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第一节 生意困顿
冯云栋正在柜台应酬着生意。六七个客户正在挑着各自喜欢的鞋子。孟得吉急欻欻地进门说:“表弟、表弟,你的财运来了,你的财运又来了……”
冯云栋抬头笑道:“你说啥,哪来的财运?”
孟得吉说:“你出来,我跟你慢慢说……”
冯云栋跟随孟得吉走出店门,孟得吉扒着冯云栋的耳朵说:“你这制鞋店能做牛皮军鞋不?”
冯云栋说:“那敢情好,我们这鞋店只要你要求做什么样的鞋,我们就能为你做什么样的鞋,保你满意。”
孟得吉说:“我想让你做部分军鞋你做不?”
冯云栋说:“军鞋…… 给你们皇协军?”
孟得吉说:“你管什么皇协军不皇协军,只要让你挣钱,你就干,买卖嘛,以挣钱为目的。”
冯云栋说:“我不想做。”
孟得吉问:“为什么不想做?”
冯云栋说:“我不想为日本人做事。”
孟得吉说:“什么呀,这日本人的钱就不是钱了?叫我才不管这些,只要有利我就做,管他是谁。”
冯云栋说:“唯独日本人我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孟得吉说:“你这人咋就那么死板?你是不是脖子上长了一根筋?”
冯云栋说:“你是知道的,在这方面我们吃了大亏,所以我们再不想和日本人做生意。”
孟得吉说:“那是啥事,你们那并不是和日本人做生意,是和日本人指使的汉奸做生意。”
冯云栋说:“不管怎样,这生意我不想做,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孟得吉说:“表弟,你怎么有财不知道发,有便宜不知道赚呢,什么年代买卖人也是以赚钱为目的,告诉你,这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订金我都给你拿来了,五十双牛皮鞋,半月以后来取货,就这么着!”
冯云栋犹豫了,好一会儿说:“那好吧,看在表哥的分上,就做这次。”
孟得吉说:“还一次呢,有了一次你就有二次,告诉你,我给你开的价比市场价都高,难道你不动心?钱是啥,是磁铁,一吸就上贴!改天说不定我还会给你拉大买卖来呢。”
冯云平见兄长和孟得吉说话神神秘秘,感到这里面肯定有背人的话,等孟得吉走后,就过来询问究竟。
冯云平刚要开口,突然见妹妹晓薇出现在他面前,把他惊了一跳:“妹子咋今天回来了?”
冯晓薇说:“二位哥,在说啥呢,连小妹回来都视而不见?”
冯云栋说:“晓薇,咋提前回来了,上次你不是说还要一个月才毕业吗?”
冯晓薇说:“本来我们是在下个月才毕业的,可学校考虑到目前形势,就让我们提前毕业了,并号召我们在国家最需要我们的时候,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报效祖国,到各个城市和乡村去,去参军,去教学,去宣传抗日……”
冯云平说:“晓薇,我看你就在家料理家务,哪儿也别去。这外面的世界太浑浊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天天在外,那不让我们哥俩天天挂念死?”
冯晓薇说:“我已经联系好了,我要到山区去教学。”
冯云栋说:“你要去哪儿?”
冯晓薇说:“玉皇山,那里比较偏僻,特别需要我这样的年轻教师去任教。”
冯云栋说:“你不能去,我们俩说什么也不让你去。”
冯云平说:“哥说得对,咱娘不在你就得听咱哥的。”
冯晓薇说:“哥,我现在需要的是你们的支持,而不是你们的阻拦”。
冯云平说:“妹子,我们这是为你好,你咋就不理解呢?”
