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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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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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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无来世》连载

第一十六章

中考终于结束了,刘野也大大放松下来,他心疼妻子太辛苦了。看看挂钟,已经十点了,李梅他们老师庆祝中考结束,聚会,还没回来。

“好好放松一下。”因为特殊原因,他总鼓励妻子出去放松,“可是,别喝酒。”他立即拨通妻子手机,又马上掐断,发微信,“李梅,好好玩,别喝酒。”

嘀的一声,妻子的微信就来了,“放心吧,我没喝酒。”

“安心玩。要不要我去接?你发个定位。”

“不用,我开车。用不多长时间该结束了,上车我给你电话。”

“好的,别忘了给我打电话。”天晚了,他得下楼接。

放下电话,他开始了日课。他右手戴线手套,左手心托着一点点猫粮,来到主卧阳台笼子前,轻轻呼唤“娇娇”,娇娇应着“喵喵”,看他,他心一颤,猫眼睛怎么一看他就立起来?他慢慢蹲下,壮着胆拉开插销,娇娇伸伸懒腰出来,他右手靠近猫脖子摩挲着,随时准备抓住她,左手伸到猫嘴下,娇娇一口咬去,他手往下一躲,想起妻子的鼓励,“别躲,她不会咬你,她会用舌头舔到嘴里,她的舌头很柔软,舔得很舒服”,手不动,娇娇又是一口下去,真不咬,舔的,手心凉凉的,痒痒的,他笑了,随即,他手心里的猫粮被她两下子舔光了,可能是感谢他,娇娇又舔了他的手心手腕,他手仍在抖,却没有抽回,然后顺势抱起娇娇,娇娇仰头舔他的下巴,吓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随后他又觉得凉凉的,痒痒的,“娇娇,爸爸再给你拿吃的。”他轻轻摩挲着猫脊背,左手伸进袋子,取出十几粒猫粮——妻子一直告诉不能多喂——娇娇又轻轻舔他的手心,这次他手不抖了,任由柔软的舌头在他的左手上舔来舔去,他内心狂喜,“李梅,我敢喂她了,我不怕了。”他坐到沙发上,让娇娇卧在沙发上,自己脱去右手的线手套,又跑到主卧取十几粒猫粮,托在右手心,伸到猫咪嘴前,“娇娇,再吃一点点。”娇娇听话地舔食完,又友好地舔舔他的右手,一样的凉凉的,痒痒的,好受!

二十多天的努力,没想到一下子成功了,他再也不怕猫咪了,他激动地想马上告诉妻子,他喜欢看到妻子开心的笑容。但是,不能打电话,他怕妻子嫌他不给她面子。

恰好妻子的微信来了,“我估计半个小时到家。”

他看挂钟十点四十,想打电话说自己会在小区门口等她,又怕她已经行驶在路上,不方便接电话,就回微信:“好的。”

他给娇娇倒些纯净水,看着她喝了,然后让她自由活动,等妻子进家,给她一个惊喜。进厨房把煮好的丹参水倒进保温杯里,等李梅回家喝;再洗两个水蜜桃,南方的,娇嫩嫩的,小孩子的脸蛋似的,不敢用劲搓,摆在盘里,李梅最爱吃;又把垃圾袋收好,换上新袋子。

一切准备好,才十分钟。拿手机、钥匙,提着垃圾袋,出门,有开门进来,拿了汽车钥匙,下楼,去等妻子。

老天很知道照顾人,中考三天,最高气温才26℃,夜晚更加凉爽。

小区里的车位不多,却空了许多,他一眼看到自己的车等在那里,旁边的位子空着。慢慢走到小区门外石台前等着。石台上坐着六七个年轻人,有玩手机的,有聊天的,还有两个喝啤酒,最右边灯暗处是一对情侣,女的偎依在男孩怀里,窃窃私语。

