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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灵像听到了从来都没听到的可笑事有些失态地放纵笑过，又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就凭你？拿什么养我”之后，窘迫的脸腮如同遗传了姥姥的五狗这才发现之前的想法全错了，可之前他为了能外出求学几乎把家闹的天翻地覆，是在太姥姥改变观点不再认为太姥爷和姥爷的噩运跟年少时出屯有关，舅舅也保证会给他找最安全可靠的学校，尤其放眼望去盘龙山已经没了大半，根本不再有什么屯里屯外的区别，何况他本来也是生活在屯外，这才让姥姥和娘放弃坚持。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五狗肯定会换一条路，他觉得这些年的时间都白白浪费了，这在他当年踌躇满志离开家乡时绝对没有想到。那一天，何四狗的车来屯里接他，狗丫又要开始唠叨，刚一开口五狗就知道是听的他耳朵都要磨出茧来的话，但娘的关爱他不能拒绝，他只想快点儿上车早早离开。到了县城，换上了客车，何四狗还亲自来送，告诉他到了那边如果有什么事，又一时找不到他，可以去什么什么地方找某某某，那是他的朋友他也交待过，一定会帮他。
这时的五狗就如同当年的三狗，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渴望，不同的是三狗渴望的是知识，五狗之所以想去那里，是从收音机里听到百灵住在那里。那是个大地方，全国最好的学校几乎都在那里，五狗觉得这个理由完全不会让人怀疑。
这样说五狗似乎也有不妥，百灵确实是他想去的主因，但他也不是不渴望知识，他也有一颗追求上进想成就一番事业的心。男人呢，年轻的时候都少不得会有两个理想，一个是自己出类拔萃能得到别人的敬仰，另一个就是这其中会有一个是他所垂青的漂亮姑娘然后两个人会水到渠成的在一起。
不管怎样，五狗确实是带着理想去的，一路上他也被全新的景观迷住，和老师讲过的还有报上看到收音机里听到的完全一样，现在的国家真的是太好了，每一处地方都干净整齐洋溢着欢乐和平的气氛，尤其那些张贴或涂写在墙上的标语他太熟悉了，人人平等、共同致富……让他不自主就浑身充满热血。
因为这个，五狗被同学说是幼稚，那是在他入学很长时间，和同学争论的面红耳赤后，五狗始终想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那样想，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在他的想法里，等他的学业结束，他就会响应政府的号召，去最需要他的地方，勤勤恳恳的工作，把自己所有的才能都发挥出来，为国家的建设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而他，自然也会得到他应有的回报，生活的衣食无忧快快乐乐，尤其，他觉得他一定会得到百灵的认可，在那时他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在学校时，五狗去看过多次百灵的演出，只要有机会他都不想错过。只是，那些时候，他离的太远，根本靠近不到百灵身边，更不可能有机会和她独自面对。这一局面一直持续到五狗当上记者，那还是在他学业即将结束时，何四狗问他以后想干什么工作，五狗想了一会儿发现也没有特别想做的，就说服从政府的安排，反正在哪儿都一样，都是为国家做贡献。
当时只是笑了笑的何四狗，后来告诉五狗要不你当记者吧，这个工作各方面都不错，我认识一些人可以帮你。五狗立刻发现，如果当上记者是不是就有机会单独见到百灵？当然他不会直接提到百灵的名字，在含蓄询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再不接受这份工作。
事实上，在开始接触不到百灵时五狗并不失望，因为他觉得自己还小，也没有成就，与其仓促面对百灵被人家拒绝不如先修炼好本领，女孩子总是喜欢有才华的男人，五狗一直都这样想。可当信心满满的五狗以采访为名单独接触到百灵并勇敢地说出对她的爱慕后，结果却是完全一样的，这让五狗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他觉得自己已足够优秀，并且有一颗不掺任何杂质的真心。
