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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金辉 歌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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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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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野》连载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第一节 矿区激战

第二天刚接班,矿井下的第三条巷道里发生了意外。邢文刚突然被捕。顷刻间整个巷道的气氛紧张起来。十几名日军夹杂着五六名伪军开始在每条巷道里加强了警戒。夏胡混也来到了井下巡视,他挺着腰板,指手画脚地在每条巷道里检查一番后开始对矿工们大声呵斥:“奶奶的,想造反,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有人想私通八路,告诉你,在井下如再发现此类事件,统统枪毙!”

原来邢文刚被分配到第三作业组后,结识了矿工虾米。虾米是本地人。不知是干重体力活有些吃不消还是因为资格老点的缘故,平时总爱偷奸耍滑,他嘴却特别的乖巧。

虾米在井下悄悄对邢文刚说:“老弟,你知道现在矿区为什么这样催着我们死干?听说这矿石都运到小日本去了,你说这小日本怎么这么歹毒,我们中国的矿石凭什么要运到他们国家去?国民党有那么多军队,为什么不阻止,单凭几个游击队跟他们周旋,也太寒碜了吧?”

邢文刚说:“你别小看游击队,那可是老百姓的军队,眼下他们正以星火燎原之势燃遍九州大地,很快这狗日的都会被消灭,小日本在中国不会长久。”

虾米睁大了眼睛:“呵,好像你就是八路军游击队似的,怎么知道这么多,我们要是参加游击队该多好,省得受这窝囊气。”

邢文刚开玩笑似的说:“你想参加游击队?就你这身板,几天不真成干虾米?”

虾米说:“你别看我干瘦,可我有熬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瘦人其实更有耐力。”

邢文刚说:“那我就介绍你参加游击队,不过你得先请我一次,我不能白给你当一次介绍人。”

虾米说:“那好,我请你一次,你想吃什么?”

邢文刚说:“辣子鸡。”

虾米说:“辣子鸡我也喜欢。”

邢文刚说:“好!那咱一言为定!”

虾米说:“谁反悔谁就是辣子鸡!”

邢文刚说:“我不反悔你就是辣子鸡!”

就这样,二人下班后,真的去吃了辣子鸡。几杯小酒下肚,二人开始畅所欲言。邢文刚说:“虾米,告诉你,我就是游击队,这次来这里就是要发动矿工搞一次武装暴动。”

虾米嘴里含着一块鸡翅膀惊叹道:“看不出来呀,你真是游击队?”

“看着不像?告诉你,八路军游击队实际就是在某个角落,一般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如果要是让你发现,那还叫什么游击队?”邢文刚神秘兮兮。

虾米张大了嘴巴,诡秘地哦哦两声,不再说话。

次日,邢文刚刚上班,夏胡混就来到邢文刚跟前揶揄道:“兄弟,对不起,你得跟我走一趟了。”

说话间,夏胡混身后的几个随从,上前就把邢文刚按在了地上……

事态的急剧变化,使井下的气氛骤然沉静。二牛悄悄地对石根说:“事不宜迟,如果再拖延时间,我们就会全部败露。”

石根也急不可待:“情况严峻,我们行动吧!”

二牛说:“好,先干掉井下的鬼子,带领矿工们冲出井口,然后我们再分头占领制高点,只要战斗打响,游击队很快就会从外围增援我们。”

二牛的话音刚落,两名日本兵一前一后从对面向他们走来,二牛赶紧吩咐:“干活!”于是巷道里立即忙碌起来。

在两名日本兵离他们几米远的时候,二牛拿着钢撬,开始撬起一块夹在岩缝里的矿石,这时他用余光看到前面的鬼子已经和后面的鬼子拉开距离,同时还看到石根也正慢慢向敌人靠近……

就在此刻,二牛举撬猛地砸向鬼子的头部,石根也从另一个鬼子的身后用钢撬猛然一击,由于石根用力过猛,鬼子的脑袋一下流出了脑浆。

大家望着这一幕,不禁一阵唏嘘。这时,二牛郑重宣布:“大家不要慌张,今天就是我们井下矿工发动武装暴动的日子,大家要镇静,都要听从我们的指挥,跟大家明说吧,我们就是八路军游击队!”

