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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物质的，核心是资源，核心问题是资源分配。”
这就是当年眼镜让三狗一定要牢牢记住的最根本的东西。
“人类自诞生以来，所有的矛盾、纷争、战乱，都缘于对资源的争夺。最初，人类还是饮血茹毛的时代，山林里的人捕猎，吃野兽的肉，穿野兽的皮毛，维持着生存。而平原上的人，种粮食，养蚕纺线织布，也能维持生存。后来有一天，山林里的人发现粮食可以吃，布可以穿，但是他们没有，于是去抢平原人。平原人当然不会甘心被抢，会奋起反抗，甚至反过来再去山里抢，双方打来打去，最后两败俱伤，甚至死了很多人，可他们发现抢来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接着，狩猎工具越来越好，山林人开始兽肉皮毛多得用不完，平原人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于是就有人想，为什么不交换一下，这样大家不都有了自己没有又想要的东西，而且不会有任何伤亡？再后来，随着发展，人类的生存条件越来越好，慢慢就形成了更大的部落，然后建立起国家，制定出各种各样的制度，都是为了保证分配的合理，让每个人都尽可能得到需要的东西，又不需要去抢夺造成伤亡。但人终究不可能都一样，总会有强有弱，强者会生出多得一些的想法并去实施，而弱者对自己所得到的，如果满意，就会忍耐剥削压迫，所以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国家，和它们各种各样的制度，无论是否合理，只要社会状态稳定，就能一直延续下去。但总会有贪得无厌、欲求始终填不满的人，他总想自己能霸占更多资源；也总有被抢走的太多，无法再继续忍受，起来反抗的弱者。而既得利益者，也不会轻易就放弃他们所拥有的利益，所以上千年来，纷争战乱始终没有完全消失，国家和制度也始终都在变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有识之人都在为这一目标探索不息，奋斗不止，同时也被既得利益者打压迫害。”
看完姥爷在纸上写的这些话后，五狗对来探望他的娘说：“娘，我想通了，我绝不会再去要求竞选县长，保证不再胡闹让你们担心。”
“这就是你说的不让我们担心？”去探视儿子的狗丫，觉得除了打他几巴掌，其它办法都不能让她平息怒火。
此时的五狗被关在看守所里，等待着按照程序定罪处罚，看起来进监狱是逃不掉了，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可他看起来并不沮丧，“娘，这是另外的事情，关系到所有人的利益，而且非常紧迫，如果让他们得逞，形成了习惯，他们会觉得理所应当，而我们也会觉得理所应当，那我们就永远都没希望了。”
“既然是所有人的事，你比别人多只手还是多只脚，怎么就轮得到你带头了？比你本事大比你能力强的人多得是，什么时候要你当出头鸟了？”
“娘，总要有人先站出来，不然大家都被蒙骗了不知道啊，你看现在，那么多人支持我，他们都知道了自己的利益被霸占，需要自己奋争才能……”
“屁！所有的人都回家了，现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该是啥样还是啥样。”
这时候的五狗开始沮丧，甚至悲伤起来，他相信娘不会骗他，那就是那些在他面前说的眉飞色舞并表态一定会支持他的人骗了他，他们怎么能这样呢，这也是他们自己的利益啊。五狗不会再为这样的问题抓狂，他可以从“姥爷”那里得到指导，姥爷的那些话越想越深奥，每想一次总能有新的感悟。
咬牙切齿的狗丫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无论她是否后悔给了儿子爹的东西都于事无补，急需她解决的是儿子不能坐牢。这并不是难事，何四狗可以拍着胸脯向妹妹保证，但前提是外甥得认错并保证以后不再犯。对狗丫这就是难事了，她觉得已经根本说服不了儿子，如果儿子连她的话都不再听，她想不出还有谁能行，娘？不行。姥姥？不行。男人肯定更不行，他从小就没听过他的。
觉得任何人都有弱点的何四狗不相信五狗是铁板一块，“他肯定有软肋。”但狗丫这个当娘的确实不知道，何四狗犹豫着，“大妹妹，你回去吧，这事我来解决。”疑虑重重的狗丫并没有动，甚至非常怀疑地看着何四狗。“你放心，我保证他不会坐牢，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后他如果还继续这样，我是真的确实没有能力再帮他了。”就这一次也好，只是狗丫不能相信，“你真的能救他出来？”“我说了，是人就有软肋，我就不信他滴水不进。”
几个月后，当五狗陪着百灵在全国各地巡回演出时，他不可能分身再去管什么人人平等还是大家的资源被个人侵占了这类琐事，当然五狗没有演唱这个本领，那天像往常一样有人来探望他，可就算再重来一回，他仍不敢想会是百灵。
