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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金辉 歌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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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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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野》连载

第十章

第 十 章

第一节 亲手绣旗

邢慧娟一边策马一边对秀枝附耳道出了她们要去的地方。秀枝大声问:“这能行?那刘队长能听咱的话?”

邢慧娟说:“没问题,只要你听我的,事情就一定能办妥!”

骏马奔驰,山路上疾驰的马蹄像鼓起了一阵清脆的掌声。不一会儿,邢慧娟和秀枝便赶到了县保安大队。邢慧娟说:“三姨妈,你先进,见了刘大椿,就说日本兵现正在攻打黑石山,让他马上出兵营救亲兄弟,如果他现在不出兵,他的兄弟就会性命难保……不管怎样,你要利用一切办法动员刘大椿尽快出兵!”

秀枝忧心忡忡:“只有一试。”

邢慧娟说:“这是唯一的选择,再不这样,任何机会都没有,我们只能孤注一掷。”

秀枝说:“刘大椿的邪脾气你不是不知,万一他……”

邢慧娟:“没有万一,只有必须。”

秀枝只好壮着胆子去见刘大椿,刘大椿一见秀枝,双眼眨巴几下,还以为是认错了人呢,迭忙说:“秀枝……这是啥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还以为再也不好见面了呢……”

秀枝见到刘大椿也似久别亲人再度相逢,话语自然变得缠绵起来:“刘队长,我也是,这不来见你了……”

刘大椿咧着大腮帮,大牙也露出来了:“好好,正盼你来呢,不过我好像感到你这次来是有什么急事……”

秀枝急切地说:“日本兵正在攻打黑石山,我是为营救你兄弟才来的,你赶紧派兵吧,要不就来不及了。”

刘大椿一听,脸色骤变,不过一会儿面色又白里透红。可他不表态,只一个劲地吸烟,直到邢慧娟出现在他面前,他才解嘲似的与邢慧娟客气:“慧娟你……请坐,坐……”

邢慧娟说:“刘队长,救急如救火,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日军屠杀自己的兄弟,赶紧想个办法解救自己的兄弟,这事仅靠保乡团确实杯水车薪。”

刘大椿思考半天,长出一口气:“我那个不成器的兄弟你有所不知,从小我疼他,前些年我看他无依无靠,就让他到保安大队,可他一是馋,二是懒,一门心思就想那天上掉馅饼的事,吃喝嫖赌他样样俱全,后来还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偷。他不但偷了县长家的保险柜,还差点偷了县长夫人。把我害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每次见了县长都是毕恭毕敬心如刀绞…… 他倒好,跑到黑石山当起了山大王,这下可把我这当哥的给坑苦了。这样的兄弟,杀了都不解恨!再说了,你们不知我现在的处境,上面有令,不允许保安大队轻举妄动,抗日,这要首先看共产党能抗出个什么名堂,如果我一动,恐怕要沾惹很多是非,将来难以应对…… ”

邢慧娟说:“刘队长,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个有血性的男子汉,难道连生你养你的家乡受侵略也袖手旁观无动于衷?那你这个保安大队长也真是当得有点太窝囊了…… 那些亡国奴和懦夫才这样贪生怕死任人宰割呢!”

刘大椿显然被激怒了,他有些急眼:“你看你这话说的,你说我是亡国奴,懦夫?”

邢慧娟说:“不是亡国奴和懦夫,那你为什么唯唯诺诺,连个跑到眼前的豺狼都不敢打?”

刘大椿说:“什么,我没那么怂!”

邢慧娟说:“过去我还以为你是个性情豪爽,敢打抱不平的保安大队长,可没想到你会这么软弱……”

刘大椿:“你说我软弱?”

秀枝说:“刘队长,慧娟说得对,我看你还真是有点怕这怕那……”

刘大椿思量片刻终于说:“好,你们说我软弱,这次我偏要坚强一次!也就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就此一回,这次我倒要让你们看看,我是不是一腔热血的男子汉!不过这种事,下不为例。”

刘大椿说到这儿,大声发令:“勤务兵,通知队伍更换便装集合!”

邢慧娟说:“刘队长,这就对了,改天你到我家我给你连敬三杯!”

刘大椿勉强一笑:“我就等你给我端酒,还有三姨太,你们哪个也不能少!”