“多好啊!”他心里念叨着,想起和妻子谈恋爱的情景,想起那时妻子难以自已的幸福。“唉——”不让她生孩子,没想到把她害苦了。

“去你的,谁要你保护?”女孩突然娇嗔道,随即笑了,声音不大,却惹得周围人看她,她可能不好意思,低声嗔怨道,“都怪你。我回家了。”说着起身进小区,头也不回。

男孩起身看着女孩的背影,有些失望吧。

“拜拜。明天见。”女孩突然回头,挥手,笑咯咯走了。男孩吹着口哨走了。

啥时能再见到妻子咯咯笑的样子呢?刘野想到妻子就心疼,这种心疼,植根于他的生命。他从九岁起就下决心保护一个女孩,后来女孩没了,他的生命失去了一种叫做责任与使命的要素;见到李梅,这种要素又回归了他的生命。他把李梅当作小娴来呵护,他的直观感觉,他的第六感觉,乃至第N感觉,李梅就是小娴,可是小娴二十八年前就死了,小娴右手腕上有道疤痕,李梅没有。他千方百计诱套岳父母,想哄他们说出李梅来自哪里,他们就是不说李梅是抱养的,更不会说是从孤儿院抱的,还是从人家家里抱的。他想,从此以后,再也不问妻子是不是小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李梅就是他挚爱的妻子,第一次见到她,保护她就成了他的使命,爱她就是他的宿命。

“怎么还没来?”他念叨着,就紧张起来,一看手机,才等十分钟。

他坐在刚才那对情侣坐的地方,灯光隔着大树,钻过来一点点,落在他的身上。他认为这恰到好处,他可以自由想象。

“刘野,嫂子一年多没犯病,你带来检查一下,也许可以了。”上午赵乐为提醒他。

“初三太累了,再说她怕提起那病,好不容易忙忘了,等等再说吧。”他也想早点让妻子怀孕,可是他又不敢,妻子是他的命,哪敢有一点点闪失。

沿着那思路继续想,等暑假结束,他跟他们毕用校长说说,别让她教初三,轻松一学期,再让她怀孕。毕校长在他那里做急性阑尾手术,他主刀,认识了,后来毕校长的父亲肺囊肿,也是他主刀。

他想得痴迷,仿佛看见一家三口的幸福:自己抱着他们的孩子,最好是个女孩,长得跟妈妈一样漂亮,身边跟着妻子,妻子一脸阳光,拿着一个小气球,逗弄着女儿,“妞妞,喊妈妈,喊啊喊,你喊就给你。”嘿嘿嘿,他竟然笑出声来,见年轻人看自己,马上止住。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他看看手机,差两分种,他小兴奋了。起身走到入口处灯光下显眼处,盯着远处的路。右转过来三辆车,车灯随着路面不平上下颠簸,近了,只有中间那辆闪着左转灯,却不是两厢车。