声音如莺啼燕语般动听的百灵依旧满面春风，带给五狗的也是和煦的春光，“我要带团在全国巡回演出了，想请你一起，不知你愿不愿意？”直到百灵重复到第三遍，五狗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也没有听错。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就算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让别人看到的也得是含苞待放，矜持同样是男人的优良品质，五狗是这样认为的。
“什么都不用做，陪着我就行。”
包括狗丫在内的所有人始终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五狗没有坐牢，不仅出来了而且不再闹事是实实在在的，何四狗说到做到。
五狗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又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最终在一天还是问了出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是不是认识我舅舅，是他让你来的吗？”
回答的从容不迫的百灵看不出有一丝内心波动，也就打消了五狗心里的疑虑，可事实上她并没有真正回答问题，“像我这种人，认识哪个有权有钱的人都不能算是奇怪的事。”
“那你是为了救我还是……”
“这个必须说清楚，我没有救你，我可没这个本事，你能出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我是来帮你的，我觉得你需要快乐，快乐能解决你的一切纠结。”
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五狗想过放弃所有的一切，不再纠缠任何尘间凡事，如此和百灵双宿双飞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幸福的羡慕死所有人？只是巡回的时间再久，也有结束的一天，一年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在他情绪再次迸发时，他必须遵从内心的召唤，他知道自己永远蒙蔽不了自己的眼。
解决了五狗的问题，让觉得可以高枕无忧的县长和何四狗只太平了几个月。其实苗头早就出现，应该重视的何四狗没有重视而已。
炼油厂开的如火如荼，之前风光无限的矿厂迎来了萧瑟的秋风，分厂长猴头更是感到了世态的炎凉。但这完全无可避免，盘龙山剩下的越来越少，谁都清楚矿石开采不了太久，而新发现的黑油让迷失的人又找到了方向。猴头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不想临时抱佛脚，等炼油厂全部建完，一个萝卜一个坑都安排好，他再去连黄花菜都要凉了。但他的想法却被何四狗拒绝。
“舅，矿厂那边离不了你，你得在那边坚持完。”明白猴头心思的何四狗向猴头保证，矿厂如果真的倒了，他来炼油厂肯定还有同样的位置，但这话不要说猴头难以相信，就是何四狗也不是真正这样想的。猴头已经露出老态，人老了不仅脑子会变的迟钝，威严、气势也都会慢慢消失，猴头已不再像过去那样重要，何四狗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担心他带来的威胁，所以他真正的想法其实是随着矿厂彻底结束让猴头也彻底退出这个舞台，没必要在他身上再多花钱。
聪明的人就算老了也仍会比其它人聪明，有自知之明的猴头面对大厦将倾知道已不可挽救，但他可以趁机再建一座新的大厦。
何四狗认为猴脑并没有脑子，做事霸道靠权势压人，没有办法胜任一个较高职位的领导者，如果他想来炼油厂，最多是在油田里当个小组长。这绝不是猴头的目标，他知道油田是什么，就是那些往外冒油的地方，当年他带着人把上面的石头采光，现在再让儿子继续采下面的黑油，又苦又累不说还不安全，因为很多人都觉得自从去了那里嗓子开始难受经常莫名其妙的咳嗽个没完没了，而且有次有人无意中划了个火竟然让一块浸着黑油的土地烧了起来。虽然何四狗坚持声称专家们的说法是没炼过的黑油应该是烧不着的，但从那之后还是制定了所有油田都要禁火的规定，并且给工人发了帽子口罩在干活时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猴头才不要看到儿子变成个虫茧。
当猴脑戴着帽子包着口罩一个脑袋上仅留两只透着凶神恶煞般神色的眼睛露在外面出现在油田里时，并没有人想过他是来捣乱的，他和何四狗可是亲戚诶。猴脑坚持要去油田，“小组长我也当，不去我们就彻底被甩了。想过河拆桥，我们就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猴头一度坚持不同意猴脑去油田，打算认输求个太平，“你也看到了，那可是他亲外甥，他都下得了手。”猴脑认为这也是他们的优势，因为亲戚关系比较远，他们同样也能下得去手，猴头想想似乎也很有道理。
