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第一节 二牛困惑
月兰娘站在家院门前,望着二牛远去的背影,便埋怨起丈夫:“她爹,你咋跟这毛头小子许这个愿?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这可如何是好?”
李发坤说:“不用担心,他再怎么,我谅他也拿不来二十块现大洋!”
月兰娘说:“那可难说,如果他去偷去抢呢?”
李发坤说:“他就是去偷去抢,这二十块现大洋也够他忙活!”
月兰娘更有些担忧了:“我担心……怕他为这事在外再闯下什么大祸,那时我们可就坏了名声……”
李发坤满不在乎地打个手势:“咱不怕,要闯祸那是他的事,与咱毫不干系。”
月兰娘说:“说得轻巧,到时就怕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呀,以前三里五村这样的事很多,难道你就不长记性?”
李发坤说:“管他呢,爱咋咋的,来,咱不能扫了这接待亲家的喜兴,我们继续说我们的事……”
李发坤说着回到里间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陈酿,一边擦着瓶子上的尘土一边说:“二位兄长,你们再尝尝这…… ”
李守财叹口气说:“二牛,这个孙大桩的儿子还真有股子牛劲,很像他爹小时候的样子。”
张茂德叹气道:“咳,二牛也真不易,从小失去父母,要是培养好应是一块好料。”
李守财说:“是啊,这小子比他老子孙大桩的脾气还犟,孙大桩是两头牛拉不回,这小子是六头牛拉不回,标准的牛蹄筋!”
山路上,二牛在一个劲地奔跑,他跑着跑着,终于看到了正从山路放羊归来的月兰。
二牛跑得气喘吁吁:“月兰,月兰,你们家收了张家的聘礼,这事你知道不……”
月兰停下脚步说:“二牛,你说什么,我家收了张家的聘礼关你啥事?”
二牛吃了个闭门羹,有点扫兴,仍不死心,顺手咔地掰断一截树枝,一跺脚说:“月兰,你是我的媳妇,凭什么让他们姓张的来下聘礼?”
月兰茫然:“二牛,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你的媳妇?”
二牛说:“小时候,俺爹告诉过我,说咱两家有个约定……订的是娃娃亲……”
月兰一脸狐疑:“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在说梦话吧?”
二牛说:“月兰,我知道你嫌弃我,不过你得记着,这辈子我非混出个人样不可!”
月兰笑了:“二牛,我喜欢的男人,就该有这股子骨气,只要你有这骨气,好女人就一定会嫁给你!”
二牛说:“我就要你!”
月兰说:“二牛你不得胡言,再这样我从此不理你!”
二牛说:“那好吧,三天之内,要是过了三天,我可真就没说这话的权利了。”
月兰说:“你说什么?你又在胡说什么!”
就在此时,山坡上突然奔来四匹快马,一匹匹快马似腾云驾雾,掀起一股尘土,如浪潮般随风扑来……
二牛打了个激灵:“不好,是山匪,他们是抢山羊来了。”
月兰说:“那可咋办?俺可不能让山匪抢了俺的羊……”
二牛说:“看俺的,二牛说着从口袋拿出弹弓,四处寻找起石子。”
二牛一边寻找着石子一边说:“月兰,我把他们引开,你赶紧顺小道赶羊跑。”
果不其然,四匹快马在月兰跟前戛然而止。
一匹枣红马上坐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汉子,瘦汉子厚着脸皮说:“山……山……妹子,今天你算倒……倒霉了,对不起,这山羊我们得借两只,我们那帮饿死鬼,现正饿得直勾着鼻子看天呢!我叫王田鼠,你记着,下去多少年后我都认账……”
月兰说:“王田鼠,今天的山羊你一只都不能抢,回去告诉刘二椿,就说我月兰说的!”
王田鼠眨巴眨巴眼问:“你和俺刘司令什么关系?说话竟敢如此硬气。难道你们过去是相好?”
月兰的脸色立马阴沉:“你混账!按照乡亲刘二椿得喊我姑。因此,这山羊你们是不能抢的,你们要是真抢了,你一定后悔!”
