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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人生（中）
七
夏天，正午的太阳如饥似渴，把大地表层微薄的滋润蒸发掉，虽然树荫时常见，但面对着大太阳，它似乎也有点无能为力。将部分行李寄回家中，只拿些贴身物件的肖卡离开了学校，开始了他算是实习的生活吧，肩上有一个背包，手里有一个皮箱，他的衣服被汗水浸湿透了，额头冒着汗，最后不得已，才将背包挂到行李箱上，让湿润的后背透透气。进入地铁口，坐上地铁，他要去他新租的房子里面了，偏郊区的地方，那里房租比较便宜，而且还有地铁到，他感觉非常不错，而在他还在地铁的时候，朱莉安已经在房子那里等着他了，他们已经同居了。
地铁站里的空调使得他舒服许多，心里也在想着那一份工作是否可行，他学的是师范类，而且考得了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教师资格证，他前两天就去一个私立的中学应聘做一个见习教师，工资低得感觉被剥削了一样，但这至少也是一份工作，刚出来，不能要求太多……上了地铁，又想到这里的消费颇高，便对那份工作犹豫起来，其实以他就读的学校来看，要是离开这里回到家乡，那当个公立初中高中教师没有问题，只是他不愿离开这里，小时候进城时，见到城里的事物，他有一种脱节的孤独感，现如今，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又岂能倒退回去，这里可是社会发展的前沿地带啊……他不再想那么多了，下了地铁，出站，然后拿着行李尽量靠着树下行走，这是番禺区一个通地铁的村子，朱莉安已经把房屋整理好了，就等着两人正式入住。
“咚咚咚咚……”肖卡敲着一间房子的铁门，心里想着自己的新居现在是什么样子。片刻，朱莉安出来就开门了。肖卡走进去，被空调的舒适给弄得耳朵发痒，他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摆放，就和朱莉安热吻许久，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
“我想好了，想去那间学校实习一段时间，以后再努力进入公立学校。”
“你真正的想好要做一名老师了吗？”朱莉安贴着他问，“其实专业不重要，主要是看我们想做什么。”
肖卡犹豫片刻，脑中想起其它行业，但并没有对其它的工作岗位有兴趣之向，便确认的说了是的！
“你呢？”肖卡问她，“确定要去那间公司了吗。”
朱莉安不假思索地说了是的。她学的是经济类，偏向于中小企业创业与经营的方向，她去了一间做进出口的外贸公司上班，她家人叫她去的，说这是学习的好机会。
“先稳定脚跟吧……”像所有出来实习的大学生一样，他们同样怀着憧憬和担忧步入社会，这是个过渡期。“你要做个为人师表的人哦！”朱莉安在调侃着一位准老师，老师堵住他的嘴，两人像情人般扭捏，又像夫妻般自然。恋爱使人终日怀抱幸福。
等到九月份的时候，开学了，肖卡去到学校报到，他教的是数学，这是他最拿手的科目，学校也在番禺区，只是在另一头，肖卡仍需乘坐每日的地铁上班，尽管学校里有宿舍，但他舍不得离开朱莉安身边，朱莉安比他上班早些，在另一个区，需转三趟地铁，两人早出晚归，终于以一个上班族的身份慢慢融入这座大都市，社会不同于校园，他们也开始真正式的成长，扬帆出海。
在确定做老师的时候，其实肖卡也是犹豫了许久的，这是个安定的职业，并无什么风险，只是日后会少了些风浪，风浪是人生必须要经历的。他那时又犹豫不止，就打了个电话给家里人，黄秋雅并无什么知识，建议不上什么，只是说随他自己考虑，其实她和陈金成对于老师这一岗位还是很满意的，毕竟，谁会愿意见到自己的孩子会经历风浪呢。他又打了个电话给博尼，闲聊说：
“我要去一间学校当实习老师了，以后可能就抱着这个行业了哦！”
手机那头传来博尼兴奋的声音：“真的吗！”他语气虽说兴奋，但声调起伏不大，一般人听不出来，“挺好的！”
草草聊了两句，兄弟俩便挂掉了电话。随着心里的焦虑尘埃落定，在租房里，肖卡已经模仿着一名老师该有的派头了，而等到正式入学那天，他已然成为了一名老师的样子，沉稳淡然、举止有礼，丝毫看不出他还是个年轻的实习生。他到校长处和年级主任处交了些材料，办公桌也安排好了，他想起自己读书时的样子，那时还是学生的身份，一切都好像很久远了一样。
平日里，除了上课外，闲暇下来的肖卡也会逛逛校园，这里的学生非常活跃，而自己也不太喜欢久坐与办公室，到处走走挺好的……这里有非常规范整齐的篮球场、标准的塑胶跑道和一块块四四方方的羽毛球场，所拥有的教育环境和资源都是多数地方无法比拟的，这也是他想要待在这座大城市的原因之一。跑道边上种植一些不知名的树，树叶繁密而细小，风一吹，就哗哗作响，统一颜色的教学楼，统一服饰的学生，一切都井然有序。