其实油田里的人本来就不满，五狗虽然被抓抗议活动也作鸟兽散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他们也没人敢加入甚至连公开议论都不敢，但在心底他们是认可五狗的说法的，“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块土地上，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曾经都是我们在照料，为什么突然出现了值钱的矿石和黑油后就不是我们的了？你们说国家是一个整体要统筹安排，我们也接受，确实，如果不是一个国家，有了好东西肯定就会有外面的人来抢，那样就要打仗我们当然也不希望，如果可以和平的分配我们甚至不介意整个国家的人都来分。我们不明白的是既然是人人平等，为什么分配时不是平分，我们冒着健康受损甚至生命有危险来吃苦卖力地干活，结果只是分到一点面包渣，而拿走整个整个大面包的是那些只动了动嘴皮子的人。虽说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有差距，可这些人吃一顿饭的钱就可以让我们生活一年，他们买一件衣服的钱我们能盖出个房子，至于像车这些更贵的东西就不要说了，就说说他们的房子吧，我们这一群人可是几辈子都挣不出来呀。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还是他们做的那些脑力劳动，并不是我们做不了的，而是我们没有资格去做，我们生来就是采油的，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也是采油的。这就是人人平等的合理分配吗？我们是真的想不明白，你要能给我们说明白，我们一定听你的。”
“所以我们不能再忍受下去，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想想你的孩子吧，你希望他们也像你这个样子吗？”猴脑说的时候确实一脸悲愤，他是真情流露。
“可我们又能怎样呢，他们又不可能听我们的。”
“所以我们要斗争，要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可我们拿什么斗呢，他们可是有军队啊！你也知道情况不一样了，正规的军队越来越厉害，不再是谁拿起枪就能打仗的年代。况且，我们的枪在哪儿？”
如果想有枪，倒也不是不可能，猴脑和谁都没有说，包括猴头，因为矿厂一直是在和大鼻子合作，炼出的矿石始终是要卖给大鼻子，猴脑和大鼻子就有了一定的交往，甚至是不错的交情。黑油被发现时，大鼻子也表示出浓厚的兴趣，可是这个完全能够自己解决。大鼻子提出合作的建议被果断拒绝，猴脑看出大鼻子有多失落，他觉得大鼻子如果能如愿，什么忙都会帮他而且也有能力帮。
只是猴脑是不想打仗的，他可不能让自己去冒险，“那我们就不合作，暗中给他们捣乱，让他们干不下去，逼着他们来和我们谈判。”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猴脑可以肯定不是他干的，他的不合作、捣乱甚至破坏里面根本没有这一条，把资源毁了对他们也同样没有好处。在许多人都说他们也没干之后，大概这就是一场意外，就连何四狗也觉得有人存心的可能不大。可这意外实在太凶猛，县里调动了所有的力量，仍是无法扑灭油田里的火，越喷水火势反而越旺。“用土埋。”何四狗的这招虽然有效，可根本无法执行，没有那么多土，也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去扬土，在忙活了好几天，最后确认找到十三具尸体还有三十人下落始终不明后，救火宣告结束。
不是火扑灭了，而是不扑了。何四狗急的很想对县长拍桌子，县长说我难道不急，咱俩的利益可是一样的。何四狗望着滚滚的黑烟遮住了整片天空，心疼这烧的可都是钱呐，如果按县长的意思等火自己熄灭，那还能给他剩下什么？
但这确实是唯一理智的决定，长老也认为东西没了可以再找，人没了可就没了，他也不建议再让人去冒险，而且由于油田和盘龙屯的距离过近，屯里已经明显感觉到一天比一天热，再热下去就真的没法住了。而长老更担心根本等不到那一天，如果盘龙屯的地下也有黑油呢，说不准哪天晚上大家还在睡着觉，整个盘龙屯就烧了起来，所以他们希望县长给他们找个临时避难所。
焦头烂额的县长可没空理会这个，给盘龙屯那么多人安排临时住处，这笔巨额花费谁出？当然是他。他才不想，“你们放心吧，土是烧不起来的。而且你们真的想离开吗，我记得你们可是祖祖辈辈都在那里，说过就是死也不会离开。”
“那是有龙神时，现在龙神没了，甚至在惩罚我们，我们还怎么留下？”