王田鼠一龇牙:“我不后悔,我们刘司令说了,只要是吃的就拿,不管张三、李四、王……王二麻子,是菜就得挖到筐里,哪来那么多顾虑,兄弟们下马逮羊!”
王田鼠一声令下,两个随从赶紧下马,就在这时,啪的一声脆响,一山匪未到羊跟前,突然躺在地上捂着脑袋号叫起来。
坐在马背上的王三六蒙了:“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另一名山匪突然又捂着脑袋在地上号叫起来。
王三六左右顾盼深感莫名其妙:“哎,我说兄弟,你们究竟是咋回事?”
一个随从捂着脑袋哭腔道:“三六哥,树丛里有暗贼……”
王田鼠摸着脑袋大骂道:“他娘的,有暗贼,在哪儿在哪儿……”
王田鼠话音未落,额头突然经受一击,疼得哎哟一声滚落马下。等王田鼠捂着脑袋四处寻觅时,二牛已经隐藏在灌木丛中。
王田鼠声嘶力竭:“抓住暗贼,别让这小子给跑了,给我追!”
王田鼠赶紧上马,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提着匣枪开始在林子里转悠。王田鼠转悠半天,没见暗贼,也不见山羊。只好再次大骂:“奶奶的,今天见鬼了,晦气!”
此时,两个随从捂着脑袋跟随而来。王田鼠问:“我说你们这几个,真他娘窝囊废,暗贼在哪儿?找不到你们就替他们去死!”
…………
二牛回到家,见奶奶正做好了饭。二牛二话不说拿起一个窝头就啃。
奶奶见二牛面色沮丧,问:“孙儿,谁又惹你了,看你像丢了钱似的,哭丧着脸干啥?”
二牛说:“奶奶,咱家还有钱吗?”
奶奶说:“你说啥?你要钱做啥?”
二牛说:“我得想办法弄到二十块现大洋。”
奶奶说:“你要那么多钱干吗?”
二牛说:“你是否还记得我爹过去曾说过,月兰将来是我的媳妇?”
奶奶长吁一口气:“孩子,那都是你小时候,大人们闲聊闹着玩的……当初,你爹和月兰爹很要好,又常在一块做事,免不了在一起磨闲牙,这你也当真?”
二牛面色呆滞:“奶奶,我喜欢月兰,我就要她做我的媳妇……”
奶奶说:“那咋成,这你也忒任性了吧?”
二牛说:“奶奶,你得支持我,我一定要娶到月兰……”
奶奶说:“这孩子,这可如何是好?你要二十块大洋就为这?”
二牛说:“是的,月兰爹亲口对我说的,他也太小瞧我了!”
奶奶说:“是啊,他这是故意为难你呢,他知道咱家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就这么给你设个坎。”
二牛说:“我想办法一定要弄到二十块现大洋。”
奶奶说:“二牛你可不要钻牛角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我倒有个主意……”
二牛说:“奶奶,啥主意,快说——”
奶奶说:“要不你去城里找你娘,兴许她能有办法帮你……”
二牛说:“俺娘?在这个世上俺不是早没了娘……”
奶奶说:“那你可就真要受难为了,你不想想,这二十块现大洋可不是个小数目,在咱庄稼人眼里,那可比登天还难……”
二牛说:“不管咋样,这个钱我说什么也要弄到手。”
奶奶说:“二牛,你可不要在外给奶奶闯祸,我就担心你这牛脾气,你说你爹怎么给你起了这个怪名字,可真是邪门了!”
二牛说:“奶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二牛说着端起一瓢凉水,咕咚咚一气喝完,便急匆匆而去。”
奶奶站在门口感叹:“你说你这孩子,爹一去没了人影,娘又撒手不管你了,你说你这命咋就这么苦……”
…………
二牛气喘吁吁地走进邢家大院,一见迎面走来的张管家就说:“张大叔,我和您商量个事……”
张管家惊讶地问:“我说二牛,这些天你都做啥去了?好几天不见个人影。老爷说了,你要再这样,以后就不用再来这儿了。”
二牛说:“张大叔,我家的房子塌了,这不正忙着修整吗。”
张管家说:“二牛,你少撒谎,你的事我知道,这次我再也不听你胡搅蛮缠。”
二牛嘿嘿一笑:“张大叔,我眼下真有件急事,想和你商量商量……过后我一定重谢,你看你是不是能帮我一把……”
张管家:“说吧,何事?”
