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给奶奶生个猴孙孙吧。”刚吃过午饭,他给她电话,模拟着奶奶的腔调。
“又没正经。”她拿着手机快步走出办公室,才低声嗔怪。
“真的,奶奶刚刚说的。月月,我在老家,陪奶奶过重阳节。”
难怪吃饭时没看见他,他们很小心,从不在一起吃饭,但她总是搜寻着他,原来他早走了,班级怎么办?“放心吧,我给看班。”
“错,我有实习老师帮忙。我想在大龙河里等李老师上课,李老师意下如何?”
她想起了那个夜晚的惊心动魄,脸红了。“准了。”
“就来吗?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又酸开了。
“放学后吧。”她想下午没课,先去父母家送礼物,然后借机和刘野请假。
说做就做,她想趁着小祥上班,去父母家,快去快回。上次之后,小祥再也没联系她,她更不愿联系他,所以不想见到他,她宁愿他是酒后乱性。
父母大变样,又是帮她提东西,又是给她倒水,为她洗水果,还要为她做晚饭,客气得让她很不自在。她猜想可能是刘野做了工作,要么小祥说了父母,不管,对自己好就好,自己孝敬他们也不觉得委屈了。但是,还是没什么话说,稍微坐坐就离开了,不愿回家,也不想回学校,于是驾车去找他。
出了城,向西南驶去。没下班,路上车子不多,她一边驾驶,一边看着路边斑斓的秋色。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秋天比春天有韵味,可能秋天的色彩更绚丽。你看,有黄叶,明着阳光,黄成一片灿烂;白色,那大片大片野荻芦苇,棵棵晃着一头白发,铺成一地的智慧;还有那红色,对,漫山遍野的红枫,中间还点缀着些青绿,燃烧成铺天盖地的巨大油画,路的左边就是,她靠边停车,也像其他司机一样,狂拍几张,带回去给他看。
“美女,能帮我拍一张吗?”
在她接过他的手机正要拍时,那人站到她身后,指导她将手机角度调整好,“对,以那片红枫为背景,人稍微小一点。”
她按照他的要求,看到取景很漂亮,却为他靠得太近皱眉,“好的,你站过去。”
中年男人看看效果,“很好,和青城公园的比更有层次感。谢谢。”
男人一说,她忽然想起,今年秋天,没有去青城公园看华石红枫,再一想,自己没有和刘野一起看过花。他要领她看桂花,她以他过敏拒绝了;他两次要陪她看红枫,她都说学校忙。秋成没有心思看,他能把枫叶说得头头是道,却没陪她去欣赏,他说与其花时间看红枫还不如在床上看她,她比任何花儿都耐看,比任何花都芬芳,比任何花都醉人。
不知不觉,今年的红枫,已经开始凋零了。
她没多停留,急着见到他。
到大门口,看到奶奶和几个老太太坐在西面河沿上,她闪身进大门,院子没有人,她进楼,喊着“秋成”,没人应。再喊,还没人应。她想可能藏起来,他总会让你出乎意料。
她轻轻上楼,刚上一半楼梯,腾腾腾,果然他呆不住了,然而,她却看到狼狈的一面,他穿着睡衣,下面是黑西裤,头发散乱,惊慌地看着她。
“宝贝,怎么这么早?”
“还用问吗?等不及了呗。”一个声音从卧室传出,她听得出,是表姐。
她站住了,不知该上还是下,也不知说什么,愣愣看着他。
“美美,我,我,我们……”
“别掖掖藏藏的,她应该知道的。”表姐边整理着衣服边走到他身后,右手拿着梳子。
“我,来得不是时候。”她转身下楼。
表姐推了一把还在愣神的他,他两步跳下去,从后面抱住她,“美美,你听我说。”
“不用他说,我说,是我追的他,他心里一直想的人是你,李老师,你年轻,你漂亮,你有文化。”表姐走下楼,走到他们跟前,停住,“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我走。”说罢就走,两三步后又停住,转身,挑衅地看着她。
她正在气头上,什么也不怕,也挑衅地看向她,没有迷人的姿色,只不过上嘴唇稍厚,红润,下嘴唇光泽多,很性感,还有那耸起的乳房,推土机似的,别的再没傲人之处。自己还怕她不成?
