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一节 耐心等待
清晨,孙煜文刚要洗脸,赵晓武就急匆匆地推门而入说:“指导员,我打听到了,我哥现已被关押在宪兵队……”
孙煜文没有说话,依然在洗他的脸。赵晓武有些不耐烦了,“指导员,你咋不吱声?”
孙煜文说:“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吗,眼下这办法实在是……”
赵晓武:“指导员……那你说该咋办?”
孙煜文:“要不这样吧,你赶紧想办法先筹集点钱…… 我们可以先动用部分社会力量,让他们帮助我们活动几日,也许这个办法会更简洁,同时我们再琢磨别的办法……”
赵晓武说:“那我得先回家想办法,这次,我就是把家当全卖光了也要救大哥!”
赵晓武急匆匆地回到家,见妻子枣花正坐在门口纳鞋底。就说:“枣花,感谢你和几位村嫂们给部队做了那么多的军鞋,平时别太劳累。”
枣花说:“这次来家就为说这?”
赵晓武说:“这是一,还有二呢。”
枣花说:“二是什么?”
赵晓武说:“二是……我说出来你可不要告诉任何人。”
枣花点一点头,“啥事?你快说。”
赵晓武说:“大哥出事了……现被关押宪兵队……”
枣花惊讶:“那咋办,你们得赶紧想办法救他呀。”
赵晓武说:“我啥办法都想了,现第一步就是想方设法筹集部分钱,通过社会名流先做疏通……我担心大哥如何扛得住敌人的酷刑……”
枣花说:“那咱家现在也没多少钱了,要不我找爹先借点,得用多少?”
赵晓武说:“二百块现大洋。”
枣花眼睛瞪大了:“啊,这么多?”
赵晓武说:“既然到了这分上,我们花多少钱也得花。”
枣花说:“我担心一下借这么多,会吃闭门羹。”
赵晓武说:“你爹也是做了多年生意的人,我相信他能帮这个忙……”
枣花说:“亏你想得出,这些天,他病刚好,生意刚开始,上次你借他那三十块现大洋还没还呢。”
赵晓武说:“等我有了一块还,并且还给双倍利息。”
枣花说:“还不还倒是其次,这些日子我不知怎么老做噩梦,你得在外多加小心,你们在外一天,我们在家简直就是度日如年,我天天都在为你提心吊胆。”
赵晓武说:“没事,梦是反着的,你梦见魔鬼那就是天使。”
枣花说:“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我现在天天都在为你们做祈祷……再说,我现在肚子里的娃在一天天长大,我真担心你在外再有个三长两短……”
赵晓武说:“没事的,孩子出生那天,我一定会回来看咱的小宝贝……来,我摸摸宝宝会不会踢我……”
赵晓武低下头伏在枣花的腹部:“哈,他真的用腿蹬我了……走,我和你一块去借钱,见了你爹,我要好好跟他说……”
赵晓武和枣花正走在山路上,没想到想谁见谁,岳丈正急急赶来,他显然比过去瘦了一圈。此时,他面色难堪,一看便知他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果不其然,彭展一见赵晓武就说:“真是老天有眼,今天你爹也知道你遇到了难事,想帮你,可你爹也同时遇到了麻烦,要是这个难处解决不了,你爹就没法帮你啊……”
赵晓武问:“爹,你究竟遇到了啥事,说不定晓武还真能帮您解决呢。”
彭展说:“去年我倒卖了一批牛羊,没承想,接触了一家黑心店,那黑心的老板,你猜是谁?”
赵晓武瞪起了眼睛问:“是谁?”