二牛说完,一挥手开始和石根向第二巷道奔去。

不一会儿,二巷道里密集的枪声开始响起。就在大家担心之时,二牛和石根又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二牛这会儿理直气壮地说:“现在大家可以放心啦,井下的小鬼子我们已经全部消灭。当下我们要拿起武器到井上跟小鬼子干!只要大家听从指挥,我们就一定会打赢这一仗!”

老赵这时问:“二牛兄弟,你说我们该咋干?”

老葛也赶忙响应:“对,你说咋干我们绝无二话!”

二牛说:“那好,等战斗打响,一巷道的跟我,二巷道的跟随石根,现在我们需要迅速上井!”

此刻,井上岗楼里的鬼子戒备森严,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上井的罐车里会出现身穿日军军服的二牛。于是开始问话,显然是在问井下发生了什么。

二牛这时不说话,双手却开始一个劲地乱比画,就在乱比画的当儿,他已经把手中的枪对准了岗楼上的鬼子,啪啪几声枪响,两名日军像断了线的风筝,从岗楼上跌落。

这时整个矿区开始大乱。日军与皇协军倾巢而出,像一窝马蜂,一起向矿井包抄而来。

二牛这时在岗楼上端起机枪,对准倾巢而出的鬼子,突突突就是一阵狂扫,敌人被撂倒十几个。可不一会儿,机枪就再也打不响了。二牛大骂:“娘的,老子还没过瘾哪,就哑了,真没劲!”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左前方也响起一阵急促的枪声,这时敌营又一次大乱,有的躲进墙角,有的四处逃窜,黑暗中突然传来夏胡混的训骂:“奶奶的,一帮饭桶,废物!给我冲——给我冲——谁不冲老子就毙了谁!”

夏胡混虽然气势汹汹,但也生怕冲在前面会发生不测,于是躲在一旁一个劲地咋呼:“兄弟们绝不能让这帮泥腿子给反了,打,给我狠狠地打!”

一霎间,敌人又一次反扑过来,二牛有点招架不住了,几个兄弟已倒在血泊之中。面对此情,二牛命令大家赶紧向黑暗处撤退,二牛的撤退,势必导致敌人注意力的转移。石根他们和敌人的战斗就在此刻拉开序幕,敌人已经形成一个包围圈,开始慢慢向他们逼近……

二牛这时想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开,可几次努力,起效甚微。就在石根被围困的一刻,二牛突然发现了敌阵中的孟得吉。二牛举枪瞄准孟得吉 ,不知怎么双手竟有些颤抖,他屏住呼吸,细心瞄准,不料夏胡混像意识到不妙似的,窜进了黑暗处,再也不见了。

二牛在敌阵中又发现了刘大椿的身影,他刚要举枪瞄准,却见刘大椿也突然躲在了罐车的后面,这时刘大椿只知道催促部下冲杀,自己却不再露面……

不一会儿,石根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战斗又发生了新的转机,赵晓武和张梓林带领游击队突然冲进了矿区,二牛禁不住高喊:“兄弟们,上!游击队来增援我们啦!”

只见张梓林和赵晓武率队冲进矿区,大家里应外合把日伪军打得狼狈不堪,然而夏胡混却不知去向。

…………

一匹枣红战马在夜色中由远而近,使得硝烟弥漫的矿区气氛又一次紧张。一通信兵策马来报,县大队在青龙山被敌人围困,要求游击队火速增援!

张梓林毫不犹豫:“请转告廖司令,部队将立即前往!”

