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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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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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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枣树下》》连载

第二十二章

(一)

白传仁一家人的内斗如白玉刚家里枣树上的枣叶一样稠,白宇祺第一次过问他们爷俩的事就替白传仁垫付了几十元的医药费,这多少让他领教到这对爷俩的厉害,也让他长了见识:白传仁爷家的家务事还真不是随便过问的,弄不好会引火烧身,还是躲远些好。可白传仁父子这边又怎肯让他躲得开?白宇祺垫付医药费的事儿过去也就几个月,白吉成就来他这里状告他老子了。

那天下午,正在院子里收拾家务的白宇祺一看到白吉成进他家的门,就感觉没有好事儿。果不其然,他们爷俩因为村中间的一块宅基地又闹翻了,白吉成来他这里告他爹。白宇祺知道那处宅基地的来由,本是以前的生产队分给白传仁一家人的。宅基地在村东西大街北侧紧挨着大路,若在那里盖上一处院子,出入自然是很方便的。白吉成想在那里盖房子已有两三个年头,只是他每次支起架势准备动工,他爹都会出来阻拦一番,弄得他总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这次白吉成又想趁开春把房子一口气建起来,哪知道他刚一动家伙,他爹就搬个小板凳往工地上一坐不动了。看到他爹又出来捣乱,白吉成赶紧把他奶奶白张氏也搬了出来。可是任由老太太招数用尽,白传仁就是不肯挪脚半步,白吉成又不敢上前拉扯他一下,生怕被他讹住了。他老爹这个药罐子是豆腐掉进灰窝里——吹(催)不得打不得。无奈的他只好向白宇祺求助。

尽管明知道那滩浑水蹚不得,架不住白吉成在跟前一个劲地求他,白宇祺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跑上一趟。当他们俩赶到工地上时,白传仁正坐在小板凳上手里端着个小茶壶悠闲自得地看风景,白张氏老太太则拄着根拐棍在旁边不停叫骂着给她孙子助阵。看到那阵势,心里好笑的白宇祺遂上前劝说白传仁退让一步,让他儿子先把房子建起来再说。听白宇祺这样说完,白传仁竟对他儿子冷笑起来:“当初不给我一个毛壳的医疗费,对我的死活不管不问。今儿又想抢我的东西?门都没有,我就在这儿看着,哪个敢动这里的一把土?”不等白吉成反击他爹,白张氏早替她孙子上了:“哎哟哟,还有人说话不嫌脸红的呢!没人管你的死活了?自个也不想想人家为啥不管你的死活?再说,没有我哪有你啊?我还没死呢,你也敢说这宅基地是你的?今儿当着大伙的面我把话撂这里,这块宅基地是村里分给我的,我今儿把这块地给我孙子啦,看谁敢拦?”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了,说话的气场依然不输当年。旁边站着的一大群白吉成请来帮忙施工的顿时傻了眼,一个喊着让干,一个拦着不让干,这听谁的好呢?看这阵势一会半会是不能开工了。正当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白宇祺朝他们一摆手:“你们都撤了吧!回头事儿说好了,再请你们来帮忙也不迟。”那些人听白宇祺这样一说,正中下怀,纷纷借机离开了。

白传仁见儿子建房子的事儿又被他搅黄, 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本想着喊来白宇祺给自个作主的白吉成对白宇祺有意见了:“村长,俺让你来,是让你给俺评理的,谁的是谁的非你还没说一句呢!咋先把俺请来帮忙的人给撵走了,这房子还怎么建?”白宇祺本来就不想掺和这事,加上医药费的事还窝着白吉成的气,他遂装着很无可奈何的样子两手一摊:“你们娘俩要盖,你爹不让盖,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们一家人因为这事打架吧?我看你们双方还是商量好再建,反正建房子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空,省得那么多人在跟前看你们爷俩的笑话!”白吉成没有别的招数,只好强压着肚里的怨气蹲在一边,看白宇祺怎么给他处理这事儿。

对白传仁也没有好感的白宇祺转身让他说一说允许他儿子开工的条件,好让他儿子趁春天把房子建起来。先赢一局的白传仁示威似的一阵子冷笑后:“村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宅基地我留着长草呢!啥条件我都不依。”白吉成一听,脸色顿时像猪肝一样难看:“老少爷们都听听,他这条件也叫条件,啥人能和这号人说到一块去?我要到上头问问去,看看还有管这号不要脸的地方不?”如果再建不上,白吉成为建房子购买的十几吨石灰又要全部焚毁作废,他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钱再次打水漂?所以,一听到他爹说出那样不讲理的话,他马上就急了眼。这边,白传仁心里却像喝了美酒佳酿那样舒服,他要的就是让他儿子的钱再打打水漂——反正白吉成有钱也不给他,就让他打水漂吧!在白传仁心里,他儿子愈倒霉他就愈痛快,他儿子若是倒霉透了,他就痛快死了。