二牛歉笑着:“张大叔,我想先借二十块现大洋……你看中不中,我有急事,急用……”
张管家一脸的无奈:“哎,我说二牛,你说你才来几天哪,就要这么多钱,你以为你是谁呀?”
二牛说:“张叔,要不这样,咱这保乡团怎么也得再想办法招兵买马拉一竿子人吧?”这招兵买马怎么也得购买些枪支弹药,这,我有路子,我想为这事跑跑腿……
张管家不屑一顾:“倒卖军火你也有路子?你蒙谁呀!你当我三岁小孩?”
二牛理直气壮:“这……我不能透露,这是秘密,只要你们能信任我,我就能搞到枪支和弹药,甚至大炮我都能给你们搞到,不过你们得先给我点小费,也就是跑腿的辛苦费……”
张管家一撇嘴:“二牛你想要多少呢?”
二牛说:“不多,就二十。这叫前期消费。你想想,这事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三十块现大洋也不多。”
张管家说:“好,这个生意我看中。”
二牛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这太好了,你看啥时候……”
张管家诡秘地一笑说:“想做是想做,得等到山上的松树落了叶……”
二牛一听这话傻了:“你……这啥话,那山上的松树什么时候能落叶?”
张管家说:“该落的时候它会落,你可以走了。”
二牛有点恼怒了:“张管家,你这又是啥话,你真把我给开了?”
张管家略带微笑:“不开你我该怎么,你不是说你家有什么大事吗,先忙你的,我这就清算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辛苦钱。我算过了,该加的加,该减的减,你还剩三块……”
二牛懵然:“啊,就三块?那离二十还远着呢,张管家,你怎么就这么无情无义!”
张管家叹口气:“没办法,谁让你吊儿郎当好命不长,这叫自作自受!”
二牛眼睛瞪得像核桃,一肚怨气跑上了玉皇山,他站在高岗处望着天,也望着村前的月牙河,尔后又久久凝望着日薄西山的晚霞,泪水不知不觉流淌得稀里哗啦。
第二节 冲破羁绊
这些日子,邢慧娟在家一直由弟弟邢文刚陪守,她哪儿也不能去。
现在邢文刚就站在她的书桌前看她作画。邢慧娟现在画的是一只被关在铁笼里的小鸟,邢文刚见姐姐画这个,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好说:“姐,咱爹说你可以在村子里走动,但不能走出村子,我知道你心里苦…… ”
“好弟弟,姐姐现在有很多事要做,在家待的时间久了憋屈,这样会把姐姐憋出病来的,你该理解,好弟弟。”
邢文刚说:“我理解,可怎么也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
邢文刚说着靠近邢慧娟:“姐,你是不是心目中有人了,所以才……你被营救出来的那天,村南张茂德和李守财来咱家说亲了,可父亲给一口回绝了,说的话还有些难听呢。”
邢慧娟问:“爹是怎么说的?”
邢文刚说:“反正是不同意你和张梓林在一起。”
邢慧娟说:“姐问你,爹究竟是怎么说的,是否伤害了他们?”
邢文刚说:“那还用说,简直就是羞辱。不过那些难听的话,多半都是张管家替咱爹说的,我在窗外听着感到很不是滋味……”
邢慧娟听到这里有些沉不住气了:“弟,那我更需要出去一趟,我要赶紧见到张梓林。”
邢文刚说:“姐,那咋行,我放你走了,爹不拿我是问?”
邢慧娟说:“弟,这样吧,我去去天黑前就能赶回,这样总可以了吧。”
邢文刚说:“那也不行,如果放你出去,咱爹知道了那还了得?”