话音刚落,部队迅速集合。

张梓林说:“同志们,我们要乘这次战斗的士气,再接再厉,为了确保这次战斗大获全胜,我们要将敌人牵制在青龙山一带。这次战斗我们可分四个分队,各分队要充分发挥指战员的作战智慧,分头行动,争取主动,速战速决。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战士们的呼声像巨浪在夜空回荡。

第二节 队伍进山

这次青龙山之战,是敌人为遏制八路军游击队而采取的一次大规模行动。当游击队将敌人引入山内,开始向敌人发起猛攻的时候,不料敌军却突然撤退,而把一连、二连团团包围,于是一场恶战就此展开……

张梓林率部赶到山下时,天色已渐渐放亮,借着晨曦的微光,张梓林和赵晓武完全可以判断出山坡上下战况。

张梓林说:“现在战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如果采取正面伏击,很可能陷入僵局。”

赵晓武说:“为了更有效地打击敌人,我们首先应该采取欲擒故纵的战略,这样更有利于出击。”

张梓林感到赵晓武的推理正确,于是命令三连迅速兵分两路各自寻找作战的最佳地段,就是在此时,敌人的进攻开始,山坡下犹如掀起狂浪巨澜。

张梓林和赵晓武各带领一支分队,从敌军两侧与敌人交火,刚开始进展顺利,可不知怎的,当战士们乘胜追击之时,一支日军正从赵晓武的身后形成一个新的包围圈,死死地将赵晓武的分队围困……张梓林心急如火,立即带领部队向赵晓武靠近,可他的这个举动显然错过了时机,敌人已经形成恶狼捕食般的阵势,把包围圈越缩越小……

就在张梓林带领战士们向敌人的包围圈发起进攻之时,又一个意外出现,敌人的另一股力量又从他的身后包抄而来……

张梓林爱莫能助,眼睁睁地望着赵晓武被敌军慢慢靠近…… 他清晰地看到赵晓武直到打完最后一粒子弹,与敌人做最后的拼刺……

张梓林眼看着这一切,紧攥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土埂上。

张梓林遏制不住满腔的愤怒,就在他奋不顾身要带领战士再次冲向敌人时,却被二牛一把拉住:“梓林大哥,你不能这样,平时你是怎么跟我们说的,现在你怎么也冒失了,我们不能盲目!”

日军指挥部内,次山一郎正在接受上司的训斥,电话里的训话如雷霆贯耳:“三天之内必须恢复采矿,尽快消灭游击队!”

次山一郎低头应道:“嗨!”

次山一郎在指挥部里不停地走动着,再一次向他的部下呵斥:“青龙山一带出现多支游击队,他们一贯声东击西,我们也要像他们一样,学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大椿站在次山一郎的跟前点头哈腰:“太君,你的英明,让我佩服之至!”

次山一郎走出指挥部,用望远镜望着山坡下日军将游击队团团包围的情景,禁不住哈哈大笑:“吆西,八路军游击队,这回我要让你享受一番大日本皇军的美餐,这次我要让你插翅难飞!”

刘大椿赶紧阿谀奉承:“游击队只是一只小小的麻雀,给他们插上翅膀也不会飞远……”

就在这时,次山一郎的脸色立时骤变,原来他发现西山坡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正浩浩荡荡向这边涌来。

集中兵力,消灭土八路——次山一郎的战刀开始指向山西坡。

一霎间,新一轮交战又开始,枪弹炮火对峙,山坡尘土飞扬硝烟弥漫。

战斗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日军开始出现顾头不顾尾的混乱。次山一郎这时意识到事情的严峻,立即作出新的指令:“撤——统统地撤!”

二牛趴在土崖上,一直在寻找一个目标,他终于找到了……

次山一郎喊完话时,随即做出要溜之大吉的举动,可是他万万没料到,就在这时,一颗子弹从他的耳廓穿过,让他感到世界瞬间一片黑暗,疼痛像魔掌攫住了他的大脑,使他一下变成了一个求助无援的怪兽,犹如一条脱水的泥鳅在地上翻滚……

