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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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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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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孙子》连载

第一十六章 大学梦: 练红心

这天,学校操场上红旗招展,歌声飞扬,“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锻炼身体,保卫祖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等标语贴在墙壁,挂上枝头,各班级列成长队整齐站立,秋季运动会在热烈的气氛中开幕。

单讲长跑,这是放在最后进行的项目。届时,操场内外人头攒动,运动员在激昂的体育进行曲中陆续出场,一个个披挂整齐,或白或兰的背心,或红或黄的短裤,还有各式各样的球鞋。 唯有甘木火一人独特,打着赤膊,两排排骨下套着裙子一样的白短裤,一双解放鞋黄里泛白,他一出场全场轰动,笑声盖过了高音喇叭里的体育进行曲。

甘木火不知大家笑什么,紧张的做着赛前准备,又下意识环视了一下全场,见石占金和石黑土都在为他挥手鼓劲,就握紧双拳回礼后进入起跑线。

枪响起跑,运动员顷刻间由一堆散开成一线。 甘木火最矮,又最瘦,象一根棍子拖着一面白旗,一下子就被拉在了后面。 班里女同学都偏过了脸,只怕惨不忍睹,等听到全场开始轰动才回过头。 但见那面白旗慢慢追了上去,一直追到第七位,一圈,一圈,又一圈,那面白旗一直没被拉下,到最后两圈时,还有加速。 这时,全场再次小有轰动:“哟嗬,这小不点还咬得紧啊!”“看不出,这竹竿竿他还能加速呀,已到第三位了。”“但加速加早了点,只怕又要被拉下了。” 正议论着,运动员们开始冲刺。 甘木火感到胸象要炸了,喘不过气,但他拼着命往前跑,终于冲过了终点,可惜只得第三名,不能将彩带挂在腰间。

甘木火随大家回到教室。 贺娜一脸灿烂地说:“看不出,甘木火还行啊!还是个飞毛腿。” 甘木火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什么飞毛腿!别灌米汤了!不过是第三而已。”口里虽这样说,可心里象吃了甜酒,毕竟是米汤要比醋好喝。

第二天,运动会颁奖仪式在学校大草坪举行,然后,校党委书记宣布开门办学的具体安排。 原来,为了搞好开门办学,学校拟定在船城城西八里龙牙河畔围滩造田建分校,高中各班同时参战,时间定于十一月中旬。

这天上午,高中各班排成长队,打着红旗,背着背包,浩浩荡荡出发,不到两小时就开进了龙牙村。 这村依山临水,树木苍翠,云雾缭绕,鱼虾嬉戏于溪底,飞鸟出没于云端,真正是风景如画。

队伍进村后各班一一分开去社员家借宿,这是事先联系好的。 高126班女同学被安排在一吴姓社员的吊脚楼里居住,男同学则被安排在生产队仓库上的楼板上开铺。

当晚,甘木火与大家一排儿开铺躺着,第一次感受乡村夜色。 这楼板上四面毫无遮拦,躺在铺上就可以看到月光静静落地,夜幕挂满星星就像舞台上的布景,睁眼是开幕,闭眼是闭幕,蚊子乘山风飞进,有点像乐池里的二胡,不时有鸟鸣兽叫凄厉如鬼,将你带入聊斋的梦里。

因此,石黑土故意讲鬼讲神,渲染恐怖气氛。 但甘木火自有对策,随你如何吓人,他只将厉鬼当做仙女,色胆可以包天,何惧几个厉鬼?

第二天天一亮,向汉坚就喊同学们起床洗漱吃饭,然后集合队伍上基地。 大家荷锄扛旗,逶迤向村子上头走一二里就到龙牙河畔。 这里有一湾沙滩连接青山,山头上云雾弥漫,远处红日似火,龙牙河在朝霞下闪闪发光。

沙滩象一弯月牙儿,长约两里,已经由上一届同学整平一半,一排木牌上写着一米见方的大字:“建筑防修的大堤,巩固反帝的阵地。” 显然,甘木火他们这届的任务是接着开石围堤,填土造田。