在五狗郁闷了很多天，连工作都没有心思，甚至动了想回家乡的念头时，他却突然接到了百灵的邀请。五狗反复确认了多遍，才敢相信这是事实，百灵定了时间地点约他去吃晚饭，那张漂亮还散着淡淡香气的请柬就在他的手上，同事能肯定确实是百灵的人送来的，何况那上面不是还有签名嘛，你采访过她难道会不认识？然后他们就开始羡慕起五狗，他们都觉得这是对采访记者的报答，但还是和五狗开起玩笑说他要交桃花运了。
知道内情的五狗当然不会这样认为，他才不敢相信短短时间百灵会改主意，就算他再自信再自恋，也知道百灵当时的语气有多冷淡，尴尬的他当时只顾得低头躲闪，所以不知道百灵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可以肯定不会是笑容。
五狗再一次见到百灵略带笑意的脸是在赴宴的晚上，一间很大的房子一张很大的桌子却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百灵让旁边站着服侍的人离开后，桌上已经摆上了大大小小十几盘菜，每一盘都让五狗惊讶因为他几乎都叫不出名字。热情的百灵不断地招呼五狗并亲自把菜夹给五狗，如果没有之前的事情单是百灵身上飘来的香气恐怕就要让五狗幸福的晕过去，何况在不断地礼让中百灵的手不止一次触碰到五狗几乎要让他想入非非，只是他确实摸不着头脑心里始终系着个疙瘩根本提不起食欲，好在百灵终于说出她是要向五狗赔罪。
熟悉百灵的人都知道她不轻易请人吃饭，因为她根本没有时间，如果每个想请她吃饭的人都能如愿，从现在开始她至少两年不用吃自己的饭。但她主动请五狗吃饭还并不是最不可思议的，熟悉百灵的人同样知道她更不会轻易向人道歉，因为这样的时候实在是太少太少，她是个聪明又懂得如何处理事情的女人，几乎可以做到不得罪任何人，而且她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说谁也知道，有身份的人即使得罪了人，需要道歉的时候也不多。
这时的五狗真的是个普通的毫无身份的人，虽然他是记者，但百灵完全可以不屑一顾，不要说向他道歉就是和他吃饭，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如果不是因为他姓何，在百灵了解清楚他的底细后，不得不做出这不情愿的决定。
既然是道歉就要表现出诚意，诚意不仅仅体现在表情和语气上，关键要让接受道歉的人知道你为什么要道歉才有可能接受，如果他不接受你的道歉不仅失去意义还是在自找难堪，百灵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断然不会允许这样。
“我不应该那样对你，毕竟你爱慕我没有错，能被人爱慕绝对是件幸福的事，看我，都干了些什么，伤害了这样一颗纯真善良的心，我现在真是后悔死了。”百灵除了没有打自己，其它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极致，尤其她的声音仍像唱歌那样好听，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还心有怨气尤其是五狗。甚至这一刻，五狗还真有了点儿小想法，但事实是他真的又幻想了。
道歉的百灵就是为了道歉，她想的就是说的那样，觉得伤害到一颗幼小的心灵，担心会给五狗的一生造成抹不掉的阴影，而他什么也没做仅仅只是因为爱慕她而已，这绝不是他应该得到的回报。
五狗谈不上原谅百灵，他又怎么可能生百灵的气？道歉其实也根本无从谈起，他只是不理解百灵为什么拒绝的那样干脆，是他还不够好还达不到她的要求吗？
百灵的声音就变的有些惊讶，“这还要为什么呀，我比你大十岁啊！”
从来没有过什么规矩男人不可以娶大十岁的女人，百灵接受这个说法但她不能接受这种现实，至少不能发生在她的身上。她摇着头甚至还有些委屈，就像被逼着要嫁给一个小她十岁的男人，可她确实有权力决定要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包括要求这个男人必须达到多高多重，或者长什么样的胡须，耳垂是大是小，父母是否双全，不需要理由，只需要她喜欢。
五狗才不相信有这么好听声音的人会这么肤浅（事实上这确实有可能，但在此并不专门针对百灵），他宁愿相信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配不上百灵，这也是他唯一能说服自己接受的理由。
不想和五狗争论的百灵发现她可能说服不了五狗，她已经开始了解这是个十分倔强的人，她只是为了道歉并尽可能开导他走出迷途，但结果真的不是她所能控制，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的微笑并希望尽快结束。