表姐挑衅的眼光到底被她给扳弯了,低头走了。
她开始掰他的手,使劲掰。
他搂得更紧。
她无声地哭了,泪水滚落到他的手臂上。
他的泪水滴落在她的光洁的颈项上。
可能是累了,她不掰,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
他突然松手,转到她前面,左右开弓,腮被抽得啪啪啪。
她抓住他的手,他的脸已经红了,泪水滚下。
“美美,我无法解释,也无脸解释。”他顺势抓住她的手扇自己,“你打吧。”
她使劲抽出手,然后抖抖地抚摸他的脸,擦拭他的泪,自己的泪水却流得更凶。
“我承认,我和她做了。我也承认,和你在一起后,不知咋的,只要想到你,看到你,就想做爱,不做,下面胀得疼,然而,我又不能时时和你做,我也心疼你,尤其是上次你做人流,我很自责。她拉我,我就控制不住。她说的没错,是她主动的。不过,主要怪我,我没把持住。对不起。”他把她的手往自己的腋下一夹,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低头亲她的眼睛,将泪水吻到嘴里。
她推拒,慢慢顺从。
“其实,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是我姑父的远房侄女,男人常年在外打工,也不给家里寄钱,我就雇她给照顾奶奶。她对奶奶很好,我非常感谢她。我不敢得罪她,我怕她不做,哦,是不做保姆,我还怕她私下亏待奶奶。”
“唉——”她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刚才的愤怒渐渐瓦解。
他继续亲,吻干她眼睛里的泪水,吻她脸上的泪痕。他想,再说任何话都是多余,再用任何浪漫的方法挑逗都会适得其反,此时,只有肉体的接触,才能挽回局面。条件成熟的话,可以做爱,哪怕强行进入。因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到男人心里的路经过胃,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
他亲她的左耳朵。他知道,除了下面,她最受不了他亲她的耳朵。
果然,她轻轻转头,想挣脱,却被他一只大手将脑袋固定,她浑身开始颤抖。
他知道凑效,便换她的右耳朵,更加卖力,更加温柔。
她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渴望,她恨自己没出息,可是身体不听使唤,自己渐渐瘫在他的怀里,呻吟声渐渐大了。
哐当一声,大门开了,奶奶提把小椅子进来。
他俩急忙分开,很尴尬。
奶奶走近,才看到有两个人,模模糊糊是孙媳妇,高兴了,“月月,你真的来了。来,让奶奶看看。”
他把她往前推推,她的手就被奶奶抓住。
“还是软软的,香香的,多光滑,摸着多舒服啊!”转头对他喊,“根根,还不去给你媳妇做饭?”
“我这就去给媳妇做饭,就去。”他往厨房走去。
“奶奶,我也去做饭。”她怕奶奶再说生猴孙孙。
“让他一人做,月月陪奶奶说话。”
“奶奶,天黑了,我和他一起做,做好再陪您说话。”
“好吧,小俩口离不开,奶奶懂。”说着松开手。
她赶紧往厨房走,太阳已经落山。
“哟,俩人配合很默契,看来不是一次了。”不知何时,表姐站在厨房门口。
听到她的声音,她不由得心抖,明明不怕她,干吗心怂?她没抬头,仍然切菜。
“根根,出去,哪有大老爷们守在灶头的?没出息。”表姐进来直接将他往外推。
看到她指使他,她心里不舒服,想阻止,可是凭什么呢?自己是他什么人?哪有权力?她终于没任何行动,却是怒火中烧。再说,他出去,留她一个人做吗?
