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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人生（中）
十三
再过了几日，村长告知天赐还有唤才，说不用再去镇上采购物资了，人们的钱包空荡荡的，幸福也将要到头，现在，赌博、美食和充足的睡眠已经无法让他们在安心下来，人心有些惶惶，生怕疫情的时间会持续到六月份或者十月份，要是真到那个时候，那他们就真的无法生活了，除非政府会有补贴。现在，每日的上午和下午，人们都聚集在那片空旷的地堂上，男人们聊着疫情有关的一切，女人们谈论着生活物资的逐渐缺失，都在诅咒着疫情，同时将内心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政府，在人群中，已经有一些“出发”的言辞出现，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为此，村长多次加入他们的谈话，希望能从中斡旋他们的想法。
“再耗下去就要吃干饭了！”在喧闹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他们在晒着太阳，一些人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可不是吗，攒了几年的小钱，一下子就没了，再不上班连学费都交不起了……”一些声音在应和着另一些声音，随后，喧闹更甚，一群人把内心的惶恐诉诸于大众，然后在大众的响应下，内心似乎会得到一些缓解，但只要各自离去，那那种惶恐就立即再生了，所以他们逐渐沉醉在了每日饭后的聚会，一群人在这片地堂上，日复一日。
村长点着烟，他每个月都会从镇政府上领取他作为一村之长的微薄工资，这是个好差事，他也不想任职期间有什么问题发生。
“会好的……”他缺少坚信，用有些犹豫的语气说，“只要按照政府设定的规矩活动，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钟院士不也说了吗……”讲完后，他受到的质疑比赞同多，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无能为力，他也不能叫人拦住村口。肖卡和天赐唤才三人站在人群中，由于疫情未过而人心躁动，镇政府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决定发放微薄的劳务费给每个村子的守路人，在这个命令下达后，他们三人就被村里其他的人顶替了，倒也不错，他们这么认为，既不用去镇上，也不用守路，反倒是落下个清闲。
“你说他们会不会走啊，毕竟法不责众，一群人离开，那村长就没办法了……”唤才认真地听着人们的交谈，对他们在疫情期间对生活态度的反转感到惊讶。
“难说！”天赐在一旁分析着，“他们再不去挣钱，那谁养他们，他们也是被逼的，我敢断定，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出去，但是他们又必须得出去，看他们接下来怎么想了……”
天赐和唤才两人说的都在理，站在旁边的肖卡在思考着，他深刻意识到现在人们的矛盾，他们留恋在村中的“幸福生活”，但面对生活的逐渐压迫时，又必须跟这生活告别，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现在，村里的人们不再谈论“幸福生活，”而是都陷入了一种矛盾中，他们言辞表露出了他们想要外出挣钱的意愿，但是心底却是希望留下来，工作始终让他们感到不适，这是个人与工作的矛盾，在私人时间充足的日子里，他们开怀大笑，但是，那样的日子已经很明确的一去不复返了，对控制疫情的时间和日后生活的担忧让他们跌落到了一种普遍的悲观中来，现在，如何稳定民心，怕是这个村长要努力去解决的问题了。
然而，就在离这天过后的第三天，在村口处，就差点发生了一起斗殴事故。那时肖卡正在房里看书，窗帘没有完全拉上，他想就着阳光看，突然，一阵吵闹的声音从出村的那条路上四散开来，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凌乱脚步声，肖卡放下书本，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是个好事的人，但这里是自己的村子，里面的人都是自己的村人，他得去看看。
路上，人们似乎有着对看热闹的绝对之热情，他们都是快步地向前走着，一直到村口的候车凉亭那里，众人才停下，肖卡也和天赐他们看着在那堆人群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是谁！”一个愤怒的声音叫骂着，“你凭什么拦我，我有我的自由，你现在干涉到我的自由了，你懂吗……”人群变得安静，里面，两个年轻人和两个中年大叔在发生着争吵，两个年轻人想要离开这里去广东，但是被有劳务费的守路人给拦下了，这才发生了争吵，听说还差点打了起来。
“疫情还没有过去，到处都是封村封路，你们这样出去，那不是违反了国家的防疫措施条令吗，要尽量减少人员流动……”中年大叔叫着，带着一种政府人员特有的神圣感。
“我不管这些，再不出去我吃什么，你守路有补贴，我们可没有！”那两个年轻人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劝，而一旁的围观村民都在看热闹，似乎没有人想用两句合理合法的话去劝劝他们。在他们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时，村长走了出来。希望这不会让人们有一种好事被破坏的感觉。
“限制人员流动是防控疫情的重要手段之一，而你们却想出去，要是每个人都是你这种想法，那岂不是乱套了，到那时，就算国家有能力控制，也会被你们给破坏了，不要以为自己一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影响，要从大局考虑……”
然而，村长的话始终缺少一种威严，这让那两个年轻人和旁边的村民都有一种无动于衷之感，在各自安好时，村长就是一村之长，但在身处不妙时，村长也会变成真正的“人民的公仆”，是服务他们的人。