他教初一学生数学，那是一群刚刚告别小学的小孩子，作为一个老师，他尽量严肃，少开些开玩笑，好让学生们都带着一种敬畏去专心听课，但在课后或者学生提问时，他那本性带着的温文儒雅又在不知不觉间散发出来，学生们很快就喜欢上这个年轻的老师，因为他总是以最和蔼的语气去解答问题，以换位思考的角度去上课，数学为什么难学、为什么学不懂等，他都有着研究，学生都被他严肃中带着的儒雅派头所折服，在他的课堂，调皮的学生非常配合，安静得犹如空气，肖卡也并不会冷落那些成绩差的学生，他会故意问他们问题，要是答出来，他会带头响起掌声，声音大到让那个回答问题的学生脸红，要是他答不出，那他就会用循循善诱般的语气去为学生解除尴尬，总之，他非常受周围的人喜爱。同时，在和一些老师打交道中，肖卡也是游刃有余，总是带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办公室里的人都夸他是个有前途的人，总的来说，他的第一份工作，步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开展得非常顺利，一切都顺心顺意，要是一直如此下去，那估计他也不会有创业的事情发生了，好像在他身上所有发生的事都是一把助力，助他走向他该走的路。
在这间学校度过了三个多月，肖卡在教书的日子里自得其乐，并无厌烦，晚上没有课程安排时，就赶回家，为晚间回来的朱莉安做好丰盛的晚餐，在冬天来临前，他利用前段时间发的工资购置了一些被褥，幸福的小窝可以吸收外面所有的疲乏，日子就是这么过去，直到莫名其妙的那天到来，这是肖卡自己始料未及的事情。
“下课！”教室里，肖卡合上书本，放在了讲台上，在宣布下课后，他想去上个厕所，下一节课还是他的课，这种联课在他读书的时候可是很少见的。
“老师再见……”听着学生稚嫩的话音，肖卡走出教室，下到了操场，这里的一切他都非常熟悉了，有时年级会组织老师去“抓捕”一些抽烟的学生，肖卡每次都会抓到几个，然后用和言善语去劝他们一通，要是下次还被他抓到，那就要上报年级了，角角落落，熟悉使他不再多去观赏什么事物，而是直奔厕所，老师用的厕所和学生用的厕所连在一起，只是被隔开了而已。他走到门口，发现在旁边的学生厕所处，一堆人围着两个人，一个高大一点，一个瘦小一点，像是要打架的模样。
“顶嘴是吧……”在人群中，高大一点的男生用恐吓般的语气去问那个瘦小一点的男生。
“你为什么总是偷偷拿我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充钱呢……”瘦小的男生恐惧中带着一丝正义凛然的语气在跟他对峙。
“几角钱几块钱的事，真是吝啬鬼……”高大男生的态度似乎有些蛮狠，“上报老师，让后就被全班通报，就是一点小事，孤寒鬼……”说到这后，可能是那个高大一点的男生想起自己在全班面前被说道出来的样子，就抽了一巴掌那个瘦小的男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的那人岂能甘当懦夫，于是就还手了，学生堆顿时乱做一团，好几个学生都在趁乱时或踹或踢了几脚那个瘦小的男生，他在吃着亏。
肖卡一直在后面看着，看出了这就是自己教那班的学生，于是立即赶将上去，喝停了这一场欺辱他人的打斗。他将其他学生驱散，然后就带着犯事的两个人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老师们多去上课了，肖卡和那两个学生像是在沉默中相互打探彼此的脾气，很快，他就直接问那个打人的学生：
“你为什么要打人？”
那学生虽说在平时里对肖卡尊敬，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年轻老师，在这种关头，那学生似乎有点不把他放在眼里。
“要怎么处罚，我可不怕，毕竟还有一个‘同伴’！”
他口中的“同伴”，就是被他打的那个男生。
“你错了，”肖卡直截了当地回他，“我都看清楚了，是你动手的，他没有错，你将接受惩罚。”
肖卡的态度非常坚定，但那个打人者丝毫不惧，被打者则有些感激这个年轻的数学老师。
“你不是班主任！”那个打人的学生语气逐渐放肆，“你得把我交到班主任那里，因为你只是个实习的老师。”
肖卡听后，并没有面露愠色，而是叫他们回教室上课去，他也要去上课了。这件事他会跟他们的班主任沟通的，相信这不会让这两个学生失望，只是后来，当处罚的结果出来后，肖卡觉得难以接受，直接就是气红了脸，并为某些老师感到羞愧，这也直接导致他被辞退。
这是第二天的一早，早读时，年级的广播响了，当时肖卡正在办公室里吃早餐，耳中听着年级主任带着尖锐的语调在讲着通知，很有可能就是关于昨天那件事，他跟那两个学生的班主任将来龙去脉都言明了，看来那个打人者将要受到惩罚，或许是停学。
“昨日，有年级七班学生梁**和吴**于校园大厕所门外聚众打架斗殴，被老师当场抓获。打架斗殴事件学校历来严抓，昨天之事件影响恶劣，实属无视校纪校规之行为，今给予斗殴者梁**和吴**记大过处分，全校通报批评！”
广播停止了，但年级主任的声音还在肖卡的脑中徘徊，他始终想不通，也刚好就看见了那两个学生的班主任从外面进来，于是他就立即上前，当着众多老师的面跟他聊起那件事。
“梁**打人，”肖卡有些急促，语气也变得具有冲击力，“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为什么……”那个班主任是一个上了妇女，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神情似僵硬般极少变动。
