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英说着,关淑兰扭脸去征求男人的意见:“你看这亲事咋样?”
王世柱在家一直爱沉默,其实他对周玉英提的这媒茬口很是满意,只是碍于脸面一直不说话而已。见老婆问自己,他只是装作满不在乎似地答道:“中。”
自己提的这个媒得到了王世柱赞成,周玉英眼一眯缝笑了。
王世柱让关淑兰去问女儿对马小旺意见如何,一会儿关淑兰回来,说道:“我已经问过她了,这媒她让说。”王世柱放心地点了点头,
周玉英十分高兴:“好,明天我就去提亲。”
王世柱吸着烟悠悠地说道:“在说媒的时候你要想着说,别让他们看出是咱这边儿主动找的他们,省得传出去丢人——马文胜那个货是个破磨嘴,好说,你一去,这事儿瞒也瞒不住,这边儿有这个亲戚关系,明摆着是这边主动找的他们,到时候马文胜嘟囔出去,成与不成咱都丢人。这样吧,你安排海彬瞅个机会去找老包,他常说媒,让他出面要好得多。”老包五十来岁,单身,是张洼村的,平常是各村跑着说媒,是大家公认的媒人。
周玉英看了看王世柱笑道:“中,只是老包好喝酒,是个酒晕子,还好吸烟,难伺候。”
王世柱道:“烟酒我有的是,只要事办成了,那算啥!
“好吧,到家我就给海彬商量咋去找老包。后天——不,今儿是星期三,到星期天,趁这个小旺在家的时候让老包去他家跑一趟。”周玉英和王世柱夫妇又说了几句,然后起身返回了自己的家。
周玉英走后,王世柱扭身去拿那把手电筒。那手电筒是银白色的,前面是不太大的灯头,后边是细长的灯身。“你干啥去?”关淑兰问道:
“听说队里的那匹枣红马刚才下了个小马驹,我去牛屋看看。”王世柱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关淑兰知道,男人虽说性格暴躁,可是关系到全队的利益的时候总是很上心,也就没有阻拦。
出了自家的门,见手电筒有点散光,王世柱拧了拧灯头正了一下灯光继续向前走。
回到家里,周玉英把要找老包做媒人的事儿告诉了赵海彬,赵海彬摇摇头说道:“别去了,说这媒不太合适,人家男孩长这么好,就爱桃那个样儿对不住人家。”
周玉英眨了眨眼说道:“你说啥,你知道么,自从世柱哥当了队长后你富农的成分为啥没有再挨过斗?还有别的,咱咋一直没有吃过亏?这还不都是世柱哥的功劳?还有,只要这媒说成了,淑兰姐他俩对咱只会比以前还好。”
既然妻子这样说,赵海彬只好点了点头。周玉英接着说道:“哼,没好处的事儿我会干吗?”
第二天赵海彬去找了老包。老包爱吸烟喝酒,听说为队长家的千金说媒,当然少不了烟吸也少不了酒喝,所以就欣然应允。
星期六的晚上,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马文胜家的门前停下了,他“吱呀”一声扎好了自行车,然后去推门。他边推门边叫道:“有人吗?”那声音憨厚又有点沙哑。马文胜家的院门也是柴门,里面传来几声狗叫和鹅叫的声音,还有猪盼望吃食的尖叫声。朱美蓉在喂猪,听到叫门声她匆忙将猪食倒进猪食盆里,然后问道:“谁?”
“我,老包,常说媒的老包。”老包的声音有点沙哑,大伙儿都知道。
朱美蓉匆匆前去开门。“原来是老包,别慌,我刚喂过猪,”开了门后朱美蓉匆忙去洗手。
马文胜正在屋里吸烟,听到老包的喊声也匆忙迎出了门:“恁稀罕,你咋这时候出来了。”因为是生人,马家的狗对着老包叫个不停,两只鹅也伸长脖子叫着来拧他,马文胜一一将它们踢开了。
老包小声说道:“给你家小旺说媒来了。”
一听说是给儿子说媒来的,马文胜匆忙将老包迎进堂屋内。
马家的正房是茅草房,有四间,东面三间是堂屋,最东边的那一间是卧室,住着朱美蓉和马文胜夫妇。因为穷,那道梁的下面竖上一张箔算是两室相隔的墙。堂屋的门在三间房的正中间,西边的那间没有任何遮拦,放着一个白蜡条编成的大筐,筐里面盛着粮食谷物等,算是他们的粮仓。旁边是一些鐝头锄头等农具。堂屋西面的那一间是马小旺兄弟三人的卧室。
老包和马文胜坐在了凳子上,马文胜掏出烟来递给了老包,二人开始吸烟,朱美蓉倒好开水放在了老包面前。老包有五十来岁光景,稍胖,头上已经谢顶,光秃秃的头顶在煤油灯的照射下泛着光。一听说是为儿子说媒来的,朱美蓉很是喜欢,但是又一听说女方是王世柱的女儿王爱桃,朱美蓉看了看丈夫不说话了,
马文胜特别爱说话,为此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话筐”,他遇到事儿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他皱着眉头眯着眼睛说道:“世柱在咱方圆十里八村都是名人,和他结亲结义是打着灯笼难找的事。……嗯,这个爱桃我知道,她不仅脾气暴躁,还丑,俺家里恁穷能侍候了她不?能给俺改改家不?你看俺小旺一表人才,又是高中生,再说下一家最好还说队长家的闺女。”
老包掸了掸烟灰说道:“爱桃不是很俊,可是老来不有这么一句话嘛,‘娶妻不问丑和俊,发家致富值万金’。你马家人少,在村里不光贵,不说别的,要是这亲事成了,世柱他们老弟兄五个,他们下边儿女一大群。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妹夫在公社里是副书记——因为这支书张乐意都怕他三分。这么好的茬口,一是各方面都会对你家进行照顾,二是小旺来年高中毕业,到时候让世柱推荐他上大学。不上大学也好办,今后有机会了 或者到学校去当老师,或者是让爱桃的姑父帮他一下,到公社里上班,等熬长了就是正式的吃商品粮了。‘朝里有人好做官’嘛!不光是这些,在其他方面你们还能沾光,这样你们家在赵小楼不就起来了么?这是打着灯笼难找的事儿。
“这媒是我看着好才来提的,我先给你们这边透一透,世柱那边我还没有去呢,你们愿意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呢——你俩也知道,这说媒历来是官寻官,民寻民,种地的还寻种地的人。这亲事要成了算是你们烧了高香了。”
马家在赵小楼是单门独户,马文胜的父亲是解放前的老党员,在村里有一定的威信,所以他活着的时候他们家在村里并不吃亏。几年前他死了,世上的事儿是客走茶凉,再加上马文胜好说,为此他家受了不少刁难。——马文胜原是生产队里的会计,两年前队里算账,算好账之后,王世柱安排人炖上羊肉之后开始喝酒。喝过酒准备喝羊肉汤的时候,他们发现副队长赵长迷不见了。他们找了好大一阵子才在猪圈里找着了他,因为喝多了酒,不知道他怎么跑到猪圈里去了,他浑身是尿和泥,还有猪粪。这丢人的事儿本来不适合张扬,可是第二天马文胜便把它给说了出去。这事儿很快成了全村人的笑谈,查清事儿是马文胜说的之后,王世柱立即撤了马文胜的职,之后队里安排活儿的时候王世柱专门挑重的让他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