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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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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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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孙子》连载

第九章 京都梦:白与黑

不过十分钟,甘木火与石占金来到船城镇公社门前。原来武陵山中学也是设在旧衙门里,从进门的视角看是紧挨镇公社右边,形状又有点古怪,已看不出是什么衙门。

两人走进前面院门,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从坪场右角斜斜通向对角的大门,将一个方正的院子划成两个大三角,大门后又是一个小院,右边是墙,当头是房,只能左转,踏过石板路是一个拱形大门和几级石阶,踏上石阶是一个柴棚连着一个伙房,走过柴棚又是石板路,两边各有两间木窗砖墙房子,走过房子下石阶又是一个大院,左边是与公社相隔的砖墙,对面是四间木楼房,右边露出两间砖房子的背面。

两人斜斜穿过院子走到院子角落,这里有两条路,往左一条石板路通向后面一个很大的土坪操场和围墙,往右又分两处,其左边是有木台子的棚子,两边是墙,前后敞开,其右是两排砖房子。

因从石板路望去,操场一眼看尽,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右转,再右转,这里有两长排很结实的砖房子,地面都铺了石板,看不到一点土,走过两排砖房子又是一个棚子,比前面的小很多,棚子后又是石板铺就的院子,左和前面都是墙,标志已到尽头,右边是进来时看到的木房子,从窗格间可看到大门。

所以,甘木火奇怪道:“要这房子干什么?若没这房子就可直接进这后院了。” 石占金点头道:“我讲也是,即使为了不浪费地方,也应该留条路。” 甘木火突然想到什么,问:“你猜,以前这里是搞什么的?” 石占金摇头道:“不知道,看不出。” 甘木火胸有成竹道:“一定是关人的地方,所以这里要建个房子,以便住人守门。” 石占金点头道:“嗯,一定是,隔壁审判人,审判完了就近关在这里方便,那我们今后不都成坏人了。” 甘木火笑道:“难怪,都不讲这里以前是干什么的,就怕没人敢来住。” 正说着,一阵穿堂风吹来,加之两人看这半天也不见一个人,顿觉阴森森的,石占金心怯地问:“你讲,以前这里会死犯人吗?” 甘木火听后也心虚起来,说:“肯定会,我们快走吧。”说着转身飞跑。 石占金一个激灵,紧追出来。

开学典礼这天,学校将会场选在后面大操坪举行,操坪左有一个十米长一米高的坎,放一张办公桌就成了主席台,下面学生按低年级到高年级排列,石占金站在十四排队伍的前面,甘木火站在十三排前面,主席台前还站着民兵营长,一个三十出头的庄稼汉子,是公社根据相关指示为学校派来的贫下中农代表,石占金认识这营长,因为这是他们大队的人。

甘木火四顾,全校除石占金和贺娜,再没有熟悉的面孔,就十三排而言,除他和贺娜外都是农村同学,他们上学迟了很多,男的脸上长满红点点,嘴唇开始黑了,说话放气很粗,女的红点点虽然只残留几点,但胸鼓起来了,屁股也圆了,走路都是横着甩手。 其中贺娜是唯一的非农女同学,不知她为什么也分到公社中学,或许是她长得太快了,不再是美人胚子,而是美人了,头发又黑又多,扎成一根大辫子,两眼清亮,就象两潭湖水,脸蛋红中带白,蓝色的工作服遮掩不住挺起的胸膛,圆圆的屁股下面有一双很修长的腿,要是不认识的话,甘木火只敢叫她做阿姨。

十三排教室位于进第三层大门右边第二间,开学一个星期来,甘木火都是一个人坐在左边第一排。 这天第三节课是班主任邓老师的语文课,她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扎两个短刷把,人瘦眼大颧骨高,显得很精干。 不一会儿,随着上课铃响过,邓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教室,看大家都安静了,就说:“请同学们打开课本第一十五面第六课《一件小事》。” 随着喊声教室一片哗哗翻书声。