“着急啥?早几分晚几分正常。”他安慰自己。

又过了漫长的五分钟,才有一辆车子过来,近了,直行过去。

夜深了,车越来越少,石台上年轻人陆续走了,门口只剩刘野一人。

又过十分钟,他开始心慌,握着手机的手心尽是汗,他想打电话问她在哪里,要不要他去接,又担心她开车,接电话分心,他突然后悔没给她装上蓝牙。

“她不会有事,不会的,一年多没犯了。那她干啥去了?”他念叨着,来回踱步。

她去送叶秋成了。从歌舞厅出来,她和另外两个女伴分手,就到停车场找车,边找车边给刘野发了微信。别看十点四十了,停车场的车还很多,年轻人劲头正足呢。想到年轻人,她就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一起来的老师们,年纪大的早走了,年轻的男女一起唱歌拼啤酒,喝得天昏地暗,她便走开,到跳舞的地方,找个空位坐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走。刚坐一会,一个年轻人过来请她跳舞,嘴里喷出的酒气发馊了,她礼貌地回绝,年轻人转身去了,另一个年轻人过来请她,倒是没喝酒,身上还洒着玫瑰香水,她仍然拒绝了,同时起身要去找同伴,第一个年轻人一下子堵在她的前面,“美女赏脸,跳一个。”她蹙眉,躲闪,那人却顺势搂住她的腰,强拉进舞池,她想喊,但同伴在隔了好几间屋子的包厢里拼酒唱歌,哪能听得见?她后悔,心想,实在不行跳一支,再借机离开。突然,一个身影压过来,随即那个头不高的年轻人被推开,“李梅,你怎么在这里?”叶秋成拉着她的手。“你谁啊?总有先来后到吧。”年轻人恼了。“告诉你,她是我的女人,老婆。你说谁先谁后?”叶秋成霸气外露,年轻人瘪了。“老婆,咱们跳个舞吧,好久不跳了。”不由分说,搂着她的腰,翩翩起舞。她羞红了脸,一直不敢抬头,心跳得比舞步快几倍。“不知道吧,你羞红了脸,分外妩媚。”“你……”“别恼,你的舞姿更令人倾倒。”这倒是真的,小学时,她是校腰鼓队队员;大学时,她是外语系舞蹈队的主力……

看到车了,同时看到靠着车门的大高个,三步两步到车前,“秋成,你不是跟他们一起走了吗?”见他只笑不说话,急切地问,“你喝多了?难受吗?”

“放心,还早呢。”他站直身子。

“……”

“我想叫你送我。”见她有点吃惊,又说,“我想亲自跟你道歉。我就对他们说,我自己打车,看他们走了,我就找到你的车子。”

“道歉?”她懵了。

“上车。”他先进副驾驶室,一点不客气。

车驶出停车场,他指挥右转再右转上了中山路,“直行八公里就到。”

她怕他晕车,开得不快,路上几乎没有别的车子,由着他们开车散步。

“李梅,我郑重道歉,我刚才说的是为了镇住那小子,不是占你便宜,别生气。”

“哦。我知道。”她一听“郑重道歉”,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她根本没生气,当时还很感激他,也佩服他的男子汉气概,可是她不能那样说。

“谢谢。你真善解人意。好啊,真好!”

她以为他喝多了,就让他胡言乱语吧。

“不过,你要真是我老婆就好了,那就好了,简直太好了!”像醉话喋喋不休。

“别胡说。”她不恼,语气不像告诫,而像嗔怪。

“真的,你不知我老婆,你不知,一点也不知。算了,不说了。你开快点,我没醉。”

真成了醉鬼。她不说话,加油门。

夜静悄悄,月亮下的路灯如迷离的眼睛。

她忽然听到抽泣声,侧脸发现他泪流满面,她马上靠边停车,打着双跳。“秋成,别哭。”

“呜呜呜”,他竟然哭出声,触碰到她递纸巾的右手,突然抓住,紧紧握住,不让她抽回。

她便任他握住,握痛了,忍着。

“我老婆要是有你十分之一好,我就幸福了。我说羡慕你老公,是真心羡慕。”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她的手擦自己的泪水,接着喃喃道,“我的早才为什么弃我而去?我的早才不要我了,为什么?”

她听得心里戚戚,心里抽痛,她心疼这个男人,左手伸过去拍拍他的肩头。

“你老公,你老公,我嫉妒。”仍然抓住她的右手,拇指轻轻搓她手心。

他再次提到她老公,她立刻想,老公在干啥?睡了吗?不会,自己不回去,他肯定不睡。她有点着急。“秋成,回吧,你太太等着你呢。”她心里想你该知道我在提醒你。

“哦,不好意思,你老公等你吧,耽误你了,罪过罪过。”清醒的醉话。

“没关系,我送到小区门口。”她要启动。

他朝外看看,“我到了,就在这里下车,二百米到小区门口。”便放开她的手,下车。

“你行吗?”她担心,想,实在没办法就扶他到小区门口。

“放心吧。”大步往前走,然后回头,说,“我太太去省城看她父母了。”

她看着他走,没说话,她不知说什么。等他右转走向小区,她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一刻,超过和丈夫约定的时间,估计到家得十二点了,看看手机,没有丈夫的电话与信息,估计他等不及,已经睡了,不急不躁走吧。

然而,在她接近小区大门时,灯光映照着一个人,那不是刘野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刘野也看清她了,笑着招手。

“还没睡啊?”她没看坐进副驾驶室的丈夫,怕看见他左鬓刺眼的白发。

“外面好舒服。我想你开车,不便接电话,就等在这里。”一点没埋怨的意思。

“本来半个小时就到家了,不巧,17班外语老师没有车,那小丫头非要我送送。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不自觉叹口气,心想,李梅,啥时学会了撒谎?