“竟是你们学校那几个天天嚷着支持学校南迁的国文教师, 还有那个县教育局的钱科长,他们几个合伙开了一家黑心店,可把我坑苦了。这可是几年的心血啊,我已经去过十几次了,可他们就是不给,今天他们还跟我翻了脸,可把我给气死了…… 看来他们这个就是专靠坑人发财的人渣……”岳丈越说越气愤。
赵晓武说:“没想到还有这等混账事,我跟你去,非教训了这几个混球不可!不过我的急事你得先管,你也知道我们遇上这等事,钱少是不管用的……”
彭展说:“这样吧,这次你跟我要上来的款你先拿走,另外咱再想办法。”
赵晓武笑了,说:“爹,那也太感谢您了!”
二人说到这儿,赵晓武回头对妻子说:“枣花,你赶紧回家,我要跟爹去趟章丘……”
枣花说:“你可要当心。”
赵晓武说:“我知道。”
监狱里遍体鳞伤的赵晓勇被吊在木架上。王三六挽起袖子:“我说赵晓勇,你不要执迷不悟自找苦吃,皇军说了,只要你投降,我就能让你免受皮肉之苦,否则你就白搭上这条性命,你说你就这样做个屈死鬼值吗?你们兄弟早晚是要被皇军抓住的,皇军已经列好了黑名单,望你好自为之……”
孟得吉说:“就是,赵晓勇,你就有啥说啥,免得遭罪,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王三六说着,又一次举起了皮鞭,几声鞭响之后有些疲惫了,便说:“齐会长、孟队长你们来,我累了,要去吃点东西,不行就给他上老虎凳!”
王三六说着把鞭子往孟得吉面前一扔,哼着小曲走出牢房。
孟得吉见王三六已溜,也对齐泰茹说:“齐会长,我也想上茅厕,这……你先照应照应……”
齐泰茹见牢房内仅剩他了,赶紧凑到赵晓勇跟前说:“贤弟,你就忍着点,你知道进了这个地方,就如下了地狱;不过你可记着,千万什么也不要说,说了你就没命。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出去,游击队放我一马,我怎么也得还这个情,现在我干这差事也实在是万般无奈,谁愿结下仇恨得报应呢…… 你还不知道,我吃这碗饭有多难,天天就跟当狗似的,哪天不吃他们的窝囊气……早知今日,就不该……”
赵晓勇说:“好……你到底还是醒悟了……”
第二节 重组人马
指挥部里,孙煜文见赵晓武走进,忙问:“事情办得怎样?”赵晓武说:“现已筹集二百块现大洋,不够我再想办法,我已把客栈当了,只是还得等几日…… 这几天我召集了邹平、周村部分商界的朋友,他们都表示支持,看看吧,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即汇报。”
孙煜文说:“我琢磨着,这事如果找齐泰茹…… 齐泰茹当初面对二牛和晓勇是许下誓愿的,现在用他岂不是……”
赵晓武眼睛一亮:“是啊,我咋忘了齐泰茹,这事完全可以,可怎么和他联系呢……”
话音刚落,警卫来报齐泰茹已匆匆赶来见他了。孙煜文说:“快,让他进来,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真就来了。”
齐泰茹一见孙煜文和赵晓武二人赶紧抱拳施礼:“首长在忙,多多包涵,今日求见长官,是小弟感到那赵连长在牢狱中经受那皮肉之苦实在于心不忍,所以才贸然赶来……”
赵晓武说:“难得你有此心,说吧,怎么个解救法。”
齐泰茹说:“现在看形势一不可劫二不可越,只能想办法智取;可这智取,就得需要部分钱……”
孙煜文问:“你有啥良法?”
齐泰茹说:“泰茹愿效犬马之劳,办好不表谢,办糟不埋怨……”
赵晓武说:“说,你需要多少?”
齐泰茹说:“这多少全凭主家拿主意,泰茹只是尽心而已。”
孙煜文:“那就先给一百吧,先探个路,不够再来取,事成后必当重谢!”