三兄妹说着话,冯向朴和丫芬回来了。
冯晓薇说:“叔,您和丫芬姨回来了,一路辛苦吧。”
冯向朴说:“晓薇,你回来了,正好我从山里带回了一只山鸡和一只山兔,今晚咱们就好好叙叙。”
丫芬把饭菜做好,冯向朴就召集大家围坐在一起。这时冯向朴开始说话:“今天是咱团圆的日子,吃饭前我先说说今天我们做的这件事…… 我们到了你大姨的养马场,后又去了玉皇山见到了游击队,我们把二百双鞋子一拿出时,大家高兴得拍手称快,齐夸我们是拥军模范,望着这支庄稼人的队伍,我当时就想,这才是我们自己的军队,我们只有把这支部队给养好,才会真正迎来我们的好日子,所以我回来的时候,就琢磨,我们要把为游击队做军鞋这事作为一项长期的拥军行动,争取让部队全部穿上我们鞋店的鞋子,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
冯晓薇说:“叔,你说得太好了,太鼓舞人心了。你们去了玉皇山,我也准备去那里的,我要到那里去教学,眼下那里的乡亲和孩子正期待一个教师呢,所以我要去那里……”
丫芬一听冯晓薇要到玉皇山去教学,非常赞同:“这太好了,那里的环境好,另外你可常到养马场去散心,有些事情需要照顾,你可以找你大娘,以后我们也会常去看你……”
冯云栋刚要说话,听到有人敲门,赶紧起身去迎。冯云栋打开院门一看,原来是孟得吉又来了。
孟得吉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醇香,忙说:“这味道竟如此诱人,难道你家这顿晚饭有山鸡?我可真有口福啊…… ”
冯向朴见孟得吉进门咋咋呼呼,忙问:“得吉,啥事把你高兴的?”
孟得吉说:“舅舅,不是为我,是为你们,你们来财运了,是大财,还不是一般的小财,这人啊,要是来了财运,你挡都挡不住,就像那洪水下山,一股脑儿就灌进你家来了……”
冯向朴说:“什么呀,这么大的财我们可担待不起,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孟得吉说:“这这这,你们不用不相信,这是你意想不到的大财,我说出来包准惊你一个跟斗!我首先问你,你想不想挣这个钱?”
冯向朴说:“废话,生意人不想挣钱,那是脑子有病。”
孟得吉说:“这就对了嘛,因此我给你们拉这么大买卖,你们就得感谢我,拿最好的酒,上最好的菜……”
冯云平说:“表哥,你还卖什么关子,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孟得吉说:“不急,半斤八两才说事嘛。”
孟得吉说着,拿起酒瓶咕咚咚就喝了大半瓶才说:“今天下午,次山一郎决定让你们做二百双军靴,这可……可是一笔大买卖啊……”
冯向朴蒙了,手中的酒杯叭地掉落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说:“我说嘛,从那天我就预感到,小日本一来我们这日子就会出问题,果不其然。得吉,你走吧,你这样的贵客我们伺候不起……”
孟得吉说:“舅舅,你这是啥话,这么大的生意你不高兴,还反目成仇似的,你没发烧吧?”
冯向朴说:“这个买卖我不感兴趣,你还是忙你的去吧!”
孟得吉说:“舅舅,我这就纳闷了,你做生意还分日本人中国人,你说我们一个小小平民操那么多心累不累?”
冯向朴说:“我不跟你啰唆,你快忙去,快忙去——”
孟得吉说:“舅舅,你……你怎么这样,我孟得吉坐在这儿,叫你一声舅舅,出去这个门口你就得叫我一声舅舅,你信不信,我现堂堂的宪兵队队长,来跟你谈生意,我……不是代表我自己,是代表堂堂的大日本昏君,不是昏君是皇军!你不要给你抹蜜你不知道甜,我再告诉你们一声,谁要敢违抗次山一郎的旨意,统统地就地正法,告辞!”孟得吉说完摔门而去。
冯云栋望着孟得吉的背影说:“叔,这样不好吧,万一得罪了日本人我们就麻烦了,倒不如先应付一下的好……”冯云栋说着去送孟得吉。
冯云平说:“叔,眼下摆在我们面前的大事来了,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要不日本人肯定还会来。”
冯晓薇说:“日本人来了,我们就是不跟他们共事他们能怎么着?”