人们开始讨论，声音被风吹散在田野、山丘、松树林和沟渠之上，要是自然能听得到他们的声音，那就应该让那该死的疫情早些结束，让他们去不幸福的生活中寻找幸福，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上班中寻找能让他们感到放心的东西，即使再也没有空余时间，到那时，就连充足的睡眠都会变成一种阶段性的奢望。
村长的话不起什么作用，他在诸多的目光下显得有些尴尬，变得跟肖卡最近读的一篇小说，莫言的《蛙》中的人物万心颇有些相似，她支持政府的绝育政策并实行，但这种支持会和村民们产生冲突，她选择站在国家政策下，尽管是违逆民心，现在，这个村长也似乎就是那个样子的，但是他看起来没有万心那样有勇气和果敢。肖卡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看待这些事情，但也不想让村长难堪，于是就在人群中主动站出来，开始劝说那两位想要出去觅食的年轻人。
“现在工厂停工，公司停业，每个行当都为了躲避这个疫情而选着闭门，你们就算去到广东，那也很难找到工作，讲更真实点的，超市关门、饭店倒闭，到时你们连吃饭，买牙膏都困难，说不定还会被高价销售，再者说，就算现在有什么多少倍工资，但是万一你们被感染了呢？不要对任何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心怀侥幸，那只是一个概率问题，你们可以去查一下被感染后的治疗费用……”
肖卡虽然年轻，但却有一个众所周知的身份——老板，这让他的话带着一些权威。人们开始静候那两个年轻人的反应，村长被缓解了尴尬，对肖卡的为人变得更加钦佩，的确，他的话有着最真切和实际的道理，让那两个冲动的人陷入了纠结，他们思前想后，最终，有村里一些明事理的老年人附和上几句，两人终于是回去了，一场热闹就这样毫无结果的结束，希望没有人会不愉快。
从这件事情发生后，人们更加的陷入惶恐，一方面是生活逐渐到来的窘迫，一方面是外出的困难和风险，他们在思索着，想该当如何，但许久，都没有思索出结果，也仍旧是在上午和下午阳光温暖时一起聚在地堂上，用闲聊和怨恨去度过一天又一天。在那天的晚上，村长就来到了肖卡家，按他的说法，是闲逛逛到这里的，肖卡是个知识分子，中大才子，是一个成功的年轻人，或许有些事情可以跟他聊聊。
屋里，黄秋雅和陈金成见村长来了，简单地问候只言片语，村长知道这个家庭在前段时间经历了剧痛，也想不出什么话语去跟他们寒暄，而是直接走到大厅里，开始跟肖卡谈天说地，东扯西拉，而后，就在不经意间表露出了他对现在村里情况的担忧。
“难哟！”他用一种面对着困难而无力应对的丧气说，“疫情始终不见好转，而村里人又耐不住那日渐见底的囊中，怕是再过一段时间，强行要走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了，我们这种基层干部算不上官，根本没有权利去管控他们，万一……唉！”
村长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同时又把自己身上那微薄但又重要的责任在话语中连带出来，着实是让人不自觉的就会跟他感同身受。
“疫情一定会好的！”肖卡尽量站在他那边，用贴近他想法的语气说，“只不过需要些时间，他们也会明白你的责任的，事情还没有到那么悲观的程度，他们也一定会想清楚的……”
两人越聊越深入，村长似乎不太想承认他的威信在众人面前不足一提，而想让年轻有能力的肖卡助他一臂之力，天赐和唤才那两个烂仔不也是开始改变了吗，他知道，只有肖卡始终在疫情的前后都保持着绝对的理性。
肖卡也知道了村长此番前来的意图，但他同时也想起第一个外出那人的话，想自己只是渺茫的个人，根本毫无能力去改变什么，在自己的亲人、挚爱和事业面前都无能为力，何况……他陷入一种悲观的情绪中来，这种情绪不应该在他脑中出现。很快，他就如参透般的想这个疫情可能就是每个人人生中一个小小的坎，难道就要因为它的出现而被低落和丧气充满心里吗？他立即选择了一种反抗的态度，目光坚毅，正如当初他要重开设灿烂人生一样。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你每天一有空，就去地堂上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话虽不甚明说，但从个中之意也可以揣摩出他是选择跟村长站在一起的，他的话让他在保持距离和随时进入的状态下随意切换。村长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抽着烟离去了。
这场疫情的到来，肖卡把他当作是自我的一种考验，他知道自己所谓的成功的因素所在，积极、乐观、不妥协，这场疫情使得自己改变了吗？至少现在没有，如果说高考改变了他的命运，那性格几乎就是决定了他的人生，他不想抱怨什么并坚信一切的不如意最终都会好起来的，正如窗外的阳光，他不会一直灿烂，也不会一直阴郁，因为人们总是要适应他的。于此同时，肖卡也想到一个问题，他知道村里现在所弥漫这的一种消极的悲观是从何而来，那是一种由矛盾所产生的焦虑和彷徨，他们仍然希望“幸福生活”继续，可以有充足的私人时间去打牌和睡觉并做自己喜欢的一切，要是去到外面，那就是无休止的上班，而这种无休止的上班所积累的成果却不足以让他们在一场灾难中走到最后并获得胜利，这让他们彻底的认识到某些正在失去但可以珍惜的东西——排斥工作，享受生活，但二者是极端的矛盾，该如何去想呢……
他正在博尼房间，整理着一些书本，这些都是具有魔力的东西，他似乎能更加深刻和清晰地了解到博尼了，所以，对于现在家里所以发生的一切，心里又释然许多，他始终是个勇敢的人，并用最勇敢的反抗去获得了胜利，而自己，也会获得胜利，不过，自己面对的是疫情。
他拨通电话。
“喂！”他语气温和的说，“等疫情结束了，我们就去看大海，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他当初的熟悉，并始终给予他力量。
“你总是那么天真，疫情什么时候结束还不知道呢，计划那么多干什么。”
“它一定会结束的，我相信一切跟它作对的势力，相信他们很快就能获得胜利！”
“好吧！”
爱一直肖卡人生中最灿烂的阳光，对家人的爱，对爱人的人，对生活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