邢慧娟说:“好弟弟,还记得小时候,姐姐背你天天在外玩耍,不是在河滩捉青蛙,就是在山坡捉蚂蚱,有时还到沟崖上摘酸枣,这些你都忘了?”
邢文刚说:“姐,我没忘,这些我都记得,那时我们玩得多开心……”
邢慧娟说:“是啊,为了这,你也得跟姐姐一条心才对嘛。”
邢文刚说:“怎么才能一条心……”
邢慧娟说:“就是姐姐想做的事,你一定要帮助和支持。”
邢文刚沉默了,像个闷葫芦,嘴巴翘得却有些很可爱。
邢慧娟赶紧说:“好弟弟,你怎么这么轴,你知道你姐心中有件事装着不能做,有多着急……”
邢文刚说:“姐,我理解,但你必须速去速回,绝不可待太久,要不我没法交代。”
邢慧娟说:“姐知道,姐就出去待一会儿,很快就回。”
邢文刚说:“那好,咱们一块去……”
邢慧娟和邢文刚刚出门口,就与张管家迎了个对面。张管家说:“慧娟,你爹可是有嘱咐的……”
邢慧娟说:“我们想到村头溜达一会儿……就一会儿……”
张管家说:“好好,那你们可不要走得太远。”
邢文刚扮个鬼脸:“张叔,你要为我们保密。”
张管家笑笑:“好好,那你们快去快回。”
邢文刚跟随邢慧娟来到村西头。邢慧娟说:“弟,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去去就来。如果我回来得晚,就是姐姐在张家有话还没说完;姐姐知道你会等得不耐烦,要不你就去山崖摘酸枣,那天我见那里的酸枣可多呢,那酸枣又大又甜。”
邢文刚说:“那好吧,我就在那儿等着你。”
邢慧娟说:“好,小心酸枣树扎手。”
邢文刚说:“姐……你可要尽快些……”
邢慧娟说:“姐知道。”
邢文刚望着姐姐走进村子,不想去摘酸枣,可琢磨半天不摘酸枣又能做些啥呢,还是去了山崖。
邢文刚在山崖摘酸枣摘了好一会儿,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还不见姐姐的影子,就有些急不可耐了。邢文刚自语道:“不行,得赶紧去找姐。”
邢文刚一路小跑向村子里奔,刚进张梓林家门,差点与张梓林的三弟张梓旺碰个满怀。
张梓旺问:“邢家少爷,你走错门了吧?”
邢文刚说:“我姐亲口告诉我,她要来这儿的……”
张梓旺说:“可你姐并没来啊……”
邢文刚说:“这可就怪了,她明明是进了你们家,我一直在等呢。”
张梓旺说:“这就说不好是咋回事了。”
邢文刚这才恍然大悟:姐姐这是在跟他玩猫腻呢。他急得搓手跺脚:“姐,你这是何苦呢!”
邢文刚怎么也没想到,姐姐这次真是跟他开了个大玩笑。她早已撇下他去了九山城,此时,她正跟随九山中学的学生们手持彩旗,高举“国家兴亡 匹夫有责”“决不做亡国奴”的横幅走上街头。
这时,张梓林突然看到手持彩旗走在人群的邢慧娟。邢慧娟也看到了张梓林。邢慧娟禁不住高喊:“梓林——梓林——”
张梓林说:“慧娟,你父亲不是不允许你出门吗?”
邢慧娟说:“他能阻挡革命青年?”
张梓林说:“好样的!我就想……你一定会来的!”
