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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警官这是第二次拜访233室，给他开门的仍是上次开门的中年男人，男人热情的向客厅里让了孙警官，孙警官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客厅面东的窗户前仔细察看，只是刻意的避免着与男人的目光对视到一起。
“上次的事情让您见笑了……，”男人还是打破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沉默。男人脸上带着笑，笑意里满是尴尬。
第一次进233室的门，孙警官可是迎头吃了一记拐棍。 这家人正在吵架，看模样是男人父亲的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出其不意的抡起拐棍就奔着男人来了一下，男人下意识的躲开了，却砸中了男人后面刚刚迈进门的孙警官，好在老爷子上了年纪少了手劲，否则当时必须给孙警官光秃秃的脑袋上留点念想，孙警官三秒钟的迟钝，终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揉了揉发红发胀的脑袋，苦了张脸，识趣的离开了。
“老爷子，今天不在家吧？”孙警官装出一脸的余悸未消，甚至还用眼睛四处张望了一番。
男人愣了一下，终是笑出了大声，“哈哈哈，不在，不在，——今天，明天，后天，老爷子今后都不会在家喽！”
“不在家，好 啊！我这就放下心了，否则，我还要……，”孙警官做了个保护脑袋的动作。男人和孙警官不由的相视大笑。
“我刚起床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母亲惊慌的不知所措，让我快点赶过去，说老爷子又犯病了，‘再晚一点，家就要给你爸拆了……’，母亲在电话里不停的哭诉，”男人没心思听完母亲在电话里叙说父亲的不是，急匆匆的带着老婆从新区开车赶了过来。
“母亲踡缩在电梯门外的转角处，看见我们从电梯里出来，早已泣不成声了，‘你爸病的一次比一次历害，像是变了个人，既不让人劝，更不让人说，自己说不赢，急不过就乱砸东西，’又哭着说：‘这日子怕是过不长了，他是想活活的逼死我的。’”
早晨的时候，老太做好早餐，就去了楼前的广场上跳广场舞，正跳第三首《九九艳阳天》时，老头来电话让她回去，她以为老头有事，就急急忙忙的赶了回去，却见老头正埋头吃早餐，就追问了让回来的原因，老头却说别跟着一帮老油子乱蹦乱跳，“我什么时候乱蹦乱跳了，还有老油子，谁是老油子？”老太就斥问了老头，老头也不含糊，“那个穿花衬衣，留着马尾辫的老东西是不是老油子？别以为我看不见，我站在客厅的窗户边向下看的明白。”老头把头扭的老高。老太不乐意了，又争辩了几句，老头就飙起了脾气，“想当初，我管厂里七八百号工人，也不曾有过一个人敢顶踫我，想不到退休了，落了势，连你都小瞧了我。”
“我搂着母亲无助的臂膀安慰她放心，一切都由我解决。其实，我嘴里说的硬气，心里却想不出对策。”
“我磨破了嘴皮，老爷子才开门让我们进去。屋里给砸的不成了样子，椅子也折了腿的四仰着，冰箱的门也凹进去一个瘪塘，地面上有摔碎的碗和撒开的米粥。”
“当时我就炸了。想不到从前一直 温文儒雅，重未发过火的父亲居然变成了这样，这是他退休后第几次发病了？连母亲也说不上来，但这一次是发病最严重的一次。”男人挠了挠头，“我说要送他进医院，他说他没病，他确实没病，我们之前已经在中医院和人民医院给他做了全身检查，看了报告的医生都说没问题。‘那，哪里出了问题？’医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怕是这里出了毛病。’”
“当他明白过来是送他去精神医院时，他也炸了。‘我没有精神错乱，我他妈的没病，你们是欺负我无权无势了……’，老爷子用拐棍捅的地板“咚咚咚”直响”。男人看着孙警官的光脑袋，却笑了，“这时候，你敲门进来了。”
孙警官又苦笑着撸了撸自己的脑袋，“那，老爷子的思想给你做通了？”
“怎么可能。”男人摊了摊手，却又颇有些自得的说：“我给老爷子找了份工作。”
男人走近了客厅面东的窗户，“小区监管员”，男人用手指着楼前的那片广场上跳广场舞的老头老太，“母亲继续跳她的广场舞，”又指了背着手站在一旁的一个人，“那穿灰色保安服的老头就是老爷子。”男人笑的得意。
“我找了物业的刘头，让他给老爷子安排了份工作。”
刘头找到了老爷子，“老爷子，——老爷子哎！”老头仍一脸的脾气，不理不睬，“鉴于前些日子小区内出了老太死亡的案子，经业委会反复讨论，多票通过，特返聘您为怡庆小区特邀监管员。”刘头一脸的正式，“我们调 阅了您之前所在工厂的档案，您在任副厂长期间工作负责，责任心强，工作积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故委派我上门诚邀您为本小区贡献余热，——不知您老愿不愿意？”
“老爷子第二天就走马上任了。工作范围却很广，谁家窗台外放了盆植，消防道违规停车了，电梯内乱贴小广告了，包括谁家孩子调皮影响楼下休息……”
“虽说也有委屈吃白眼的时候，但老爷子却不恼，‘做工作，怎么会没有困难，有人不理解，那是自然。’老爷子一脸的豁达。”
“这主意还真正不错。老爷子一改了之前的臭脾气，精神状态大好，这不，连拐棍都扔了。”男人开心的指了指墙角的拐棍，“只是仍看不顺眼广场上跳舞的花衬衣老头。”
“刘头背地里让我给老爷子买套保安服，‘老爷子说了，不穿制服，在广场那帮老油子面前没有说服力。’这不，昨天网上刚到的货，立马穿上了身，这两天都是在跳广场舞的旁边维持秩序呢。”男人笑着低头看楼下的广场。
孙警官撸了撸光秃秃的脑袋，笑着说：“这事还亏得刘头陪着演戏，你还得感谢感谢他。”
男人却佯装气愤地说：“还用感谢他？——已经有人给他送烟送酒了。”
原来，老爷子已预付了这个月的工资，工资当然是男人手机背地里转给刘头的，老爷子转身立马用二千元的工资买了好烟好酒送给了刘头，“希望刘头能帮忙给涨点工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