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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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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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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魅》连载

第二章 白色的曼陀罗

  “万事开头难,我们先去拜访一下303室。”孙警官用笔轻轻敲着桌面上的名单,“303室,姓周,67岁,独居,喜好喝酒。”

    303室的门铃早已成了摆设,刘头敲了很久的门,303室里隐隐听到电视的声响,却没有人回应,而隔壁302室却开了门,从门里探出一个睡眼朦胧的年青人:“喂!大上午的,你们把门敲的震天响,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又揉了揉眼晴,看见了刘头:“哟,原来是‘领导’啊!您老找303室?老周?”

刘头应了一声:“嗯,——原来是你小子啊,昨晚加夜班了?还是搂小姑娘蹦迪去了?实话啊,说实话。”

年青人回头向卧室里看,卧室的门虚掩着,又压低了声音说:“哎!哎!‘领导’你可别乱说话,我老婆可在家呢,您老这是挑拨俄乌战争啊!”

刘头却指了身后的三人:“介绍一下,派出所的刘警官,阿成,阿威警官,过来找303室的老周了解些情况,却见不着人。”刘头向外摊了摊手。

 年青人伸长脖子,探头看了看303室的门:“人在家呢,只是这会怕是在睡回笼觉呢。”

“哦?”孙警官和刘头对视了一眼,都疑惑的看了年青人。

 年青人一下来了精神,看来也是个话痨,众人都会心的笑了。

“老周喜欢喝个酒,这事刘头肯定知道的。但他夜里睡不着觉,整夜的开着电视,我曾问过他,他说自己神经衰弱,睡不着。天边刚放亮,他就起来了,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喝酒。却不用我们寻常的烫干丝,姜丝卤花生,或是春咸菜炒蛋花下酒,只是慢慢的喝寡酒,一口接着一口,却不会喝醉。喝的差不离到了门,嗓子就像装了定时器,再也不喝了,人却起了瞌唾,四仰八叉的就着床倒下,电视也不关,就一直呜啦,呜啦的响着,人却睡起了回笼觉。”

 年青人又感觉了委屈:“我倒是纳闷了,他倒好像陪着我上了夜班,我早晨回来睡觉,他也这个点睡觉。刚开始倒也没觉着怎么,等我洗漱上床,静下心来,就隐隐听到了隔壁的电视声吵人,有几次忍不住去叫了门,结果就象你们刚才的一样,敲了半天门,没人答应,于是,我就注意了他。” “后来发觉老周也没什么异常,就是喝酒喝的有时断片,又没人照顾,儿子女儿也从来没见过,想想也怪可怜的,但对生活还是很讲究的,我见他每天天黑前都会去花店里买一朵白色的曼陀罗回来,插在桌上的花瓶里。”

“哎!你还别说,老周这人还是不错的。有一次,我们在电梯里遇着,我婉转的说了电视的事,老周忙掏出烟来,一个劲的打招呼,后来,又约我去他家喝了两次酒,倒搞的我不好意思了……。”

 孙警官见他打开了话匣,没完没了了,只得打断了他想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哎,你给说说他估计什么时候能醒来?”

 年青人想想自己是扯的远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抬手看了看手表:“再等二分钟敲门,准开。”

 年青人见众人都一齐看了303室的门,一时倒失了兴致:“各位领导,少陪了。我晚上有班,就先睡了。”

刘头倒觉的不过意了:“对不起,小伙子,打扰你睡觉了,你去睡吧。”年青人缩回了身,关了门。

 这时,刘头的手机响了,城管局来人了,刘头忙告辞而去。

又等了一会,阿成上前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是个老头,瘦高的个子,略有点佝偻着腰,胡子毛咋咋的厉害,只是眼晴浮肿而又少神,眼角的鱼尾纹,条条深陷,却又暴着根根青筋。

老头抬着眼角看了一眼:“进来吧。”转身向里走,好像三人是他早就约好的朋友。

三人站在门口,孙警官问:“请问,您是周伯?”

 老头又回过头,看着三人:“是啊!我是周伯。你们难道不是来找我的吗?”