这时,县教育科钱科长屁颠屁颠地跑来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同学们,县长有令,你们要是再这样妨碍交通,扰乱市民生活秩序,保安大队和警察大队可不是吃闲饭的,那时你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警察大队长张子晨这时出现在大家面前,他声音严厉却又有几分和蔼:“同学们,现在正是交通最紧张的时刻,你们自己说这是不是有碍于市民的正常生活?现在你们闹得县府官员们都没法正常办公了,我奉劝你们还是赶紧回到学校好好读书,有什么事,让你们的校领导找县领导协商解决,再不能这样闹下去,这样可是对你们很不利,后果你们想过没有……”
郝校长这时来到大家面前高声说:“同学们,你们还是先回到学校,邹县长刚刚传话,让我前去商议学校去留事宜,要我说,还是那句话,学校不能南迁,但你们现在必须先回到校园……”
郝校长来到邹县长办公室,邹县长一见非常热情,迭忙起身迎接:“郝校长啊,我今天要你来,是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你这可是天降大任也…… 至于学校的事你看着办吧,只要学生们不再举行游行就好,你看看这蒋委员长给你批复了撤销开除你的决定,蒋委员长对你真是网开一面,这可不是一般的高看哪……”
说到这里邹县长加重了语气:“这次蒋委员长是想特殊重用你,你可不要错失良机……”
郝校长听后没有丝毫激动,反而心不在焉地有几分恼怒:“谢谢你的这份好意,这份情我领了,你还是让它哪里来再回哪里去吧!”
邹县长愣怔了。眼睛睁得溜圆:“郝校长,你……没吃错药吧?”
郝校长说:“他才吃错药了呢!”
第三节 香粉进家
傍晚,邹县长走进住宅,夫人吴玉珍急忙迎出门来。她拿鸡毛掸一边掸尘一边说:“爱卿,保姆的事你落实得怎么样了……是不是你又把这事搁到了脑后,你不看看我这肚子一天天增大,怎么就一点也不当回事……”
邹县长叹口气说:“哎呀,这些日子我不是忙吗,一些事情不顺心,可把我气死了,明天我让刘大椿和钱小旻抓紧帮忙物色,你放心,咱一定得找一个熨贴的保姆才是……”
吴玉珍说:“刚才刘大椿来过了,我也跟他说了我的意思,他还特意送来了一个古玩意儿呢。吴玉珍说着拿出一个黑陶罐递给邹县长。邹县长端详着,竟越看越入神。”
吴玉珍说:“爱卿,就这么个破玩意儿值得你这么伤神?”
邹县长说:“你不懂,好啊,这是一件稀罕物哪,一定是齐国时期的黑陶,你知道这个东西价值多少?”
吴玉珍急切地问:“多少,它比送金条还贵重?”
邹县长哈哈大笑:“女人见识,你知道这可是稀世之宝哪!”
吴玉珍惊讶了:“稀世之宝,我的娘,一个破罐子,你别看走了眼。过去老人们用的烟壶、尿壶不都这玩意儿,还有那房顶上的檐角走兽,都和这东西一个颜色,那不都是古董?哦,我想起来了,这是不是古时候那些达官贵人的殉葬品,要是那玩意儿放在家里可就晦气了,会招来灾难的。”
邹县长没有接夫人的话茬,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走不了眼,这一定是刘大椿到临淄城耍弄了盗墓贼,要不他不会弄到这玩意儿……这玩意儿确实是件宝物……”
吴玉珍半信半疑:“真是稀物?我怎么就一点也看不出?”
邹县长不屑一顾:“你知道个啥?我这么跟你说吧,只要是上千年的甚至更久远的出土文物,基本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什么才是价值不菲?就是世上稀有的东西,而这稀有的东西大多都是出土文物。”
吴玉珍说:“我还是想不通,要叫我,我宁愿要金条也不要这玩意儿,黑咕隆咚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什么稀世珍宝,这在集市上谁会稀罕,也就你自作多情。”
邹县长有点不耐烦了:“要不自古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一点没错。”
吴玉珍说:“你说我头发长见识短,我问你,你说刘大椿为什么昨日送金条,今日送古董的这么折腾,究竟是为了啥?”