喜欢自以为是的五狗自然会再次误解百灵的表现，他几乎是诅咒起誓般地问，“是不是我的身份？那你说吧，什么样的身份才配得上你，县长行不行？”然后不等百灵回答，“那你等着，我当上县长再来找你。”
一个男人的发奋图强往往都是从被一个女人拒绝之后开始。这在别的男人身上是否也应验还需查证，但绝对可以肯定五狗是这样的。
对于五狗要回家乡，最初时何四狗并没有表示出惊讶，就是在五狗说要当官时，何四狗也不以为然，年轻人好冲动想法三天两变，而且五狗想当官也没啥不好，毕竟是他外甥，于是告诉五狗可以先把他安排到县里，以他和县长的关系还不是什么问题，但以后就得看五狗自己……五狗说他当然懂，要有能力才会被提拔，而且得按照政府的规定来，现在是人人平等的社会，没有特权也不能靠关系，而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何四狗希望最好是这样。
事实上，从县里的普通文职人员开始做起的五狗，确实表现出了他的工作能力，尤其他的精神状态始终高亢，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不管多苦多难的工作都积极应对还情绪乐观，县长不止一次在何四狗面前提到他，“你这外甥确实挺能干，就是工作不是这样干的，你有空得让他开开窍儿。”
五狗不是何四狗的儿子，何四狗不是什么话都能说，他觉得五狗肯定不笨，理解领会能力都不差，有些事情他应该慢慢能体会到，用不着他来教。何四狗的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那年的节日家宴，那是小狐狸最后一次参加，一家四代十几口人都被何四狗接到县里的大饭店。在吃饭的过程中，五狗就已经表现出苗头，时常说起县里这样那样的问题，矛头直指县长的领导管理能力，因为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不用担心说的话会外泄，何四狗也就没放在心上。饭后五狗要和何四狗单独聊几句，何四狗就隐隐有些预感，但还是没想到五狗会这样说，“我觉得县长根本不称职，我的能力完全比他强，应该由我来当县长。”
被家里人催促过许多次的五狗也觉得不能再等，如果是在屯里像他这般年纪，孩子都已经能满街跑了。狗丫和猴屁股都不能理解，你不喜欢屯里的姑娘，也有人来介绍屯外甚至是县里的姑娘，你怎么就一个也看不上呢？五狗更觉得百灵也不能再等，始终没有听到她成亲的消息，这让五狗想起来还有些得意，她不会是在等自己吧？要是这样就更不能等了，要知道她比他可是大十岁啊。
五狗真的当上了副县长但是在另外一个县，副县长已经相当不容易，“尤其在你这个年纪”，何四狗鼓励五狗好好干，升上县长只是时间问题。五狗虽然仍稍有遗憾，但觉得舅舅说的对，这已经相当不易，没有人能做到而他做到，这已经证明他有一般人不具有的能力，他觉得百灵应该会满意了。
吃惊的百灵还是先祝贺了五狗，但她不记得和五狗有过什么约定，这完全是两回事情，真要成亲嫁的是人怎么可能是官职？当头被泼了冷水的五狗还是无法理解，“那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一个人？”百灵觉得五狗是误会了，“我一个人是因为没遇到合适的人，你不会懂的，像我这样的人，做着这样的事，和普通人的生活完全不同，我适应不了别人，别人也适应不了我，想找一个合适的人真的很困难，也许一辈子都会是一个人。”
听出话意带着伤感的五狗相信百灵说的是真心话，但他确实不懂，为什么适应不了，生活又哪里不一样了，他觉得他完全能够可以，但在百灵举了一个具体的例子后，五狗发现也许他确实想的太简单。
“你每天都怎么吃饭？”
“县里有伙房，大家都在一起吃。”
“那要多少钱？”
“不多，几块钱就够了。”
“如果你到外面吃饭，多少钱能吃饱？”
“十几……最多几十块就够了。”
“我每天随便一顿饭都不会低于一千块。”
五狗真的是被惊的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但又确实可能，百灵根本不需要自己花钱，她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活动，这都是正常的接待而且花费会以各种名目进行处理，并不需要花到哪一个人的钱。这就是圈子，所以只要她继续着自己的事情就仍会活在这种生活里，一旦改变了她就不再属于这种生活，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圈子里，圈子与圈子间的鸿沟呐，看似一步，一生也迈不过去。
“还有我的衣服，我几乎每天都要换一套新的。”