齐泰茹说:“重谢不必,只求来日兄弟如有危难之时……你们也能拉泰茹一把……”
孙煜文:“好,你有这话,我深感欣慰。”
傍晚时分,齐泰茹把王三六约进了酒店,齐泰茹说:“好兄弟,今天我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品尝一下该店的红烧排骨和酱制猪蹄,还有这辣炒乌鸡。”
王三六说:“齐叔,平时没见你这么客气,你这一桌不便宜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有求于我。”
齐泰茹说:“兄弟,没别的意思,只想和你亲近亲近,只要你肯赏光,我齐泰茹就是再拮据也要尽力…… 谁叫你是我的顶头上司来呢。”
王三六说:“齐叔能大能小令人佩服,以后啊,你要经常这样,只要你经常这样,我就拿你当至交!”
齐泰茹说:“那我就先敬你一杯。”
王三六说:“好,好,这酒我喝!”
等王三六喝到七成醉时,齐泰茹拿出了五十现大洋,放在了王三六的面前……
王三六眼睛亮了,也傻了,这……这哪儿来的?
齐泰茹说:“给您的。”
王三六说:“这不是做梦吧?”
齐泰茹说:“不是做梦,我们在喝酒嘛。”
王三六说:“咋这么多的钱,我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钱,如果要是我的,那该多好啊……”
齐泰茹说:“这就是给你的,不过你得办一件事……”
王三六说:“啥事?只要我能办得到,我一定使出吃奶的力……”
齐泰茹说:“你绝对办得到,只是你愿意办和不愿意办的问题。”
王三六说:“说,让我做什么?”
齐泰茹说:“把……赵晓勇给……放了你看如何?”
王三六说:“啊,你私通八路,你可知道这是要杀头的!”
齐泰茹说:“俺老师来拜托我了,他来求我,我能不管?这实在是难以推脱……”
王三六想了半天:“也是啊,既然收了人家的礼,就得想办法为人家办点事,要不这面子怎么搁。好,这钱我收了,酒也喝了,身上带着钱,喝过了就对不起你了……”
齐泰茹说:“也是,咱改日再喝。”
没想到,王三六刚出门又转回来了,他靠近齐泰茹悄声说:“齐叔,这事我想好了,今晚你把赵晓勇救出去,就别回来了。”
齐泰茹有点蒙:“你……你说什么?”
王三六说:“我不让你回来的目的是想保你一条性命。你想想,我们放走了赵晓勇,你若不走的话,我们还有活路吗?”
齐泰茹说:“也是,那你和我一块?”
王三六说:“我现在还不能走,你把赵晓勇背出去,然后就跟随赵晓勇参加游击队……要不然,今晚咱们谁都走不脱。”
齐泰茹说:“三六,那你可多保重,我这一走,会给你带来许多麻烦……”
王三六:“没事,顶多挨上几巴掌,他们不会对我真开枪。”
齐泰茹说:“那就好,但你得配合我…… 要不我担心会暴露。”
王三六说:“这好说,待会儿我召集他们打扑克,你就趁机把人背走……”
齐泰茹说:“好,这办法好……”
…………
夜深了,周围一片寂静,王三六同大家在打扑克,齐泰茹悄悄溜进了地牢……
不一会儿,齐泰茹把赵晓勇背出了地牢,他顺着墙根急匆匆地奔走,不多时,便走进一个农家小院,很快,他和赵晓勇便骑马消失在深夜。
半夜时分,次山一郎突然查狱,发现赵晓勇已经失踪,一巴掌把王三六打了个愣怔:“你的八嘎!”
王三六这回慌了手脚,迭忙扑通跪地:“太君、太君、是我的失职,可那齐泰茹…… 我实在是没有预料到啊…… 你先饶我一马,我定能将功赎罪,挽回皇军的损失,把齐泰茹捉拿归案!”
次山一郎哪还理会这些,又一巴掌打过去,顺手拔出战刀直逼王三六的咽喉,你的死啦死啦的!
王三六迭忙磕头,“太君,饶命饶命,小的一定给你把逃犯缉拿……”
次山一郎的战刀最终还是慢慢收了起来,然后说:“此话当真?”