甘木火翻成后背靠墙斜斜坐着。 邓老师见状微微邹起眉头,她当初就为甘木火的位子犯难,将他放后面嘛势必只能看人家的背,将他放前面又没有等高的男生与他同桌,再矮的放来也象一块门板挡在前面,若安排一个女生与他同坐,又怕人大心大,闹出笑话,最后只好让他一个人坐一桌。 现在见他那宽松的样子突然又触动这心思,就说:“在上课之前先宣布一个事。这就是我们班有一位同学因家里有急事退学。” 下面一片笑声,大多数人都已知情,这位同学是回家结婚去了,他相好的肚子大了,再不结婚就现丑了。 邓老师喊道:“大家安静。现在得将座位重新调整一下。”说着打量看怎么调好。 最后将女生里年龄最大,个头最矮,身体最胖的一位同学调去与甘木火坐一桌。 这女同学外号叫做女八戒,甘木火外号叫做红孩儿,大家见他俩刚好坐一桌,又忍不住一阵大笑。 这女八戒并不好惹,骂道:“笑什么笑?没见过你婆与你爹坐一起吗?” 大家更是哄堂大笑。 邓老师急拍手道:“严肃一点,严肃一点,这是课堂,不是菜园子。”大家才住了。

放学时,甘木火刚出校门。 石占金赶上来问道:“听讲你们班里有个同学都结婚了?真有这事?” 甘木火茫然道:“不知道,只听讲有个同学退学。” 石占金奇怪道:“怎么会不知道?他们都不讲?” 甘木火有点无奈,说:“讲啊,只是不大懂。比如动不动就说什么‘连桃子’,你晓得是什么意思吗?” 石占金笑道:“这还不懂!是讲狗连裆。我开始也不懂,后来经问,才知道这是班上男同学的‘黑话’。狗公蛋蛋不是象李子吗?那狗娘的不就象一颗桃子吗?” 甘木火想想有道理,又问:“他们骂人不骂‘白屁股’,而是骂‘你娘黑屁股’。这不老土吗?” 石占金大笑道:“你才老土。你见哪个大人是白屁股?” 甘木火想想,问道:“男人是一把毛,难道女人也长毛?” 石占金一副先生的样子答道:“当然,我是在男女轮流洗澡的公共澡堂亲眼看见的。” 甘木火好奇地问:“哪儿澡堂?现在还可以看吗?” 石占金摇头说:“现在这澡堂管得严了。就是因为轮到女的洗澡时很多男的装着记错日子进去看便宜。” 甘木火惋惜道:“真可惜,可惜!你那时也不给我讲一声。” 石占金辩解道:“你那时天天与石黑土一起,我哪里碰得上你呢?你现在要看也不迟。只是难了,大家都不再去了,要去就得一个人去,可能还要化了妆去,不然,我也不敢。”甘木火:“这好办,我家里多的是花衣服。”

第二天正逢女的用澡堂,甘木火果然穿上花衣服去晃了一眼后急忙退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弄巧成拙。本镇如此之小,怎么可能不遇见熟人?况且,人家大摇大摆进去是不知者不怪,而他化了妆则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性质变了。

民兵营长午休后正回到学校大院,遇上音乐老师喊道:“组长,请到我宿舍来一下。有件事要汇报。”营长二话没说跟着她来到她的单身宿舍。

宿舍在两个教室的中间,很整洁,室内用报纸裱糊,一床一桌,还有一些盆桶等日用品,门窗开着,营长坐门边,音乐老师坐桌旁。 她先一五一十讲了在澡堂遇上甘木火穿花衣服混进去窥视的情况,见营长沉默不语,就气愤地说:“我认为要严肃处理,我们是社会主义学校,决不能容忍这种流氓行为。” 营长取出一只烟卷,慢慢点然后回答:“我是个大老粗,但革命觉悟还是有的,不论什么主义,传宗接代是一样的,只是各有各的条条框框。甘木火等个别学生偷什么?哦,偷窥,还不能作流氓定性,这太重了,这可是要进挡案的。”说至此,见门外学生越来越多,看看手表说:“我得去敲钟了,我看这样吧,你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放学后去马路上边走边谈比较好,你看呢?” 音乐老师同意说:“这样也好。” 营长站起说:“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说着离去。

放学后,营长与音乐老师走在马路上,绿荫下。 营长勘字琢句说:“我想了很久,我是过来人,这只是个青春期好奇与革命意志的问题,最后当好奇与革命法规较量时,前者站了上峰,所以,现在不是处分,而是引导和教育,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我想教育不应该只局限于扫除文盲,还应该扫除法盲,解决人的个性与社会性的矛盾。教育的成功就在于使受教育者不仅能遵守法规,而且还能发展法规,使法规更完全地符合绝大多数人民的根本利益。” 音乐老师觉得有理,说:“现在人们都喜欢讲‘我是大老粗’,而你讲这些都有点象哲学家了,我倒象大老粗,也是一时气的,那就不再扩散,到此为止,孩子们还小,你讲的很对。” 营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若真象你说的,那也是学毛主席著作学的,很多东西都是现买现卖罢了。这事也不能就这样音消,还得敲敲警钟。你就别管了,我来办。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吃饭吧。”说着各自回家。