…………

邢慧娟和秀枝归来时,邢广原正在房间里踱步,他没想到女儿这么快就调动了保安大队,禁不住有些激动,这可真是房顶失火盼来了及时雨啊,实在是太难得了!于是,他急忙吩咐张管家:“赶紧命令保乡团,配合保安大队一同作战!”

邢广原说完这话,猛然转身对邢慧娟说:“不过你从今天不能再出这个家门了,父亲就担心你再出什么意外,你这做女儿的也实在太不让家人省心了…… 本来父亲是想让你好好读书学习文化,可你东跑西颠,不把心思放在做学问上,而是替国家担忧,你说你这不是有点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了吗……”

邢慧娟说:“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道理难道你不懂?”

邢广原说:“我不听你这些纸上谈兵的大道理,你还是安安稳稳地给我待在家里,我担心这样下去,会闹个鸡飞蛋打!”邢广原说到这儿,吩咐张管家,“你去把文刚叫来。”

不一会儿,张管家与邢文刚走进门来。邢广原面色冷峻:“文刚,从今日,你把你姐给我看好,如果她再走出这个家门,我拿你是问!”

张得贵走到邢慧娟跟前,宽慰说:“大小姐,老爷这也是为你好,你不知道自从你出了黑石山那事,他是天天在为你担忧啊,眼下又要打仗了,他能不为你提心吊胆……”

这夜天色特好。一轮圆月悄悄升上东山梁,大地很快被沐浴在一片银灰色的世界。尤其村庄就像画家手中的一幅素描,暗淡中映现出黑与白的暗影和轮廓。邢慧娟坐在书桌前透过窗口凝望星空,心情却不能平静。她依然在挂念着张梓林他们,但愿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对敌,一切向好…… 这时远处的枪声清晰可辨,再想细心聆听时,外面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突然静止了。这时,丫鬟菊香端着饭菜走进房来。

菊香说:“大小姐,你吃饭……”

邢慧娟说:“端回去,我不饿。”

菊香说:“太太吩咐,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吃……”

邢慧娟说:“那好吧,就放桌上。出门把三姨妈叫来。”

菊香点头应道:“好嘞。”

一会儿,秀枝走进门来。

秀枝说:“慧娟,怎么还不吃饭,还在生你爹的气?”

邢慧娟说:“我想要你再为我做件事,这件事还是非常急也非常重要。”

秀枝说:“啥事,你快说,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为你去做。”

邢慧娟说:“你到县城丝绸店,给我买几尺红绸来,越快越好。”

秀枝说:“怎么这么急,你要红绸做啥?”

邢慧娟说:“买来就知道了,此事十万火急。”

秀枝说:“我正好有六尺红绸,给你拿来便是。”

邢慧娟说:“太好了,这一定是你出嫁时带来的吧?”

秀枝说:“算你说得对,出嫁那天,俺娘就给俺六尺红绸,说是带块红绸喜庆、驱邪……”

邢慧娟说:“我这就是喜庆、驱邪用的,待会儿你也来帮忙。”

一会儿,秀枝拿着红绸走进邢慧娟的房内,邢慧娟拿出针和彩线说:“今天我们做的这件事对你对我来说,那是无比神圣……”

秀枝问:“什么事,让你这么激动,你快说。”

邢慧娟说:“好吧,你来看……”

邢慧娟把红绸展开,用尺子慢慢比画着,不一会儿,就在上面画上了一把锤头和一把镰刀。

邢慧娟说:“我们要在这上面绣出一个非常动人的图案……”

秀枝说:“绣这做什……”

邢慧娟说:“这就是我们进行革命斗争的象征。”

秀枝说:“我知道了,你原来是想绣一面红旗啊。”

邢慧娟说:“正是。我们发动抗日武装没有一面旗帜怎么能行呢?所以我们要绣一面旗帜,好鼓舞战士奋勇杀敌!”

秀枝说:“这真是太好了,这个忙我得帮。”

邢慧娟说:“那我们赶紧行动吧。旗帜,这是多么神圣的象征!”

邢慧娟用尺子精心设计着图案,一把锤子一把镰刀镶嵌在红旗的左上角,秀枝开始按照邢慧娟绘制的图案进行刺绣。

秀枝说:“慧娟,看来你也要参加这次行动?”

