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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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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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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孙子》连载

第一十四章 大学梦:烦恼

果然,卢老师组织本班学生参加开学典礼回来就立刻进行组织分工,说:“同学们,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个战斗的集体,为了更快更好地开展工作,依据档案材料提供的情况来看,有五位同学在初中就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因此,暂时就由这五位同学组成团支部。由向汉坚任团支书,贺娜任组织委员,蒋丽任文体委员,李伟辽任劳动委员,周仁民任班长兼学习委员。若没有异议,就请五位同学上台来。我念一个就上来一个。”说至此停了停。 大家都默不作声。 卢老师就喊道:“向汉坚!请大家鼓掌。” 向汉坚在一片掌声中走上讲台向下面敬礼。 接着,就是另几位支委上台行礼。

卢老师看五位都行过礼,宣布:“好,请五位同学归座。我现在宣布团支部第一个组织活动,就是利用星期天和节假日筹集班费。大家都看到了,扫把、拖把、铁桶都得换新了。虽然学校会提供一点经费,但太少,杯水车薪。看大家都有什么好主意,有什么能赚钱的门路都可以谈谈。”

这可难不到大家,什么捡粪砍柴,挖沙锤岩等等,都是大家的拿手好戏,一下子就提出了七八条方案。 最后,向汉坚总结说:“大家的意见都很好,都先回去落实清楚,然后再定盘。” 卢老师微笑着接过话头说:“好的,大家就按向汉坚说的去办。原则就是既要筹集班费,但也不能影响学习。” 大家不再言语,也就是默认通过这提议。

一个星期后的星期天,向汉坚综合各种意见后带领大家在武陵山大学工地挖基脚。 一二三组从头排去,各挖一段,开展劳动竞赛。

开始动土时,大家劲头十足,只见银锄落地如急雨敲打荷叶,锹铲翻飞象节日狮跃龙舞,只是鸡公屙屎头坨硬,过一阵子就再而竭,三而衰了,锄声似夜里打更声声慢,铲动象婴儿学步步步迟。

至晚,向汉坚因为见进度慢,先与几位班干部现场碰头,提案实行定额分段,自由组合,超额归己。 贺娜听后第一个鼓掌支持。 然后,班委会一致通过。

接着,向汉坚当场将全班同学召集拢来说:“我们出来勤工俭学不能太长,人家工地也不等你,最多就是一个月。但看现在的进度很难完成任务,所以,经班委会商量,实行定额分段,自由组合,超额归己。从下个星期起就不集合来工地,大家直接来工地。” 石占金听了第一个赞同道:“这样好,都有点甜头,大家干起来就有劲了。”石黑土跟着凑趣说:“定额就定额,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怕谁?” 这样就定下来了,大家当场按路途远近各自组合,然后一起放工。

甘木火和石占金一个居民儿,一个农民儿,一个耳城住着,自然就一组了。 一路上,石占金信心十足地说:“别看他们个子大,真做起工来,不见得比我们强。我们都是要当兵的人。怎么能够输给一般地老百姓?” 甘木火却不乐观,说:“难讲,我看向汉坚也是个里手。” 石占金信心十足,说:“下次来时我们早点。到时我来喊你。” 甘木火:“好,谁早谁来喊就是。”两人商定后各自回家。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天,甘木火与石占金每次都最早到工地,最晚离工地,中午也不休息。 两人都是挖土方老手,手不会起泡,肩不会破皮,不论挖或铲,一天到夜都没有松劲。

至量方这天,全班各小组,快的只略超一两个立方,女同学还欠额。 唯有甘木火和石占金这组超额二十多方,八角钱一方,两人可得十多块呢。 石占金心里很是高兴,盘算着该怎样用这笔钱。

谁知,向汉坚左算右算,扯低填高之后全班总额没超,小眼睛巴眨巴眨后说:“请超额的同学放高姿态,因为全班总额没超,我提议就不归己了,就算帮助了女同学吧。” 石黑土不平到道:“卵!甘木火和石占金超额最多。这下好——”说至此打住,因为看见他两人一言不发。 甘木火心想:“就算是组织上对自己的考验吧,为了共产主义事业,黄继光、董存瑞、邱少云等英雄连生命都在所不惜,自己难道还能舍不得几方土方吗?就算帮贺娜吧。她们那组是班里欠额最多的,因为她们个个的手都挖起了泡。”所以就不吭声。 石占金有心不同意,急与甘木火交换一下眼色,见他低了眼,自己孤掌难鸣,抹一抹鼻涕,阴着脸,“叭、叭、叭”,拿着凉鞋在锄头上拍土,拍完穿上,扛上挖锄铁铲就走了。

甘木火与石黑土不吭声,其他略超一两方的男同学就更不反对了。 贺娜带头为向汉坚鼓掌喝彩。 向汉坚没理会掌声,对甘木火说:“快去帮劝劝他。” 甘木火答:“没事,他会等我的。”