战斗及时赶来增援的是赵晓勇,他率领一个新建营从山路集结而来,这支部队的到来,为扭转游击队被动局面带来转机。

这时总攻的号角已经吹响,战士们群情激昂,一起冲向山坡……

敌人开始四分五裂,鬼哭狼嚎般地纷纷逃窜……

第三节 气急败坏

这是一个令山屯人永远难忘的清晨,肖郎中正要准备出诊,不料却被两个陌生人拦住了去路。一个络腮胡,一个夹板脸。

络腮胡表情十分谦逊:“肖郎中,我们要你进城去给一个特殊病人诊治……报酬问题你不必担忧……但要求你立即启程。”

肖郎中感到事情来得突然,端详着二人便觉来头有点不一般。络腮胡只好说出他们来的目的。

原来山萸惠子经过几次惊吓之后,得了一种怪病,平时有说有笑,突然间就会口吐白沫全身痉挛。这让次山一郎深感惋惜,于是决定向地方名医求治。

夹板脸见肖郎中忧心忡忡,立即拿出三块现大洋放在了八仙桌上,说:“这点小意思,是太君的赏赐…… 你若给山萸惠子医好此病,太君还会奖赏……”

肖郎中犹豫片刻说:“那好吧,请二位先生先回,我还有几个病人在等,待我收拾停当,明日一早必定亲自登门拜访。根据病情特征来断,此病应属羊角风症状,若果真是羊角风,恐怕一时半会难以治愈…… ”

夹板脸说:“那好,今天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明天我们随时恭候……”

肖郎中在送走了两个陌生人后,想来想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便直接去了李守财家。

肖郎中与李守财见面直言不讳:“李大哥,你说这事我去还是不去?”

李守财说:“我倒以为你应该去,说不定这是一件好事。”

肖郎中疑惑了:“好事,怎么会是好事呢?那八路军会咋看,我这可是给日本人看病啊…… ”

李守财说:“给日本人看病也得看,这是不得已嘛……说不定将来会是一件好事。”

傍晚时分,肖郎中正在准备明日出诊所带的药物,女儿山枫突然回来了,他没想到女儿回来的目的,竟是想替他到日军军营会诊,这令肖郎中很是纳闷。

山枫说:“爹,明天我就要替你去……”

肖郎中茫然:“这、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山枫说:“现在我们游击队有个赵连长被押在鬼子军营,我想利用这件事把他营救出来。”

肖郎中一听脸立刻拉长:“什么?你、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山枫说:“爹,这不是玩笑,这是正儿八经的大事。”

肖郎中这会儿才算明白过来了:“不行,不行、万万不行……我的小祖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闹不好要出人命的……”

“爹,现在我已不是小孩子了,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再说游击队做事都是讲究策略的,只要你配合我工作……”山枫急得不知说啥是好。

肖郎中语重心长:“闺女,你不知道,自从你参加了游击队,我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你不知道这做父亲的对女儿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能放心吗,你这是在玩火呀…… ”

山枫说:“爹,你就答应我这一次,你必须允许我这一次。你知道吗,有一次,在战斗中我抢救伤员,有一个日本兵正向我走来,是赵连长救了我,赵连长赤手空拳和鬼子搏斗,赵连长的力气没有敌人的力气大,不多时就被敌人压在了身下,危急关头赵连长滚动着身体硬是把敌人拽下了沟崖…… 赵连长醒来时嘴里还流着血,好在那回是敌人的身体先着了地…… ”

山枫带着药箱走进日军军营时,令次山一郎大为吃惊,他请的是肖郎中,怎么竟来了个年轻的女郎中,次山一郎头裹着白布的脑袋露着一只贼亮的左眼,打量了山枫好一会儿才问,这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会看病?你是谁?肖郎中怎么没有来?

山枫说:“我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女儿,今天他身体不佳,所以我就……”

次山一郎还是有点怀疑:“你可以医治山萸惠子的病?”

山枫说:“太君若有怀疑,我先做一番诊断再作定论,您看当否?”