冯云平说:“日本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是来搜刮民财的,谁要是反抗他们,他们必定要找你的麻烦。”
冯晓薇说:“那我们干脆不做这生意了,离开这儿,到别的地方去做。我就不信,世界之大,还没咱生存的地方。”
冯云平说:“有,要我说,只有参加八路军游击队,跟小鬼子对着干!”
冯向朴的脖颈直起来了,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望着云平。半天才说:“这话不许乱说,乱说会掉脑袋的。”
冯云平说:“叔,这我知道。”
夜晚,冯向朴和丫芬躺在床上。冯向朴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说:“丫芬,看来我们在这儿是待不长了,我们必须离开此地。”
丫芬说:“那我们去哪儿,要不我们回家乡,也搞一个养马场,其实我认为那日本人就是来了,也不至于把我们逼得离开此地吧。”
冯向朴说:“看事态发展吧,我是不想卷进这个泥潭,一旦我们卷进去,那将难以自拔。”
事情果真像冯向朴想象的那样,第二天,次山一郎就在孟得吉和刘大椿的引领下,来到鞋店。他在鞋店巡视了一圈,然后站在冯向朴的面前微笑得很勉强:“你要积极配合皇军,皇军是不会亏待的,否则你就是皇军最不喜欢的人!”
冯云栋和冯云平赶紧来到次山一郎面前微笑着说:“太君,您放心,我们坚决完成您交给我们的任务,坚决完成!”
次山一郎:“吆西,你的明智!”次山一郎说着对孟得吉摆了摆手。
孟得吉赶紧把随身带着的订单取出,“这是皇军的订单,望你们认真执行。”
次山一郎转身离去,几个随从齐呼啦紧跟其后。
孟得吉见次山一郎一走,忙转身打了个手势:“二位表弟,这买卖你们得抓紧,记住大头还在后面呢!”
午饭时,冯向朴坐在饭桌前,面对冯云栋和冯云平。好长时间保持沉默,考虑再三冯向朴只好说:“我说你们兄弟这几天是咋了,怎么胳膊肘向外拐,你们都忘记你娘是咋死的啦?”
冯云栋说:“叔,我这也是没办法,这个买卖我们如果不做,就会招来很多麻烦,你没看到日本人那气势?他们会当面跟我们动粗的。”
冯云平说:“就是,叔,我看这买卖做了就做了,说不定我们跟他们做了这笔买卖会真的发一笔财呢。”
冯向朴说:“你们都大了,各自的本事也大了,看来这不是亲生父亲就是不一样。”
冯云平一听说到这分上,赶紧说:“叔,你可不要这么说,自打经受了我娘那事后,我们兄妹仨就已经把你当作亲生父亲了,可以说你比亲生父亲还要亲。”
冯云栋也忙说:“就是,叔,您在我们的心目中已经胜过了亲生父亲。”
丫芬也说:“向朴,孩子们说得极是,他们确实把咱们当作亲生父母,你不能这么责备他们。”
冯向朴沉默一会儿还是说:“现在看来是人大各有志,儿大不由父了,以后的生意你们自己酌定,我不想再干预了。”
第二节 进山从教
冯晓薇在街道上正急匆匆地走着,孟得吉突然站在了她面前。孟得吉微笑着说:“表妹,现在你得跟我走一趟。”冯晓薇疑惑地说:“去哪儿?”
孟得吉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冯晓薇猛然感觉苗头有点不对,说:“我要不去呢?”