甘木火紧走一阵赶上石占金问,“还想不过味吗?” 石占金没好气地答:“都争当先进,你也争当先进,莫就我一个人落后!大不了多出点力!” 甘木火知他说气话,就解释说:“向汉坚那组也超了。” 石占金冷笑道:“才五六方。你晓得,这些天为了多挖土,家里尽量让我吃白米饭,现在将口粮都吃超了,只望拿回钱有个补偿,可现在好,竟是这样。” 甘木火知道他们队上单从钱上算(粮食除开)一个劳动日只有一角钱左右,也就是说石占金若拿到十多元就等于拿到队上一百多劳动日的钱,所以,他家里就在他身上下了很大本钱,这下可好,也不知他父亲会不会又要罚他跪。 算来,自己也很为难,向汉坚有他的道理,而石占金又自有他的苦衷,既不便为向汉坚辩白,也不知如何安慰石占金,只好不讲了,一路无话陪他回到耳城。

第二天放学时,石占金不等甘木火,先与文宗龙走了。 甘木火也不介意,估计他是还有气,过几天就好了,文宗龙与他并不同路。

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他还是那样,甘木火忍不住,于星期一中午找他问:“怎么天天都不等我了?” 石占金叹气道:“你莫讲了,我被文宗龙缠死了。天天问我澡堂的事。我哪还敢讲呢?” 甘木火知道不假,因为最近学校发了一本新书,笑道:“那好,你又当教授了,可别误人子弟。”

原来文宗龙也是甘木火与石占金的小学同学,因其父亲是富农,时常被批斗,使他受到很大影响,在小学时就不大讲话,遇事问急一点,他就会象女孩一样红眼落泪,这样就更谈不上澡堂观光这艳遇。 但青春的脚步难以阻挡,只要种子不死,到时就要发芽,所以,当学校发下《生理卫生知识》时,他就比其他人刻苦用功,对那异性生殖器解剖图,研究了又研究,还是不得要领。 恰巧,他与石占金从小因拾粪相遇相知,若按棋友战友格式来称呼,那就是粪友。 这就是缘,他这粪友不说是这方面的专家,至少也算得上是这方面的先生。 圣人言不耻下问,他自然得缠着石占金这粪友解说明白。 石占金也尽心尽力讲解了,但毕竟是百闻不如一见,所以,越讲,文宗龙越是云里雾里。

这天上午数学课正学立体几何。 老师在上面讲俯视与仰视的定义,见文宗龙将数学书竖在课桌上,眼睛却入神地向位子孔里瞄,这位头发花白的男老师就一边讲一边走过去将他正入迷的东西拿起一看,说:“让我看看是什么精彩的书让我们文宗龙同学如此着迷。哦,《生理卫生知识》。据我所知,它不是数学课的内容。等下课再拿回去看吧。” 全班男同学哄堂大笑,不用看,大家都知道他在看什么。 文宗龙则羞得满脸通红。 老师却不理会,一本正经地继续讲道:“同学们,从这个例子看,我们就更清楚了俯视与仰视的区别。我看你们是俯视,你们看书是俯视,而看黑板是仰视,应该仰视的时候你却在俯视,我就知道你思想开小差了。” 全班再次哄堂大笑。 文宗龙羞得用数学书遮着脸。

下午自习课,向汉坚在班委生活会上将文宗龙批评了一顿,说:“这事表面看来只是违反课堂纪律,但我们要看到它反映在我们灵魂深处的思想问题,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让西风压倒东风……”说得文宗龙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趴在桌上流泪流到散会。

放学路上,石占金却抱不平,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对甘木火讲:“搞这么大阵势来讲,搞得人家抬不起头。” 甘木火一时没有回答,他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觉得向汉坚做得对,因为人的意志是有限的,就象自己,睡前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去想贺娜,但一入睡就事与愿违,总梦见与贺娜的种种情景:或帮她讲作业,闻她吐气如兰,或见她吐一口气引来很多蜜蜂和蝴蝶,可见,有组织帮助就更利于世界观的改造,但另一方面见文宗龙还是象小学时那样爱哭脸,心里很愧疚,那时自己都不大与他玩,他申请加入红小兵时,还笑他说:“你也想参加红小兵?”其他同学也总拿他去撞何萍,害得他一见何萍就远远绕,想到这些,就觉得石占金讲的也有一点道理,就说:“那,我们和他谈谈心?” 石占金:“晓得合不合适?” 甘木火:“那有什么?关键是怎么谈。”

第二天午饭后,甘木火和石占金见文宗龙一个人坐在草坪,就走过去。 石占金小心问:“一个人坐这里?” 文宗龙无言地望着两人,揣摸着两人的来意。 两人坐下。 石占金单刀直入:“向汉坚有点夸张了,大不必要。” 甘木火敲起边鼓说:“是的,你大不必要背包袱,‘放下包袱才能轻装上阵’啊!” 石占金:“是的,不就是幅图嘛,我以前不是也进过女澡堂啊。” 甘木火急用手膀撞他。 石占金似乎没觉着,说:“甘木火还严重些。” 甘木火急打断说:“别听他的,他想当教唆犯。听说吗?‘犯了错误不要紧,改了就是好同志’这句话说得好。” 文宗龙还是不答话,人间冷眼他领教多了,一直与甘木火没挨边,与石占金也只是早晨拾粪回来相遇后同一段路,他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几乎忘记人间话语,只对树木昆虫和飞禽走兽说话。