白宇祺正愁怎么从这滩稀泥里拔脚呢!听白吉成要到上面告他爹去,他马上顺坡下驴:“你去上面问问也好,上面若是让你在这里建,你就光明正大地盖,到那时候谁也不敢拦你了。”他说完,不等白吉成再说什么,就赶紧拍拍屁股走人了,生怕走晚了走不掉似的。

回到家里的白宇祺还一阵窃喜:他这次总算没沾上一身骚,还把闹心的事给推了出去。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饭场里人说起这事儿都夸白宇祺这次玩得高明,说他三下两下就把白传仁家里的烂事推脱得一干二净,没让他们俩粘住他。不过大家夸白宇祺夸得有点早了。

白传仁爷俩吵架后的第二天半上午,野滩镇里的通讯员小刘火急火燎地从镇里赶到白宇祺家里找他,说是白传仁一家人在镇里和镇长闹得不可开交,镇长让他赶紧去一趟呢!听小刘这么一说,白宇祺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这一关终究是没有躲过去,只好推起他的金城摩托车跟着小刘去了镇里。

“哎呀!我的村长大人,你可来了,快去看看吧!”走到镇政府大门口,碰到一位副镇长,这人一边戏谑着和白宇祺打招呼,一边故作神秘地朝镇长办公室努了努嘴。白宇祺会意地点点头,就跟在小刘后面往那里一路小跑过去。到了镇长办公室门口,看到里面的一幕,上气不接下气的白宇祺是想笑又不敢笑:枣红色的办公桌后面,白张氏坐在镇长刘付民左边抱着他的左胳膊,白传仁坐在他右边抱着他的右胳膊,两个人将刘付民紧紧夹在中间。老太太哭着闹着要镇长给她做主,说他儿子不孝顺她还要霸占她的宅基地。白传仁则求着镇长处理他儿子,说他儿子不给他看病的钱还要强占他的宅基地建房子。一脸愤愤然的白吉成则在一边冷眼旁观着。刘付民板正的西装被他们娘俩拽得皱巴巴的不说,抠屎抹泪的老太太还把她的鼻涕溅到了他的西装衣袖上。一脸无奈的刘付民给左边的说完好话又去哄右边的。可任他好话说尽,人家拽着他的两个胳膊就是不松手,生怕一松手他就开溜了。

看到白宇祺进来,刘付民像看捞着救命稻草。不等白宇祺开口,喜出望外的他先开口了:“这不,我把你们的村长叫来了,我现在就安排他三天之内一定把你们的事情处理好,他若是处理不好,你们再来找我,我一定亲自给你们处理,县里还有个会等着我,我得马上开会去。”刘付民说完还暗地里朝白宇祺挤了挤眼,白宇祺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刘付民要他给他解围呢!白宇祺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轻轻拉了一下老太太:“咱自家的事,咱还是回家说去吧?别再麻烦镇长啦!”

白吉成一听他和稀泥,哪里肯相信他的话:“回家说去,回家说给谁听去啊?在家要是能说好,谁会大老远地跑这里来?”白宇祺听得出来,白吉成在奚落他。不过此时的白宇祺已不顾得与白吉成计较,他最当紧的是让镇长尽快脱身。想到这里,白宇祺只好笑着哄劝他:“昨天我不是说的气话吗,我咋会不管你们的事呢?再说了,叫你们来这里问问,你们不是来了吗?你们的情况镇长已经知晓了,他又专门把我叫来,安排我给你们处理。你们也都听到了,我处理不好,他再来处理,这还不行吗?你们跟我回去吧!回家后我一定把你们娘俩的事解决好。”为了让白吉成一家人相信他,白宇祺开始大包大揽地向白传仁一家人许诺。

白张氏倒很给白宇祺面子:“俺宇琪小来了,俺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说完抱着刘付民胳膊的两只手先松开了。看老太太撒开手,白传仁也不好意再搂着镇长的胳膊。心里猴急的刘付民趁机从两人中间站起来道:“白村长,你抓紧时间处理这事儿,回头把处理结果报给我,我得赶快去县里开会去,再不走就迟到了。”说完,不等白宇祺点头答应,刘付民丢下白宇祺他们就一溜烟地出了办公室,剩下白宇祺在那里听白传仁一家三口打嘴仗。白传仁一家人在刘付民的办公室里又大吵了一阵子后感觉没啥用处,才心有不甘地跟着白宇祺一块回村了。