“那你们就应该想想办法，让龙神不要再惩罚了，那可是你们的龙神呐。”
“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的龙神可是让你们给炸没的。”
县长真的差点儿就要去盘龙山重修龙神来阻止这场灾难，在所有的办法都用过之后，这是唯一没有试的。这样的灾难没法掩盖很快全国都会知道，他感受到了来自上面的巨大压力，尤其，最不想看到的五狗又来火上烧油。
五狗和百灵的巡回之旅火热又充满激情，他确实有点儿不想回来，就是在听到油田起火时，他表现出来的冷静都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家，总不可能永远不回去，尤其在他回来后，发现火竟然还在烧，他就无法再控制自己，“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真的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了吗？”
五狗真的是心平气和地和县长说，“我不是来闹事的，真的是来要个说法，这么值钱的东西白白烧了你们可以不心疼，但火这样烧着，周围的老百姓还怎么活？你们看看那黑烟，还有灰尘，几十里外的人都不敢出门，我们家离着只有几里诶，再这样下去，不用烧，呛都呛死了。”
县长确实也着急，因为县里也受到了影响，所有的房子上都是厚厚的一层，又脏又黑，“我也想救火，可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有法子，我听你的。”
这大概是五狗唯一一次没有反驳县长，他要有法子早就说出来了，但这不影响他继续“训斥”县长，“都是因为你们，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
县长惊愕又委屈，“你知道这给我们县造成的损失有多大吗？你难道觉得我希望这样，还是认为火是我放的？”
“如果你们不急功近利，继续执行之前的想法，把采完矿石的地方都种上树，又怎么会有这次灾难？你们为了赚钱只知道破坏环境，不管是否生态平衡，怎么能不遭到大自然的惩罚？你们看看，本来郁郁葱葱的盘龙山都变成了荒地，天干物燥，还用得着谁去故意点火吗？”
无论县长如何讨厌五狗，都不得不承认他最后的话有道理。但现在再说这些解决不了燃眉之急，熊熊大火丝毫没有停下甚至减弱的迹象。这地下到底有多少黑油啊，再这样烧下去，恐怕全国的人都要赶来骂娘了。
多年以后，盘龙屯里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仍会洋洋得意地和孙子们讲述他们认识了雪的那个遥远的早晨。当时，屯里每一个人都和炎热搏斗了半宿，母亲拍着孩子袒露的肚皮，“睡吧睡吧，睡了就不热了。”油田的火带来的麻烦越来越多，不仅持续高温让人畜都无法忍受，屯外的草已经泛黄，田里播下的种子始终没有破土发芽，有人不仅就想到了持续无雨的那几年，莫非灾荒这么快就又来了？唯一的安慰，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这样，他们到时也许能得到救济。
每天四五点钟，霞光都会映照在每户人家的窗上，勤劳的人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这一天也如同往常一样，睁开眼的人看到窗外明亮的曦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抑或有没有睡着，直到穿起衣服才觉得有些不对，什么不对呢？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摸着胳膊上连毛孔都在战栗的皮肤，终于想起来了，这个时候身上至少应该出点儿汗啊！可身上到处滑溜溜，是许久都没有过的清爽，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喷嚏声不自主就发了出来，惊起了旁边仍未醒来的家人，抱怨声也就跟来，“这才什么时候？好容易才睡着，真烦人！”
确定不到起床的时间，外面也确实亮了，这显然是矛盾的，盘龙屯从来没有这样的天相。如果不是在梦里，走到院子里的人惊讶地看着一片白茫茫，又觉得还是在梦里，一时就不知道要做什么，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片刻后头发眉毛胡须全成了白茫茫，他就忍不住喊了起来。
县长才不相信下了雪，他刚从住处走到办公室，而且这里根本不是下雪的纬度，“可是县长，盘龙屯真的下了雪，整个那一片全下了。”
这就是雪吗？上千年来，盘龙屯的记载里从没有“雪”这个字，而且就是有雪的地方现在也不是季节。这不会是盐吧？捏一点放嘴里，凉冰冰立刻就化成水，有点儿苦但不咸，所以更不会是糖。这绵绵的碰到皮肤就没了的玩意好调皮，把人弄得湿湿的，心里也怪痒痒。抬头看看上空，竟然还落到了眼睛里，地上已经厚厚的一层，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风沙灾，大家的膝盖都被埋掉了。
