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彬看话儿有点岔音,说道:“好了,既然世柱哥说了,文胜哥,你放心就中了。下边儿咱不再提这事,只管喝酒。”之后几个人推杯换盏举杯畅饮。
刚才几个人说事的时候,关淑兰来了,因为丈夫他们说事儿,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这会儿见事儿已经说定,她插言道:“海彬,听说你家卫东考上中学了?”
“是的,通知书都下来了——几天前周开山给送到了家里。你家向阳还去上不?虽说没有接到通知书,只要想让他上,大不了就是世柱哥往公社里跑一趟的事儿。”
关淑兰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王世柱,笑了笑说道:“他愿意去不?从小就懒,早晨起床,你不喊个三遍五遍的都不起。成绩又差得可怜,数学经常考零蛋。再说要到公社里去上中学,吃饭都是个事儿,学校里伙食差得很,伙房里只烧点咸汤,不做馍,馍得自己从家里拿,也不做菜,像熬猪一样。”
赵海彬随口道:“让他去呗,熬个初中毕业,多少多识几个字。”
王世柱道:“让他去个啥,俺家的生活你也知道,在家享福享惯了,他肯定受不了那个罪。再说这初中上不上无所谓,我不是从小就没上过初中么,这会儿日子照样过得不差”
由王世柱做主,暑假开学,王向阳没有再去上学。因为年龄小,又没力气干活,王向阳无所事事,只有找村里的几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去打扑克。但是别人家的孩子需要靠干活混饭吃,有时能陪他打牌,有时不能。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他又染上了抽烟的恶习。他经常叼着烟满大街乱转,在街上转得烦了,他就去集上转悠,慢慢地养成了好吃懒做、爱乱花钱的习惯。
离开赵海彬家后, 马小旺回到家给母亲说自己要出去玩儿,然后掂上手电筒出了家门。他匆匆向村东头桥头走去。弯弯的洪河水从赵小楼的西北部流淌而来,在赵小楼的东北角拐了一个弯儿,向东南部流淌而去。为了行走方便,人们在赵小楼东北部的河段上修了一座桥,这座桥被称为洪河桥。
来到洪河桥头,四周没有一个人影,他故意清了两声嗓子,见没有人答应,就知道李雪燕还没来,他开始坐在桥头上等。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九,此时月亮还没有出来。看着四周黑乎乎的一片,马小旺心想:“是自己主动邀请的她,她会来吗?她愿意和自己打交道么?”
不一会儿,一个黑影从赵小楼方向而来,他一阵激动,但黑暗中看不见来人的面貌。
来人是不是李雪燕?马小旺想用手电筒照又不敢照,因为用手电筒一照就会暴露自己——一个人黑更半夜的偷偷呆在桥上,那样会让人产生怀疑。万一要传到王世柱他们的耳朵里,肯定会引起王世柱的警惕。想到这里,他偷偷地来到桥头下,贴住桥墩站着。
黑影越来越近了,那人的一声咳嗽令他心头的希望破灭了,那声音分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男人来到他的头上,一声没吭就走过去了。
那男人走后,他心里嘀咕了几句,然后贴住桥墩站着继续等。不大一会儿,第二个黑影又出现了,但传来的“咔咔嚓嚓”的响声证明是一个骑自行车的过路人。他蹲在桥头一侧,那骑自行车的很快也过去了,马小旺上了桥头继续等。但是一等二等,仍是没看见李雪燕的影子。
“是不是她不愿意和自己来往?……不是……”直觉告诉他她肯定会来的。正当他不停地猜测的时候,又一个黑影出现了,他匆忙收回了自己的思绪。那黑影越来越近了,走路的时候紧贴着路边,并且没有脚步声,只有姑娘家走路才会是这样。“是她,就是她!因为那影子的高矮跟她差不多。”
他匆忙站起身,低声问道:“谁?”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小声咳了一声。那声音正是她的声音!他亮了一下手电筒,然后又匆匆关掉,灯光下,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来人正是李雪燕!
马小旺迎了两步,李雪燕已到了他的面前。“雪燕,你来了。”
“嗯。”
马小旺看了看四周道:“走,这儿一会儿又要过人了,咱到那边树底下去。”桥头下边不远处有几棵垂柳树,马小旺说着,打开手电筒向那几棵垂柳树走去。雪燕不说话,只是跟着走。
二人来到垂柳树下,李雪燕面对这垂柳树不说话了。马小旺关了电灯,“雪燕,我喜欢你!”黑暗中马小旺激动得抓耳挠腮。
李雪燕仍是背对着他说道:“先别说那个——给你。”
马小旺一愣:“你说的啥?”
“给你,你接住。刚煮好的。”雪燕仍说道。
黑暗中马小旺看见雪燕的一只手在伸向自己。他亮了一下手电筒,发现雪燕的手里是两个鸡蛋。
马小旺匆忙灭掉电灯问道:“这……咋回事?”
“早几天你给了我那么多瓜,我不能白吃,这算还了你的人情。”
“那……那是队里的瓜,你用不着这样。”马小旺结结巴巴地说道。
“俺不管谁的瓜,反正是从你手里接的就得还给你。”雪燕喃喃地说。马小旺还在发愣,雪燕轻叹了口气又说道:“吃了呗,就当俺对你的感谢不就得了。”
那声音矜持而又娇羞,这让马小旺感到这鸡蛋不仅包含着雪燕的感谢之情,还饱含着雪燕的那份纯洁的爱。他匆忙接了过来,将手电筒开了,放在了地上然后借着灯光将鸡蛋磕开吃掉。
“真香。”马小旺找到一汪水,洗了洗手,然后又回到雪燕面前,“雪燕,你真好。”灯光里,他看见雪燕满面通红。
“你那边咋办?”
马小旺明白她的意思,支支吾吾地说道:“咱、先别提她好不好?”
李雪燕道:“不提她,你想脚踏两只船?我愿意她会愿意吗?你知道吗,这会儿外人都说你是在攀高枝!?”
一句话正中了马小旺的要害,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和她订婚是、我的主意,可是、人家说你和那个六个手指的订婚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你知道不?”
李雪燕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好久她才悠悠地说道:“你不嫌我、是地主成分?”
“不嫌。俺家的成分虽说不是地主,可是在赵小楼也比你家强不了多少!”说完马小旺便沉默了。好久,马小旺又说道:“雪燕,你喜欢我不?”
“……”
见李雪燕不说话,马小旺又道:“雪燕,你回答我?”
面对追问,李雪燕停了一下娇嗔地说道:“你这人咋这样,这事儿明摆着,要不那样,黑天半夜的,我会来?”
马小旺高兴极了,他伸手抱住李雪燕就要去吻,李雪燕一把将他推开:“你这人咋这个样,到底你那边咋办?”
“退婚!退婚!”
“退婚后咋办?你不怕那个孬种报复你?”
面对心上人的追问,马小旺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怕,只要你愿意,咱俩就跑,天底下那么大,总有咱生活的地方。”
“你说这话底气不足!是不是没这个决心?”
“我下定决心了,说到绝对办到。”马小旺强让自己抛却了一切杂念。
马小旺的话让李雪燕十分高兴,她悠悠地说道:“你说了我就相信你,你说到要办到,你去哪里俺就……”
马小旺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他抓住李雪燕的手去吻,这次李雪燕没有拒绝他,但他刚吻了一下,雪燕就挣回了手。二人又唠了一阵子,因为怕爷爷奶奶找自己,李雪燕提出要回家。二人上了大路往家走去。
此刻,四周蛙声一片,微风吹来,洪河水潺潺东流,岸边的垂柳飒飒作响,二人走在路上感到无比的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