走到小白庄村头上临分手时,白吉成嘟噜着脸问白宇祺宅基地的事什么时候给他解决好,白宇祺只得答应他尽快办。心里暗喜的白传仁也不甘落后:“俺看病的钱咋办?”白宇祺想了想说:“你别急,我尽力给你儿子做工作。”白传仁听后,软中带硬地丢给他一句话走了:“你要不给俺个答复,回头俺还找镇长去,看你再怎么说。”

白宇祺明白白传仁爷俩的疙瘩牵连着他们一家三代人,想给他们一下子解开,是不可能的。但眼下他们又闹到镇长那里去,若不处理好,镇长肯定会不乐意的。可白传仁一家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平日里一个比一个有理。他说哪个哪都不服气,他怎能捋顺溜白传仁家的那团麻?他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稳住他们,哄劝着往前过日子,哄到哪里算哪里。白宇祺早把白吉成父子俩看透啦,即便他给白吉成做一百次工作,白吉成也不会给他爹掏一分看病的钱的;同样,他就是天天去求白传仁,白传仁也不会答应让他儿子在那块地上建房子的。看来,直接从白传仁一家人下手解决问题的希望没有。在红薯地里锄地和媳妇并排锄地的白宇祺一边锄地,一边这样想。因为一时想不出来解决问题的路子,他心里着急,一锄头下去竟然锄掉了两棵红薯秧子。他媳妇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遂在一旁责怪道:“让你来锄地,不是让你来锄庄稼的。”白宇祺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有些自责地连“哦”了两声,索性停下来,蹲在地里专想他的心事。

刘付民不是当过团县委书记吗,怎么一见到白传仁一家人像老鼠见到猫似的?他堂堂一个镇长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一个小小的村干部就把问题解决了?白宇祺心里又抱怨起镇长刘付民来,抱怨他把难题抛给他。抱怨抱怨着,白宇祺心里忽然一亮堂:既然镇长害怕白传仁一家人去纠缠他,干脆就从镇长那里下手,兴许问题还能有点希望呢!想到这里,白宇祺决定第二天就到刘付民那里试试他的法子灵验不灵验。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白宇祺就到了刘付民的办公室里,刘付民对白宇祺昨天的工作很是满意,顺口夸了他两句。哪知道白宇祺听后非但没有感谢他,反而给他上起眼药来:“刘镇长,你昨天的运气可真好!”满脸兴奋的刘付民有些愕然:“我都快让他们一家人缠死啦,哪里还有什么好运气?”“您不知道情况,那个白传仁是俺村里有名的黏黏胶,他若粘到哪个人身上,保准够那个人喝一壶的。前一阵子,我就被他讹了一回。”白宇祺接着就把白传仁黏黏糕的德行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乖乖,他怎么这个样子?往后还真得注意点他呢!”听得出来,刘付民心里对昨天的事真有些后怕呢!“这家伙是个犟种,他说了,那事说不好,还会来找您。”白宇祺唯恐他的目的达不到,遂又给刘付民加了把火。

“他还来?”刘付民怔怔地望着白宇祺,开始挠他一丝不乱的脑袋。“别让他老往我这里跑,我忙得很,哪有闲工夫和他扯蛋,你还是在村里哄哄他吧?”刘付民假装着给白宇祺布置任务,把球踢给了白宇祺。“我哄他一次两次还可以,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白宇祺不动声色地又把球踢给了刘付民。“他是个药罐子,家里的条件又确实不好,平时吃药打针负担确实不小,如果镇里能适当给他些救济,应该能哄住他的。”白宇祺给刘付民上眼药的同时还不忘抛出点希望给他,他想看看刘付民啥反应。听白宇祺一本正经地说完,刘付民若有所思地低头想了一下说道:“你去找民政上的秦主任吧!镇里每个月给白传仁拨二十元的救济款,就说是我安排的。”听到刘付民这样安排,白宇祺心里马上一阵窃喜:解决白传仁一家窝里斗的事,看来有眉目啦。

回到村里连家都没顾得回,胜券在握的白宇祺直接去了白传仁家里。白传仁正坐在院子里一条凳子上晒太阳呢!看到白宇祺进来,只是冷冷地打了个招呼:“你过来啦!”白宇祺装作没看见他那张榆树皮似的老脸:“你的医药费的事终于有着落啦,我给镇长好话说尽,才给你争取来一月二十元的救济款,不过镇长也说了,往后你们一家人再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到他那里大吵大闹,他就安排人把你的救济款掐掉不给你了。”白宇祺恩威并用地把救济款的事给白传仁交代了一下。听到白宇祺给他争取来救济款,白传仁的脸马上由阴转晴:“前两天的那事,俺不是冲着你来的,俺是嫌他们娘俩合起伙来欺负俺,俺被他们逼急了才对你发了火,你别和俺一样。俺给你认个错。”白传仁不好意思地向白宇祺道着歉。

