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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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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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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腾大地》连载

第二十九章 “六狗”(6)

“可是孩子,我觉得我也救不了你的母亲。”

纽兰德城,纽兰德山庄,这不是个一般的地方,一个城里的某一处,不是随便就能和这座城,用相同的名字。在何六狗住下来后,有人带他做了粗略游览,他实在是没有精力细看,但他能肯定,这是一个奢华到不能再奢华的地方,难怪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里。何六狗相信了母亲告诉他的,“你的父亲是个非常有钱非常有地位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对他说这样的话,那可是他的母亲啊。

“你一定觉得我是不想帮,可我真的是帮不了。”

“可你很有钱。”

“不是任何事都能用钱解决。”

“你也很有地位。”

“那是在这个国家,我至今还在你们国家通缉犯的名单里呢。”

“为什么会这样,你到底做过什么?”

“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她没有时间。”说完,何六狗才觉得,似乎还有另外的原因,如果母亲告诉他这些,他还会千里迢迢前来吗?她必须有让他认为,他的父亲有能力。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根本就知道我救不了她。”

“那她为什么还要让我来找你?”

屋檐下竟然挂着一串风铃,何六狗想仔细看看,但它们实在太高,他只能看着它们随风摇晃,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么吵,不会影响你睡觉吗?”

“在我的卧房里,根本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那你又为什么要挂着?”

“嘘……仔细听。”

“听什么?”

“你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吗?”

“什么熟悉的声音?”

“当然是家乡的声音。你一定要相信,风铃是有灵性的,而无论多么遥远,风都能把远方的声音带来,每一次撞击风铃,其实都是通过它在转述,只要你用心听,就能听到它在说的话。”

“又何必这么麻烦,只要你想听,把他们接来不就行了,现在就是你的机会。”

“你还惦记着你的母亲?”

“那是我的母亲啊,也是你的妻子。”

“不,她从来都不是我的妻子。”

“好吧,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个,可你如果救了她,她只有来这里一条路可走,我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到时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希望和她在一起?”

“难道你真的不觉得欠她的吗?她不是你的妻子,却为你生了个儿子,而且把他养大。”

“你觉得我应该让她成为我的妻子吗?”

“当然,如果还有可能,你需要做出弥补。”

“孩子,我没有抚养过你,你的人生我也无权过问,但我必须要告诫你,无论你以后想娶哪个姑娘,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女人,绝不适合做妻子。”

这话,刺痛了何六狗,他想起偷听到的,母亲和那个父亲的一次对话。那天晚上,母亲显得非常不满意,说话时也很激动,“这个小婊子,没想到她的本事大了,竟然能勾搭上他。”

“不是我想说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舒服就是意义。”

母亲大口地喝着红酒,恨不得连杯子都吞进肚子。

那个父亲面色疲惫,老态横生,老气横秋,与母亲越来越年轻漂亮的面孔,越来越不搭配,到底谁比谁大十岁?真的要让人疑惑了。

“你应该知道,外面对你的非议很多,让我非常为难。”

“我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你从政,我从商,互不影响,我从来也不打你的旗号,而且你觉得你的旗号有用吗?”

那个父亲有些尴尬,“可你毕竟是我的妻子,一些事情如果你不能遵守,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

“我的事情?好像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吧?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们知道全国有多大吗?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地方,在全国算什么吗?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能带着这一群傻瓜,建一个什么人人平等完全公平的社会?”

那个父亲更加尴尬,“你……你真的不相信?”

“我从来没有隐瞒自己的观点,你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

“可我们已经在做了。”

“做成了吗?”

那个父亲沉默无语。

“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不要再去想那些不现实的东西,看看我,有什么不好?这个世界,只有成功者和失败者两种人。”

“你认为你成功吗?”

“你不认为吗?”

“不是,是我们对成功的定义不一样。”

母亲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拿起酒瓶继续倒上。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图,人早晚都要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清楚活着的重要,不即时行乐能对得起自己吗?”

“可我觉得一个人能永远留下点儿什么才最重要。”

“人都死了,留不留下什么,自己又不知道。”

“你为什么认定做事非得让自己得到回报呢?”

“那你就是无药可救了。”

“那……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来找我?”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老实人。”

何六狗再仔细回忆一下,似乎从那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让他也非常反感,所以很多时候,他用被子捂着头,不想听,但有一次,还是让他听到了,而且记忆深刻。那天已经很晚,所以他们一定是以为他睡着了,所以争吵的不仅激烈,还好像说出一些秘密,虽然那时他并不完全能理解。

那天大致是夜里十点,他突然醒了,身上全是汗水,所以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被争吵声还是被噩梦惊醒,先听到的是母亲的声音。

“我真的不想再说你了,反正也没用,但我们的日子总要过下去吧?”

“你认为已经过不下去了吗?”

“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这就是关键所在。”

“你不懂,我做的事,和你做的事,完全是两种事。”

“但也会有成功和失败,像我这样成功不好吗?”

“我当然想成功,但不是你这个样子。”

这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外,本来他是想去告诉他们,不要再吵了,来到卧室门口,发现门根本就没有关,所以他轻轻一碰,缝隙就越来越大,直到他能看到足够多。但他们好像没有看到他,不过在他看到可爱的花瓶在地上四分五裂,就没了再进去的勇气,但是也没有立刻离开,所以又听到了后面的争吵。

“我们能冷静地讨论吗?”