邹县长慢条斯理:“这还不明摆着,都是为了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嘛。”
吴玉珍问:“那……这可如何是好。”
邹县长:“人为我,我为人。人际关系,自古如此,这很正常。就是下去多少年,我相信也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门铃突响。吴玉珍赶紧迎出房门,只见刘大椿领着一个年轻女子走进院门。
吴玉珍一见赶紧迎接:“真是说谁谁到,大椿,快快……请进……”
刘大椿说:“吴姨,还没吃饭呢。”
邹县长说:“来来来,正好陪我喝几盅,我正想找你来呢。”
刘大椿赶紧说:“邹县长,你要的保姆我给你找来了,你看看这女子如何。”
邹县长开始端详起刘大椿带来的这位妙龄女子,吴玉珍忍俊不禁开始仔细打量。只见这女子身材苗条,相貌端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像会说话。
吴玉珍说:“看模样这姑娘还是蛮讨人喜欢的,要不就留她在这儿待一段时间看看?”
邹县长:“只要你看着好就行,因为她大多数还是陪你在家的嘛……”
吴玉珍说:“那好吧,我看这姑娘挺顺眼的,叫什么名?”
姑娘忙答:“阿姨,叫香粉。”
吴玉珍说:“一张小白脸真像抹了粉黛,这名字好,也合我意。”
邹县长说:“那从今天开始就在我家住,今晚咱先喝接风酒。”
刘大椿说:“这个酒该喝,那干脆我们到酒店,我请客。”
吴玉珍说:“那怎么行,你这又是送物又是送人的,怎么能再让你破费。”
刘大椿说:“没事的,能为邹县长服务,我刘大椿无上荣幸。”
邹县长说:“今天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我家,我们主要是在一块说说话,外面的环境哪有自己家清静。”
刘大椿说:“好好,邹县长那就依您,不过我得出去买几个菜……”
吴玉珍说:“大椿,你哪儿也甭去,厨房里有现成的。”
刘大椿说:“那就让香粉先献一下自己的手艺吧。”
香粉说:“好,邹县长、吴阿姨,那小女就献丑了,不对的地方望你们多多包涵。”
邹县长说:“这姑娘看样子一定是心灵手巧……”
刘大椿说:“香粉,你就大胆地做,这里是非常有涵养的人家,即便出点什么错,他们也会原谅。”
香粉走进厨房开始张罗饭菜。刘大椿趁机溜进厨房。刘大椿神神秘秘地悄声说:“香粉,你可要珍惜这次机会,这是全县城最好的人家,你可不能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如果把事做砸了,你只有再回茶馆做你的风尘女了…… ”
香粉说:“刘大哥,我不会辜负你的一片苦心,放心吧,在这儿我一定会好好工作,这个家看来就是我做梦都难寻的好人家,我既然来了,就会用心侍奉他们……”
刘大椿咧嘴一笑:“有这话我就放心了,祝你顺利。”
香粉咧嘴一笑,两个酒窝不深不浅甚是好看。
邹县长这时在书房里说:“大椿,你过来…… 我要问你一件事。”
刘大椿赶紧走出厨房,来到邹县长的跟前。邹县长说:“今天你送给我一件非常之物,告诉我,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刘大椿大大咧咧:“这事非常凑巧,有几个盗墓惯犯昨晚被抓,他们为了躲避惩罚,就送给我这儿…… 我想你既然平时喜欢收藏,就给你拿来了,你看这玩意儿有点价值吧。”
邹县长说:“稀罕之物哪,真是太好了……难得你有这份好意,你的这份好意我会记得,你将来的事我也会记得,只要你耐心等待。”
刘大椿说:“卑职感激不尽,这对我简直就是今生再造,您的大恩我会永记,我永远做您的忠实卫士!”
“有这话,足矣。我就说我物色的人不会有错。好,我们开始喝酒!”邹县长举起酒杯,完全一副酣然陶醉的样子。
第四节 三声巨响
清晨,姚辛明、廖乡山、张梓林在校园的操场上散步。
廖乡山说:“现在济南沦陷,整个山东的形势非常糟糕,日寇占领济南后,开始向四面扩散,泰安、济宁、章丘等地也相继沦陷,我们必须加紧做好各方面的应对……”
姚辛明说:“我们的民先组织正在日益壮大,特别是九顶山一带很多村庄都已建立了党组织,大家各个热情高涨!”