孟得吉说:“表妹,这可由不得你,我这是看在咱亲戚的分上,才这样对你,你知道你的那些同党,他们的下场怎样吗?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识一下,你毕竟是个学生,大世面见得太少,所以才需要引导你。”
冯晓薇想躲避,可刚走几步,又被几个陌生人拦住了去路。
冯晓薇被带到了日军宪兵队监狱。在监狱里,冯晓薇看到的几乎全是呆滞的面孔,显然这都是前几日在学校积极宣传抗日的学生。他们怎么恍惚间都被关在了这里,看着他们遍体鳞伤的惨状,冯晓薇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孟得吉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的同党,明天将执行枪决,也就是说明天他们就会命葬九泉了,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也不能说命葬九泉,因为他们的尸体根本没有人收拾;他们将全部被抛掷荒郊野外喂野狗,你说惨不惨!表妹啊,要不是我,你表哥,你会怎样?这你也会明白一点什么了吧……”
冯晓薇目光呆滞。露珠一样的眼泪挂在眼角,终于顺着面颊慢慢滑落。
孟得吉直言不讳:“表妹,我跟你说,我是爱你的,我不管你爱不爱我,我要救你一命,只因为你是我表妹。不过日本人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为日本人做事,否则你将和你的同党一样,你表哥再关心也无济于事。”
冯晓薇抬起了头,充满泪水的目光里最终还是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谢意。孟得吉走上前,双手捧起冯晓薇的面颊说:“这就对了,有句俗话是这样说,活着,唯有活着才会拥有明天。你想拥有明天,就得想办法活着。”
冯晓薇来到玉皇山山屯找到邢慧娟时,邢慧娟和二丫正在河边为战士们洗衣。她俩在树与树之间拉起一条麻绳,然后把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挂在上面,冯晓薇的出现让邢慧娟和二丫大吃一惊。邢慧娟说:“晓薇,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呀?”
冯晓薇说:“我是来教学的,怎么,你不欢迎?”
邢慧娟说:“哪里话,盼还来不及呢,我们这山屯子里正缺一位青年教师哪。”
冯晓薇说:“谢谢你们的支持,另外还有一封十万火急的信要你转达,这是我们的情报员新转来的密函。”
邢慧娟又是一个惊讶:“晓薇,你是……”
冯晓薇说:“为了反侵略,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邢慧娟眼睛一亮:“哈,没想到啊,这真是太好了!”
山坡上,廖乡山接过邢慧娟转来的密函,仔细审阅后说:“此信来得非常及时,和我们派出的侦察员得到的情报基本一致,赶紧通知部队准备迎战,并号召群众及学校迅速转移到后山,很可能这次敌人的反扑要比以往更加凶猛,因为他们目前已调集了大量兵力,从兵力来分析,很有可能将达到近千人。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廖司令站在山坡上,一边查看着地形一边又说,“我们要集中一切力量迎接这次战斗,但也要做好失利的准备……”
姚辛明说:“我认为我们要抓紧修建工事,加宽战壕,战壕前后可适当增加部分陷阱,陷阱高度为两米,我认为这个高度正适宜。”
孙煜文说:“对,让敌人的士气受挫才能让敌人阵脚大乱,这样一来,敌人只要进了我们的防御区,必会遭受重创,首长的决策实在是英明!”
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迅速展开,张梓林和二牛、石柱他们一个劲地挖着工事。石柱突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我们要是在战壕里再挖出许多个相互沟通的地道,那样才能真正让小鬼子有来无回……”
张梓林感到这个主意非常好,连连赞叹道:“石柱的这个主意别出心裁,我要立即汇报上级。同时我们也要来个主动实施,相信首长知道后一定会支持。”
二牛说:“你还是早请示早汇报的好,免得大家费力不讨好……”
石柱说:“二牛哥,看来你是吃一堑长一智啊。”
二牛说:“那是,这人要是没了记性,那不成了猪脑子?”
二牛的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们在议论什么呀……”
大家一转身,发现是廖司令和姚政委已经来到他们的近前。
廖司令说:“二牛,你说说你的想法。”
二牛说:“廖司令,不是我,是石柱向我们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战术……”
廖司令说:“那石柱说说看。”
石柱说:“廖司令,我是这么想的……”
石柱慢慢讲述着自己的想法。廖司令听后笑了。廖司令说:“你算得上是个小诸葛了嘛,这个鬼点子好,不光好也非常妙嘛……”
一直躲在人群里默默做着活的齐泰茹这回也开了个玩笑:“这战壕里再挖上地道,那小鬼子一进战壕就不知去向了嘛。这就像老鼠掉进了水缸里,挣扎半天也找不到活命的出口……”
大伙呵呵大笑。就在这时,镰把从河边赶来了。他一上岸就喘着粗气说:“梓林大哥,敌人的行动推迟了,很有可能要推迟几日……”
张梓林说:“镰把,谢谢你,你的情报来得确凿?”