邢慧娟说:“你猜呢……”

秀枝说:“我看像…… 不过我倒觉得我们女人多半还是在家的好……”

邢慧娟说:“女人怎么了,女人和男人不是一样?革命也需要女同志嘛,你知道,八路军里有好多女战士呢,她们各个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古代的穆桂英、花木兰不都是女人吗。”

秀枝说:“说是那么说……要真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第二节 深陷误区

刘大椿在黑石山悄悄地侦察着地形,他把副官孙家良叫到跟前,指着山坡说:“看好了吗,就那山崖处,把队伍带到那儿,瞅准时机打一个伏击就撤,绝不可恋战;我们要把功劳留给保乡团或游击队,这次我们做个无名英雄就好,也算付了一次保卫家乡的人情、付了一次营救兄弟的人情。”

张梓林辞别了邢慧娟急匆匆赶往玉皇山,二牛带领几十人早已隐蔽在山路旁。张梓林一靠近山垭口,二牛就突然出现在张梓林面前,二牛除了手里提着一支匣枪外,肩上还背着一支步枪,这让张梓林大为惊讶:“二牛,你这枪是哪儿来的?”

二牛说:“从山匪的手里夺来的,昨晚的收获……”

张梓林发现三弟梓旺也站在了二牛的身后,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用牛皮纸捆扎好的炸药包。

张梓林说:“三弟,你行啊……”

张梓旺说:“我特意给小鬼准备的。”

张梓林说:“三弟,你这可是为游击队做了一件大事。”

张梓旺说:“本来我是给山匪们预备的,可没想到小日本赶在他们前面了,只好先款待他们了。”

张梓旺这么一说,大家哄地笑了。就在这时,廖乡山带领几十名师生也赶来了。廖乡山站在沟崖仔细观察一番地形,才告诉大家:“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借此地形,诱敌深入,采取出其不备的方式消灭敌人,并堵住敌人退路。由于敌强我弱,我们绝不可蛮干。”

一支近百人的队伍,很快兵分两路埋伏在了山垭口两侧,大家纷纷准备好大量的石块,然后又把石块垒成了一道石墙,等待着战斗的打响。

夜色深沉,张梓林聆听着黑石山的枪声,心里暗暗嘀咕,也不知现在月兰的情况如何,一定要通过这次战斗营救出月兰……

漏夜时分,战斗起始并未发自黑石山,而是来自黑石山南侧的玉皇山。只听两山之间枪声从玉皇山坡突起,像一把巨大的扫帚扑向日军,一时间日军像马蜂窝里捅了一把火,瞬间四处溃散。

张梓林望着玉皇山坡心想:“难道这就是邢家派来的保乡团?看阵势之猛又有点让人生疑,邢家保乡团能有如此火力?”

月上中天,刘二椿命令手下兵分三路开始潜逃,赵晓勇带领部下护送刘二椿和月兰,他们几经周旋,最终决定从山南陡峭处寻找一条逃生路线。

据说,清末年间,村里有个猎人,被一群饿狼逼到了悬崖,猎人求生无助选择跳崖,结果被挂在了荆棘丛中,是悬崖让他重获新生……

但愿我们也能躲过此劫,刘二椿想到这儿开始暗暗祈祷,双手合十深深地鞠躬……

祈祷毕,刘二椿吩咐部下拿来一条长绳索,将绳索系在一棵松柏树下,然后开始捋绳下山。

“记住,我们从这里下山,就可潜入灌木林,在灌木林里开一条小道,就可进入连接南山的山林,只要进入南山,就可绝处逢生……”刘二椿说到这儿随即命令,“李大安——李大安——”

李大安立即回答:“到!”

刘二椿命令:“你在前面探路,不得有误!”

李大安答:“是!”

李大安听到命令顺着绳索刚下不一会儿,就啊的一声坠落悬崖。

“他娘的,李大安哪李大安,你一点都不安,多好的兄弟呀,你就这么走啦……”刘二椿欲哭无泪。

刘二椿走上前在悬崖处细细观看。这时,王三六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跑来:“刘司令,谁承想,孙二秃那小子眨眼成了日本人的狗腿子,他在下面替日本人传话,说如果我们再不投降,鬼子就要放火烧山了,这一放火,恐怕咱们逃都没处逃了啊……我看咱倒不如趁早投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朝一日我们重整旗鼓不是一样?”