这会儿次山一郎才略有信任,便命令部下带山枫去见山萸惠子,在一间非常洁净的房间里,山枫见到的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娴静的女子,此时她正在一架古筝前,弹奏着一首伤感的曲子,这曲子听来哀婉而悠扬,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山枫端详了她一会儿,然后走出房间,开始询问山萸惠子发病时的症状,当把山萸惠子的症状询问完毕后,她开始对此症状进行分析:“女太君得的病在中国叫——羊角风。”

次山一郎顿生狐疑:“什么是羊角风?”

山枫说:“羊角风医学上称癫痫,此病来得突然,不发病时跟正常人一样,发病时会突然晕厥或痉挛。一般两大症状比较明显,一是神志不清,二是全身痉挛口吐白沫。此病一般乃受惊吓和长期忧郁所致,要医治此病须针灸和中药兼治,方可收到最佳效果。”

山枫短短的几句话,把次山一郎说得暗暗佩服。禁不住说:“别看郎中年纪轻轻,医术却精湛,中国医学真是博大精深,奥妙无穷……”

次山一郎说着竖起了大拇指:“你的判断我的佩服,从今日起,你可以为我的副官看病了,奖赏自然也会大大的!”

山枫在为山萸惠子进行第一项治疗的时候,采取的是针灸疗法。没想到山萸惠子对山枫的治疗非常配合,就是当山枫为她煎制草药时,她也会欣然接受,只是连连念叨着中药的苦涩。

山萸惠子与山枫已经非常友好。山萸惠子在接受山枫针灸时告诉她,她的父亲本是一位商人,她到中国来是想寻找自己的心上人——小田一郎,小田一郎是为建设大东亚共荣而来到中国的,可她来到中国后,看到的却与自己听到的大相径庭,其实这完全是一种惨无人道的侵略。为此,她要小田一郎悬崖勒马,可小田一郎哪里会在意。渐渐她发现自己的这个设想终究是过于荒唐,谁让他们都是天皇帝国的忠实信徒……童年时她就听到一个神奇的传说,据说是在秦皇时代,一个叫徐福的,带着数百童男童女出海去寻找长生草,他们经过数日的漂泊终于登上了日本列岛,在那里他们并没有找到皇上所需要的长生草,为了避免被问罪,他们只好在岛上定居下来。后来他们便在此繁衍子嗣……

山萸惠子:“我幼年时就对中国信崇仁、义、礼、智、信充满向往和敬仰,中国和日本是邻国,在我认为应该成为友好的邻国,而不应该侵略和屠杀;这种残杀实在是惨无人道,我非常痛恨这样的国家……我就对那些惨死在日军刀枪下的中国士兵和百姓,怀有一种无以言状的愧疚,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

山萸惠子和山枫的交流是坦诚的,几天过去,山枫和山萸惠子已经非常默契,并且开始拉起了家常;山萸惠子的中国话说得非常流利,交流中她还向她推心置腹地讲述了她在日本童年和青年时期的经历。当山萸惠子再次流露出对日军在中国烧杀抢掠的种种劣迹极为忧虑和愤懑,她认为说出赵晓武的机会到了。

山枫最终决定开始循序渐进:“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没想到后来他参加了游击队……”

山萸惠子听到此话竟说出了一句令她感到意外的评价:“堂堂七尺男儿,面对国家的不幸和遭遇无报国之心,简直就是对祖先的逆叛。”

山萸惠子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红润,显然是有些激动。这令山枫怀疑她是否是个来自日本的女人。

眨眼三天过去,山枫终于把她这些日子度日如年的感受流露出来:“惠子小姐,你救救我的赵连长吧……”

山萸惠子似早有准备,“难道赵连长就是你的那位青梅竹马吗?你是为了拯救他而来?”

