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小车出城行驶一小时,来到胡叶渡小镇。
小镇西面是北高南低的狭长山脉,绵延五六公里,叫西山。山上树木葱茏,山下一条大河,由北向南流淌,河东岸是镇区,傍河用大青石砌起石壁,足有两米高,底层石头被水磨得光滑明亮,上面水冲不到的石头长满青苔,每隔一百米左右,便有石条台阶铺展到河里,人们可以下去洗衣洗菜,抓鱼摸虾,冬天踏冰上山,夏天泅水洗澡。
“咱们过桥往南走,不远就可以看赛龙舟了。”叶秋成边介绍边招呼在桥上看得起劲的同事。端午节放假,班主任叶秋成力邀班级科任教师去他家乡胡叶渡小镇看赛龙舟。
见大家仍在照相,他又催促,“咱们来得早,就是为了抢占有利地位,再不走,咱只好回家看电视了。”
“合个影就走。”不知谁在提议,大家一致赞成。
接张老师教数学的黄迪指挥大家排成两排,并把手机支在架子上,准备延时拍摄。“李老师往右向叶老师靠近一点。对,这样好。”他看着手机对后排的李梅说,说完按下拍摄键,快跑站在李梅的左边。
下桥往南走,大家这才注意到,南面传来咚咚咚的鼓声,还有喊声。走到街中心,车真多,一辆挨一辆,行人更多,行人不理会汽车的喇叭声,照样穿行在车流中。
他们蜗牛一样,挪到赛龙舟的地方,哪里还有好地方?树上,墙头,房顶,车顶,凡是高出一点的地方都是人。他们好不容易挤到临河建筑的墙根下,前面的视线没人挡,就是背阴,河里的风嗖嗖嗖,有点冷。难怪没人过来。
主席台设在河边数百平米的小广场中央,好像是个戏台,戏台四周飘着红黄赤蓝绿彩旗,旗上都画着舞动的龙,台子正中排两张桌子,四五个人坐在那里。广场上整齐排列着各参赛方队,每个方队都是一色着装,黄衣服红腰带,红衣服蓝腰带,白衣服红腰带,等等,方队前面一人举着一面旗子,色彩同着装,上面写着参赛队名称,如“赤龙飞天”“青龙在渊”“蛟龙翻身”“黄龙登基”……再往外是围观的人们,后面扒着前面的肩头,小孩骑着父亲的脖颈。台下是宽阔的河面,停泊着二十多条赛船,船的颜色也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律的龙头昂起,一律的龙鳞满身,一律的龙尾细长;船头立着一面旗,就是广场上参赛方队的队旗,中间架起一面大鼓,鼓旁边坐着一个人,船尾固定一把大舵。再往南看,河道宽阔笔直,河水平缓,波光粼粼;岸边的人也是多,还有人过河在对面山林里看,树上长了很多脑袋。
“这条河叫龙河,你们看旗子上全是龙。南面那座桥,看到了吗?”叶秋成指着说,“那就是终点,桥上挂着红黄蓝三个大粽子,里面是奖品,红的是冠军,黄的是亚军,蓝的是第三名。不过,第一名未必一定能拿到冠军奖品,可能被第二名,甚至第五名拿走。”他恰到好处地停住了。
大家都着急看着他,期待他说下去,他却问,“一会儿,哪位女同胞和我一起去我家帮忙准备午饭?”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历史老师孟祥和指着李梅说:“我知道,李老师最会做饭,我不会,在家全是老公做的。”另外几个女的都说不会,都推荐李梅。
“李老师,有劳你了。”叶秋成抱拳。
“这,要么燕子陪我一起。”李梅看向王晓燕,对方马上摆手。
“李老师,我表姐已经在做饭,我怕我们回去她还准备不好。”叶秋成解释。
没法子了,李梅点头。她历来喜欢静,不看赛龙舟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人随他去家里,有些尴尬。她有点后悔来这里,今天她本不打算来的,是刘野反复鼓励她出去散散心,说和同事们一起玩玩没什么坏处,他也知道丈夫就怕她一人呆着胡思乱想。
“现在,我告诉各位答案。那边桥上的工作人员等到赛船接近终点时,便看好谁第一谁第二谁第三,将大粽子对照位子吊下来,第一艘最前面的指挥接住,如果接不住,船上其他人是不能接的,冠军就不属他们了,第二船就接着抢,以此类推。”
“还有这样的比赛规则!”黄迪感叹。
“祖上留下的规矩。据说是当年胡叶两大家族夺渡口的控制权,经常持械开战,打得你死我活,后来一位知县过来,召集两姓头人制定了文争的方式,并主持第一次比赛。延续了二三百年,现在成了全县的活动。”叶秋成忽然想起妻子胡睿敏,是市里人,但说不定她的祖先就是这里的胡家,又开口道,“这个小镇过去只有胡叶两姓,所以叫胡叶渡。”
听着叶秋成的解释,李梅想,他就是叶姓后人了。
一阵呐喊,只见参赛方队都右手举起划桨,随着喊声上指天,下捣地,再双手抱桨亲吻桨叶,最后扛在右肩上,排队依次登船,鼓声大震。船头立着指挥,船尾是舵手,中间鼓手正抡圆双臂击鼓,二十四名划桨年轻人分两列坐定,摩拳擦掌。
一声发号令,比赛开始。首先是初赛,四船一组,每组第一名参加决赛。第一组红黄橙紫色四船,船并排飞驰,指挥背面而立,面朝队员,呐喊,挥手,弯腰,蹦跳;鼓手看着指挥,挥动臂膀,奋力擂鼓,鼓点紧密有致,鼓声急而不乱,缓而不松;队员随着呐喊,和着鼓点,埋头划桨,动作整齐有力,二十四支桨翻飞成无数腿脚,船像千腿蜈蚣,向下游飞去。
赛完两组,李梅发现身边的叶秋成已经看了两次手表,十一点过了,知道他心急却不好意思喊她,便说,“叶老师,是不是……先走?”