“我冷静,别人和你冷静吗?你难道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样子?”

“他们的素质还有待提高,不然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哦?那什么时候能提高到你需要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也许一辈子都不能,所以才必须要发展教育,这一代不行,还有下一代,下一代不行,还有下一代。”

“天啊,你这是觉得你能永远地活下去吗?”

“当然不是,人不能永生,但制度可以,只要后来的人继续维护。”

“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可能看的到。”

“这就是我的信仰,人活着,总得有点儿追求吧。”

“这倒是不错,你总算说了句我认同的话,只是追求得是现实可见的,你不觉得你的目标太远太虚,到底能不能实现连你自己都不能肯定吗?”

“你说的对,我确实也无法肯定,但追求是不同的,你可以追求享乐,追求能短期实现的东西,不表明别人也必须这样。”

“那要实现不了,还叫什么追求?”

“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我们真的要辩论这个吗?”

“瞧瞧,你快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对自己没好处,对别人也一样,为什么非得去做,就为了证明自己的固执吗?”

“当然不是,也许对现在的人没好处,但基础会越打越好,总有一天,会有人得到好处。就像你种下一棵树,你活着的时候可能无法乘凉,但不表明树没有价值,总有一天它会长大,会给别人带来阴凉。”

“好吧,我没有你这么伟大高尚,我只想我活着时候的事,现在我和孩子的安全已经存在隐患,你打算怎么办?莫不是要让我们献身你的理想,这样你的形象就更加高大光辉了。”

他觉得该回去了,他发现母亲的眼睛已在不时地看过来,也许她只是发现门没关好,但不管怎样,他再不走就有可能真被发现。

他走的时候,他们还在说话,他就又听到了几句。

“我没有私心,问心无愧。”

“这就是你最可悲的地方,你觉得是在帮别人,别人却都在骂你。”

何六狗觉得,他现在已经能够理解那些话的意思,但是好像已没有意义。这时候,纽兰德山庄的大富豪富尔道格·何,坐在一张躺椅上,戴着完全看不到眼睛的大黑眼镜,抽着一根比手指还要粗还要长的烟,心情似乎很好。

“你母亲过去那些年,赚的不合规矩的钱,恐怕数不过来,所以一旦她真的被抓,就表明是真的要对她动手,谁都救不了她。”

当何六狗在碧绿的池水里慢慢游着,清晰的影子在水底紧紧跟随,真的有点儿找回过去的感觉,这里的区别仅仅是熟悉的程度,用这个父亲的话来说,“习惯了都会一样,甚至你会更加喜欢这里。”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这里喜欢这样叫。”

何六狗站在池边,披着毛巾,擦着身上的水,既然谈到母亲,他认为必须要上来了。这可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说的事,他得让他明白,他是认真的。

“母亲说了,你没给过我们什么东西,但该给的一定要给,这是你欠我们的。”

“你想要什么?你看看这周围所有的东西,以后就全是你的了。”

“我想要我的母亲。”

“看来你没有遗传我的智慧,到现在还没有明白。”

刚在躺椅上坐下的何六狗,眼睛还盯着桌上的瓶子,伸出的手停在了半路。此时,口渴是可以继续忍耐的,不能忍受的是尊严遭到了挑战。

“我没有明白什么?”

“你母亲是故意让你来的,她不是想救自己,而是要救你。”

心头的伤感正在散去,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何六狗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孤独。他有非常非常多的东西,多的让人不敢想象,更是许多人永远不可能有的。他的生活依然美好,他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呢。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其实你才是真正的五狗。我们何家的子孙,从来没有碌碌无为的废物,我相信这份荣光,绝不会到我这里,就终结。”

擎着的宝石对着光线,每一块都光彩夺目,都是最纯最正的颜色,这已不知是第几块,掂在手里,份量仍然那么重,千年血玉真的可以不去想了。但何六狗还是处在深深的矛盾中,不知道到底该选哪块,作为他给他的见面礼物。

“孩子,选好了没有,用不着为难,只要你听我的话,以后说不定它们全都是你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寄存在我这里而已。”

“那你其它的女人和孩子呢?”

他笑得有点儿狡诈,让何六狗相信,他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我只爱真心爱我的人,所以要想得到我的爱,可是要真正付出的哦。”

何六狗否认不了,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还是会想起他的母亲。而她也一定会想他,不过如果知道了他现在的状况,她应该是会笑的。

也不管别人怎么想,何六狗还是觉得,有一天他会再见到她。那时一定微风吹动着树叶,树叶轻拂着果子,欢快的喜鹊衔着青青的树枝,成群结队,喳喳喳地叫着,在天空飞过。

最后还有件事,何六狗也不清楚该不该说出来。如果万一哪天有谁知道,他希望一定不要说是从他嘴里听到的。

“那一晚,我回到自己的床上,其实一直也没有睡着。直到外面安静了很久,我还是睡不着。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他其实也没有睡。他一定不知道我没有睡,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坐着呢。他一定是在为大选的事犯愁,所以不停地挠着头,肯定不知道我从门缝里看到,他每挠一次头,手里都是大把大把的头发,有些还落在身前的桌上,桌上总是放着他不停在写的稿子。他一定也不知道,有一次,我偷偷溜进去,虽然识的字还不多,但我认识封面上的四个字——大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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