“没关系。就是你开车我不敢打电话,有点担心。”他说得轻描淡写。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老公,今后再不会了。”

进家,她看到猫从笼子里跑出来,吃一惊,赶紧抱住,再看身后的丈夫。

他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微笑着,“我再也不害怕了。”

“怎么回事?”她来了兴致。

“喂喂猫粮,就不怕了。你快点洗澡,累了,早点睡。”他怕说了,她再让他演示一遍。

她眼里的小火苗熄灭了,进卧室换衣服。

“李梅,洗好水蜜桃,吃一个吧。”他端着盘子站在卧室门口。

“不想吃。”她进浴室,关门,洗澡,然后上床,床头柜上放着保温杯,闻到味道就是丹参,她喝两口,唤来娇娇逗弄,等他洗澡。

他三下两下洗完,走到床前看看妻子,先轻轻摸摸妻子的额头,又轻轻摸摸娇娇,“李梅,累坏了吧,早点睡。晚安。”转身去他的次卧。

“你不是不怕娇娇了吗?”她垂下眼睑,声音很低,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

“你说啥,李梅?”他站住,回头。

“没说啥。”她同时摇头。

“喝完水,睡吧。”

听到他出了门,她慢慢拿起手机,有信息,下床,关门,点开信息。

“李梅,到家了吧。我洗好澡了,放心。”

“到了。休息吧。”

“还没让我看娇娇呢?”

她把娇娇放远些,点开视频,对着娇娇。娇娇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对面穿着花短袖睡衣的人,看清了,“喵”“喵”两声,友好打招呼。

“他没怨你吧?”

“老公从来不怨我。”

“睡觉做个好梦。”附着睡觉表情。

“晚安。”

下午闷热得喘气困难,晚上一道电闪巨蛇一样闪过天幕,跟着就是炸雷,就像炸响在你的头上,震穿你耳膜,然后天就倾斜了,天池里的水直倒下来。

夫妻俩关电视,冲澡,进卧室。

刘野躺在妻子身边,伸出手臂搂她。

“没事,你去那屋睡吧。”李梅拒绝了。

“不怕吗?”

“没事。”她含混道。她不是不怕,从小就被雷电吓破了胆,尤其是夜里,所以一有雷电,她必然钻进丈夫怀里。但是,今晚,她不想让丈夫呆在这里,她有秘密,她又想雷阵雨一阵子就该结束。

丈夫起身,走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一眼,满是担心。

她装作没看到,待他去了次卧,她想自己的心事。

叶秋成交换到邻市参加中考阅卷一星期了,每天十一点半准时和她私聊,一聊就两个小时,聊娇娇,聊学生,聊学校,聊文学作品,聊电影电视,聊卿早才的纯情,聊他老婆的无理,聊她兰兰的可爱。起初,多数时候她听,偶尔表示赞同,间或安慰他两句,到后来,她也聊自己孤儿的不幸,聊丈夫的美中不足,聊自己没能生孩子的痛苦,不过她没有说怪丈夫,而说原因不明。后来,他给她推荐一首歌《爱情不讲先来后到》,她也听听,渐渐地,他们聊到爱情,聊到婚姻,有时候他的话很开放,她就不回复,于是他改变话题,聊开当今教育,聊班级的学生。最后,俩人都有点依依不舍,几次互祝晚安,还不挂断,甚至聊到手机没电。早晨醒来,还忘不了互相发个笑脸。