不一刻,各班沿山脚排开,象山歌唱的:“铁锤飞舞银锄落,挑挑担担如穿梭,开门办学炼红心,你追我赶龙牙河。”……

看看将近中午,各班进度齐头并进,不分上下。 文宗龙看着心急,带头挖起神仙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不留神,只听“碰”的一声神仙土神了,他被埋到了齐脖子深,脸都白了。 大家吓得大叫,手忙脚乱抠了一大阵才将他拉出来。 可他一出来又笑。 大家见他笑也放了心。 王门德打趣道:“天啦,你硬是吓死卵人,你还笑,你差点搞不成‘俯视’和‘仰视’了,看不成《生理卫生知识》。” 石黑土笑眯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要紧,我那天看见新华书店进了一种新版《生理卫生知识》,里面尽是彩色图。” 文宗龙不善言谈,刚才还白的脸,现在又红了,却答不出话,低着头将卷好的裤管放下又卷上。 贺娜怪道:“你们真没有良心,人家都压成那样了,还拿人家取笑。” 文宗龙一听心里就充满了感激,偷偷向她瞟了一眼,竟痴了,觉得她将沙滩、河水、青山、阳光点缀得更美。 在小学时他对贺娜就有独到的看法,当时甘木火和石占金等都认为何萍最美,他就不以为然,认为各有千秋,何萍的美在于神,贺娜的美在于韵,现在他更坚定了自己的观点:贺娜最美!

卢老师一听说压了人,凉鞋都跑掉了,到边见人已弄出来,没受伤,才觉着脚板划破了,裤管也扯破开叉了,小腿上扎了不少刺,也顾不上拔,急拍手召集人拢来,他赤脚露腿站斜坡上交待说:“从现在起,同学们都不要挖神仙土。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同学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大家不要蛮干,班干部要把好这个关。” 向汉坚立刻检讨说:“这事我要检讨,没有及时制止,差一点失去一位可爱的战友。以后我们一起快干加巧干,安全放第一。” 卢老师眉头稍展,说:“继续吧。一定注意安全啊!”自此,大家都不再挖神仙土,虽然慢很多,但不再出现惊险镜头。

晚饭过后,大家随向汉坚一起去龙牙河洗衣洗澡,一路说笑穿过一片稻田走上沙滩,就见河是山里常见的那种,河水最深只齐胸,又清又凉,卵石滩洁净如洗,滩头有一凉水井,真正的农夫山泉,从口流入,凉透心窝。 于是,大家走去先后喝饱了水,然后才去找僻静河道浸泡,一天疲劳都随波而去。 此时,上游又传来蒋丽和贺娜的歌声,可谓诗情画意都有了。

那边蒋丽一曲“一条大河波浪宽”没完,这边石黑土不甘寂寞,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就看我们书记的了。”他总是故意将支书叫做书记。 向汉坚也不在意他是褒是贬,喉咙正痒,半推半就说:“来一首?就来一首!”说着放歌过去:“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所谓“渔歌互答”,加上山湾应声阿哥,一条古老的河,一个幽静的山寨立刻热闹起来。

第二天,依然晴空万里,虽然秋老虎已经回山,但阳光还是烤人,加之,山里日夜温差大,以及自身水土不服,杨晓兰的身体终于跟不上精神的步伐,在午后第一个中暑倒下,肚子也痛得站不直,冷汗淋漓,自己忙掏出学校发的人丹吞了半包,却没顶用。

卢老师本身就一身汗,此刻更是急得流水,问:“谁还带得有中暑药?” 石占金在半山腰上听到问,也不知是谁中暑,本想说“我有一瓶十滴水。”可他刚说到“我有一”时突然觉得‘一瓶’多余,但“一”已出口,往下接“十滴水”就成了 “一十滴水”,也不通,情急之下,最后就说成:“我有一滴水。” 大家轰然大笑。 甘木火知道他说的是十滴水,他姐的铁姑娘队里就常准备得有,这次知其弟下分校就分了他几瓶,因而就代为解释说:“十滴水怎么就成了一滴水。” 王门德就顺杆子上来了:“是的啊,人家要十滴水,你就给一滴水,你那一滴水莫就比十滴水还有效?” 石占金一头雾水,一边往下走,一边说:“这有什么好笑?你们是吃了笑婆娘奶了。” 王门德大着嗓门取笑道:“一滴水不够,还要吃奶啰!” 这时石占金已下来看到是杨晓兰中暑,知道大家笑的原因,急解释:“我本想讲我有一瓶十滴水,突然觉得不精炼,不合语法要求,急忙改时就说错了。” 大家又轰然大笑。 杨晓兰本来就痛,无力还嘴,又没经过这场面,羞急相夹,泪就象断线一样掉下来。 卢老师一时没工夫去理这些捣蛋鬼,只有用手一个个指了几指,接过石占金递过来的十滴水就去让杨晓兰服。 杨晓兰却硬撑着不肯服。 甘木火劝道:“都是说笑,别当回事。” 贺娜也劝:“快吃了,等好了好骂他们。” 杨晓兰才吃了,用山泉送下,片刻,有所好转。 大家见此都跟着松了口气。 向汉坚指着石黑土等说:“你们这些坏儿,人家痛,你们就笑。” 但大家只是笑石占金的“一滴水”,而不笑杨晓兰肚子痛,所以听他这一讲,又轰然大笑才各就各位。