廖乡山说:“这段时间我们要和他们加强联系,一旦时机成熟,就可组织队伍上山。”
说话间,邢慧娟急匆匆赶来,大家望着她的表情,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
姚辛明说:“慧娟,怎么,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邢慧娟走得气喘吁吁:“我从车站赶来,是我们的联络点出了问题,赵晓武昨晚被保安大队抓走……”
廖乡山问:“赵晓武被抓?那赵晓勇呢?”邢慧娟走上前,把赵晓勇留下的信函递给了廖乡山。
邢慧娟说:“赵晓勇暂时转移到其他地方,可我担心他会为营救赵晓武失去理智,那样就麻烦了。”
姚辛明说:“必须抓紧找到赵晓勇,一方面稳住他的情绪,一方面考虑营救,我们必须尽快组织力量,采取果断措施!”
张梓林说:“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去找赵晓勇,我知道他的几个朋友在哪儿,只有到他常去的地方去寻找,另外我觉得这事应拜托郝校长去一趟保安大队,这一定是刘大椿所为。”
姚辛明说:“对,这事我们得抓紧告诉郝校长,根据情况分析,这事没那么容易就能解决。刘大椿一直在惦记着他们呢,不过这事要向刘大椿求情,也只有找郝校长,别人他不会买账。”
郝校长一走进刘大椿的办公室,刘大椿就猜到了他来的目的。
刘大椿直言不讳:“郝校长,咱明人不做暗事,我知道你是为赵晓武而来。”
郝校长说:“大椿,你可真够爽快。”
刘大椿说:“不过这个人我不能放,我怀疑他是共党分子。”
郝校长说:“他怎么会是共党分子呢?不要多疑,他只不过一普通生意人,平时总爱打抱不平,断不了惹些是非,家人拿他也没办法。”
刘大椿问:“郝校长,他是你什么人,能劳驾你亲自为他说情,看来面子不小。”
郝校长说:“实话说了吧,他们是我的学生,一个老师不能看着自己的学生遭遇不测。”
刘大椿说:“郝校长,你这话我暂不反对,但你要知道,昨晚我们在抓他的时候,要不是他拼命反抗,他的哥哥赵晓勇就不会逃脱。这小子确实义气,我倒很赏识他的这股子烈性。我手下要是有这么个得力助手,那可就烧高香了。这是他自酿的苦果!县长对此事也非常关注,他要求我们严查不怠!”
张梓林焦急地在县城农贸市场走了三遭,也没发现赵晓勇的踪迹。他知道要想打听赵晓勇的下落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找石根。石根和他是发小,现在帮舅舅家做屠宰生意。赵晓武小店的猪肉都由他供应,他们平时关系密切。在农贸市场的东北角,张梓林终于看到了石根,石根也发现了张梓林。正巧此刻他生意忙,过了一会儿,生意消停后,他便走出柜台,把张梓林拉到墙拐角。
石根问:“梓林哥,你知道吗,赵晓勇和赵晓武哥俩的小店昨晚出事了……”
张梓林说:“我正为这事来找你,你可知道现在赵晓勇的下落?”
石根说:“我也正为这事着急呢,这家伙现在会躲哪儿呢……”
石根又说:“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救出赵晓武。保安大队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今天一大早,我去保安大队食堂送猪肉,听厨子里的人说:‘赵晓武这次在黑屋里可是吃了大苦头……’”
张梓林说:“哎,你既然能去保安大队,不妨把关押赵晓武的房间位置搞准,不行我们就冒险营救!”
石根说:“也只能这样,我舅舅家和保安大队相邻,我们只能夜里翻墙而过……”
“这主意好,可我们要想好怎么进行第二步。”张梓林说。
“我想把关押赵晓武的牢房凿个窟窿,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石根说。
张梓林说:“不能冒失,我们要见机行事,眼下的任务是,尽快找到赵晓勇。”
石根抓抓头皮说:“这我再想想办法,你放心,我卖完这几十斤猪肉,就去找,一有消息我立马见你。”
张梓林说:“好吧,我们分头行动。”
张梓林说完刚要离开,猛然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丐站在他身旁,乞丐的那双眼睛怎么会那么熟悉,他忽地认出来了。乞丐先走到他跟前悄声说:“梓林,你不会想到是我吧?”