刘二椿打了个愣怔,像傻了一样呆呆地望着夜幕。

赵晓勇见他木然呆滞,上前劝阻:“司令,看来我们真的已经穷途末路了…… 真不如先委屈一下自己……”

就在这时,几发炮弹落在了房顶,房顶立即燃起大火;紧接着又是几发炮弹呼啸而至,刘字大旗被炸得七零八落。

无计可施的刘二椿这时只好向赵晓勇:“老弟,我看咱只有走最后一步棋了,这也是无奈之举了,不过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咱到了小日本手里,谁知他们会怎么收拾咱哪…… ”

赵晓勇说:“那我们就先派人提一个条件……”

刘二椿说:“对、对,我看还是让王三六去吧,王三六嘴巧,低三下四的也地道。”

王三六一听,骨头软了,哆嗦着嘴巴:“二位大哥,你们怎么又拿我开刀,这不明明是先让我送死吗,我不去,要去大伙一起去。”

刘二椿说:“好兄弟,事到如此,横竖咱都是一个结果,大哥是看你脑瓜灵光懂得随机应变,才这么决定的。我只是想让你打个前探,跟他们好好说说,借你的口舌提个简单的条件,如果他们能接受我们的条件,那就盼到了好处嘛……”

王三六忧虑片刻说:“那好,这我……就依了大哥。”

王三六说着向刘二椿深深地鞠躬,眼泪簌簌而落:“二位大哥,我家中还有老母,如果这次我丢了小命,还望二位大哥替我料理…… 到时我在天之灵也感激咱们兄弟一场……”

刘二椿说:“好兄弟,咱不兴净说些不吉利的,你不会死,要死也轮不到你……”

王三六只好跌跌撞撞地去了。王三六下到半路,就躲到路旁一块大石后,双手合成喇叭状高喊:“孙二秃……孙大哥,你听着,我想下山和你谈谈,我们本不想和皇军发生冲突,这实在是被迫无奈……被迫无奈呀……”

山下的孙二秃回话:“兄弟,快下来吧,皇军对投降的会大大奖赏。”

王三六说:“奖赏……我不要,只要皇军能饶恕我们,我们愿意为皇军效力。”

孙二秃说:“好,皇军欢迎你们,你们就不要再犹豫了……”

王三六这会儿放心了,可刚走不远,就被扑上来的几个身影摁在了地上,只听孙二秃说:“兄弟,先委屈你一下,我得向皇军领赏。”

王三六说:“孙大哥,你怎么变得这么快,昨天还称兄道弟,现眨眼就成陌生人加仇人了?”

孙二秃说:“这都是被迫无奈,我得生存,生存就必须这样。就像皇军说不抢老百姓的粮食,不抢了吗?这回我把你交给皇军,就看你的造化。”

王三六一下山,就被押到了次山一郎面前。他干脆扑通跪地说:“太君、太君哪…… 我们实在是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军啊……”

次山一郎一阵叽里呱啦,翻译官白铁翻译说:“太君问,昨日你们把三个皇军的士兵带到了什么地方?”

王三六迭忙解释:“长官,我们实在是不知什么皇军的事,这一定是误会、误会啊……我们根本就没见过什么皇军…… ”

白铁说:“既然你们没有冒犯皇军,为何迟迟不降?”

王三六说:“太君,我们都是些穷兄弟,哪见过什么大世面,可惜死了那么多兄弟……我们一时糊涂才…… 不过我们愿意将功补过,望太君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白铁呵斥:“太君命令你,赶紧上山让你们的人缴械投降,不然皇军可要仔细搜查,等确认你们确实没有扣留和杀害皇军士兵,皇军将优待俘虏!”

王三六立即点头,赶紧向山上高声大喊:“刘司令,你们赶紧下山吧,皇军说了要优待俘虏…… 如果再拖延时间,就来不及了……”

不多时,山路上稀稀拉拉走下三十几个无精打采的身影,他们将手中的枪支依次堆放在山路一旁,然后像落汤鸡似的瑟缩在一起。

这时次山一郎叽里呱啦地开始训话,白铁随后说:“你们谁是当中的头目?昨日几个日军哪里去了,要统统交代,隐瞒者将格杀勿论!”

这时刘二椿来到次山一郎面前,十分谦卑地低下脑袋:“太君,我们确实不知事情的缘由。这……纯属栽赃陷害,如果我们敢冒犯皇军一根毫毛,我愿拿性命抵偿!”

次山一郎见刘二椿低头作揖的样子,上前抓住刘二椿的衣领,啪啪就是两个巴掌:“你的八嘎!”