最后,他见两人已无话可说,又确实没什么恶意,神色才显得轻松了一些,突然开口说:“我屋果子熟时,摘来给你们尝尝新。” 石占金以前是吃过的,一听口水就来了,说:“摘点树颠颠上的。你屋那香水桃好吃。” 甘木火觉得此刻说这话不合适,只咽了口水,并不出声。 稍停,石占金邀道:“打篮球去?” 文宗龙没心思,说:“难为你们了!我坐会儿。你们去吧。” 两人就出了草坪。

石占金边走边说:“向汉坚也是,老是无事找事,出烂点子。” 甘木火不答,心想石占金一定是为土方的事说这话,但他认为向汉坚并没有错,觉得有义务与石占金交流意见,因为现在两人都交了入团申请书,正是经受组织考验的时候,思想不能抛锚,不论当兵或是上大学,政治思想是第一要紧的,可很快就要上课了,只好等放学再讲。

放学路上,甘木火问:“你是不是因为土方的事才讲向汉坚在小题大做。可我觉得生活作风也是一个团员的基本要求,保尔就将一个以寻花问柳为乐的团员开除出团。” 石占金:“我讲过了,那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一码归一码,这有不同,文宗龙不就是偷偷看课外书吗?还不算课外书,是学校发给大家阅读的,我上政治课画画儿,老师也只叫我改正就是了,并没有开会批判。” 原来,年轻的政治老师正在课堂上讲解什么是资产阶级法权,什么是八级工资制,三大差别等。 石占金听着觉得无味,就在下面给老师画肖像。 这老师发现后拿去一看,说:“画得还很象啊,但纪律还是要遵守的。一手不能拿两条鱼嘛。这画就送给老师做个纪念吧。” 事实上老师课后并没有带走这幅画,也不再提起这事。 甘木火听石占金以此为例,笑道:“你才讲的一码归一码,你画画与他看画完全不同。” 石占金:“就算不同,也不过就是看看而已,再讲,有什么不同?不都是长知识嘛!” 甘木火:“唯物辩证法认为,一切事物都是发展变化的,互相联系的,发展变化的最根本原因是事物内部的矛盾引起的,只看是一回事,课都不听了去看又是一回事,说明他的思想矛盾到了炽热化程度。眼看就要起火,给泼一瓢冷水,大喝一声,莫让千里大堤溃于蚁穴,也很有必要。”说到这就到了该分手的地方了。 石占金:“反正,我还是觉得过于夸张。” 甘木火告辞道:“反正,我们明天还可以继续辩论。”说着各自回家。

这天午休,甘木火照例同石占金去学校草坪坐一坐躺一躺。石占金想到课间操后向汉坚对甘木火讲了好大一阵子话,问:“课间操后向汉坚对你讲什么?只见你点头。” 甘木火兴奋地回答:“讲团支部正讨论我的入团问题,希望我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加入组织。” 石占金哼道:“不知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甘木火劝道:“你总是疑神疑鬼,还讲没有成见。我开始有点不相信了。你也得加把劲。” 石占金:“我知道,反正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愿我是多心了,可直觉告诉我,又要有什么活动。” 甘木火笑而不答,他不想预知未来。

可巧下午放学时,卢老师通知说:“明天轮到咱们班浇菜地。因为工具不够,家里有挖锄铲锄或扁担的同学请选一样带来。” 原来,为了搞好“XX斗争,生产斗争,科学实验”三大革命运动,学校开设有科学实验菜地,或种或浇,全校各班轮着干。

第二天,甘木火和石占金这对农民儿和居民儿再次显示了劳动人民的本色。 因为舀粪和担粪浇地总难免溅到身上,虽然说“没有大粪臭,哪有稻谷香”,这道理老师在课堂里讲过,大家在支农的田头上听贫下中农说过,但身临其境,见到那些或如蛋黄,或如糯米酸辣子糊糊,或夹裹着红色辣子皮皮的粪便时,一个个都感到恶心,特别是那些拉稀的,醉酒鬼呕吐的,更是带着一种怪味,即使男人闻到也难免起妊娠反应。 只见贺娜、蒋丽等女同学憋得满脸通红,又不好退缩,都是团干部,不能表现得象温室里的花朵,就一手掩鼻,一手浇菜,来个“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说还休”。

甘木火本来爱出风头,又听了向汉坚的鼓励,所以越是粪臭越向前。 石占金是在家做惯的,鼻子又塞,无香臭之分,眼见女同学都怕,那就是男同学表现男子汉的时候。 于是,两个都去舀粪,还用长把粪瓢嗵嗵地捅粪。 石占金是为了尽量舀熟粪,他知道熟粪才有氨味,又不太臭。 而甘木火就是恶作剧,看人家搞得有味,他也跟着来事,搞得两人都满身粪点子。

事后,鉴于两人的突出表现和个人申请,经团支部研究报上级批准,两人一起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为党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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