“李老师,有点不好意思。”他有些为难地看她。
“没关系。”她想解释说,后面的比赛也就这样了,又一想,这样说岂不扫大家兴?
他的家居于镇子中西部,临河,门朝南,两层青石台阶,对开的红漆铁门,双飞檐门楼。进门,大院子,一米五宽的水泥路通向北面两层楼的正房,路西边花地菜地,西面院墙石头砌成,不高,西山就在墙头上;路东边是一溜瓦房,北面厨房,南面餐厅。
“李老师,这是太爷爷的爷爷占下的院子,前年我翻盖了,我奶奶一人住,我姑在东面路边,过一条街,她照顾奶奶。”叶秋成看着李梅拘谨的样子,找话说。
厨房里传来切菜声,可能也听到外面的声音,喊着,“秋成,回来了。”接着一个小媳妇模样的俏女子站在门口,笑着看过去,随即笑容冻住了,眼睛盯着他身后的李梅。
“表姐,这位是李老师。”叶秋成赶忙介绍。
表姐盯着李梅,从头看到脚,然后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看得李梅如芒刺在身。
“准备了一大桌,就领一个人?”失望,不满,埋怨,都有。
“多呢,他们还在看赛龙舟,我请李老师先来帮帮你。”叶秋成讨好地说。
“那好,我得走了。”女人转身解围裙。
“表——姐,你别走,一起吃饭呗。你歇着,我们干。”
“好,你们——干,我得回家了,有人等着我呢。”女人拍打着衣服,走到院子,还在审视着李梅,又对着屋里喊,“奶奶,有人来了,我走了。”
“哦,你来啊。”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出。
叶秋成无奈地看着女人,女人视而不见,走了。
“谁来了?”声音已经在门口了。
李梅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正门口,叶秋成赶忙提一把小竹椅给奶奶坐下。
“是孙媳妇吗?”老太太尽力看着李梅。
李梅不知如何是好,看向叶秋成,他好像没见到她求助的目光。
“月月,过来,让奶奶看看,打过年,再没见到你,奶奶想你。”说着向李梅伸手。
李梅更不知如何是好,却看见叶秋成向他点头,“月月,过来吧,奶奶想你。”
李梅睁大眼睛看他,眼里有些恼怒。
“奶奶,月月还得干活呢。”他哄奶奶。
“细皮嫩肉的,哪舍得让月月干活呢?根根干,让月月过来。”老太太霸道地推开孙子。
他投去哀求的眼神,“月月,过来吧,奶奶等你。”
李梅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奶奶。”她真后悔来。
“哎。奶奶就爱听月月的声音。孙媳妇,来,让奶奶摸摸你的手。”说着就抓住李梅的左手,两手抱住,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修长细润的白手,“真好,看看奶奶的手成鸡爪了,奶奶年轻时也是这样的,干活多了,就成这样了。孙媳妇,别干活,别干粗活,好好保养。抓冷水的活都让根根干,别惯他。”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低声说,“我的小名。”
李梅羞得满脸通红,想抽出手,老太太不放,她也不好意思硬抽,眼睛盯着地面。
“孙媳妇,下次把兰兰领来,别忘了。”老太太拿起那只绵软温润的手凑到鼻子跟前嗅嗅,“香香的。”然后最凑近李梅左耳朵,低声说,“月月,听奶奶话,趁着年轻,快点给奶奶再生个猴孙孙,行不?”