白宇祺懒得听他絮叨,就打断他的话继续交代他:“往后你每月二十元的救济款都从我这里领,不用月月往镇上跑。你有啥事直接找我,别去麻烦镇长啦。那块宅基地你也别再争了,早晚你都得给他。你要听我的劝,我不会要你吃亏的;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往后吃了亏也别再找我。”说完,白宇祺扭头就离开了白传仁的家,白传仁咳嗽着赶忙在后面送他:“你放心,往后俺啥事儿都会听你安排的。”

摁下了白传仁这一头,白宇祺赶紧让白吉成在那块宅基地上动工,趁着他爹这一会儿消停,先把房子建起来再说。白吉成自然不敢怠慢,他往包工头的衣兜里多塞了两盒烟卷儿,恳请他多派些人手来。包工头遂不但多派了人手,还安排手下人日夜不停地赶工。所以只一个星期的功夫,白吉成院子就完工了。望着心仪的新院子,白吉成心里对白宇祺自然感激得很。事后,小白庄的人都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白吉成亲爷俩为这处宅基地相互正咬得头破血流的,咋一转眼就消停了呢?白吉成在那里大张旗鼓地建房子,白传仁竟没站出来放个屁!

那天饭场里人见白传仁没有来,又闲扯起这事来。大家说什么的都有,只有白宇祺一声不吭地埋头吃他的饭。熟料第二天中午饭的时候,白传仁自个儿在饭场里把事情揭了盖:“唉!咱都活大半辈子了,又捞上吃上头的救济啦。”说完还很骄傲地扫了众人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们都不如俺混的吧?玉刚媳妇一向瞧不起白传仁的,听他这样占了便宜还卖乖,自然不会饶他:“不往槽里加点料咋能堵住牲口的嘴?这年头还有说理的地方吗?当年二光棍穷得吃不上饭,谁救济他一分钱啦?真是肯哭的孩子有奶吃!”“你说谁是牲口,谁是肯哭的孩子?”白传仁不乐意了,扭头怼起玉刚媳妇来。“哎哟哟,占了便宜还不想让人家说,是吧?”玉刚媳妇反唇相讥道。“谁占便宜啦?俺可没想占这个便宜,是村长给送上门的,俺能不要吗?”白传仁一激动把白宇祺给拎了出来。在饭场里正吃饭的白宇祺听到白传仁这么说,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

亮子虽然知晓山妹子的娘家在金沙省的具体地址,却不敢领着她到那里走亲戚。他害怕到那里后,山妹子万一变心不再回来,就苦他的两个孩子了。所以,虽然平时对山妹子百依百顺,亮子却闭口不提让她回娘家走亲戚的事。山妹子呢!好像看透亮子的心思,她虽然做梦都想娘家的人,却就不说回娘家走亲戚的事。时间一长,亮子对山妹子绝口不提回娘家的事倒有些纳闷啦——天底下哪有长期不回娘家走亲戚的女人啊?他甚至都怀疑山妹子是不是在那边犯了什么事,打心里就不敢回那边去。就这样,在山妹子回娘家这件事上,亮子一直纠结着。一方面,亮子希望山妹子一辈子都不回那里走亲戚,那样他对山妹子就一百个放心了;另一方面,他又对她不放心,山妹子老是不提回娘家走亲戚的事,她到底是个啥来头啊?就是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亮子的话几次都到嘴边上啦又强咽了下去。他害怕万一经他一撩拨,山妹子顺势提出来,他岂不是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个的脚?

那些年,亮子两口子最难熬的日子就是每年过春节的时候。一到春节,看着周围的街坊邻居们一家家欢天喜地走亲访友,山妹子的脸上就会流露出既羡慕又很无奈的神情来,有时候她的眼圈还会红红的。看到这个情况,亮子就猜到她一准是又想她的娘家人了,这个时候的他除了很体贴地领她到处转转给她宽心外,也没有让她开心的更好办法了。别人过春节是嫌日子过得太快,他们两口子则感觉是实实在在地度日如年。直到春节过后好长时间,山妹子的心情才慢慢好起来。每年的春节,亮子夫妻俩都是如此。

由于山妹子的户口没有迁到小白庄来,亮子的两个孩子都七、八岁了也没有户口。没有户口,她娘仨就不能承包村里的责任田。好在亮子脑瓜灵活又顾家,他在种好家里责任田的同时,还时常做些小买卖贴补家用,加上亮子的父母也勤勤恳恳地帮衬着他们,这样一家人的生活还说得过去。即便这样,一旦清闲下来,山妹子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大山里她的家她的亲人。