次山一郎这时突然发现了月兰,便撇开刘二椿阴笑着向月兰靠近:“花姑娘……花姑娘的……”

白铁走到刘二椿的跟前低声说:“你听懂了吗?太君发现了你们的花姑娘,那就委屈一下她了……”

刘二椿听到此话立即慌了手脚:“太君,太君,这是我的媳妇,我的媳妇,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呀,望太君开恩、太君开恩哪……”

赵晓勇这时也连忙拱手作揖:“太君,看在我们甘愿投靠皇军的分上,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次山一郎走到赵晓勇的跟前,啪啪又是两个耳光:“你的八嘎!八嘎——”

刘二椿见月兰身陷绝境竟无计可施,只好对月兰说:“月兰,为了活命,你就委屈一下自己吧……”

夜渐渐深了。只有风还在苟延残喘地流动着,听来哀婉而又凄凉。

不一会儿,月兰终于被两个日本兵抬出了帐篷。

当月兰被抬出帐篷时,身下流淌的鲜血已经把衣裤湿透……

刘二椿扑上前,连喊几声:“月兰、月兰、月兰……”

月兰躺在担架上双目紧闭,像没了生息。

这会儿刘二椿痛不欲生了:“月兰,你一定要挺住,我去请郎中…… 说着他不顾一切的一个纵身跃上战马,消失在夜幕。”

赵晓勇干脆将躺在担架上的月兰抱在了怀里,他悄声安慰着月兰:“月兰,月兰,你挺住……”

刘大椿带领保安大队到达黑石山对面的玉皇山时,月亮正爬上山顶,皎洁的月色使得山野与山壑之间像抹了一层霜,稀疏的星辰躲在天幕的深处,一眨一眨像在窥视。

此时的山峦死一般的静谧。

这时,刘大椿一声令下:“打——给我狠狠地打——”

山坡顿时枪声骤起,使得日军哗然大震,犹如平静的水面突然掀起一股巨浪,日军阵营大乱,日军开始抱头鼠窜……

此刻,次山一郎挥舞着战刀歇斯底里,他的叫喊在慌乱的骚动中已显得苍白;就在这时,山垭口两侧的山崖上突然枪声四起,乱石横飞,似一阵急风暴雨倾天而降,紧接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在敌军中砰然炸开……

日军一霎间鬼哭狼嚎般溃不成军……

此时,次山一郎猛然犹如坠入五里云雾,他张望着地上一个个被炸死的士兵,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大声疾呼:“撤——撤——”

第三节 军旗飘扬

邢慧娟和秀枝绣完军旗,展开军旗端详着。邢慧娟感叹不已:“今晚这面军旗就要飘扬在举义现场,也将永远飘扬在大家的心中。军旗就是方向,军旗就是力量!我们必须马上送到山上!”

秀枝说:“那咋成,现在家丁把得那么紧,你根本出不去。”

邢慧娟说:“你赶紧把文刚叫来。”

秀枝说:“他更不允许你离开,老爷又作吩咐……”

邢慧娟说:“你不要担心,快去叫他,我自有办法,只是你为我保守秘密即可。”

秀枝说:“那好吧,只要你不把我牵扯……”

邢慧娟说:“你放心,这事我不会把你牵扯,你为我做事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再为你添麻烦呢。二人正说着,邢文刚已经走了进来。”

邢文刚说:“姐,这时候,你又有啥事要找我?”

邢慧娟说:“现在我要你和我一起上山。”

邢文刚问:“上山?去那儿干啥?”

邢慧娟捧起军旗:“把这面军旗送给游击队……”

邢文刚说:“姐,你可真行,这是你绣的?”

邢慧娟说:“是我绣的,你想想,这发动武装举义,没有旗帜怎么能行?”