晚饭后,营长来到石占金家串门,见他一家正吃晚饭,就坐下拉些家常,等石占金放下碗以后,说道:“你过来,问你件事。” 石占金随声站过来。 营长对澡堂事件早有所闻,只是人员混杂,不只是限于学生,又不是经常发生,所以并不放在心上,现在有老师专门提出此事,不得不重视,他知道石占金是在数的,他与甘木火时常在一起,只要敲了他 ,他自然会传话给其他人,就故意说:“我听讲有些同学乱闯女澡堂。影响极坏。你在数吗?” 石占金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没有,没有,现在天气又不冷。我早就不去了。” 营长别有深意说:“没有就好。不然被我抓到就扭下你脑壳,去吧。” 石占金二话没说,转身就跑。 营长看着他的背影笑了。

正如营长所愿,石占金立刻去找甘木火说:“快出来,鸡毛信!” 甘木火立刻走出家门,问:“什么事?” 石占金悄悄说:“刚才营长来我家讲他已经晓得这事了。还问我在没在数,我一听立刻就跑过来了。” 甘木火焦急地问:“他没说是谁吗?” 石占金摇头道:“他没说,象是正在调查。你是一个去的还是几个人去的?” 甘木火轻声答:“一个人。” 石占金松口气道:“那就好,这事不能再干了。”甘木火点头。

自此,甘木火不再去偷窥,只是偶尔瞟一眼异性的胳肢窝,尤其是喜欢扒在工程处会计办公室窗上看一位女会计的夹肢窝,她那里面黑乎乎的,赛过很多男子汉,而且象梳了一样,不象男的那样乱蓬蓬的。

甘木火看多了就做噩梦,梦见邓老师指着他鼻子说:“很多男同学天天讲鄙话,开口就是‘连桃子’,还以为别人听不懂,讲得两口流油,书读到牛屁股后面去了。象这样下去,你们还怎么去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利于人民的人。”骂得他满脸绯红,汗流浃背。 他醒来后左思右想,老是去看那老电影没什么意思,何况保守的人占多,没几个人穿短袖子,即使穿,也不短,不弯下腰去看就看不到,何苦呢?自此,就将这兴趣收敛起来。

这天第三节课是语文。 甘木火想到梦里的情形还是有点后怕,等到邓老师进教室开始上课他才定下心来。 先是大家跟着邓老师朗读《背影》,然后是听她讲解,等到课文讲完,甘木火完全进入作者描述的情境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象决堤一样奔流不止。 邓老师正聚精会神讲课,突然被打断,很是生气,也不知他发什么神经,喝道:“甘木火,捣什么乱?要哭去办公室哭,别影响大家上课。” 甘木火二话没说,站起来嗡嗡哭着走出教室。

下课铃响后课还没上完,邓老师窝了一肚子火,好好一堂课就被这样搅乱了,她气呼呼地往办公室走,准备狠狠骂甘木火一顿。 可是她一进办公室看到甘木火还在伤心地抽泣,气消了一半,耐着性子坐下问道:“甘木火,你为什么在课堂上哭,讲来让老师听听。”言下之意是说,讲不好,就别怪老娘不客气! 甘木火听后又大哭起来,抹着眼泪答道:“我没有背影!”邓老师困惑道:“别哭别哭,好好说,你怎么会没有背影?” 甘木火忍住哭声道:“真的,我没有背影。不信,你可以去我家看。” 邓老师更摸不到烟袋脑壳了,想想后说:“好吧,放学后我与你去你家里看看。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没背影法。你先去上课,也不要再哭了,有什么事,老师会帮你解决。” 甘木火听后忍住哭,揩着眼泪回教室去了。

放学后,邓老师带着甘木火踩着石板路向耳城走去,一路无话,只听到过路人议论说:“甘木匠又发癫疯了。”邓老师预感到什么。 甘木火一听就知道家里又有事了,着急道:“快走,邓老师,我家肯定又打架了。” 邓老师二话没说随着甘木火加快脚步跑去,还隔老远就可以看到他家门口围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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