镰把说:“我是谁,腿脚虽不好,但有两个神耳。”
张梓林用镐头一边刨土一边说:“以后敌人有什么新动向,要及时来报。”
镰把说:“那当然,我只是盼望你们什么时候能吸收我参加游击队,我要当一名真正的八路军战士。”
张梓林说:“这好说,你先完成当前任务,等山城解放的日子,我就让你参加八路军游击队。”
镰把说:“真的,你可说话算数!”
张梓林说:“那当然,到时我以一名游击队连长的名义,郑重宣布吸收你参加游击队。”
镰把说:“那我要努力工作,争取早日盼到这一天……”
石柱突然插话:“到那时,我们为你举办特殊的欢迎仪式。”
镰把说:“那……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石柱说:“为你戴上一朵大红花,你说好不好?”
大家一阵欢笑。就在这时,香云和张得贵赶着马车为大家送午饭来了,他们为大家送来了杂面煎饼,还有甜酱和大葱。
香云隔老远就喊:“年轻的后生们,你们过来吃午饭吧,我这可是特意为你们赶做的杂面煎饼,香着呢,赶快来拿,还热着呢……”
张梓林说:“这真是民心所向,有这么多父老乡亲的支持,那小日本就不愁赶不走,快,大家开饭了,开饭了—— ”
战士们正在大口吃着香云送来的煎饼,突然见李守财和李发坤用小木车推着一门老古炮急匆匆赶来了。
李发坤气喘吁吁地说:“上次我们忙活了大半天,把火炮都装好了,也没能过把瘾,这次非让小鬼子尝尝这土大炮的味道,就是打不着也吓他们个跟头!”
大家哄的一声笑了。
…………
午夜时分,部队组织群众开始向南山撤离,街道上行人匆匆,有的扶老携幼,有的牵着自己的牲畜,还有的推着粮食和锅灶,都是在急促中进行。有的孩子哭了,大人就赶紧将孩子的嘴捂上,一边哄一边走;老牛若是发出几声哞叫,人们就赶紧用手将牛嘴掩住……
天渐渐就要亮了,廖司令站在为敌人布置好的阵地上,再次拿起望远镜仔细察看,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东山坡上有大片黄乎乎的人影在向村庄逼近……
廖司令说:“准备战斗,看来我们这次低估了敌人的兵力……”
姚辛明:“绕到敌人的右侧,把敌人引开……”
廖司令:“命令部队向敌人右侧迂回!”
邢慧娟、二丫、冯晓薇、石柱组织群众继续向山南转移。冯晓薇突然走到路边一林木茂密处,她发现石柱在悄悄跟踪……
石柱以为冯晓薇要方便,只好保持了距离,可过了好长时间,见冯晓薇还没动静,就感到事情有些蹊跷,忙悄悄地跟上,见冯晓薇坐在草丛里什么也没做,好像等人。忙问:“晓薇,你怎么了?”
冯晓薇说:“脚崴了,疼得厉害,想歇一会儿……”
石柱说:“那咋行,如果敌人追上来可咋办?”
冯晓薇说:“不会的,你表姐是谁呀,她会分身术,敌人是抓不住的……”
石柱说:“表姐,那你也教教我,这分身术究竟咋分?”
冯晓薇说:“其实就是装死,如果你发现敌人来了,咬破嘴唇装死便是,那小鬼子还要亲自把你扳起来看看不成?”