邢文刚说:“也是,可这我们从哪里出去……”

邢慧娟说:“不行我们就从墙头或后院的墙角……”

邢文刚说:“姐,你尽给我出这好主意,到时我又要挨爹的剋。”

邢慧娟说:“好弟弟,到时你姐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邢文刚很不情愿地找了一把铁锹,悄悄地带领邢慧娟从房后溜向后院墙角……

邢文刚用铁锹撬开一个窟窿,很不情愿地说:“姐,这次你可把我给害了…… 咱爹知道,还不气死。”

接近午夜,黑石山的战斗结束。

此时的夜再次安静。

廖乡山、姚辛明站在高台上,他们刚要发言,邢慧娟气喘吁吁地走上高台,双手把自己绣的军旗递给了廖司令。

邢慧娟说:“廖司令,这是我们绣的军旗……”

廖司令说:“慧娟,你来得可真够及时……”

廖司令展开军旗,整个会场仿佛都被这鲜艳的军旗照亮。姚辛明说:“同志们,为了团结广大群众共同抵御日寇侵略,今夜我们在此举义,从今日起,我们要在这面旗帜的指引下万众一心,同仇敌忾,为保卫家乡英勇杀敌!下面请廖司令讲话。”

廖乡山首先向大家行一个军礼,然后郑重其辞:“同志们,今夜我们在这里宣告我们的抗日武装正式成立,这标志着我们中华民族的抗日大军中又增添了一支新生力量。今后,我们要用我们的血肉之躯捍卫这面旗帜,同心同德,为消灭一切来犯之敌不懈努力!虽然我们目前的力量还相当薄弱,这还需要我们广泛发动群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壮大我们的队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要让抗日的烽火燃遍鲁中,燃遍齐鲁大地……”

廖乡山的话语博得阵阵掌声,在大家激情高涨齐声喝彩的同时,张梓林发现了人群中的赵晓武,同时也看到了月荷,还有李家庄的赵德强,大家一起握手欢呼……从此,这支抗日武装队伍由廖乡山任司令,姚辛明任政委。

不一会儿,大家又高擎军旗高唱起新编的《游击之歌》:

我们的队伍发源在黑铁山

我们出没在山野

战斗在河川

风餐露宿打豺狼

保卫着这片家园

……

早晨,北风呼啸。廖司令和姚政委走在山路上。

廖司令说:“姚政委,从现在我们在群众中的响应程度来看,很不乐观。许多群众见了我们躲着走,有的战士一天仅吃到一顿饭,而且还是干巴巴的几个菜团子……”

姚政委说:“山东这些年兵匪四起,百姓多年被糟蹋怕了。眼下我们部队人多嘴杂、衣着不等,群众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我们。最有效的办法应该是学习咱们红军当年的工作作风,尽快召集当地乡绅和社会有关人士开个座谈会,向他们宣传我们这支队伍的性质和任务;同时我们要用严明的纪律,良好的作风去影响他们……”

廖司令说:“我们不妨借此机会把各村的村长、族长、乡绅召集在一起,和他们共商大计。百姓都是爱国的,给他们讲明道理,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理解我们……”

姚政委说:“是啊,咱得让百姓进一步了解我们,只有百姓了解我们,才会信任支持我们……”

话音刚落,一战士来告:“报告廖司令,我们班有名同志因饥饿晕倒……”

廖司令说:“看来我们得抓紧想办法得到百姓的支持,没有百姓的理解和支持,我们在此将难以立足。”

张梓林这时急急火火地走来,边走边说:“快,我刚从老乡那儿搞到几十个杂面饼……”

廖司令问:“梓林,你是怎么搞到的?”

张梓林说:“今天一大早,我发动大家跟老乡们去干活,老乡们过意不去,就留我们吃饭,还给了我些煎饼……”

廖司令说:“眼下我们就得深入群众,多帮助群众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和农活,这样他们才会拥护我们。”

姚政委说:“对,老乡们最希望我们能和他们亲近得像一家人,一家人才能一家亲嘛。”

廖司令说:“那从今天起,我们就下村入户,白天帮助群众做农活,晚上再和小鬼子们周旋!”

姚政委说:“抓紧解决战士们的吃饭问题,这是目前摆在我们面前的首要任务,这倒让我想起一个人,这里不是有个叫彭展的生意人吗,人称彭展爷,我们可以去找他,说不定他会给我们一些帮助。”

张梓林说:“彭展,是有这么一个人,他是这一带的倒牛商户,家有两个四合院,常年以贩牛为生,此人秉性孤僻,一般不和村里人接近,我们去跟他谈过了,榆木疙瘩脑袋,枣木杠子脾气,倔强得很。”

姚政委:“彭展,那可是咱九山中学的老熟人,还是赵晓武的未来岳丈呢!这回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走,咱去会他,我就不信他对咱不欢迎!”

