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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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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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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魅》连载

第二十一章 “业余”作家

213室客厅面东的窗户边是一张书桌,桌上放着一叠手写的稿纸,上面的字迹涂改的厉害,桌子的一角,几张撕开的稿纸胡乱的揉成一团。 前面A幢楼的窗户玻璃折射过来的夕阳直射进窗户里,照着书桌和书桌后坐着的男人。

男人向身后的椅背靠了靠,侧身递给坐在书桌旁边的孙警官一支烟,孙警官略显踌躇,终是说了声谢谢,接过了烟,眼神却锐利的观察着窗户里外的一切,男人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叨在嘴上点燃,这才将手中燃着的打火机伸向了孙警官,孙警官从椅子里欠过身,将嘴里的香烟对着了火机跳跃的火苗,轻轻一吸,包裹烟头的纸就燃烧了起来,翻卷出里面的烟丝,顿时,房间里就有烟雾弥漫开来,在窗户反射进来的夕阳里翻滚,飘渺。

男人已坐回了身子,将打火机丟在了桌上,又猛吸一口,更浓郁的烟雾从鼻孔和嘴角涌出,笼罩着男人架着高度眼镜的脸,男人阴郁着脸,眼睛从镜片后扫视过桌上的那叠稿纸,又用手狠搓了一下乱了发型的头发,头皮屑纷纷扬扬,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窸窸窣窣的乱飘。

孙警官伸过手臂在桌角的烟灰缸里弹掉烟灰,顺势不动声色的向后轻挪了一下椅子,“你是作家?”孙警官洞悉到男人内心的焦躁。

“嗯,啊……”男人像是自己的秘密为人所发现一样,略显尴尬的将面前的稿纸向远处的桌角推了推,“只是业余的,业余的……”男人看了看孙警官的眼睛,“平时空闲时,写些心得,码点文字,粗制滥造而已。”男人的语气里尽显谦虚。

“这样的兴趣好,好啊,陶冶情操,提高品味……”,孙警官在脑海里搜索着赞美的话,却一时找不出更多的词汇,只得说:“总比打麻將、刷抖音强。”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写作就是 绞尽脑汁写成一篇,一次次投稿,一次次失败,再写再投再退,周而复始,乐而不疲,偶尔成功一次,就好觉拿了大奖,中了五百万一样高兴,几天不写,就觉得浑身难受,内心焦躁不安,掉了魂似的。”男人指了指揉捏成一团的纸团,“这不,一篇文章开了七次头都不满意,只能撕了重写,但又写不出更好的。”男人自嘲的笑了,牙齿却是雪白。

孙警官会意的点了点头,男人却又变回了阴郁,“不曾想到,这些天 竟让一件家庭琐事给搞的心烦意乱,没有了闲情逸致。”

男人姐弟四个,上面三个姐姐,他老小,随着姐姐们相继出嫁,家中就只剩下了他和父母亲,但高考失利让他只得背井离乡,随着打工潮进城做了名打工仔,之后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了许多年,终是积攒了一点钱,就想着在城市里安个家,东借西凑,首付的钱还差了几万,万般无奈下就将老家的房子贱卖给了大姐。

“房子卖给大姐,确是我心中愿意。虽说三下两上的别墅小楼仅卖了两三万,但是可以请大姐帮忙照看住在旁边两间平房内的父母,倒也是不亏。平房大大的两间,当初卖房时,考虑到父母亲居住,所以签协议时就清楚的标明了只卖楼房不卖平房,大姐夫妻也认可了,但是,自从去年父母相继离世后,大姐却想霸占了两间平房。”

“想不到,真的没想到,姐弟之情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为了利益,人就展现了超越动物远祖的趋利性,而不惜 拋弃亲情。”男人满脸的沮丧,“其实,我并不是要争这两间平房的使用权,我又不可能搬回去住。但是,老屋对于我是一个记号,一个刻在心头的图腾,是一段割舍不了的记忆,他承载着我对童年、少年、青年的不舍,对父母、爷爷、奶奶的怀念,虽然我已离开家乡多年,但我的根仍深扎在那里,我也要让我后代的根深扎于此,无论我和她们怎样远离,但永远不能忘记那片土地,不能为家乡所遗弃。——当我躺在父母亲生前睡过的大木床上时,我感觉到了内心的澄明和安宁,像是又重回了父母的怀抱,这么多年在外的委屈和不甘,生活给予的苦难和烦恼通通消失不见了,我在平房里做梦,在梦中自由,正当我轻盈放松时,梦却给大姐掐碎成一句句的诋毁、斥骂、甚至对我全家性命的语言威胁”。男人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但孙警官仍在他厚厚眼镜片后的眼晴里读到了不服气。

“我咨询了律师,律师讲,我之前的卖房合同都是无效的,完全可以把楼房争取回来,我却否定了这种想法,买卖自愿,无论合同是否规范,这是我亲口承认,亲手签字,就必须履行 承诺。”男人没有因唾手可得的利益而泯灭了良心,没有因大姐的不仁,而变得不义。

“我只争取两间平房的权利。”

“我开始了申诉。”男人又猛吸了一口烟,烟头居然燃起了一团火,男人从嘴角取下,调转过烟头,撅起嘴长长吹了口气,口腔里的烟雾像一条线直喷出来,烟头的火一下就灭了,“我首先跑了老家的国土资源所,大厅柜台上的工作人员是位小伙子,小伙子倒是热情,详细了解了情况,又从电脑里调看了老屋的资料,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大姐的名下居然办了两个非商业用地的房产证,这就意味着她有了两个宅基地,根据宅基法的规定,农村宅基地非继承的情況外,一户只能确权一处宅基地,大姐在姐夫的户口所在地已拥有了一处宅基地,不知何种原因,何种方式在电脑联网、各部门监管审核下能够更名我的宅基地,并办出了证,这就耐人寻味了。但我总不能当面斥问其中有人收受了好处吧,再说我又不能确定哪个环节得了好处,更没有有人收受贿赂的证据,所以不能乱说,只当是发证机关的一次失误吧。失误就失误吧,您总能够改正错误吧?柜台上的帅小伙回答是:‘我们还真的没权利撤消错发的那个证,你需要去找发证机关——市国土局。’想想也对,谁愿意自找麻烦。没办法,我去找了市国土局,接待我的是位女主任,并未能听完我的诉求,很干练的让我回去等消息,却“忘记”了问我的电话。我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她让我回去等,我只得回去等了,这一等五个月过去,音信皆无,石沉大海。再次找到市国土局,国土局里换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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