地处中国大西南的金沙省,自古以来就以山高川急闻名于世。连绵不绝的高山激流虽然孕育出雄伟瑰丽的自然风光,也阻隔着这里的人们与外面世界的交往。落后的交通条件,使得大山里的人们要走出这里绝非易事。但这里的人们又无时无刻不想走出大山去拥抱外面的精彩世界,自小与大山为伴的山妹子亦是如此。山妹子在那里的家里原来不仅有疼爱她的父母,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山英子。那个时候,她们一家人的生活虽然有些清苦却十分和美。可惜的是,在她十多岁的时候,对她娘仨呵护有加的父亲到山里采集药材时不幸坠落山崖身亡。父亲的意外离世,使得她瘦弱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深陷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家里的突然变故,逼得正在上初中的山妹子不得不辍学与母亲一起强撑起那个残破不全的家。可是,大山里的条件太艰苦了。即便母子三人拼尽了全力,也难以摆脱她们面临的窘境,她们的日子遂一天天困顿起来。

为了一家人能活下去,她母亲只好带着她们姊妹俩改嫁给邻村的一个单身汉,她以为这样就找到了生活的靠山。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改嫁的这个男人吃喝嫖赌全占了。她母亲嫁给他原指望他能给她们娘仨一个遮风挡雨的安稳窝,可是这个男人却想着要她们娘仨干活供养他。所以自从她母亲嫁给他后,这个男人每天逼着她们娘仨上山干活,他自个则要么躺在家里睡懒觉,要么外出找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吃喝嫖赌去,全然不顾及她们娘仨一点儿。这家伙每次在外面吃喝玩乐罢回到家里后,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向山妹子的母亲要钱。她娘若是不能满足他,他就在家里骂骂咧咧地吹胡子瞪眼;她娘一旦给了他钱,他就又溜出去继续鬼混去。平时山妹子她们娘仨一旦不如他的意,他对她们轻则斥骂,重则拳脚相加,连她当时年仅五、六岁妹妹有时候也会挨他的耳光。更让山妹子切齿痛恨的是,有一天夜里,这个男人竟然扑到她身上要对她图谋不轨,幸亏被她母亲及时发现,这个禽兽男人才没有得逞。事后,他还恬不知耻地说要把她们娘仨全包养了。

这样的苦日子熬了五六个年头,山妹子也出落成个大姑娘。那年春天的一天上午,山妹子正在田里干活,她继父醉醺醺地领着个秃顶的瘸腿老头回家了。那个瘸腿老头当着山妹子母亲的面竟然说要把山妹子捉回家里当媳妇去。原来当天她继父和这个老头赌博赌输了钱,就把山妹子当赌债抵偿给了瘸腿老头。心里气愤不已的她娘当时多了一个心眼,就随口骗他们俩说山妹子到河里洗衣服去了。她继父信以为真,遂领着瘸腿老头去河里捉山妹子。她娘就趁机跑到田里,告诉了山妹子这件事情并塞给她十元钱,让她赶快逃走,逃得越远越好。就这样,山妹子挽着裤腿一身泥巴地直接从田里逃了出来。临分别时,她娘还特地嘱咐她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一辈子都不要再回家来。正是听了她娘的这句话,山妹子才不顾一切地跑出来。不幸的是,半路上她又遇上人贩子。人家一番花言巧语后就把她贩到这里,卖给了亮子为妻。

(三)、

白东海两口子就是敢折腾能折腾,夫妻俩也要学金锁那样,把他们的家搬到天方县城里去。一开始,白玉刚也没把这事当回事,只当他们随便说说罢了:搬家岂是腾挪鸟笼子,说往哪搬,提溜起来就走?老百姓好说“穷家难舍”,过去吃不上喝不上的人才不得不背井离乡呢!有好日子过着,谁会胡乱搬家呢?老百姓还说“好家搁不住三搬腾。”意思是,再好的家搬挪几次就不成样子啦!现在东海一家人新瓦房住着,家里有钱花有饭吃,还再想什么呢?白玉刚想了一圈子也想不出儿子要搬家的理由来,所以也就以为东海随便说说罢了。