因为杨晓兰中暑,卢老师作了适当调整,将杨晓兰、贺娜等几个体质弱的女同学与后勤组几个体质相对强壮的女同学对换。

贺娜原来很怕狗,而房东家偏养了一条纯黑的小龙狗。 由于人的口粮都欠缺,所以,狗的饭食就更差了,为填饱肚子,很多狗都会与猪争食,与庄稼争屎吃,若遇小孩拉屎根本不用打扫,喊一声,满寨的狗都争着来服务,给你添得干干净净,可以照出人影子。 这小黑狗同样改不了吃屎,遇上贺娜上厕所就守着。 贺娜为减少麻烦,常弄点残汤饭脚喂它,希望它吃饱了别总搞“性骚扰”,离自己远点,但事与愿违,小黑狗反追得更紧了,贺娜去工地送饭,小黑狗也跟着,死心踏地了。 贺娜感叹:“难怪说汉奸是走狗,这狗谁给吃的就跟谁。”

小黑狗被贺娜说成了汉奸一类,没有忠,没有民族尊严,但诚信还是有的。 寨子里有个男疯子,说他疯,却又知道招惹姑娘,经常盯梢穿得花花绿绿的漂亮姑娘,你不理他,他跟着跟着又会被其它事吸引开,若赶他,他就越是傻笑着跟来。 寨子里人习以为常,不以为患。

贺娜有时见疯子和小黑狗争食,就给他一些饭食。 可他不知恩图报,反老跟着贺娜傻笑。 贺娜不知就里,喝斥道:“走开,走开,跟着搞什么!”疯子却笑得更响了。

一次贺娜上厕所,一转身吓了一跳,疯子也跟来了,她惊叫着:“哎呀,来人啊,快帮赶这疯子。” 但人都在前堂,没人过来。 贺娜就怀疑这疯子是真疯子还是假疯子,心里就害怕起来。 正为难之际,小黑狗跑来英雄救美,对着疯子扑叫,也许疯子吃过小黑狗的亏,怪叫着跑了。 自此,小黑,这是贺娜给小黑狗取的名,就成了贺娜的小保镖了,时常跟着她。

因此,文宗龙就羡慕起小黑来,就想起一首歌的词:“我愿做一只小羊,走在您身旁,让你的鞭子,轻轻,轻轻抽打在我身上。”他觉得这歌词的作者一定是有生活体验的,不然绝对写不出这千古绝唱。

这天早上,贺娜等后勤组照例将馒头包子和稀饭送上工地。 因贺娜在家自己动手包饺子的时候多,做包子馒头的时候少,所以,做出来的包子馒头很硬。 石黑土吃了几口后打趣说:“哎呀!吃你们这馒头要先打眼放炮才得开。不信你看那狗,我这一馒头打去,它就疾死。” 贺娜瞟他一眼说:“不死怎么讲?” 石黑土笑道:“它不死牙齿也要落。” 贺娜知他是拿多了吃不完,就说:“那你试,若不落,我就要打孔灌你。” 石黑土将一小块馒头向小黑狗丢去。 小黑狗腾空叼住,嚼了数下,干口,就跑到河边舔水去了。

过一阵子,贺娜收拾餐具离去。 向汉坚则带着大家继续开工。 石黑土没打几锤,吃下的硬馒头发酵鼓气了,屁声与锤声和鸣。 王门德一手为他掌钎,一手掩住鼻子说:“了啦!你就象打雷一样,我们还打什么炮眼呢!有你就成了,干脆你就坐在岩头上放屁,我们就只管来抬岩就是了。” 旁边同样掌钢钎的吴力一附和道:“你还有这一手功夫,放起屁来有腔有调,所谓‘来如雷霆收震怒’‘大珠小珠落玉盘’。听讲以前有人卖香屁,你呢就可以卖音乐屁。” 王门德:“香屁可以给公主治心痛病,你这音乐屁可以治中暑,哪里还需要石占金那一滴水呢!” 石黑土眯着眼笑说:“见笑见笑,屁是一股风,来去永无踪,放屁人快活,闻屁人下作。”