 孙警官愣了愣,向身后的俩人使了个眼色,不再犹豫,跟着走了进去。房间里没有太多的家具,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只细口大肚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白色的曼陀罗花。沙发有点破旧,一只扶手塌陷了进去,用一条紫色的纱巾盖着。屋子里虽然简陋,倒也整洁,只是卧室的门半掩着,传来电视里赵本山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和一股烟、酒混和的味道。周伯看见孙警官轻轻捏了捏鼻尖,又轻嗤了一声,就轻轻的带上了卧室的门,然后独自在椅子里坐下:“坐吧!”周伯抬了抬手,示意三人坐沙发上,三人在沙发里坐了,阿成用手拽正了盖在扶手上的紫色纱巾。“对不起,烟就不让你们抽了。我老太婆不让在客厅里抽烟。”

 孙警官就缩回了伸进裤子口袋里的手:“周伯,我们想跟你了解点事……。”孙警官的眼晴扫了扫面东的窗户,窗户紧闭着,没有关上卡锁。

 “问吧——楼下的瓶子不是我扔的。”

 孙警官直愣愣的咽回了想问的话,不由的暗自重新打量着周伯。

周伯用手轻轻抚摸着面前玻璃瓶子里的白色曼陀罗花瓣:“楼下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等了很长一会,继续说,“我等你们很久了。”周伯面无波澜的看着窗外大楼遮过来的阴影:“我给你们说说我的事吧!”

 孙警官悄悄的打开了笔记本。

  周伯年青时可是个帅小伙,看上了同在大杂院里的姑娘蓝萍。青梅竹马,情投意和,俩人媒人都没用就成了夫妻,隔了几年,又添了一对儿女。一家人的日子虽过的艰辛,但也和睦融融,相亲相爱。

 后来, 生活滋润了,周伯闲来就好喝了几口小酒,蓝萍倒也时常给整上二、三道下酒的菜,只是周伯的酒却是越喝越多了。小酌怡情,大饮伤身,暍多了的周伯就像变个人。蓝萍知道了他的酒品,就有意控制了他喝酒,周伯少了酒喝就如丢了魂,脾气就臭了许多,再有意见相左时,就动了手,有了初一,必有十五,蓝萍就时常给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刚开始蓝萍倒是反抗了几次,只是哪能犟得过周伯的人高马大,日子久了,也就不再挣扎,放任了周伯。再给打了后,蓝萍却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在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插了朵白色的曼陀罗。 这些年,孩子们早已成家搬离了父母,大杂院也拆迁了。周伯和老伴住进了现在的房子,只是周伯仍在喝酒,喝多了,仍是控制不了自己。

 前年的冬天,雪来的突然,又似必然,阴沉了许多天的天空,终是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遮天盖地。

 周伯没事可做就自斟自饮了起来,老伴坐在沙发里勾织着一片紫色的纱巾。周伯掏出一支烟点上,老伴就连连的咳嗽,周伯斜着满是醉意的眼晴看过去:“你讨厌我喝酒抽烟就明说,别藏着掖着。”

老伴手中的纱巾正好收尾:“你知道我嗓子不好,说过不在屋里抽烟的,怎又反悔了。”

 周伯却觉得老伴管了自己,酒精在胃里、脑子里翻腾,不由的掀翻了桌子。桌子倒了,花瓶碎了,桌子重重的砸在老伴的胸口上,人就倒了,周伯本想着上前上手,却见老伴已翻了眼仁,周伯顿觉酒醒了大半,忙用手指探了老伴的鼻息,人却是死了。

周伯大惊,跌坐在地上,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忙打电话给了儿女,谎称老娘突发了心脏病。儿子、女儿心里明知老娘死的蹊跷,但又不忍把老爸送进监狱,只得顺了老爸的话,火化了老娘,但从此之后,就不再理睬了老爸。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周伯的眼晴里满是后悔:“我对不住她,让她陪我吃了一辈子苦,最后又死在我手里,而我却隐瞒了真相。这两年里,我夜夜梦见她回来,默默的在花瓶里插上白色的曼陀罗花,又用紫色的纱巾遮盖了沙发扶手的缺陷。”

“你们来了,我也终于解脱了。”周伯如释重负的静靜坐在椅子里。

 孙警官默默的合上了笔记本,入神的看着桌子上玻璃花瓶里的曼陀罗花,花瓣苍白而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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