山枫点点头,没有说话,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山萸惠子。

山萸惠子抿着嘴唇,沉默片刻才说:“好吧,我愿意帮你,一定要帮你……”

这些日子,赵晓武已变得瘦骨嶙峋,看上去浑身上下似乎仅剩一个大骨架,这让山枫万分痛惜。

从关闭多日的黑牢里走出的赵晓武,双目有些恍惚,他用双手遮挡一下眼睛,开始踉踉跄跄地走出监狱的门槛……

山萸惠子对山枫说:“你们快走,越快越好。”

山萸惠子目送着山枫与赵晓武渐渐走远。

山枫搀扶着赵晓武边走边说:“是山萸惠子救了你,这令我怎么也没想到……”

就在这时,啪啪两声枪响,枪声定格了山枫和赵晓武。山枫慢慢侧身发现了他们身后的次山一郎和刘大椿。

赵晓武清晰地听到了山枫那开始变得微弱的声音,“晓武……你拉紧我……我感到有点冷……”

山萸惠子转身怒视着次山一郎。次山一郎抽出战刀指向山萸惠子,一副恨之入骨的嘴脸:“你这个大日本帝国的叛徒,你的死啦死啦的……”

刘大椿迭忙说:“太君不不不,太君……你不能杀她……”

刘大椿话还没有说完,次山一郎的战刀已经刺进了山萸惠子的腹部。

“太太君,你你你……这是何苦嘛……可以留给我嘛太君……”刘大椿感到非常痛惜。

次山一郎上前一步,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你的八嘎!”

刘大椿捂着腮立即道歉:“不不不,太君,我的岂敢岂敢。”

次山一郎:“你的明天包抄玉皇山下的几个村庄,我们要加大对那里的扫荡,另外还要捉拿游击队的奸细肖郎中!”

刘大椿:“是!”

第四节 旧梦重现

傍晚,刘大椿和副官坐在彭展包子铺里要上几个菜,便开始喝酒。刘大椿此时的心情有点欠佳,刚入座就开始发起牢骚:“他娘的,你说次山一郎这个孬种,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就那么一刀给捅死了,这也太畜生了嘛……”

副官立即迎合:“就是,山萸惠子是一个多漂亮的女子,背井离乡的容易吗,你说说,这要咱是她爹,知道她是被自己人活活捅死的还不疼死啊…… 看来这小鬼子天生就是狼性……”

刘大椿说:“就是嘛,我说把她留给我,他还给了我两巴掌,奶奶的。”

副官扑哧笑了:“你也是,怎么当着次山一郎的面要日本女人…… 那还不等于羞辱了他们?”

刘大椿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对一个癫痫病人也能痛下狠手,这不是疯魔症吗。”

副官说:“次山一郎常常喜怒无常,用着你时嬉皮笑脸,不用你时,立马变鬼。想一想,真不该给这帮狼崽子干事。”

刘大椿说:“恨咱不长眼,早知这样,真不如投靠游击队的好。”

副官说:“这大姑娘上轿,再下就不由己了。”

刘大椿说:“咱现在是混了个狗咬猪尿脬——空欢喜,外人看着风光,可自己一肚子苦水。”

副官说:“准确地说,应该是屎壳郎穿礼服——臭美……”

彭展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扑哧笑了:“你们这二位可真逗,什么是屎壳郎穿礼服——臭美呀?”

刘大椿说:“不得随便插言,这是你能随便插言的吗?去去去。拿酒去。要拿最好的原浆!”

见彭展进了里间,刘大椿继续说:“明天又要给这伙狼崽子卖命去了,说不定哪天会连命搭上,现如今的游击队一天比一天厉害,再不能小看他们了。”

副官说:“明天去哪儿?”

刘大椿说:“玉皇山。”

副官说:“那山虽不高,可地形复杂,次山一郎怎么老喜欢到那地方骚扰百姓,我看哪天他就会栽个大跟头。”

刘大椿说:“咳…… 只要小日本一天在,我们就不会有出头之日……”

就在这时,镰把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二位大叔,你们在这儿发牢骚,就不怕日本人听见?”

刘大椿说:“啥?我们什么时候说日本人的坏话了?你敢作证?”

镰把嬉笑说:“岂敢岂敢,你不是俺叔嘛。”

刘大椿说:“哦,对对,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啊啊,你小子可比过去精神多了,还一表人才了,怪不得没把你认出来,是不是也该忙活找媳妇的事啦?”