李梅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抽出手,转身走开。
“月月——”
“奶奶,你孙媳妇不好意思了。”叶秋成大声对奶奶说,然后走到李梅跟前,对着她挤眼,“月月,别不好意思。咱们做饭去。”
李梅别过脸去,脖子红了,眼里汪着泪水。
他递给她纸巾,她扭脸,没接。他低声说,“李老师,对不起,委屈你了。”
她没说话,拿起围裙,进厨房。
他跟进去,双手抱拳,“谢谢你,谢谢。你真有涵养,要是我老婆,早就甩手走人了。谢谢。”
她仍然没说,默默地洗冰冷的鲳鱼,心里说,“刘野,都怪你,我说不来,你非要我来。”水冰得刺骨,鲳鱼肚子里的冰还没化,“在家,他从来不让我抓冷水。”想着,心里有种温暖,又有种悲凉。
他在旁边不知所措,踌躇之后,才开口,“李老师,请教你个英语专业的问题行吗?”
“请教谈不上,你说。”她没有回头,依然在洗鱼,语气同水一样。
“那天我邻居敲开门问我,‘不得不’在英语中用哪个短语好?说他儿子问的。我一下子蒙了,大学时外语本来没学好,又扔了好多年,一时想不起来,就告诉说got to,应付过去,刚刚突然想起,现成一位优秀的外语老师,请教一下呗。请不吝赐教。”他凑到她跟前,作揖,“尊敬的李老师。”
她气恼得不想说话,但看他这样,心想你摆乎啥,不禁加快语速,说:“got to是口语。最常用的是have to,强调责任的是be obliged to,强调无选择的是have no choice but to,还有……”
“谢谢老师,学生驽钝,多了学不会,我记住have to足够了。现在我造个句子,请您批评,我说慢点,I am really very sorry, But I had to do.”竟然哽咽起来。
她吓了一跳,转脸看见他慢慢弯腰蹲下,手捂着脸抽泣,“李老师,我跟你说吧,我不是有意的,我不忍心奶奶失望。你不知道,我是奶奶带大的,我十岁时爸爸去世,落下一屁股账,妈妈跟人走了,再无音信,奶奶一个人带着我,种地,喂猪,采蘑菇,采草药,给人洗衣服,还债,养活我,供我上学。没有奶奶,我就成了孤儿,不知活活不到今天。”他接过她塞到他手里的餐巾纸擦擦眼泪,“我上大学,靠贷款,奶奶知道我苦,想我就哭,哭坏了眼睛,看人只能有点影儿。她老是盼着我领着老婆回来,我老婆不体谅我,总不跟我来,让她失望。刚才她错认你,我就想将错就错,骗老人家开心,真不想伤害你。所以,请你原谅。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番话又把李梅惊住了,没想到他也有不幸的童年,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一肚子愤怒一下子消散了。“起来吧,叶老师,没——我不计较。”她想说“没关系”,想想他奶奶那样说自己,怎能没关系呢?
“谢谢。”他站起身,长叹一气,“我老婆要是有你一半通情达理,就好了。我真羡慕你先生。”
她心里说,“刘野也很好。”将鲳鱼放在蒸盘里,葱丝、姜丝、料酒、食盐、白糖放好,等着清蒸。
“你真能干。课上得好,菜做得好,我想你收拾家也是一流的,就是人们称赞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你先生好福气!”他很真诚地夸她。
“叶老师你过奖了,其实我在家做的不多。”她这样说,心里还是很舒服。看到洗好的猪蹄,泡好的黄豆,便问,“是不是炖猪蹄?得炖上了。”
“是的吧,她——表姐准备的。”
她从架子上取下砂锅,放好佐料,很快架到煤气灶上炖开了。接下来她将他表姐炸好的带鱼、酱好的牛肉、猪耳朵、蒸熟的香肠、卤好的鸡,还有烫好的豆芽、菠菜等整理成凉盘,不一会功夫,原来堆满灶台、案板、桌子的半成品都调成凉盘,被叶秋成一个一个放到餐厅的大圆桌上,然后一数,十个,满桌了,色香味俱佳。
“李老师,我真服你了,一会儿就是一桌子,我都嫉妒你先生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看看灶台右边摆放的调料品,自言自语,“生抽、料酒、醋、香油有了,鸡精有了,花椒大料有了,花椒油有了,蒸鱼豆豉没有,有蒸鱼豆豉吗?”
“有,肯定有,过年我买了两瓶。我找去。”转身大步进家,随即回来,手里拿着两瓶。
她接过放在调料品那边,“叶老师,你在再给我剥一头蒜,找点生粉,还需要胡椒粉。”
“遵命。”叶秋成做个鬼脸,拿过一头蒜,三下五去二,剥好,“给。”递到她的手里。
在她伸手接时,她的左手中指在流血,叶秋成惊了,“啊!怎么啦?”