张梓林说:“晓勇,你可知道我们在找你,大家快要急死!”
赵晓勇说:“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即使你们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们。我已经打听到我兄弟的下落,他就被关在保安大队后院的那间西厢房里。”
张梓林说:“好,我这就回学校汇报廖老师,让他给我们拿主意。”
赵晓勇胸有成竹地说:“回报个什么,我们几个有把握做好此事,我建议你不必再告诉廖老师,我担心他不会同意我们的行动,这时间我们耽搁不起……”
张梓林说:“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我们做这种事不精心谋划、周密部署怎么能行,我建议咱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合计合计……”
赵晓勇说:“事情很简单,只要我们勇敢地去做,我担心这事会节外生枝。今晚我们必须行动,此时最好不要走漏风声……”
这夜,天色作美,阴沉沉的天幕看不到月亮和星辰,只有影影绰绰的雾气笼罩着大地。真是天助我也!赵晓勇和张梓林在石根的带领下,悄悄进入舅舅孟旺年家后院,在后院他搭了一张梯子,然后三人悄悄进入保安大队大院。
此时,保安大队的牢房戒备森严。前面有一个岗楼,后面有两处岗哨。石根趴在草丛,心想,我的娘,这一有动静他们肯定会遭遇不测。赵晓勇望着前面一排黑房子悄声说:“你看,那间房子,就是关押晓武的牢房,我先摸上去打探一下,你们稍等。”
张梓林跟随石根,靠近牢房后墙时,赵晓勇悄悄来到他们跟前说:“要不这样,你们二位就此撬开牢房后墙,我来望风,如果发现意外,我就把他们引开。”
石根说:“白天我已经看好地形,遇到情况我们就翻墙进入河滩。”
“这办法不错,要多加小心。”张梓林说。
石根拿出别在腰间的钢撬说:“有这,你就放心吧。”
石根说着慢慢靠近牢房的后墙,事情果真像他说的那样,牢房的后墙很快就被撬开一个窟窿。
就在这时,保安大队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这声响,立刻让保安大队骚动起来。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营房里多数士兵从梦中惊醒,他们有的来不及系好衣扣,便匆匆跑出营房……
等保安大队在慌乱中安静下来时,牢房站岗的士兵才发现牢房内的赵晓武已经不见踪影……
大获全胜的赵晓勇与石根搀扶着赵晓武一路奔跑。
赵晓勇禁不住问:“你们说这两声巨响是怎么回事……要不是这两声巨响,今夜我们还真不知会怎样……”
石根说:“那是,就在我把墙窟窿撬开之时,我发现查岗的正好走来,就在此时,爆炸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张梓林说:“你们知道这是哪路神仙在暗中庇护我们吗?看来我们在谋略方面还真需要多动动脑筋。”
赵晓勇疑惑地说:“难道这是有人在有意策应我们?”
张梓林说:“这还用说!”
赵晓勇说:“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的作用。”
张梓林说:“不应这么说。这个行动我必须汇报,再说这也是组织的规定,不能违背。”
赵晓勇说:“看来我这脑筋还真该修整了…… ”
午夜,石根回到舅舅家,他没想此刻舅舅孟旺年已经在等候他了。石根吓了一跳,差点和舅舅撞到一起。
石根木讷了:“舅舅,你……”
孟旺年问:“石根,刚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石根支吾:“我……”
孟旺年说:“石根啊,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你知道你这样是会捅娄子的,是会捅大娄子的,好了,收拾一下你赶紧回家吧,在这盛不下你这尊大神!再说,从今天起,我已决定不再做屠宰生意了。”
石根不知如何是好:“舅舅你……”
孟旺年说:“不用多问,生意再做下去我就要引火烧身了,这我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