石柱说:“你这不是分身术,是冒险术,一般人很难躲过此劫。”
就在这时,孟得吉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把石柱惊呆了。
石柱说:“哥,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还在执迷不悟地为日本人做事,甘当亡国奴,就不怕日后遭报应?”
孟得吉说:“对,兄弟,我就是愿意当这个亡国奴,告诉你,你们被包围了,赶紧投降吧…… 只要你投降,我会给你一碗饭吃的,还是一碗不错的饭,可你要违背我,对不起,你哥不会答应,这点晓薇做得很好,你要向她学习……”
石柱打了个愣怔:“什么,表妹,你和他一伙?”
孟得吉说:“兄弟,算你说对了,不过你既然知道了,我就得送你去西天了。”
冯晓薇急切地喊:“得吉,不要……不要……”
孟得吉哪听冯晓薇的话,举枪啪的一下,石柱倒下了。
冯晓薇扑上前:“石柱——石柱——”
冯晓薇见石柱已经停止了呼吸,起身哭喊着扑向孟得吉:“你这个没人性的败类,你怎么能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兄弟?你也太卑鄙了,太卑鄙了!”
孟得吉非常严肃地说:“战争就是这样,不是我杀死他,就是他杀死我。”
冯晓薇说:“孟得吉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都不想——”
孟得吉说:“你看那…… 今天我要你亲自看着,把村里的房子全都烧光,让他们流离失所,这会让你更为心痛吧,其实这就是对你、对我又一次历练……你要好好看,不出半个小时,你面前的这个村庄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孟得吉的话音刚落,日军的小钢炮响了,一霎间,炮声隆隆,浓烟滚滚,村庄的房屋开始一座座坍塌和燃烧起来……
孟得吉说:“晓薇,你看,我说得怎么样?果然不出所料,就是不用我动手,其结果也是一样的,这你就不必担心和悲伤了。世人不是有这样一句名言吗,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其实这句话一般人只是一知半解,甚至只了解一些皮毛。如果细细探究起来,这里面的水就深了……通过这件事,你可细细揣摩,也许会悟出许多新的道理……”
战斗在继续。廖司令和姚辛明分别带领两个连从山北坡与敌人展开战斗。赵晓勇率领一个分队边打边撤,敌人穷追不舍……
敌人一次次被击退,又一次次反扑而来……
次山一郎气急败坏,挥舞战刀,歇斯底里:“迫击炮,前面的高地给我拿下!”
一瞬间,敌人的小钢炮开始向悬崖猛射,赵晓勇正与敌人打得不可开交,就在这时,一发炮弹在赵晓勇身边炸响,赵晓勇身负重伤倒在地上…… 弥留之际他说不出一句话,望着天空的阴云,两行热泪滚出眼角。这时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得更密实了,战士们围聚在他身边,心中的雨同样淅淅沥沥……
战斗更为惨烈了。廖司令根据战斗形势再次改变作战方案:“同志们向北山坡方向撤——”
方玥和邢慧娟抬着担架在山坡上寻找着伤病员。突然,一颗炮弹在廖司令不远处爆炸,方玥一个箭步扑向廖司令……
廖司令抹一把脸上的尘土高喊:“方玥——方玥——”然而方玥却已昏迷不醒……
廖司令大喊:“快快,担架——担架——”
廖乡山把方玥抱上担架。邢慧娟和月荷抬着方玥急促地奔下山去……
此刻,张梓林和二牛从东山坡的南侧与敌人开始周旋,敌人居高临下使游击队作战非常艰难。
二牛开始大骂:“他娘的,这是打的什么仗,让敌人骑在老子的脖子上撒尿,真他娘憋气!”
张梓林喊:“赶紧转移,绕到敌人的背后!”
二牛说:“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撤!”
张梓林说:“山北坡战斗刚刚开始,我们不能撤,只有坚持,只有坚持,才能配合好整体作战。”
二牛说:“我们的部队好像开始撤了,你听,枪声远了。”
张梓林说:“那我们也撤!”