“是啊，这不是处决了吗。”女班主任打开保温杯，喝着里面的热水，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那年级主任为什么这么处罚？”肖卡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让那个女班主任感到一种胁迫感。
“处罚了，主任不是刚才就宣布了吗？”这对她来说，很明显是一件不以为然的事，他也没有察觉到肖卡的语气渐渐强硬，直到他的手指在频频撞击着木质桌面的时候，女班主任才意识到他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陈老师，我也只是上报主任而已，处罚是他下的，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问题，那两个学生是被你抓到的，你应该很清楚当时的状况，你也是他们的代课老师……”
“一个打人，一个被打，这性质怎么能一样？”不知为何，肖卡竟然会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让旁边的许多老师都感到不解，都是吃惊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实习老师。不久，年级主任就进来了，他身材高大，额头锃亮，浑身都散发着领导的气息。
“今天的太阳挺不错的，跟昨天的一样！”他在和其它桌的老师在进行着平常性的交流。肖卡走上前，语气温和了许多，问他：
“主任，那两个学生是我抓的，事情我一清二楚，梁**打人，吴**被打，显然他是不应该被处罚的，但是……”
肖卡欲言又止。
年级主任很欣赏肖卡，许多的老师都曾在他面前不自觉的夸赞过他，于是，主任也对他很器重，他用过来人的方式，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师傅在教一个刚刚人们的年轻徒弟那样说：“陈老师啊，这里是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任何的肢体或者语言冲突都是禁止的，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我不相信那个学生会无缘无故去打另一个学生，而且，”他扯了一下衣领，继续说道，“而且，打架就是不对，在外面会有自卫这种说法，但这里是学校，打架就是不对的，不管谁先动手，只要发生了这种事，那就是不行的，从他们动手的一刻起，两人就是错的了，你还得多成长啊！”主任用循循善诱般的语气在栽培着肖卡，肖卡积极向上，一身正派，是个好老师的坯子。
“而且，”主任继续说，“要是我只处罚其中一个，那另一个呢？要是传出去或者是被某些厉害的家长借题发挥，那就是一件社会性的大事了，这才是一个领导应该有的境界和层面，从大局去想、去考虑……”他停顿片刻，然后像带着喜讯一样跟肖卡说，“我向校里提议了，叫你准备去参加教育局招收教师的考试，然后在这里就算转正了，待遇等各方面都会比现在好。”
肖卡听后，并没有感到开心，而是钻入到了那两个学生打架斗殴的事件中去，他在想，这样子处罚会让被欺负的人受到什么样的委屈，他会做何感想……“主任，我们应该站在正确和公平的一面，而不是用一种权衡利弊的方式去对待我们手底下发生的事情。” 肖卡语气坚定，并无任何的畏缩，感觉像是被博尼附身了一样。听到这后，主任的心情很不舒服，一种以下犯上的抵触感弥漫着他，但当着众多老师的面，又不好生气。
“我理解，”他从容谈笑地说，“你刚出来，还没有适应，你还需多向这些老师学习呢！”他目光扫了扫周围的老师，同时，也希望肖卡能接过他的话，让两人都有个台阶下，但是，肖卡的话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们不应该这样做处罚……”
主任面色铁青，许多的老师也都看过来，空气中凝固着一股僵硬燥热的气息。
“陈老师，我希望你能再三慎重，学校这么做自有它的规章制度，希望你能尊重学校的制度，尊重领导的处理！”
“这规章制度烂透了……”
“陈老师！”主任语气变粗，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要忘记你是实习的身份，日后可能仍需校里或者某些领导替你开份实习证明和赏誉词，希望你能自知！”
“这是间接滋养校园暴力，受欺负一方得不到公正处罚，那日后他们再遇到这种状况呢，还会上报老师吗？那肇事者是不是也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呢……”
就在那天，肖卡结束了自己离开学校后的第一份工作，他被校方辞退了，理由是思想不端正，可能会有误人子弟的风险，校方有理由要防患于未然，故将他辞退。他也没有任何的难过或者沮丧，反倒是获得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如此结束，可能在其他人看来有失他中大学生的身份，但是就他自己来说，对此感到并无不妥，可能唯一的麻烦事就是要再找下一份工作了。回到租房处，在上楼梯时，他始终在不自觉地哼着歌，这是新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