要往天方县城里搬家,白东海可不只是随便说说的。他给他爹说那事,并不是真的去征求他的意见,只不过是给他提前打个预防针罢了,省得到时候他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一时转不开弯儿生他的气。白东海给他爹说过这事后,真的在天方县城里买下一块宅基地,在那块宅基地上建了一处二层小楼的四合院,不过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白东海不想让他爹再掺和这件事,惹得一家人都不高兴。院子建好后时间不长,白东海就把家搬到那里去了。说是搬家,其实是名不副实,因为只是白东海夫妻俩领着孩子去县城里生活,他的小白庄那个家里的东西几乎一点儿都没动。为什么用“几乎”这个词呢?因为白东海从那个家里也搬了一点东西——把他家里的那部固定电话还有那个喊人接电话用的大喇叭挪到他爹院子里去了,其余的确实一点儿都没再搬动。到了这时候,白玉刚才如梦方醒——搬家的事,东海可真不是随便给他说说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天方县城里还没有商品房这一说,想在县城里安家的人除了买现成的二手房外就是买处宅基地自个建房子,他白东海也不能例外。

白东海搬家到县城的第二天早上,白玉刚就气哼哼地在饭场里骂开了,说他儿子存心要气死他,放着小白庄里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搬到县城里住。这个时候,饭场里人才知道白东海已把家搬到县城里去了。饭场里的年轻人听到白东海在城里安了家,都对他羡慕佩服得不得了。他们说在县城里安家多好啊!县城里有高楼大厦,有宽阔的大马路,有各种各样的商店,还有大大小小的餐馆饭店。县城里的马路上都安装着路灯,夜里和白天一样亮堂。在县城里住,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哪像在小白庄里,除了坷垃蛋子外要啥没啥,夜里更是黑咕隆咚地啥也看不见。把家安在县城里,搁在以前,是小白庄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到如今,人家白东海就实现了,怎能不让人羡慕啊?

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则和白玉刚一样对这事有点想不通,在小白庄里住着多舒服啊,出门都是街坊邻居,想去谁家串门就去谁家串门,想和谁拉呱就和谁拉呱。哪家有事了只要招呼一声,整个小白庄的人“呼啦”一下都会跑过去帮忙。在城里有啥好的?城里人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不管谁的事。有些人做邻居多少年了,见了面还连个招呼都不打呢!更别说像在小白庄里这样端着饭碗串饭场了。

看得出来,尽管搬不搬家是白东海一家人的事,却牵动着小白庄里好多人的神经。他们有的欢喜有的烦忧有的向往有的茫然,就像一位长途跋涉的行者来到个陌生的十字路口处,面对着不同的方向,很有些犹豫不决——到底该选择哪条路才是正确的方向啊?

虽然白玉刚对儿子在县城里安家一事一百个不乐意,他却没有再出面阻拦。因为他媳妇私下里劝过他了:“人家在县城里建房给你要一分钱啦,你给人家一分建房的钱啦?”面对老婆一连串的质问,白玉刚都无奈地摇摇头——他还有什么理由阻拦人家呢?白东海两口子的家搬到县城里后,他们的两个孩子也转到县城里上学。东海两口子说了,县城里的教学质量好,孩子在那里上学,就等于孩子的一只脚踏进了大学的校门。

听说白东海的两个孩子将来都有希望去上大学,饭场里那些起初不赞成东海搬家的人又改变了他们先前的看法,改口夸赞白东海两口子的眼光长远了;听说孙子以后有机会上大学,白玉刚打心里又佩服儿子儿媳妇会领家过日子了,若是孙子将来真的成了大学生,他白玉刚在小白庄的老少爷们面前就能大大地露一回脸;若是那样的话,他家的祖坟上可真算是冒青烟啦!

白东海家里的那部固定电话还有那个喊人接电话的大喇叭一并挪到他爹的院子里后。他娘刘大姐又多了一份工作。每逢外面来电话找村里哪家的人接电话时,东海娘就扯起嗓子在喇叭上喊开了:“那个谁,快来俺家里接电话,有人从外面打来电话了。”得到通知的那家人就会向她家里一路小跑。可等人家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电话机跟前时,东海娘却早把人家的电话挂断了,人家只好依照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再把电话拨过去才能和外头的人通上话。这样的笑话闹过几次后,玉刚不乐意了:“若按你这个喊人接电话法,咱家里的电话机就是卖了也不够你交电话费的。”她媳妇却很不以为然:“打电话哪里还要钱啊,电话局的人咋就没给俺要过一分钱啊?”——东海都替她交上了,当然不需要她掏腰包了。因为这事儿,饭场里人揶揄了她好长时间:你真是个讲究人啊,不但忙着喊人家接电话还替人家把电话费都掏了。这时候,玉刚的媳妇才转过弯来。从那以后,再有人打电话过来,她就不再一边在喇叭上喊人家来家里接电话,一边挂人家的电话了。再后来,外面的人往玉刚家里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小白庄的很多人家里都慢慢安装上了座机电话,特别是那些有家人在外打工的,花个三两千元在家里装个电话已经不是什么困难事,还方便了他们相互联系。那天饭场里人无意中说起小白庄村里有多少人家安装上固定电话的事,玉刚媳妇还有些失落:“俺喊人接电话还没有喊过瘾呢,他们咋就不让俺喊啦?”一旁的白宇祺就揶揄她:“你家里一来电话,你就慌着掏腰包给人家垫付电话费!村里人看你那么讲究,再不好意思麻烦你,所以就家家安上了电话。”饭场里人一听就知道白宇祺又拿挂电话的事笑话她。玉刚媳妇就笑骂他:“你这个家伙真烦人,俺越是哪壶水不开,你咋越喜欢提俺哪壶啊?”