王三六迭忙上前:“当真,不出半月我就把逃犯抓来见你……”
次山一郎把战刀一竖:“那就给你半月时间,若半月不见齐泰茹,就拿你的脑袋是问!”
王三六嬉皮笑脸:“游击队喜欢声东击西,我们也不妨跟他们来一个打鼓敲锣假唱戏,东边日出西边雨。”
次山一郎一脸狐疑:“你的什么意思?”
翻译官白铁忙做解释:“王三六的意思是皇军可利用虚张声势指东打西的方法对付游击队!”
次山一郎半天才说:“原来我们把你们看作是愚蠢的支那人,这是不对的!现在我猛然发现,这个民族不可小觑!”
赵晓勇躺在炕上,他要起身,妹妹爱芹却拦着不让。你说你伤成这样就想下炕,这怎么能行……
赵晓勇:“没事,我好多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急,我担心我手下的那些战士……”
爱芹说:“我就不信,离了你他们就不能打鬼子?”
这时母亲也在一旁说:“晓勇,你现在不能动,给我好好躺着,我们这是为你好。”
赵晓勇笑着说:“娘,我知道,我现在就想给你们走走看,你们看,我真的好多了。”
赵晓勇说着已经下炕自己走动起来,他的步子迈得有些踉跄,爱芹赶紧搀扶住他:“你看看你,还是有点站不稳。”
赵晓勇说:“娘,我的战士已经所剩无几了,我心里急啊…… 我必须再组建一支部队,可眼下我正愁着人手啊……”
母亲说:“那……这可如何是好……”
爱芹说:“要不咱们一块去找邢广原,他家不是有个保乡团吗?你不妨求助于他。”
赵晓勇说:“这人我知道,嘴上抗日,心又怕事,口里不一,迂腐固执。”
爱芹说:“我觉得你还是要去一趟的好,刚开始他一定是顾虑重重,说不定现在他的思想会有大转变。”
赵晓勇说:“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行我们今天就去。”
爱芹说:“那不行,现在你得好好静养,到时我陪你去。”
赵晓勇说:“我实在是等不及了,走,你现在就和我一块去。赵晓勇说到这儿已走出了房门。”
爱芹说:“没见过你这样的。要不我用木车推你去吧。”
赵晓勇说:“不用,我没那么娇贵。”
赵晓勇和爱芹来到邢家大门前,邢家大门关得死死的。
爱芹轻轻地拍打门钹,一会儿管家张得贵开门来了。
张管家边走边问:“哎呀,谁呀…… ”
张管家打开门时一下惊呆了。张管家惊讶地望着赵晓勇:“呀,怎么是你?”
赵晓勇说:“怎么我来不行?实话告诉你,当初我来邢家目的就是为了说服邢家积极参加抗日的,可谁承想事与愿违,出了点小差错……其实也是你们害死了香梅,香梅是个好女人,那晚她本是与我诉说苦衷的,可被你们当作奸贼来捉,为了保全性命,我只得一走了之……可哪承想,一脚不慎又陷匪巢……”
张得贵叹口气:“咳,别提了,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正处在难处。前些日子那些汉奸队又来了,他们又是要钱又是要粮,还要我们参加皇协军,都被老爷回绝了……可他们恬不知耻,今早天不亮又来了,你说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吗,老爷的意图就是让保乡团看护好自己的庄园,他没别的企图…… ”
赵晓勇说:“张管家,正是这个企图才害了他,现在看来老爷的这个想法已经很不现实,关键是你不打人家,人家非要打你,你不找事人偏要找事,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张管家说:“也是,经过一番周折,我们也渐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你说,你现有何高见?”
赵晓勇说:“我是想动员保乡团参加游击队,只有参加游击队,你们的庄园才能真正得到保护。”
张得贵叹口气:“我也是这么想,可东家现在是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啊……”
赵晓勇说:“这次我一定让他拿定这个主意!”