没有比发现自己钱太少更让人沮丧的，五狗算了一下他一年的收入只能维持百灵几天的生活，这种沮丧思来想去找不出能够形容的语言，让人瞬间就慌了。而且不同于任何时候的慌，五狗觉得支撑他活着的所有动力一下全都找不到，那他还能再怎么活，好像再怎么活都没用了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古语，好事从来不会接踵而来，坏事总是喜欢结伴而行。五狗真的没有想要偷听，但他确实听到了别人背着他的谈话，因为谈论的主角是他，而且并不是友好的谈论。在这之前，五狗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能力，更没怀疑过他所相信的一切，直到他最信任的人亲手把这一切都推翻。
实事求是，在没有发生这些之前，何四狗确实算得上是五狗最信任的人，尤其这种信任里还带有崇拜。像何四狗这样成功的人被崇拜还需要理由吗？尤其五狗一直认为舅舅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所以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副县长是舅舅花钱找关系给他“买”来的，这是在污辱他，更是在污蔑政府。
何四狗本来以为五狗已经明白，他既然听到了别人的议论，总不至于还那么天真吧？但五狗就是这么天真，非要何四狗亲口和他说，他是能力出众才被上级提拔成副县长，根本不是他利用关系去托人并送了好处。何四狗觉得必须让外甥认清现实，这已经不是他的前途问题，而事关他能不能正常生活。
“你最先要明白的是，不能别人说了什么你就信什么。”
这当然不是让五狗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议论，而是让五狗开始怀疑他从小就一直相信的东西，“这么说，老师教的，书上写的，收音机里广播的，都是假的。”这简直是想把五狗这个人活生生的摧残掉啊。
然而，何四狗只是想告诉五狗这个世界的复杂，为了达到目的人们总是需要去编造一些谎言，并尽可能地去蒙蔽别人，你无法直观地说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毕竟大家都接受了，世界也井然有序和平安定，包括像五狗这样被蒙蔽的人，和那些悄悄议论但实际上也认可的人，存在总是会有它的道理。
如果大家差不多都看透了，还被蒙蔽的人就要找找自身的问题，不是自己太傻就是太固执。五狗也许是属于后一种，他就是不相信他十分喜欢的政府会存在着这种问题，甚至并不是个例而且一直都是这样，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五狗做出了一个在何四狗看来无比疯狂的决定。
“你不可能成功的，听我的，别再闹了，你娘和你奶奶都会伤心的。”
对于五狗辞掉副县长，狗丫和猴屁股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理解，这说明五狗是个正直的人，何家的人都堂堂正正，这样的官宁可不当也不要让人看不起，这样做没错也没什么，他可以选择他喜欢做的事重新做起再次证明他的能力。可五狗回到县里要求和县长平等竞争重选县长就有点儿太荒唐了，而且他竟然还找出种种依据来，什么政府规章里写着人人平等人人都可以参选而县长应该是由老百姓选出来现在的县长显然不是老百姓选的应该重新投票选举等等等等。这时不要说别人，就是狗丫和猴屁股都觉得五狗有问题，不约而同就联想到三狗，莫不是何家的男人脑子有毛病是天生的？
何四狗当然没有这样觉得，但在五狗大闹县里把县长辩驳地无话可说后，县长向何四狗表达出了惋惜之情，“本来非常上进有前途的一个年轻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并且也表示了深深的担忧，“他再这样闹下去，就算我不追究，政府也会追究的。”何四狗知道这是给他面子，可他也根本说服不了五狗，五狗的理由相当充分，连县长都辩驳不过他诶，规定确实是这样规定的。
把五狗关起来治疗是何四狗和猴屁股、狗丫以及五狗爹商量后决定的，何四狗保证五狗在那里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因为那就是给人看病治疗的地方。五狗爹非常赞同，“趁他还不严重赶紧治，不然要出大乱子了”；狗丫则被何四狗主动承担不菲的治疗费用感动的不知如何回报，何四狗却不以为然，“大妹妹，咱是一家人，我也巴望着他有出息”；猴屁股就触景生情想起了三狗，如果当时能有这样的条件，何至于生死未知尸首全无？