姚政委一进彭家大院,彭展的女儿枣花正端着洗菜盆走出房门,她一眼就认出了姚辛明。

枣花惊讶地说:“姚老师,您来了啊……怎么会这么巧……”随后她朝房内喊,“爹,你看,是我们的姚老师来了……”

房门前立即出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他手里拿着长杆烟袋,笑呵呵地迎出来:“稀客稀客,姚老师真是你啊,他们说我还不信呢……”

姚辛明说:“告诉你,我们开始拉队伍打鬼子啦,你得支持……从现在起,你们村就是我们的根据地,郝校长有点事,过几天就到。”

姚辛明望着这个特殊的农家小院,沉了沉又说:“你看看你有这么多的好房子……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不是很好……”

彭展赶紧说:“姚老师,你说咋住就咋住,我还可以让出一个四合院哪,另外再提供一些粮食,谁让你们曾经是孩子的好老师,郝校长又是孩子他爹的救命恩人呢!”

姚辛明说:“那我们可是求之不得了,你这下可为游击队解决了大问题哪!”

彭展笑着说:“理当如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彭展对女儿说:“枣花,准备酒菜,我要和姚老师他们喝一壶!”

枣花笑着说:“好,那我现在就张罗饭菜。”

…………

姚政委与张梓林走出彭展家院。姚政委与张梓林边走边说:“五年前,彭展到章丘去贩牛,半夜被强盗跟踪,是郝校长救了他,从此,他视郝校长为救命恩人……”

张梓林说:“看来这彭展还是很重情义,难得的爽快之人……”

姚辛明说:“那是,有名的义气汉子,就是性格有点艮。”

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廖司令、姚政委召集当地十几个村的村长、族长和乡绅召开联席会。会上,廖乡山首先作开场白:“今天我们召集大家来召开这个会,主要目的是想和大家商议一下,我们目前的抗日工作。眼下我们的抗日队伍刚刚建立,它就像一棵幼弱的树苗,非常需要大家的呵护,如果大家不伸出援助之手,这棵幼苗很有可能就会夭折,为此我诚恳地希望大家,冷静地想一想,发展和壮大这支队伍的重要性……”

姚政委说:“眼下小日本已经进犯到我们周围的几个县城,很快就要打到咱们的家门口,如果我们现在不积极维护这支刚刚组建的队伍,那我们面临的将是一个非常严峻的考验…… 目前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众志成城同心御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守卫自己的家园……”

彭展迭忙起身:“廖司令、姚政委我没想到你们就是领导大家打鬼子的人,眼下抗日斗争十万火急,拥护抗日人人有责,今天我带头先捐十块现大洋,这往后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尽管说,我还会积极拥护!”

邢广原这时也积极表现:“抗日工作迫在眉睫,没料到日寇会来得这么快,为了表达我的抗日意愿,我也要向彭展学习,捐赠现大洋十块!”

彭展这时开个玩笑:“哎,我说广原大哥,明天我再捐款十块现大洋你还会捐吗?”

邢广原:“那你继续,我一定还会向你学习,这没多还没少吗……”

话音刚落,满屋子人都笑了。

接下来,几个乡绅竞相发言。

一个说:“廖司令的讲话令我茅塞顿开,我出五块!”

一个说:“我家业小,不敢和你们相比,我出三块。”

一个又说:“我也出三块,我这三块看起来少,可和他们比起来,就是多,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大家又是一阵笑声。

就在此时,郝校长推门而入,令大家甚感意外。

郝校长说:“廖司令,我们筹集的粮食很快就到,没想到有些事会这么复杂,今天我也要捐上我的一份心意……”郝校长说着拿出一个银两袋,放在了桌上。

廖司令说:“郝校长,你这可是雪里送炭,为部队解决了大问题啊……有这么多的有志之士,我们的抗战大有希望!”说到这儿,他向大家宣布,“现在我们欢迎我们的参谋长为我们讲话!”

郝校长这时微笑着向大家谦逊道:“抗日武装是上级党组织的英明决定,我们必须坚决维护。组织既然这样信任我,我将不遗余力尽职尽责同大家一道,力争在较短的时间内使这支部队发展壮大,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只有众志成城,才能消灭所有来犯之敌!”

房内再次掌声四起。

就在此刻,警卫来报,黑铁山西麓发现敌情,有一支日伪军正悄悄向我部靠近。

廖司令说:“大家不要惊慌,待我查看情况,知此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月光下,果真见一支近百人的队伍正悄悄向这边匆匆赶来。

廖司令一声令下:“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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