张得贵只好说:“那你好好跟东家说说,我担心你这次来还是张飞穿针——干瞪眼。”
赵晓勇说:“没事,事情怎么办我心中有数。”
就在这时,张明晓策马归来,他一下马上就说:“爹,小鬼子攻打咱李家庄了,我们出不出兵?”
张得贵不知如何是好了:“我的天,这可咋办呀……”
此刻,孙煜文正带领战士在李家庄与敌人展开一场血战。战士们凭借着土围墙将敌人一次次击退,不一会儿,敌人兵力又迅速增加,眼看着一场恶战又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几个村民在敌人炮火最密集的南围墙上点着了抬炮,一声巨响,方圆几十来米的铁砂子打得敌人狼狈不堪,大家齐声喝彩。
孙煜文站在围墙,一边查看敌情一边指挥:“大家要节约子弹,等敌人靠近再打。”
为了让敌人多浪费子弹,大家纷纷用擦枪条顶起帽子做靶子,许多战士的帽子被打落在围墙下。战斗愈战愈烈,敌人开始架长梯爬起围墙,等敌人爬上时,战士们便开始投掷手榴弹。
这时齐泰茹突然出现在围墙上高喊:“大家听好了,鬼子是咱们的吸血鬼,要调转枪口打鬼子,八路才是咱自己的人……”
齐泰茹刚喊到这儿,一颗子弹突然击中眉心,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孙煜文赶紧扶住齐泰茹:“齐叔……齐叔……”
齐泰茹这时慢慢睁开双眼,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说:“这是你的钱,还剩一半……”
孙煜文说:“齐大叔,你留着……”
齐泰茹说:“不……我对不起你们……”齐泰茹说着脑袋一歪咽了气。
战斗依然在继续,已经激战一天了,军民配合打退敌人十多次进攻,天黑时,敌人又有援兵乘车赶来,他们还运来了十几门迫击炮。
孙煜文果断地指挥军民趁天黑撤离。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率部行至另一个村庄时被敌人包围。敌军的火力集中一起向村内扑来……战斗更加激烈。孙煜文率部依靠围墙坚守,部分群众也纷纷赶来使用十几尊五子炮与游击队并肩作战,好在玉皇山下的民兵们扛来了几十箱手榴弹以解燃眉之急,可是手榴弹也很快用完了,很多村民们又主动砸碎自家的铁锅、犁铧充当台炮的铁砂……
石根一只胳膊中弹鲜血直流,二牛冒着敌人的炮火,扛着五子炮变换着方位,选择最佳位置向敌人开火……
赵晓武、张梓林分别带领部下奋力突围,他们一次次打退敌人的进攻,最终选择与敌人作最后的拼杀……
就在这时,孙煜文从望远镜里看到了赵晓勇正率队策马从敌人后方包抄而来,一时间敌阵大乱纷纷溃散…… 更有趣的是,王三六竟率部调转枪口与日军展开厮杀,这下敌阵更是大乱。
次山一郎见王三六策反,立即将战刀指向王三六,“你的八嘎——”
王三六刚要举枪指向次山一郎,不料被次山一郎一枪毙命。
猛烈袭击中,孙煜文突然中弹落马……他拖着身负重伤的身体,躲在一个墙角处。赵晓勇从硝烟中翻墙而来,想背起他离开。
孙煜文说:“晓勇,你不要管我,抓紧突围!”
赵晓勇说:“不,指导员我要和你一起走!”
孙煜文声嘶力竭:“你快想办法突围,我们需要增援,这是命令!”
赵晓勇流着眼泪手捂着胳膊上的伤口:“指导员,我走了,你咋办?敌人眼看就要追上来了呀……”
孙煜文忍着剧痛把自己的怀表放在赵晓勇的手中:“晓勇,这个给你……你快走……”
赵晓勇望着孙煜文左腿流出的鲜血,赶紧从自己的衬衣上撕下一块布条为孙煜文包扎。
孙煜文说:“不用了,你必须赶紧离开!”