几人说笑一阵,各组所打炮眼基本完成。 于是,除下几个点炮手,其他人陆续撤离到安全地带。 随着点炮的哨声吹响和红旗挥动,各班点炮手蹲下紧张的点燃导火索,在青烟升起时陆续跑步撤离。 眼见各班炮手都撤了石黑土才撤,大家很为他担心,齐声喊:“快跑!快跑!”谁知他反而站住了,使劲先放个屁再跑,当他跑了一半路,岩炮就响了。 卢老师见状顾不得炮声在响,冲上前大喊:“石黑土,你不要命啦?站着干什么呀!怎么还不快跑啊?快跑呀!” 石黑土在大家的喊声中跑进人群。 卢老师走去见他毫发不伤才松了口气,说:“你这冒失鬼!你真会将人吓死。正好,后勤组说柴草完了。你明天参加打柴小组打柴。”

第二天吃过早饭,班长周仁民率文宗龙、甘木火、石占金、王门德、陈英勇、石黑土等八人上山打柴草。 一行根据老乡指点登上一绝壁之后,但见古木参天,草深林密,多有枯藤干枝,还没到响午,每人都打了一担下山。

八人吃过中饭再去时,天气已很热,为了凉快,过河时就合衣滚了个澡。 这下好,衣裤将脚手裹得紧紧的,一点都不好走动。 当登上绝壁时周仁民四下一望,但见树密草深,就首先脱得精光:“今天我们就过过原始人的生活。” 四川人陈英勇首先响应说:“怕锤子嘛!脱就脱。” 大家感到刺激,就一一脱光,就象一群野人散布在山上,所幸树密草深,没有人看见这一场景,或许看见了,但不好意思揭穿把戏罢了。

看看太阳西下,各人的柴草也扎担完毕,衣裤也早干了,就先后去取衣裤穿上。石黑土正穿裤子时发现草丛中有一蝴蝶型发卡,惊奇道:“哟!谁在这里走草?将罪证都掉在作案现场了。” 大家随声围过来观看,明显可见草丛被滚倒的痕迹,从这再往前几步可见下面村寨与河流的全景。 周仁民猜道:“一定是村寨上男女在这里幽会。” 王门德打趣道:“村姑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裤子都漏肉出来,哪还舍得买发卡?八成是那些‘一滴水’之类。” 石占金正色道:“莫乱弹,这些玩笑可是乱开不得的。” 王门德微笑道:“那要什么紧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不了再送你一滴水。” 陈英勇肯定地说:“这明显是城里人用的。莫以为他们胆子小。说悄悄话嘛,越是人家不敢去的地方就越好。” 甘木火在这方面是有经验的,说:“有什么好争的,夜头来看一下,一天乌云都散了。” 大家都觉得好,商议定以后担柴草回营。

当夜,除周仁民和文宗龙外,其他六人吃完饭洗完澡后在上山必经之路选一视野开阔的草坪埋伏。 随着夜幕降临,果然有几对人走上沙滩隐没在夜幕之中,虽然看不很清楚,却分辨得出全是其他班的同学。 时间一分分过去,月亮出来了,蟋蟀也出来谈情说爱,但一直就没有看到有人上山。 大家正打算撤兵,王门德喊道:“来了!” 大家随他眼光看去,只见两人从山上下来。 一会儿等两人走近前,大家都大吃一惊,原来是某班年轻漂亮的女班主任与她的男学生。 这学生与陈英勇一样来自四川,阔脸塌鼻,眼似铜钱方孔,只是身材高大,脚力好,长跑金牌得主,外人见了都说他是先生。 大家因其丑陋并不往情爱方面想,都道他一定是犯了什么错被找去谈话,又因不便被人听到,所以找一僻静地方去谈。 唯有陈英勇肯定地说:“他们是有名堂的。大家不要宣扬。不然他们就完蛋了。” 大家并不相信,因为都见过这班主任的丈夫,其相貌比她眼前这学生好看一万倍,就象唐僧与猪八戒,没有吐出唐僧肉而去咬八戒的道理。 陈英勇坚持说:“那是我老乡,我还不清楚?不论有没有名堂,都请大家保密。” 甘木火听他如此认真,就说:“我们不会讲出去的。无凭无据,乱讲出去不自找麻烦吗?” 大家觉得有理,一边回寨子,一边一一表示不会再提此事。

第二天,大家果然对昨夜的事不再提起一句,就好象没有这回事一样。 也因为大家的沉默,那些悄悄话依然悄悄进行。

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围田大堤提前合拢,卢老师代表学校党委就在现场作了简短总结,宣布本次开门办学活动告一段落。

第二天,各班向解放军学习,给借宿的老乡家里里外外打扫卫生,水缸和水桶都装满水,然后排成两路纵队,打着红旗逶迤沿来路返回。

石黑土在离开村子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风光无限的绝壁,悄悄问甘木火说:“也不知他两人谈得怎样?” 甘木火前后看看答:“讲好不再讲的!你怎么又来讲?真有果子的话,熟了自会落地。” 石黑土做个鬼脸后埋头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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