她看看手机,才九点半,还早呢,她不敢关灯,看书,等着雷电停下。

忽然有一大火球砸在窗户上,巨响震得楼房晃动,吸顶灯一灭一明又一灭,她吓得大喊“刘野”,跳下床奔到次卧,扑进丈夫怀里,原来丈夫已经下床要去护着她。

“不怕,李梅,有我呢,李梅。”他紧紧拥抱着妻子,哄小孩似的。

钻进丈夫怀里,手紧紧抱着丈夫的腰,浑身在抖。

“没事,不怕。”刘野对着她的耳朵轻轻说,手伸进她的睡裙,温柔地抚摸细嫩光滑的皮肤,鼻子轻嗅熟悉的体香,他觉得下身很胀,却没接收到来自妻子身体的信号,便说,“睡吧,睡吧。”

好长时间没享受这样的抚摸、这样的温馨,她忘记了外面的雷电,竟然很快进入梦乡。

妻子睡在他的怀里,他的世界立刻充盈了。温馨,满足,安心,最易滋生瞌睡。他微笑着,左手将她的手挪开,关灯,也睡了。

一个激灵,她惊醒了,黑黑的,她闻到熟悉的味道,他身上永远有一点点来苏水味,接着他响起鼾声,虽然不重,却也听得她耳膜鼓动。她慢慢挪开他环着自己的手臂,去卫生间,顺便看看丢在床上的手机,十一点二十五了,闹钟正在震动,“真准啊。”她都佩服自己的生物钟了,自从和他夜聊,她总是九点多就睡,十一点半前醒来。她关掉闹钟,去将次卧的门关上,再将自己卧室的门关上,把娇娇抱上床,关大灯,开台灯,等着他。这才想起,雷阵雨果然停了,家里很凉爽。

娇娇懵懂着,窝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

“娇娇醒醒,你爸爸要看你。”她心里念叨,又想,他会怎样开场呢?他的开场总是出人意外。“我看见你也来改卷子,高兴死了”,然后解释说有个美女老师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害得他跑到外语阅卷场门口等着一个个离开,自然没找到她;“让我看看娇娇想谈对象了没有”,然后瞎编一通,逗她开心;“你想不到吧,我们班曲玉珏的作文满分,因为她写的是你呀”,当然是猜测的;“让我闻闻你洗澡后洒我给你的香水没有”,他给她一瓶酷奇香水,味太浓,她不喜欢,从没洒过,刘野就说她身上自带一种香味,比任何香水都好闻;“想不想听一首你从没听过的歌”,于是推荐了《爱情不讲先来后到》;“今晚语文外语两个在一起的阅卷组搞联谊舞会,我一曲也没跳,没心情,你猜为什么”……

视频通话按时来了。“让娇娇坐在妈妈怀里,爸爸看看乖不乖。”

要死了,怎敢这样称呼!过去他自称娇娇爸爸,从来没称她娇娇妈妈。她气得咬牙给他看,不过还是按照他的要求,镜头对着自己怀里的娇娇。

“哟,妈妈的花裙子真好看,要是撩会开更好看,是不是,娇娇?”

她把镜头挪开。

“他会进来吗?”

“不会。他肯定先敲门,我同意后才开门。”她心里有了复杂的情愫,感激交织着愧疚。感激丈夫对自己的信任,有时起夜去外卫,发现她没关灯,也不进去,怕吵醒她,或者又听见她还没睡,会轻轻提醒早点睡,从没擅自进来。感激丈夫的关心,那么晚了,还守在门口等着她,她呢?却在送另外一个男人回家。想想刚刚还在丈夫的怀抱,在丈夫的爱抚中安然入睡,转脸就和另外男人聊天,虽然不是面对面手牵手,但她总有深深的负罪感,今晚尤其严重。她想不能再视频发声音,说不定丈夫突然发现她不在身边,过来找她。

“我们文字聊吧。”他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

“你看我这样搭配,怎么样?”李梅穿白色吊带紧腰裙,裙摆至膝盖——去年和丈夫逛商场买的,她怕太显年轻,丈夫说你就是年轻——然后,披上白色透明披纱,笑意盈盈看着他,期待着他的评价。

坐在沙发上的刘野起身,仔细看着妻子,忽然发现妻子脸色红润,更年轻了,好像刚见到时的样子,而且,比那时更加妩媚动人,哦,原来她戴耳钉,珍珠白的字母组合的耳钉,配在精致剔透的耳朵上,更显活泼。“好看,耳钉也好看。”

她一高兴竟忘了摘下耳钉,“办公室小姐妹撺掇一起买的,真的好看吗?”