她也没注意,这才举起手指看,不知在哪里划了一道,“可能不小心碰到刀刃上,不疼。”
下一秒,她的中指已经被他含到嘴里,轻轻吸吮着,她则睁大了眼睛,半天才回过神,“叶老师,别吸,有创口贴吗,贴一下;要么用自来水冲冲。”她想起小时候在妈妈家切菜,不小心切掉半个手指肚,血流不止,妈妈还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骂道,“不想干也别自残。”
他把她的手指拿出口,看看,不流血了,“我们这里都这样,他们说唾沫能消毒杀菌。”说着转身出去。
她还发愣,不相信他会亲她的手指,亲得那么认真。
“来,这样再贴上就不会发炎。”他拿来创口贴,再捏着她的手指,嘴对上,轻轻将伤口吹干,才将创口贴贴上,然后绅士一样鞠躬,左手曲在后背,右手虚握她的左手手指,亲了她的手背,“你的手好绵软。”
她感到脸火烧火燎的,心里却有种从未有过的体验,是什么体验?她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木然地站着。
“你坐着休息一下,看我来露一手。”他搬来椅子,扶她坐下,又给她披上他的风衣,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我做吧,手没事。”她才反应过来。
“你当师父,坐在那里指导就行。”他系上围裙,麻利地切菜片肉。“你别忘了,我妈走了,我跟孤儿差不多,奶奶上山回来晚,中午放学,我自己回家做饭。”
她一听,忍不住心酸,心里叹道“又一个不幸的人”,想到自己,想到丈夫。一想到丈夫,她的内心又升腾起一种愧疚,心想,自己在这里为人家做饭,他在家怎么吃饭呢?肯定是凑合一顿,下午再做好吃的,等她回去。
这样想着,仿佛丈夫就站在跟前,看着她,有些怒气,她心虚,不敢看丈夫的眼睛,然而一转念,她有些生气了:你别小心眼!我们就是同事,他让我来帮忙,又不是我主动的,再说了,他也帮过我的忙;他奶奶那样说话,又不是他让说的,他也是无奈,他很不幸,又很孝顺,才顺着奶奶说的;他亲我的手指,那是为了消炎,说明他心地善良;他夸我,也是实话实说,再说了,有人欣赏你老婆,说明你老婆优秀,你不自豪吗?反正我们很纯洁。仿佛丈夫露出了笑容。她又想起弟弟的提醒,同时却有另一个声音:干吗把人想得那么坏呢?
“女人的心真是多变。”她想,自己刚才还气呼呼,狠不得摔门而去,这一会儿却一点气也生不起来,看着忙碌的他,竟有些不忍心。
“叶老师,我来吧。”她把他的米黄色风衣搭在椅子背上。
他们合作,一点刚过,菜都好了,大家也进家了,有进厨房大加夸赞的,有进餐厅咕嘟咕嘟喝水的。
“咱们搬到里屋大餐厅吃吧——”叶秋成说得不肯定,好像在征求大家意见,然后看着李梅,好像听她决定似的。
李梅不解地看着他,心想,当然应该到里屋吃去。
“就在这里吃,方便。”黄迪快言快语,可能早就饿了,就等着开吃。
“那好吧。我把奶奶安排在里屋,她喜欢一个人吃。”叶秋成说完又看了李梅一眼。
李梅豁然明白,他怕搬到里屋奶奶上桌,乱喊她孙媳妇,再说生猴孙孙的事。十分感激。
待大家坐定,有人敲门,送来三盆龙虾:冰镇、蒜泥、十三香。女老师高兴地喊着,“谢谢班主任,谢谢龙虾。”
“还得谢谢李老师,要不是她,咱没得这么多吃的,也没这么好吃。”叶秋成说。
“谢谢李老师。”大家向李梅举起手里的酒杯水杯。
“李老师,你怎么不吃龙虾?这可是我专门为你们女同胞定的。”叶秋成说着就给她夹了几只十三香的放在盘子里。
“谢谢。”李梅还是没吃。
“李老师怎么不吃龙虾?是——我用的是公筷。”叶秋成不解地看着她。
“叶老师,不是那意思。龙虾很好,我闻着味道很香。大家都知道,我心脏不好,我老公不让我吃。”她生怕大家误会她。
“偶尔吃几个尝尝味道,不碍事,又不是经常吃。”叶秋成说得大家都点头。
“是啊,你老公还是医生,连叶老师都明白的事,他能不明白?”
“放心吃一两个,三种味道随你挑。李老师,我说句笑话你别生气,你老公是周朴园不成?”叶秋成说得大家都笑了,他们前些天才和学生们一起看了话剧《雷雨》。
李梅后悔自己慌不择言,连累老公,便不再说话,戴上手套,掰开龙虾,轻轻吮吸,味道真好,好几年没吃了。她很爱吃龙虾,刚结婚,老公买活的自己做给她吃,说他做得干净,后来她心脏病发作,老公便限制她。老公也是为她好,她心里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