镰把说:“这,我可不敢,平时连吃饭都难,哪敢往那方面想。”

刘大椿说:“你在这城里做伙计几年啦?”

镰把说:“四年不满,三年零八个月还多一点。”

彭展说:“镰把,你出来我跟你交代个事……”

镰把跟随彭展走出包子铺,来到大树底下,彭展悄声说:“镰把,今晚叔叔托付你个事,你要速去速回……”

镰把问:“啥事?”

彭展说:“赶紧到玉皇山下寻找游击队。”

镰把问:“找他们做啥?”

彭展说:“告诉他们,明天拂晓小日本要包抄那里的几个村子,让村民们赶紧撤离,还有日本人扬言要捉拿肖郎中……”

镰把说:“呀,这事可不小,就我一人去?”

彭展说:“就你一人,你回来我给你两天工钱。”

镰把说:“最好再加一天,那样我跑得快。”

彭展说:“好,一言为定。”

镰把伸出右手:“好,咱拉钩。”

彭展伸出左手嗔怪:“拉什么钩,我现在就给你工钱。”

镰把急匆匆地走出县城,他沿着一条通往东南的乡间小路往玉皇山方向奔。经过一道长长的山坡,他走得腿脚都有些累了,不知怎么竟感到自己离村庄越来越远,后来走进一个山坳。在山坳深处他发现了一处有光亮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个宽大的场地,有栅栏,有荒滩,原来这是一个大大的养马场。镰把仔细察看并悄悄地靠近灯光处。他听到了邢家太太香云和管家张得贵的一番对话。

张得贵说:“我看你还是到我家住吧。你在这荒郊野外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香云说:“这有啥不放心的,一个老太婆了,还怕我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不成……”

张得贵说:“这倒不是,就是感到这里怪荒凉的……”

香云说:“这怕啥,人,一辈子不就是经风见雨,哪有平坦的路可走?说实在话,我现在非常庆幸还有你,不管什么情况,我都愿和你在一起……”

张得贵说:“太太,你太夸奖我了,其实我就应该伺候好你的,你知道邢老爷从我年轻时就收留了我;如果是没有他的收留,我可能就没有今天……”

香云说:“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从前的那些好日月了,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再创一份家业,为此,我们一定要把养马场做好,只要把马养好,我们的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

张得贵说:“我相信你的话,因为自打我来到这里,第一件让我颇受感动的事就是你主张养马。”

香云说:“以后不要叫我太太,太太已经不存在了,你就叫我香云吧,我愿意你叫我的名字。”

张得贵说:“这……不太好吧,我不能那样。”

香云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以后就叫我香云,这是我的心里话。”

张得贵说:“好,这名字现在感觉更是好听了……”

香云说:“你说的是真心话?”

张得贵说:“是真心话。”

香云说:“那你叫一个试试……”

张得贵说:“香云……”

香云说:“唉……”

张得贵说:“香云,我想,可……”

香云说:“可什么呀……”

张得贵说:“……你曾经是老爷的人,我这样…… 心里怎么感到总不是滋味……”

香云说:“老爷不是去了吗,其实老爷要是看到咱们能在一起,他应该是很放心的。以后你要常来陪陪我……”

张得贵说:“香云,其实我非常敬佩你的为人……我知道这是个非分之念,我时常在心里责怪自己…… ”

香云说:“得贵,这份缘我们都应该珍惜……”

张得贵说:“是的,我们是应该好好珍惜……”

镰把顺着灯光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场景,房内的二人终于拥抱在了一起……

香云说:“得贵,得贵……我们……”

张得贵说:“我们……我们……”

镰把看到这儿,禁不住一个倒退,不料让被身后的一个木桩绊倒,扑通一声跌倒在地。身后随即传来一声女人的质问:“谁?你是谁—— ”原来是二姨太深夜赶来,发现了镰把。

屋里的张得贵和香云赶忙跑出,镰把身前身后三个人把他围了起来。

张得贵厉声问:“你小子是从哪里来?”