“真的。你啥时扎耳洞?没发炎吧。”他说着就凑近看。

“好多天了,早没事了。”她头往后仰。“这样穿,好看在哪里?”晚上跳舞时,叶秋成大赞她像仙女,飘飘欲仙,纯洁活泼而不失妩媚动人。

“像亭亭玉立的莲花,纯洁美丽。”他确实如此感觉,此时的妻子让他不忍心搂抱。

她娇羞一笑,换上黑色细网状的披纱,“这样呢?”

黑色网纱,衬托得她的香肩越加白皙玉润而曼妙撩人。“我想抱你。”他说着拥住妻子。

她乖顺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叶秋成说他更喜欢这件黑披纱,因为很性感。还说买的时候就想象出她穿上的样子,他要把她打扮成集天使与魔女于一身的美女。他因此紧紧拥住她跳了一曲又一曲,末了居然亲她的额头。

中午中考成绩出来,22班出人意料的好,外语当然让她自豪。叶秋成微信她晚上组织庆贺一下,具体人员未定。放学了,她特意将耳钉戴上,按他说的时间地点去了,进包厢只见他一人在,而且只点了四个凉菜,两瓶汽水,见她疑问的目光,他说就想和她单独庆贺。她听得心里甜甜的,同时咯噔一下,激动惊讶雀跃害怕都有,还有说不清楚的情愫。

吃了什么,什么味道,她全不知道,只知道他向她诉说对她的想念,其中有一句她记得最清楚,“我连自己都羡慕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感动得她鼻子酸。末了,他庄重送她一尊观音像,他说自己去寺庙请观音像时,跟法师说送给自己最亲的人,保佑她多生孩子。她含着热泪收下。然后他们去舞厅,他说,上次和她跳了一曲,发现她的舞步非常标准,舞姿曼妙,今晚单独请她教教自己,接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披纱,说是拜师礼物,请她笑纳。

他们跳了一曲又一曲,他有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他呼出的气息挠得她脖颈痒痒,他身上的香水味再加上些微的洋葱头味让她迷离,他下面顶着她,她触电似的,浑身燥热。她想躲开,他不给,她又有些神往。幸亏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不过他的那句话还是把她惊呆了,“李梅,跳舞是第二性生活。我不准你和别的男人跳舞!”

“凭什么!”回来的路上,她幸福地回忆着他那霸道的话,不由得大声责问他,仿佛他在副驾驶位上。

“我这样穿着,可以让别人看吗?”她眯睨着眼睛,右手提起她在舞场换下的白色半袖衫,“还是只准穿这个给别人看?”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问,点头,“都可以。”

她眼神一暗,随即又亮了,迷离地看着丈夫。

他看懂了她的眼神,他心里早就痒痒了,很久没看到妻子如此挑逗的眼神,但是,妻子昨天刚例假结束,作为医生的他,作为疼爱妻子唯恐不周的他,努力控制着,严格说,竭力压制自己的情欲。

“今晚——”她言而不尽,不需要再说那三个字。

他抱起她就往主卧走。虽然他理智上要克制纵意妄为大干一场的欲望,却不忍心拒绝美妙的妻子,她左手勾住他脖子,右手摸他滚动的喉结,笑颜如花……

他更不忍心在她身上纵意妄为,所以很快,他就射了,趴在她身上,“我兴奋了。”他怕伤到妻子,月经刚结束,子宫以及子宫内膜还没恢复如初,动作大了会伤害内膜,严重的会再次出血。