他看她一眼,乖乖出去了。
表姐绾起袖子洗菜,低声说,“你们不会长久的。”
她转身出去。
表姐跟出来,“哟,奶奶,你看,今天是重阳节,月月为了表孝顺,不愿和我一起做,只要一个人做,我没办法。”
“月月真是好孩子,那就让她一人做,奶奶知道了。不过,月月,简单点,别累着。”奶奶收回目光看向表姐,“他表姐,俺们月月第一次来家,就给奶奶做饭,那时我还能看清楚,月月把好看的衣服一脱,戴上围裙,就干了,我就想我们叶家几辈子修下的,娶了这么个好媳妇。”奶奶笑得口水顺着嘴角流下,露出三四颗牙齿。
他赶紧用纸擦去奶奶的口水,担忧地看看她,又无奈地看看表姐。
她看出了他的为难,也怕惹得奶奶不开心,只好回到厨房。一个人干着,她觉得委屈,扯张餐巾纸擦擦眼睛。做吧,为了他,爱就意味着付出;再说,曾听桃子说过,女人要想抓住男人心,首先要满足他的胃。所以,一有机会,她将在父母家练就的本领都使出来,为他做好吃的。好在他们已经准备了,做起来也快。
等一桌子菜摆好,他们三人坐下吃开了,可能错过吃饭时间,他们都饿了,吃得很香。
她端着一小碗米饭,坐下,眼前的一盘炒三鲜,还剩一半,她最喜欢这盘菜,还是跟刘野学的,她刚举筷,他一大筷下去,半盘菜又去了一半,她夹了一小块茄子,放在嘴里慢慢嚼,看着他大快朵颐,心想,只要他吃得香就好。
“来,我们举杯敬敬奶奶。”表姐举起手中的杯子,里面看来是白酒,见她举起水杯,“月月,怎么是开水?不敢喝酒?”
她轻轻抿一口水,“不会喝酒。”
“你,要么来一点?”他喜欢她喝点白酒,一喝点酒,她更能放得开。
“不喝。”她尽量说得平和。
“哟,月月,是不是要为奶奶生个猴孙孙?忙乎几个月了,怀上了没?”表姐嘻嘻哈哈,却掩饰不住酸味。
“表姐——”他也看不下去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出去,解下围裙,开始换衣服。
“月月害羞了,表姐不说了,进来吃饭吧。”
竟然没等到他出来,她提着包,拉门,出去,大滴的泪滚下。
“美美,你这是干啥?”他听见门声,追出来,一把拉住她。
“回家。”她一甩,挣脱了他的大手,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天黑了。奶奶会担心的。”
她大步往前走。
他一步跨到她前面,拦住,“你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她往旁边推他,推不动,侧身过去。
“宝贝,我舍不得你走。”
她一顿,“你有宝贝。”又往前走。
“美美,猜拳,你赢了你说了算,我赢了我说了算。”他又拦住她。
“不猜。”她再次越过他。
“我怎么跟奶奶说?”
“那是你奶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回到家接近九点了。
刘野听到开门声,从书房出来,迎到门口,接过她的包包,挂在架子上,目光里飘着几个问号。
“我们几个吃饭被店老板宰了,不高兴住,一生气就回来了。”中午,她骗他说晚上姐妹几人想到五岛农家乐玩玩,住一宿。
“他们没伤害你们吧。”
“没。”
“李梅,你先坐,我给你煮水。”
“不煮,我喝点开水。”
“好吧。那你们吃饱了没?想吃啥,我做。”
“饱了,一点不饿。”她一肚子气,连水也不想喝。
她接过水,“你看书去吧。”
“看完了。”他也坐在沙发上,感觉到她情绪不好,便开导她,“李梅,别生气,现在的农家乐为了赚钱不顾职业道德,多呢,我们同事也碰到过。”
她侧脸看着他笑笑,“不生气。”笑容却僵住,几天没注意,他的头发白得更多了。
他觉得她在看他的头发,转脸对着她笑笑。
她鼻子发酸,有种冲动想把自己的一切告诉他,求他原谅。“刘野,我犯错误了,你能原谅吗?”
“原谅。”他拿过她的手,轻轻揉着。记得他拉着小娴的手,哄她,“小娴不哭,哥哥原谅你,什么错误都原谅你。”看到妻子流泪了,他用拇指轻轻擦去,“李梅不哭,什么错误都原谅。再说了,你能有什么错误?”
她顺势将他的大手捂在自己的脸上,哭得不能自已。
他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不哭,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趴在他怀里,幽幽地说,“我被人骗了。”
“哦。”他想,她太善良,谁忍心骗她?又想,正因为太善良,才会被人骗,可骗她什么呢?
