同的话,仍旧担心女儿听明白了但不照着做。

女儿嘴上答应着并没有慢下手里的活,在把三狗的脸清洗干净后,就郑重其事把黄符纸贴在额头上,垂下的黄符纸把两只眼各遮住半只,然后垂在鼻孔和嘴巴间,三狗就像孩子般调皮地一会用鼻孔哈气一会用嘴吹气,让黄符纸不停地抖动甚至发出清脆的声音,惹得狗三丫也开始调皮地笑个不停。

和二狗娘一样强壮能干的猴屁股一个人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不过村里早已开始合作化,对于困难家庭都会有所帮助,所以猴屁股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非要说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县里说的事从来没有商量,屯里都要无条件执行,但和当年司令不一样,这些事看起来对他们并没有接受不了的损害。与过去屯里自由的生活相比,也确实是受到一些束缚,但与之对应的是换来了安全,有了县里的武装部队保护,他们不用担心突然又有恶人再闯进盘龙山。至于给县里交税确实减少了他们的收入,但不是承担不了也不是剥削压迫,因为县里确实也在为他们做事,比如孩子上学就不像过去那样还要给先生钱,他们派来不收钱的先生,而且在教孩子时丝毫都不马虎。

猴屁股对县里新政府的好感还缘于另一件重要的事,无辜被司令枪杀的瘦猴子被新政府认定对革命有功,虽然不可能再换回爷爷的命,但他的后人猴屁股的爹和叔伯等人都得到了物质抚恤,这连外人都在纷纷称赞,认为这次的革命军和过去的完全不一样,是真正在为老百姓做事。

这样的猴屁股对三狗所说的那些话自然无法相信,但那又是她的男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不做声,并且相信别人告诉他的,三狗是被妖魔鬼怪勾走了魂。为了把三狗的魂找回来,猴屁股请教了许多人,学来了许多法子,贴符纸就是其中之一,不要小看这些黄符纸,那可是龙神施过法的。

去找龙神施法是在许多法术用过都不见效果之后,实在没辙儿的猴屁股就想到了龙神,不管怎样那是屯里唯一的神灵,而且以往的历史也证明他发挥过作用,无论他能不能救三狗总要试一试,但得偷偷进行。龙神从来只断事关屯里命运的大事,鸡毛蒜皮的家务事还惊动不到他,而且在过去传言的影响下,除非是不得已没人愿意去石壁那儿,就算不碰也都担心染上什么怪病。所以猴屁股站在石壁前时,倒是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只是四下静地让她心里发毛。

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的猴屁股只好在心里默默念叨,先是说何家祖祖辈辈都敬畏龙神从来没有做过忤逆的事,然后又想到盘龙山的缺口可是公爹炸开的,急忙又改口说如果有触犯龙神的地方,何二狗用他年轻的生命已经做了偿还,为了以后能有更多的人继续侍奉龙神,龙神应该保佑屯里人丁兴旺。然后她又想到,三狗之所以犯病好像也和龙神有关,他可是为了给屯里传达龙神的指示,如果那确实是龙神的意思,三狗不是更应该得到救治?

猴屁股心里燃起了希望,本来她想取“圣水”,在龙神周围的凹坑里还存着一些雨水,但转念一想她并不能肯定三狗要传达的是龙神的意思,如果真的忤逆了龙神,那水到了肚子里可能会要了他的命。符纸终归是贴在外面,就算没有用也就是治不好,总不会让他更糟糕吧?他还能再糟糕到哪儿去?

对猴屁股来讲这非常冒险,但她觉得这个险必须得冒,在自己编了一句口令“龙头不治龙尾治”之后,她把卷成球形的一摞黄符纸,如同长老放龙眼一样,放进了龙身上的洞里。在盘龙屯千百年请龙神的历史上,这是独一无二的一次,猴屁股做好了触怒龙神遭到任何报应的准备,与救自己的男人相比,任何代价她都觉得能承担,所以她更担心的是放进去的毕竟不是龙眼,能滚出来吗?

在猴屁股拿着黄符纸一路哼着歌跑下山时,她仿佛感觉到完全恢复正常的三狗在她身边不停地说“慢点慢点我给你采朵花戴着”,即使在新婚时也未感觉到如此温馨,虽然她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她做的“球”从龙尾滚出却是真的,她真不敢相信真的能滚出来,而且是从龙尾。

用过符后的三狗似乎有些改变,焦躁的情绪有所缓解,胡言乱语也少了,不再见着谁就喋喋不休,尤其是说话的语气明显轻了。憋在心里谁都不敢告诉的猴屁股也轻松了一些,在想,如果真的治好了三狗,她得把这件事告诉婆婆,她真的做不到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太压抑了。

但在那天猴屁股从地里干活回来,事情就全变了,本应坐在桌前冥思苦想或者奋笔疾书的三狗不在那里,找遍家里其它地方仍无三狗的踪影,猴屁股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匆匆来到街上,有人告诉她看到三狗往山上去了。

这是最后能确定的下落,上山打猎的人看到三狗站在石壁前,因为离得远没有和他说话,但认为他当时很平静没有什么异常。几天后,马崽把情况报到县里,县里很快就通知了各个屯,让所有的人都留意三狗这样一个人,但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三狗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三狗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当然也没有人看到他的尸体,这大概是最好的消息。只是随着时间越来越没有意义,猴屁股也有了永远无法解决又不能回避的问题,何家的后代怎么办?当年奶奶等的是公爹,婆婆等的是三狗,她们等的都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后代也就回来了,而她等的是自己的男人,就算等回来,十几年都没有成功的事,就会成功了吗?面对自己日益衰老的身体,她都不信自己还能怀孕,但这并没有影响她信心十足地在小狐狸面前承诺。

“娘,你放心,何家在你们手里都没有断后,在我这里也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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