赵晓勇说:“指导员,你千万别动,只要你不动就一定能躲过此劫……”
就在这时,赵晓勇见一个鬼子正端着枪向他们走来。
孙煜文举枪扣动扳机,一声枪响,敌人倒在墙下。
孙煜文再次厉声命令赵晓勇:“赵晓勇,你要服从命令!”
赵晓勇只得含泪翻墙而去……
一声嘶鸣,那是孙煜文的枣红马,它从墙的另一端冲了过来。枣红马来到孙煜文的跟前,用嘴巴扯一下他的衣领。
孙煜文明白了它的意思,他努力了几次都没能上去……
这时,次山一郎带领日伪军已经包围上来了,刘大椿嘻笑着说:“煜文大哥,其实你上当了,我们保安大队投降是给游击队一个欺骗,今个兄弟就对不住了……”
第三节 夜半寻觅
日军指挥部里,电话再度响起。次山一郎小心翼翼地拿起话筒。上司的训话让他肃然起敬:“胶济运输线的中断,是大日本帝国建设大东亚共荣的重大损失,必须立即修复,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对战争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的明白?!”
次山一郎深知此事重大。他在电话机旁恭恭敬敬地接受着上司的训话:“嗨……嗨……”当电话挂断时,他已惊出一身冷汗……
次山一郎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走动,经过一番慎重思索后,他在地图下精心谋划,副官和翻译官站在他身旁。
“占据黑铁山西南与西北两侧的花山与蟠龙山,以其掎角之势卡住游击队的咽喉,让游击队变为笼中之鸟,这将是牵制游击队最有力的措施。我们要充分利用他们的这一弱点,培养大批皇协军,让他们相互残杀……我们的上司是何等英明,在他们踏进这片土地时,就已经掌握支那人的秉性,未来一定属于大日本帝国!”次山一郎的慷慨陈辞令他的部下钦佩之至,副官一个立正:“嗨!”
…………
当十几只山羊和十几头肥猪肉运进保安大队时,刘大椿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刘大椿面对次山一郎说:“太君,你这是……”
次山一郎说:“从今日起你要率部驻扎在花山一带,与皇军携手消灭土八路!这是大日本皇军对你们的奖赏!”
刘大椿谦笑着:“太君放心,保安大队会立即上山,坚决执行皇军命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是眼下我们的后勤保障捉襟见肘,这没有充足的后勤保障将是严重制约我们的一大问题…… ”
次山一郎眯起眼睛沉默一会儿才说:“经费不足不是问题,皇军完全负责这次行动的所有经费,并且事后还会大大奖赏你们……”
刘大椿说:“好,只要太君有这话,我将立即命令部队于明晨卯时占领花山,我相信在太君的大力支持下,土八路定会被一网打尽!”
次山一郎笑了:“吆西,你的大大的……”
…………
晨曦微露,张得贵牵着他的牧羊犬刚上山坡, 突然发现一支长长的队伍正向这边开来。他定睛一看,辨认出是县保安大队的人马,县保安大队这么早出征有何事?正在迟疑,他一眼又辨认出骑马走在前面的刘大椿。他赶紧走上前恭维:“刘队长,你这是做啥去啊,要不要到家先坐坐? ”
刘大椿慢条斯理地说:“那自然,以后我们常驻花山有的是机会,现在是军务在身,不敢造次,改日吧…… ”
张得贵一听此话,感到话里有话,保安大队要常驻花山,这可是骑在保乡团头上拉屎的事情呀,这还了得?!