(四)、

白东海在县城里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时候,白金锁在深圳的制鞋厂也越来越上规模上档次。据小白庄在那里打工的人讲,白金锁的工厂专门给外国的一个品牌鞋子做品牌代加工,鞋厂里光工人就有四、五百号人,还雇着香港的两名专业技术员。他厂子里生产一双鞋子的成本价也就是一、二百元,一旦贴上那家品牌的商标,鞋子身价马上升到千元以上。这样说来,一双鞋子能赚多少钱就不用算了吧!白金锁出行坐的是高级小轿车,身上穿的是两万多元一套的西装,手上戴的是十多万元一块的手表。他媳妇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用干,开着一辆“宝马”轿车专门负责接送她们的三个孩子上学放学。三个孩子上的都是当地的贵族学校,一年一个孩子的学费就好几万呢......。听那些人这么一讲,饭场里人都啧啧咂舌,好乖乖,这个金锁在深圳妥妥的就是个大富豪啊!这一点连他爹香油匠都深信不疑。

尽管饭场里人都传说着白金锁是如何的富有,金锁的真实情况白宇祺还是知道一点的,因为白金锁有些事是不瞒他的。白金锁工厂里生产一双鞋表面上看有好几百元的利润,不过那些利润多数都被那外国的老板拿去啦,他的工厂也就挣个劳务费,说白了他也是个给外国大老板打工的打工仔。为了顾及金锁的脸面,白宇祺在小白庄人面前从来没有透露过这一点。不仅如此,小白庄人说起金锁的时候,他还装着听得非常认真。香油匠却沾了他儿子的光,正是觉得金锁在深圳那里发达了,饭场里人看他的眼光才比以前稍稍好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来到深圳的白金锁算是在那里扎下了根。短短十多年的时间,他就彻底融入了这个城市,由一个一无所有的打工仔变成了一位实力不菲的小老板,他在挥汗如雨建设这个城市的同时,也尽情享受着它的发展红利。一说起白金锁,小白庄人都说这小子就是厉害,短短十多年就在深圳混成了大老板。白鹦鹉的那一句更是神来之笔:“这小子能不厉害吗?明明结扎了,却还能生出个儿子来,开工厂那样的事对他来说岂不更是小菜一碟?”白鹦鹉说罢,白老六忽然想起了什么:“白鹦鹉,怪不得你还在咱们这个饭场瞎转悠,没能去深圳那里当老板,原来你没有那个本事啊!”白鹦鹉听了很不服气:“你说说俺没有那个啥本事,俺哪样不行啦?”白老六遂摇头晃脑地来了一句:“人家金锁结过扎还能生出个孩子,你结罢扎咋就没有动静了呢?”饭场里一些人也跟着白老六瞎起哄,闹得白鹦鹉一下子面红耳赤的,只有白宇祺听了笑而不语。

白金锁在深圳当上老板后,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老想让白宇祺到他工厂里给他帮忙去。他不止一次地给白宇祺打电话邀请他,还给他许诺,只要白宇祺愿意去他工厂里帮忙,他不但给他安排个副总经理的职位,还要给他配备专门的办公室和秘书。至于薪水的事也好商量,白宇祺要多少他就开多少。白宇祺却劝说白金锁多招些小白庄人去他那里打工,也算是帮小白庄老少爷们一把了。至于他本人,还是先管好小白庄三百多口人的事吧!饭场里人对白宇祺拒绝金锁的高薪聘用一事很不理解:你白宇祺整天忙小白庄的事,镇里给你的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白金锁的一顿饭钱,你去了他那里,他还能亏待你?好多人打着灯笼还找不到这样的好事,你白宇祺咋就一点儿都不心动呢?