一路匆匆赶来的县长必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怎么会有雪，这里怎么会有雪？”在县长望着本来烟火腾腾总像是刚刚打完仗的战场的油田方向清新明澈的像是被洗过一样，答案是什么已经完全不重要。
长老坚持大家应该跪拜感谢龙神，几天后地上的积雪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但更清爽更干净的环境提醒着大家并不是这样，尤其油田里的火也完全不见了。没有人目睹这个神奇的过程，他们看到时厚厚的白雪早已盖住了油田，而烟火早不知藏到了哪儿去，也许躲在雪里安心地睡着了。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屯里的人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之前那里就是平地，很多人经常从那里经过，真的什么也没有。后来落了厚厚一层雪，有半人多高，地上有什么就更看不出来。可在雪消失之后，有人突然就发现那里多了一块圆溜溜的石头。
长老是一路跌跌撞撞跑过去的，跑到石头跟前就有些站立不稳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摸着石头，眼睛就像中了邪一样一眨不眨。长老爬起来，把石头也抱了起来，再次仔细地看着，圆溜溜的石头上没有裂纹更没有疤痕，完美的简直不像是石头。绝对不会有错，这就是龙眼呐！
“龙神还在庇护着我们，我们错怪了他。”长老大声喊着又跪了下去。
县长几乎都要信了，如果不是规定不允许他有这样的想法。就连只信科学的何四狗也讲不出道理来，木讷了半天，“巧合，纯属巧合而已。”
还是何四狗最先想起来油田，在浓浓的黑油又从地下抽出来时，他真的想跪在地上大喊龙神万岁。五狗却带着许多人闯进油田，“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再动，直到我们商量出大家都满意的分配方案。”
这回的理由更加充分，这么长时间的大火之后，黑油竟然还没烧完，除了是龙神的意思不可能再是别的，所以这块地还是龙神的，黑油也是龙神的，没有龙神后人的允许，谁都休想再拿走一桶黑油。何四狗保证炼油厂重开之后，会提高工人的报酬，并且负责维护周围的环境让树林重新回到这块土地上，以五狗为首的人还是没得商量，他们只要求人人平等平均分配。
和上次的情况不再相同，无论县里的部队如何一批批抵达，都无法让情绪高涨的人群散开，也不知是谁先碰到了谁，在第一个人摔倒后，场面就失控了。
屯里不时有人匆匆跑来跑去，向安坐在家里的长老传递油田里的最新消息。
“有人被打伤了。”
“县里又来了一支部队。”
“好像开始抓人了，还开了枪。”
“听说已经死了人，是谁还不知道。”
“不好了，不好了……”
“你慌慌张张地喊什么，知道是谁死了吗？”
“屯长的爷爷走了。”
马崽的死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他不是死在油田里，像他这样的年纪又卧病在床，尤其除了小狐狸几乎连他自己的子孙都不去看他，又会有谁对他的死提出质疑甚至要求做死因调查呢？“阳寿到了呗”，马仔对人都是这样说。
但细心的人还是发现，在马崽死了不几天后，小狐狸离开了教堂，一路上没有和任何遇到的人说话，直接敲开了何家的门。
“娘，你要回来住当然没问题，咱家这么大，我一个人又住不了。”
已经独居多年的猴屁股并不喜欢孤独，婆婆回来怎么说也算有个伴，只是她十分不明白，“娘，你这以后就不去教堂了？”
“不去了，我再也没有资格呆在那里了。”
猴屁股有些惊讶，紧张地问：“是……是他们嫌你年纪大？”
“是我自己，我没有遵守教规，还哪有脸再留下。”
从来就没信过教规的猴屁股根本不在乎婆婆违反了哪条，“不去也好，娘，我说话你别不愿听，反正都是蒙人的，什么遵守不遵守的，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媳妇啊，教规真不蒙人，只是我现在看明白了，他们自己并不那样做，只是要求别人这样做。我也再不相信什么忏悔了，罪就应该不能赎。”
这让猴屁股目瞪口呆，娘完全推翻了之前几十年的说法呐。
“一边做着坏事一边去赎罪，罪要真能赎了，坏事不就等于没做？那谁还会在乎作孽，反正能再赎回来，弄脏的可以再洗白它，弄掉的也可以再补上去，为了自己做啥坏事都无所谓，反正最后都能一笔勾销，在别人面前还是衣冠楚楚，根本没人知道禽兽不如，这怎么行？这怎么行！有罪的人一定要受到惩罚！”
猴屁股吞吞吐吐还是说了出来，“娘，你……你是在说四狗吧？”
“有罪的人一定要受到惩罚，谁都不能例外！”
小狐狸又高声地强调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