张得贵急急火火赶回邢家,一进院门,见邢广原正站在二层小楼的晾台上用一根长筒望远镜细心察看,样子显得有些焦躁,对于张得贵的到来他似乎置若罔闻。张得贵只好说:“老爷,保安大队开来了。刘大椿说要在此安营扎寨,看来这势头不小啊,听说保安大队和日本人沆瀣一气,这简直就是骑在我们的头上…… ”
邢广原长吸一口水烟,没有立马回答。待了一会儿,才听他长吁一口气说:“这叫逼着哑巴说话,口渴偏给盐巴。看来这一仗是不打不行了,既然逼到咱家门,那就别怪我急眼了…… ”
张得贵说:“是啊,看来这一仗是早晚的事,说什么咱也不能抱着自己的脑袋任凭欺辱啊。”
邢广原:“现在趁着保安大队还没有站稳脚跟,给他一个下马威,最好除掉刘大椿这个祸害,省得他以后再和我们过不去……”
邢广原说到这儿,自然联想到秀枝,秀枝离开人世不久,刘大椿曾留下一句话,若不交出刺客,日后必将兵戎相见!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这仗不打谁也咽不下这口气!今天我非和他决一死战!想到这儿,他大喝一声:“保乡团集合——”
张得贵赶紧跑到后院喊,“保乡团集合——”
一霎间,保乡团齐刷刷地站成两排。
邢广原这时开始训话:“大家给我听好了,平日里养精蓄锐,今天用你们的时候到了,你们要为邢家争气,如果我们今日不对这伙畜生进行反击,明日他们就会闯进我们家来跟我们抢饭吃,想一想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保卫家乡,我奉劝大家,一定要众志成城,坚决消灭与我们为敌的汉奸刘大椿!”
邢文刚说:“爹,您放心,我和张明晓一定会带领保乡团打好这一仗,为家争光!”
邢广原说:“儿子,有你这句话爹就放心了,不过你们可要多动脑筋,子弹可是不讲情面的。”
张得贵望着邢家这支看上去朝气蓬勃的年轻队伍,禁不住还是有点忧心忡忡。
邢广原对张得贵此时已经毫不忌讳:“这一仗,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世间之时,皆为胜者王败者寇。也许这一仗会使我们走到山穷水尽;今天,我才真正醒悟当初为什么就没能想到依靠游击队……”
张得贵忙说:“老爷,这仗还没开打,咱不能说破气话,应为咱们的队伍鼓舞士气。”
邢广原像没有在意张得贵的话,仍然继续说:“如果这次交战保乡团落败,我还有个最后的嘱托,就是让明晓带慧娟远走高飞……”
张得贵双眼呆滞了,半天才说:“好……好……老爷,我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次日清晨,晨霭似纱般笼罩大地的时候,刘大椿已站立花山峰巅俯瞰脚下溪流山川。他观望着黑铁山与九顶山起伏连绵的山脉,禁不住大发感慨:“日出冉冉,霓霞满天。青山壮志,苍翠无边。不做苍鹰待何时,秋风何绿大山川! ”
刘大椿感慨正浓,副官孙家良气喘吁吁地从山下赶来,相隔几米一个军礼:“报告刘队长,山下游击队正在向我们迅速逼近。”
刘大椿声色俱厉:“整装待命,等他们进入我们的有效射程之内,我们就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这次我们要大显身手,重振军威,也让日军见识一下我们的勇敢和智慧!保安大队有保安大队的本色,哪像游击队打几枪换一个地方,贪生怕死的样子,打就打个痛快,那才叫真正的打仗!”
刘大椿的话音刚落,枪声响起。不一会儿整个花山坡便是硝烟弥漫。花山再不是往日的花山了,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世界。
刘大椿用望远镜细细观望,这时才发现山坡下稀疏和密集的人影已遍布四周,他们正以包抄式的战势向山顶涌来……这是什么战术,莫非是游击队的麻雀战或口袋战?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吗,“集中兵力给我狠狠地打!”刘大椿的一声令下,轻机枪像疾风暴雨般喷起了火舌……
山下黑压压的人群开始抱头鼠窜,瞬间躲避在沟沟坎坎和地头堰边……很显然他们已经遭到最沉重的打击,省悟到方才进攻的盲目。教训往往是从疼痛中获得,教训也往往是反败为胜的基础和动力。
刘大椿说:“可以断定,这支来自山西坡的势力并非游击队,而是邢家的保乡团。他娘的,保乡团也敢抽老子的后腿,想当初还不是老子给他们支持,现在倒拿老子的枪打起老子来了,好,今天我要让保乡团好好保一保你们的家乡,给我打,一个不留!”