饭场里年轻人越来越少,饭场里多是些不能外出打工的老年人或年幼的孩子。小白庄的年轻人要么到深圳投奔金锁两口子,要么到北京、上海、天津等大城市里打工,就是那些不愿意出远门的也在县城的工厂里做工,哪里还能在饭场里慢悠悠地吃饭消磨时光?起初,小白庄里最先出去的是成年男子,后来是成年的女孩,再后来,一些连初中都未毕业的孩子也跟着跑了出去。那个时候,小白庄的年轻人不愿呆在家里争相奔向大城市,也和当时的社会风气有很大的关系。在那个大家都争相外出打工的年代里,若哪个年轻人老是窝在家里不出门,村里人一定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怎么老窝在家里不愿出门啊?

饭场里,玉刚、香油匠、白玉彬、二光棍等上了岁数的人一提起村里年轻人外出打工的事就摇头:这些年轻人心里想的啥咱也不知道,个个身强力壮的放着家里的田不好好地种,非要跑到城里当工人去。要是都不种地,大家将来吃啥喝啥啊?还有些连初中都没毕业的孩子也跟着跑出去,他们的父母也不管一管,往后,社会上不得又出来一批“瞪眼瞎”?小白庄人通常把不识字没文化的人称作“瞪眼瞎”。过去的人家里穷上不起学当“瞪眼瞎”,没办法;现在条件好了,又非得去当这个瞪眼瞎,这到底赖个啥啊?他们对当时的这个怪现象百思不得其解。倒是白宇祺一针见血:“这些人怎么想的?还不是中眼下‘读书无用论’的毒太深,都跟着钻到钱眼里去了。”

正当饭场里人为村里一些未完成学业的年轻人宁愿中途辍学,也要跑出去打工的做法愤愤不平时,二光棍的儿子白根旺却金榜题名了。

(五)、

一九九五年的立秋时节虽已过去一段时间啦,秋老虎的淫威比起酷暑来却一点儿也不差。此时,在田里锄草的白根旺的心情比当头的烈日还焦灼。距离他下来高考考场已经一个多月了,可他的高考成绩到现在还没有公布。高考成绩一天不公布,他的心就得悬着一天。他爹已经跟他摊过牌了:自解放以来,全小白庄也就出来他一个高中生,论学历,他在小白庄算是盖顶了。他如果这次能考上,就去上大学;如果落了榜,他就赶紧出去打工挣钱去,挣了钱好在家建房子娶媳妇,决不能再去学校里复读。一想起他爹说的话,白根旺心里就害怕。万一这次高考失利,他真的就要和他爹一样,每天在庄稼地里摸爬滚打,在小白庄里出力流汗一辈子,他上学时树下的理想抱负还有对未来的憧憬也都随之通通幻灭。一想到这个结局,白根旺心里就打颤,眼前更是一片黯淡。

白根旺每扬起锄头使劲往地上倒一下,就感觉臂膀被震得酸疼酸疼的,脸上的汗珠儿也不停地往下滚,汗珠儿滚进眼里,使得他的眼睛发涩难睁,流进嘴里让他感觉又腥又咸。他的手心里磨出了血泡,血泡又磨破流出血水,疼得他龇牙咧嘴的。这时候的白根旺才意识到他爹这辈子是多么不容易。以前他在学校里上学时,被沉重的学习压力折磨得头昏脑涨,感觉那种滋味太难受。如今在地里干活的滋味比那个滋味难受十倍还不止,这时候的他才体会到父亲这辈子的艰辛。他父亲每天既要干好地里的庄稼活,又要起早贪黑地炸油条赚钱供他上学......。

锄草终于锄到了地头上,白根旺将地垄里的最后一棵草锄下来后,如释重负地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扔,拣个树荫凉就躺下了。树荫凉里可真凉爽舒服,这感觉比在地里锄草强多了,他躺在那里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白根旺睡得正香,忽然感觉屁股上被人拧了一把,他一个激灵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到白宇祺笑吟吟地蹲在他跟前,白根旺有些不好意思,一个骨碌从地上坐起来。这时的白宇祺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土黄色牛皮纸大信封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赶快干吧!再不干就捞不上干了。”心里正烦闷的白根旺一下子激动起来:“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见他那个高兴劲,白宇祺把信封往白根旺面前一递,随口来了一句:“你真厉害啊!”说着,又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白根旺接过来信封反复审视了几下。尽管没有拆封,但仅信封上“北京广播学院”几个红色大字的落款,就足以让他那颗悬了一个多月的心落下地来。

这次二光棍在小白庄里可真放了颗卫星,儿子白根旺考上了北京广播学院,这在小白庄里可是破了天荒。小白庄自祖上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呢!如今二光棍的儿子考上了大学,还是北京的大学。这要是在时兴皇帝的年代里,不就是进京赶考中了皇榜?所以白根旺考上大学的消息一经传开,立即在小白庄里引起了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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