只是这件事最终还是要五狗同意，当然强制执行也没有问题，但人能关起来心却关不住，如果五狗一直闹个不停，显然不会有治疗效果。而五狗当然也不会同意，他从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清醒，又怎么可能会有精神问题？最重要的他已经是成年人，要做什么完全可以由自己决定。
能提出这个主意，何四狗自然做足了准备，五狗喜欢谈规定，他就和他谈规定，“你是懂规定的，那咱们就来谈规定，规定里是不是写着像你这种情况，你的爹娘也是可以替你做主的人？现在他们两个都认为你的精神有问题，就算你认为没有，少数也得服从多数吧，你是不是按规定就得去接受治疗？”
怕的是不讲道理，如果讲道理，五狗觉得真没什么可怕的，这件事想解决也很容易，他只需要说服爹娘中的任何一个站在他的一边说他没有精神问题，那他就可以不用去治疗。但五狗显然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至少在目前是这样，爹娘非常坚定统一的说辞让他在惊讶之后只能平静地接受安排。
那是一间设备条件非常好的屋子，五狗站在窗前甚至能看到满院子的红花绿树，如果没有鱼网一样的铁丝网影响他的视线，他也许会真的喜欢上这个地方。还有房门始终是锁着的，只有在规定时间由规定的人陪同他才能离开房间到外面去走一走，时间一长，五狗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精神真的有问题了。
坚信自己没有病的五狗对那些治疗根本就不在乎，他盼着的就是爹娘来看望他，他可以努力说服他们站在自己一边，相对于呆板且没有见识的爹，五狗觉得身为女人的娘应该更容易说服。无论何四狗有没有子女，至少都不在盘龙屯，也不可能再回来，人都是往高处走，所以五狗仍算是何家唯一的传人，就冲这点他相信没有人希望他有病，可他们怎么就那么难以说服呢？
“谁都希望你没病，可你去做那么疯的事，谁不害怕？你也知道，我们何家就你一个独苗，大家都要被你吓死了。你说你做什么不好，你大舅能帮你的地方那么多，你这到底是在跟谁过不去？”
要说了解儿子的永远是亲娘，狗丫觉得五狗肯定是有其它事，但他不说她也不想问，问了她也未必能懂能帮上忙，她只希望能让儿子冷静下来，不再有那些怪异的念头，能按她的心愿去做正确的事，平平安安的活着，让何家后嗣兴旺，也不枉她娘的一番苦心和自己做出的牺牲。
要说能打动人的永远都是亲情，五狗再想想确实觉得亏欠家里很多，这么多年家人把他养大付出了太多，现在轮到他回报了可他都做了些什么？让家人因为自己整天担惊受怕简直就是最大的不孝。
“娘，我其实也不是要做坏事，我只是想不通，我要做的也都是好事，他们确实都是那样说的啊，不信你把以前的报纸还有我上学的书本找出来，上面就是这样写的，我就是想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说却不这样做？”
其实谁也不知道狗丫有一个秘密，压在心里二十多年让她倍受折磨，不仅无法忘掉还会频繁想起。儿子的话又深深触痛了她，她眼前仿佛又出现爹当年抓狂的面孔，那曾带给她多少痛苦的记忆呐，每每想到娘哭哭啼啼地劝说着丝毫都不为所动仍在大喊大叫的爹，她搂着两个妹妹躲在另一间房里瑟瑟发抖，她都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禁受这样的惊吓。终于在一天，她看着爹又一次情绪激动地在写啊写啊，而桌上写好的纸早已厚厚的一摞，她觉得找到了让爹疯癫的罪魁祸首。
一连几天都在焦急等待的五狗又再次看到了娘，娘却如同以往一样再次拒绝了他的要求，“你必须彻底解决你的问题，不然我不会放心让你出去。”
说完后的狗丫拿出厚厚的一摞纸，纸泛着黄还有些翘边，仿佛在告诉别人它经历过多少风吹日晒，实际上三十年来它都静静地躺在阴暗的角落里，如果不是狗丫思前想后认为实在是有必要，它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天日。
“这都是你姥爷当年写的，我根本看不懂，但他的事你现在应该都懂了，所以我不管你能不能找到你要的答案，我都希望在你看过之后不要再重复你姥爷的路，我们何家再也伤不起了，你明白吗？”
如果能让这个时候的狗丫说句实话，她还是希望儿子能找到想要的答案，虽然她看不懂，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儿子和爹纠结的是同样的事，所以爹当初冥思苦想多年让自己都因此发狂才悟到的东西，应该会对儿子有用。但这件事她谁都没有告诉过，包括叮嘱儿子一定要保密，更不能让人看到这些东西。因为她始终都在怀疑，爹当年莫名其妙的失踪，和她偷偷藏起这摞纸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