张得贵一见是二姨太赶来了,忙说:“多亏二妹妹赶来了…… 要不这家伙可就得逞了……”

镰把赶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贼,我是来找人的,没承想,进了山就迷了路,我顺着一条山路走,不知怎么就到了这儿……”

张得贵问:“你找谁?”

镰把说:“我找张梓林和二牛。”

张得贵问:“找他们做甚?”

镰把说:“小鬼子明日拂晓要包抄你们的村子,我是来报信的,得抓紧让乡亲们转移……”

张得贵问:“你是谁?”

镰把说:“你不要问那么多,说了你也不明白;你们还是抓紧带我去找张梓林吧,石根也行。”

二姨太说:“对,这可不是小事,咱们得赶紧去找到游击队,要不出了差错乡亲们可就受苦了。”

张得贵说:“走,跟我走,你小子要是耍了我,我可饶不了你。”

镰把说:“我为你们做好事,还遭你们怀疑,真是冤死了。”

张得贵说:“你不要狡辩,见了张梓林他们,你要说个清楚。”

镰把说:“好,见了游击队你就知道我是谁!”

张得贵带领镰把直奔玉皇山。

二姨太见张得贵带镰把走远了,这才面对太太说:“姐……明天我要走了,今晚是来辞行的……”

太太说:“拿定主意啦?去吧,我就知道你会离开我。那天我一见你看到二十年前的他,我就知道你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鸟儿总要飞到它渴望的栖息地嘛,那是它的归宿……”

二姨太说:“姐,我看得出……你已经喜欢上了张管家,他人实诚可靠……”

太太说:“我们这种爱,说白了是一种情感上的结合,不过这结合也会胜过正常婚爱,我愿珍惜这种情缘,人嘛,活法总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活在别人眼里,有的人活在自己眼里,都是一种活法。好,你去吧,记着抽空就回来看看我。以后我们虽不在一起,可我们依然是亲姐妹……”

那日,太太和二姨太走在县城的集市上,二姨太不知怎么突然想到蔡会来鞋店看看,这是全县一家最知名的制鞋店,尤其这里的皮鞋、布鞋都是精心制作。

二姨太说:“姐,我想到制鞋店看看。”

太太说:“我们还是走吧。”

二姨太说:“不,我只想看看。”

就在这时,制鞋店门前站出一个人,让二姨太目瞪口呆。

太太说:“这不是冯向朴吗。”

二姨太说:“向朴、向朴……真是你,真是你……”

店前人也愣住了,“哎呀,丫芬,丫芬是你啊……我们可是二十多年未见了啊,你现在可好……”

二姨太说着眼睛湿润了,说:“向朴,今日这是怎么了,好像冥冥之中的恩赐,我到了你的店门前,不知怎么就是想到里面看一眼,鬼使神差,没想到是你开的店……”

冯向朴迭忙说:“快,快请,请进,你可真是天人下凡哪……”

二姨太说:“我真没想到现在的你会是这样,过去的放羊娃到后来竟成了如今的大掌柜,真是了不起……”

冯向朴说:“也没啥了不起,这都是外人眼里看高了我……”

二姨太说:“就是,回想起我们在山上放牛那会儿,打死我都不会相信你会有今天。”

冯向朴说:“你还记得当年在山上,你唱的那首歌?”

二姨太说:“记得。”

牛犊儿跑,

牛犊儿欢,

青草坡后是青山。

阿妹骑上牛背儿,

阿哥跟在牛尾儿。

牛蹄儿鼓掌儿,

来回都是一道儿。

……

还有一首:

村前有条河,

村后有道坡。

远山有太阳,

近河有明月。

“多好的童年,那是我永久的记忆……”冯向朴禁不住感慨万千。

回来的路上,太太说:“你们的童年可真有趣……”

二姨太说:“就因为这,我才爱上了他……”

太太说:“命运往往就是这样,你需要的背道而驰,不需要的却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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