刹那间,保安大队的轻机枪又一次大显身手,它像一把巨型的扫把,在山坡横扫一气。
邢广原怎么也不会想到,保乡团在与保安大队对峙时,日伪军又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这使他们一下变成了一张任人吞噬的馅饼……
中午时分,邢家的保乡团已经溃不成军。保乡团在急于撤退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日军已将他们团团包围,使他们前不能攻后不能退,这下保乡团开始四分五裂……
张明晓面对保乡团毫无反抗之力心灰意冷。他急中生智,带一路人马开始横向突围,这个选择让他真的在危难中寻找到了求生的希望,因为他在生死关头奇迹般地发现游击队已经攻下了山头。于是他们开始集中火力向山下的日军反扑……
硝烟弥漫的战火中,张明晓遽然看到了慧娟和月荷的身影。这可真是奇迹般的邂逅,此时,邢慧娟正搀扶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伤员向沟岔内撤离,猛然听到张明晓的呼喊:“慧娟—— ”
邢慧娟回头张望,一眼认出了张明晓。她仿佛也是在一瞬间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明晓,是你,你们的保乡团呢?”
张明晓这时已经泣不成声了:“保乡团已经没有了……”
保乡团的惨败,意味着邢家的惨败。邢家何去何从,邢慧娟不禁潸然泪下。她望着张明晓迟疑了片刻,最终喊了一句:“你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抢救伤员啊……”
中午时分,孙赖推着木车,木车上捆有四个大木桶,还插着一面膏药旗,向山坡下赶来。
孙赖边走边喊:“太君,太君我给你们送饭来了,今天是刚煮好的羊肉汤,羊汤泡馍阿弥陀佛哪……”
孙赖的车子一到日军阵营,士兵就立即一阵骚动。很显然他们这是饿极了,纷纷扑上前来。孙赖说:“各位大哥兄弟,不要急慢慢来,保证每人一份……”
不一会儿,次山一郎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很多士兵竟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呻吟不止。
次山一郎惊诧了:“这是怎么回事?”
翻译官白铁大声训斥:“孙赖,你他娘的给皇军吃的什么?”
孙赖说:“这是给皇军特意杀的羊,一只大肥山羊哪……”
翻译官白铁:“你看看地上,老子非毙了你不可!”
翻译官白铁说着拔枪对准了孙赖。孙赖一瞪眼:“别别别……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赖说到这儿,望着满地哭咧咧的士兵说:“张管家,你这是让我送的什么饭啊……”
翻译官白铁:“说不着,现在我要送你上西天了……”
孙赖喊:“不不不,白翻译官,你别开枪——别开枪——”
枪声一响,孙赖倒在了木车上…… 那样子也像刚喝了一碗羊肉汤。
战斗持续到傍晚。当邢广原在夕阳残照下望着漫山遍野的保乡团士兵遗体,禁不住吁天长叹:“完了,全完了,我的保乡团啊…… ”邢广原喊出这一声的时候,突然瘫坐在地。张得贵赶紧吩咐家人把邢广原搀扶回家。
张得贵提着马灯在山坡上四处寻觅,他边走边自语道:“儿啊,你去了哪儿?你不会出事吧,你绝不会…… ”
张得贵从山西坡找到山东坡,当他确信尸体中根本没有自己的儿子时,总算得到了一丝慰藉。“这就好,这就好啊……儿子你会去哪儿呢?该不会被鬼子抓去做了俘虏吧……”
不知怎的,张得贵的马灯这时突然掉落在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