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每一个神态,刻在他的头脑里。
她的每一个动作,刻在他的头脑里。
她的每一句话语,刻在他的头脑里。
她的每一条弧线,刻在他的头脑里。
她皮肤的光与滑,刻在他的头脑里。
她呼吸的热与甜,刻在他的头脑里。
那天晚上月圆如盘,明灯似的照亮着静谧夜晚,却黑暗着他的黑暗。被章茉莉推出门外的邵思聪行走在这样美丽诗情的夜晚,却找不到一丝欢愉,步履中带着不想活下去的沉重,尤其他嘴里念叨着“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此举,让擦身而过的人都觉得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并在他自己一回头时,真的觉得有一点要活下去的意思还真是不好意思。于是他干脆一屁股坐在路边,抱紧着膝盖,一脸受害者样回忆与章茉莉奇遇的相爱。
对的,是奇遇。
邵思聪家境不错,至少也应该是个官二代,所以对钱的概念不强于是在高考填写志愿时,选择了港大,这却真的把他的父母气得够呛――他们希望他去英国,就算不为学有所成,也算是跟风在人们说起自己孩子时,信心十足且有谈资――那谁谁女儿就在英国。他好胜的母亲就可以立即会补上一句――那国家是真好,我儿子也在英国。
结果是恨铁成不钢,在这件事深深伤害了母亲大人凌云。每当在酒会上、场面上,人家问他在哪上学时母亲总会抢先一步说“在港大上学呢,以后准备去英国深造……”这时引来的一阵赞美总让她那么受用。
在选择上学这件事上,胳膊之所以拧过了大腿,在邵思聪看来,虽然早已回归,但港大与英国多少沾点边儿;再说他私下填报的志愿已成事实,即便父母坚决不同意,也得由他自己来读书拿文凭不是?。
为此他把父母阻止他与章茉莉归咎于自己没有经济上的主动权,于是当他坚持要求与茉莉结婚时,父母只是冷冷一笑,接着是风淡云轻丢下一句话:可以呀!但婚房你得自己买、婚礼你得自己操持。
“感谢父母大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的邵思聪头一摆头补了一句“这可是你们说的新官僚!”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就如凡事开头难一样,只要过了开头就好办了,于是新官僚成了凌云的代名词。凌云眼睛一闭,气得嘴唇上下抽搐了一下,终究咽一下痰,没能骂得出口。
她其实想说你个小王八蛋就像你爸一样看似像个瘟鸡,实在是一只黑鹰啄食,总是令人出其不意。
邵思聪认为凭自己的实力完全搞得定,毕竟身在福中多少年,积蓄不少,因此手忙乱开始清理他从小到大的红包,还有几个特大号的猪罐子一一敲碎。
谁说的?家富子贵。
满满当当一百万元,把他高兴坏了并跑进楼市,像大佬不差钱样说要买房,结果一问房价不够首付,几乎是惊天一叹“妈呀,你个新官僚是如此能使用掣肘并在他的身上也发挥到极致,也是醉了!”
为此他想到与茉莉同甘共苦让他们刮目相看。可是,怎么说呢,因为面子,抑或还有附着在身上的其他东西吧,当然还有离开了老官僚的庇护那是寸步难行,所以,终究没能说出口。
往事不堪回首。
于是他又把自取其辱放在一边,从自己制造的无辜的海洋里上岸,将记忆回到与茉莉一见倾心上来。
在返港大出关的路上,说不清为什么那个女孩就从人群中跃入他的眼内。清秀、扎着马尾辫,穿一条牛仔蓝的连衣裙,一脸茫然地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拥着往外推。
她则努力地对抗着人潮,用半生半熟的香港话问着什么。邵思聪一听就知道她肯定没有来过香港,于是跟在她身后他便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女孩一回头说想去港大看看怎么走。
“一路同行。”邵思聪笑着妥妥地接过了话,“跟我走”。“你人真好。”女孩甜甜一笑说。
笑得那么迷人,在邵思聪的心里溅出星星,让他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这么轻易就向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孩示好,他不知道是该用助人为乐呢,还是一见倾心?
反正邵思聪的恋爱为零,却多少次在梦的想像里,如痴如醉地假想与另一半爱得不能抽刀断水。情感大概是耐不住幽寂和野性的。
一切按照邵思聪想像的剧本,成就着这个业余导演在港大胜人一筹。
彼时彼境,那是文学语言的对话――
“你觉得世界就在你的脚下没有?你最能触摸到的地方,就是你力量最能达到的地方。”
“我此刻觉得我的力在手里,而不是脚下。”
“山和水还是自然界搭配好。”
“是的,山是傍了水,水也可能是依了山。”
“山和水搭配便显得媚。”
“看山看水,终还是难以分得清谁是谁,谁离得公开谁。”
此时此境,那是王子与公主的故事――
越看越好看,她长得符合他对伴侣的一切想象,那句歌怎么唱的――你长得真好看!好看不止于好看,邵思聪终将身心领悟。
章茉莉虽然长于穷困家庭,而命运对她是公平的,她长着一副清纯秀美的容颜,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双眼皮下一对黑亮的眸子,忽闪之下,总像对人说话,而那白里透红的脸上,端直的鼻梁,又显得那么端庄俊俏。
邵思聪的冲动已经欲罢不能。但是,如果不是一场意外,他们也许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匿于年华,然后――各自安好。问题意外之外就是发生了。
那叫一个晴天霹雳。邵思聪还在半醒半梦中回忆一天的美好之时,外面一片的惊叫声从没关的宿舍窗户袭来。接着手机响起是章茉莉的呼救――宾馆着火了。
脑子里瞬时就电光火石,邵思聪开始后悔又责怪自己说什么“这宾馆离学校进可以随时进去玩……”,其实呢,想多看她几眼,最好能把彼此的距离拉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而火灾这个魔鬼,让当时的私心变得如此丑陋不堪并只能以心火噌噌地奋不顾身――冲进去把她救出来,才可饶恕自己――他做到了并相信自己不像他妈责怪他那样不是一事无成就是一纨绔子弟!
因此,在消防人员赶来之前,他就已经将章茉莉背了出来,在她惊魂未定的不断颤抖中,伸手就拥进怀里,然后不知怎么就吻了她。
茉莉是蜜做的。
这是初吻留下的印象。她的嘴巴是蜜罐的罐口,吸饮不尽,甜。甜,从口到心,再到四肢百骸。
蜜在他身体里流淌……他们互相点燃,骨头上火苗跳跃起舞,从内部照亮皮肤。
热和光。更多的热和光。更多更多的热和光。仿佛彼此都体验到从未有过的快意――是喷涌的火山,滚烫的熔岩,灼热的烟尘;是怒放的曼陀罗,花朵之上的花朵,无限延展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