中午时分,玉皇山下整个山屯近百名百姓被日军带到了村东大场院。这次敌人在烧杀抢掠之后,没有对人们训话,次山一郎一个手势,敌人的机枪便喷起了火舌……
第三节 狭路相逢
县城蔡惠来制鞋车间里,冯云栋在和工人们加班加点。一车军鞋刚装上马车,孟得吉走进门来。孟得吉手里提着两瓶当地二锅头,一进门就喊:“云栋赶紧买菜去,今日我要与你共庆第一笔生意旗开得胜!”
冯云栋说:“好,我发第一笔财不会忘本,是表哥从中撮合我们才有了今天,不光该喝酒,也该好好感谢你才对!”
冯云栋说着,拿出十块现大洋放到孟得吉的面前。孟得吉说:“这……这就不好意思了,你表哥可不是那种贪财好利之人,我只是想和你喝杯庆功酒,证明你表哥是一片冰心在尿壶。”
冯云栋说:“啥,不是尿壶是玉壶。”
孟得吉说:“我们平时就这么说惯了,其实咱们不管它什么壶,只要壶里有水就成。”
冯云平说:“表哥你的观点是说有奶便是娘吧?”
孟得吉说:“有点这个意思,这话我爱听,你说有奶了,为什么就不应叫人声娘,应该,非常应该。”
冯云栋说:“您的观点有点怪。”
冯云平说:“不是怪,是不寻常。”
孟得吉说:“我不管你们怎么说,我还是我。这个社会,只有坚持自我的人才会找回自我。说到这儿,我要告诉你今天我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你感不感兴趣?”
冯云栋说:“啥事,让你这样神神秘秘,我都有点糊涂了,你快说便是。”
孟得吉说:“这件事说出来,就是你该正儿八经请我一场,这样的小酒小菜是不够档次。”
冯云栋说:“那肯定,我们买卖人最讲究利润和价值,要是你说的这件事,真正让我们感到了价值,那我情愿连请你三天都不含糊。”
孟得吉说:“下午我叫你跟我走一遭,到了那儿你就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回报太君……”
冯云栋不放心地走上前说:“表哥,你先说说看……”
孟得吉神神秘秘凑到冯云栋跟前说:“到时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冯云栋说:“表哥还是很够意思的,这一个买卖就胜过我们一年的买卖,那不就是一口吃个大胖子。”
冯云平说:“哥,我真担心这样的生意不是什么好事。”
冯云栋说:“什么呀,我们凭良心做生意招惹谁啦,没事的,我们干我们的便是,到时出了问题我一人扛!”
下午,孟得吉带领冯云栋、冯云平竟然来到黑铁山矿区。孟得吉说:“看到了吗,就是这儿,日本人要恢复采矿,要你来就是想让你加入这里的采矿股东,你是生意人,你该知道这矿山开采所获得的利润,因此次山一郎想让你来担负这个重任…… 为了让你完成这个重任,次山一郎还特意请来了在天津非常有名的大老板坐镇,有他我们不愁做不好这个大生意……”
孟得吉话刚说到这儿,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了他们身后,一个三七开分头,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冯云栋一眼就认出他竟是钱小旻!
冯云平说:“钱小旻,你还好意思回来?”
钱小旻乐呵呵地很坦然:“你们怎么这么认为?生意人是靠生意吃饭,不能靠义气吃饭。告诉你们,这生意你想做,就交上一千现大洋,从此这里就有你的股份了,否则你只能当一个配角。”
冯云栋说:“怎么,交这么多……”
钱小旻说:“做生意嘛,这做生意是讲究个投入和产出的,我的建议是你没那个荷叶就不要包那个粽子嘛。”
冯云平说:“好好好,我们交。只是我觉得在这之前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毕竟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要不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再进一步沟通您看如何?”
钱小旻说:“那敢情好,我请客,我们去全县城最好的酒馆!”
冯云平说:“钱老板不必客气,傍晚我们就在县城附近的莫相忘酒馆,你看如何?”
钱小旻迭忙点头:“好好好,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