“嗯。”妻子鼻腔里应道,明显不开心,那是当然的,她的火焰刚刚被丈夫点燃,顷刻又被他浇灭了。她转过脸,右手去够床头柜上的书。

他从她身上下去,本想给她检查一下,再帮她擦干净,但看她那样,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你好好休息,我去那屋。”他想逃跑,他害怕妻子幽怨的眼神。

等他出去顺手带上门,她抹掉眼角的泪珠,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开机——今晚她本不打算开机——点出叶秋成。

“睡了吗?我睡不着。”虽然还没到十一点半,她忍不住发了。

没有回复。是没到时间,睡着了,还是和妻子在一起?

看书,那本令她着迷的英文小说《老人与海》,半个小时看了两页,却不知道写了什么。

时间到了,她再微信过去,“跳舞累了吗?”

没回复。难道真是累了,睡过点,感觉不到手机震动?

过五分钟。她忽然想起包里还有观音像,马上去客厅把包包拿进来,取出,放在床头柜上,拍照,发过去,“秋成,谢谢。你说,她能保佑我生宝宝吗?”她又想和他倾诉不能怀孕的痛苦,和他说对生孩子的渴望。她想丈夫刚才的表现,哪个女人能怀孕?

没动静。他没喝酒,不必担心,他还说早点回家,哄她们睡觉,然后联系她。

过十分钟。她再发,“我好心烦。”

没动静。她着急,却不能打电话,万一他妻子在旁边呢?她突然想,他是不是正和他妻子做爱?脸红了,心嘭嘭嘭跳。“夫妻做爱正常。”她突然泛起一点醋意,马上摇头。

“唉——”想到和丈夫的“做好事”,开始多么甜蜜!多么不知疲倦!现在怎么了?明明他眼里火苗炽烈,明明他也坚挺无比,明明他爬上来时她感觉到他强烈的饥渴,明明她也以身体表达了自己同样强烈的饥渴,可是为什么?难道他不行了?四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哦,她明白了,她担心她例假刚刚结束,他从来不在例假时和她“做好事”,他怕伤着她。在这一点上,她曾经很自豪,别的女人会埋怨丈夫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不管妻子工作累不累、心情好不好、兴致高不高、生病没有、来例假没有,只要自己想干,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动粗。刘野从来不这样,他可以说是怜香惜玉的模范,记得刚结婚,她来例假,却特别想“做好事”,怎么磨他,他都不同意,宁愿自己洗冷水澡,然后搂着她,抓住她乱动的小手,哄着“心静自然凉”,还说他要保护她一辈子不受伤害,岂能贪一时之快!想到这里,她不生气了,虽然心有不甘。

嘀,来了!“宝贝,睡吧。”

哇!居然这样称呼,老公还从没这样称呼!她想警告他别得寸进尺,突然意识到他这是告诉她今晚不能聊了,一定是陪着妻子。

那么自己呢?有怜香惜玉的丈夫,自己还在深更半夜等着和别的男人聊天,这是什么样的心理?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哪有恪守妇道的女人会如此出格!她觉得有罪,进而感到可耻。然而,心里又有另外一种声音:我们是纯洁的。只不过我们有着共同的不幸,是在茫茫人海里觅得的知音。人都需要倾诉,自己的不幸已经在心里积聚肿胀,如果无法倾诉,自己迟早会崩溃的。然而,说给谁呢?没有父母姊妹,唯一的亲人是丈夫,他已经承受的够多了,累工作,累家庭,累妻子,才几年,满头青丝已经落上白雪,还有眼角的皱纹,还有不断的呼噜声,我怎能再跟他说?我忍心再让他承受痛苦吗?所以,找个知己,能够互相倾诉,于自己,于丈夫,于家庭都没有害处。想到这里,她释然了,“刘野,我最亲爱的亲人,原——理解我吧。”她将“原谅”改成“理解”,对自己说道。

她下床,关灯,出门,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次卧的门,钻进丈夫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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