“有个大学同学,问我借六千块钱,我给了,谁知他的QQ账号被盗。”她到底不敢说出千百次想向他坦白的事,不过,她确实支出去六千块钱,是给了叶秋成,他们一起活动总不能都让他出钱吧。
“我说你不会有什么大错的吧,不就六千块钱吗?就当我一个月义工。”他搂着妻子,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感到满足。
他的原谅使她把头深深藏在他的怀里,她觉得对丈夫太残忍,瞒着他是残忍,告诉他更残忍。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看他的头发,甚至不敢看头顶的灯光,只任泪水无声地流,只让自己在心底诅咒着自己。
“李梅,不哭,真的没事,破财人平安,只要我们平平安安,比六千块钱六万块钱六十万块钱都好。”他依然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她还是哭,无声地哭。
他最怕她无声的哭,因为她父母的欺负,她无声地哭;因为不能怀孕,她无声地哭。她一哭就不停,她不停地哭,他就慌了,怎么也不会哄她。他突然想起,曾经用亲吻,用做好事哄好了她。他强拉起她,吻上了她的嘴,见她不抗拒,他就吻她的脸,她的泪眼,吻得她开始呻吟,吻得他自己勃起。
“李梅,做好事,行吗?”
“……”她曾经以为这是他的优点,认为他怜爱自己,像个大哥哥,尊重她,可是,现在,她不喜欢他这样,她觉得他应该霸道地说“我要你”。
见她没说话,他以为她不好意思,抱起她就进卧室。
她仍然没忘记关灯。
但是,两人都没如愿。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饥渴,已经被丈夫吻得渐入佳境,可是,当丈夫进入时,却觉得下面撕裂的痛,感受不到一点愉悦。她很绝望,才几个月,身子竟然如此认生,而认生的对象竟然是生活了八九年的丈夫,认生的原因是刚在一起几个月的情人,难怪秋成说,爱情不讲先来后到,婚姻里不被爱的人,才是真正的第三者。
他早已感觉到妻子的冷淡与排斥,他以为妻子恨自己不能让她怀孕,所以他轻易不敢动她,心想,等到明年,能让她怀孕,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可今晚,他觉得妻子已经被他吻得火急火燎,已经期待他的进攻了,既然火候到了,他就应该如原来那样畅通无阻,没想到她还是那么干涩,要不是她那搂住他腰的手不放开,也许他就偃旗息鼓了。狠着心进入,觉得她疼得发抖,他想停住,又被她按下,还听到她说“没事,快点”,他战战兢兢地做,战战兢兢地射了,没有丝毫快感,只有担心与愧疚。等开灯,他后悔死了,因为他看见她的脸不是潮红,而是煞白,头上的汗珠一定是冷汗。
“对不起,李梅。”负罪感使他垂下脑袋。
“没关系。”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早知道你累了,就不做了,李梅,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总是对不起!到底谁对不起谁?谁对得起你?我讨厌你说对不起。你的对不起,让我有沉重的负罪感!”她毫无征兆地爆发了,连她自己都吃惊。
“哦,今后不说了,李梅,对不……”
卧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唉——刘野,我们怎么会这样?”她痛心疾首,在心底问道。
她不由得想起远处的他,他居然没来信息,是在和他表姐做爱?她不愿想,却又不由得想,真烦!
“唉——”都说缘分缘分,有缘则聚,缘尽则分。“秋成,咱们会不会走到那一天?”声音有点发嗲,仿佛他就在身边。“你们不会长久的”,表姐的警告言犹在耳,她心被揪住拧成麻花,超过下面的痛。她知道和秋成的缘分更有尽头,她怕自己厌弃他,更怕他厌弃自己。
嘀,是他的微信,他终于来信息了!
一张照片,又一张,哪里的?怎么像自己的小区?正要询问,他的文字来了:老婆,我想你,我在你楼下呆了很久,你看,这张是你的卧室亮灯,后一张是你们两个卧室亮灯。你的卧室一会儿关灯一会儿开灯,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我醋死了。你是我的女人,你只属于我!记住了吗?
她连忙跑到飘窗上,往下看,月光下的小区静谧,没有人,也没看到他的车。
哇,这个傻子!这个疯子!你就不怕酒驾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