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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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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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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孙子》连载

第二十二章 大学梦:龙门奇观

当晚,甘木火和石黑土躺在各自的床上。 甘木火想到白天的事说:“今天在车站遇上贺娜。向汉坚讲借了本书给她,她又讲没见过,神神秘秘的。” 石黑土漫不经心地答道:“理他呢!他俩都是那样德行。” 甘木火又想起考试的事,问:“高考的事准备了吗?” 石黑土叹气道:“我还准备什么?你不是不知道,高中都是混过来的。” 甘木火同样叹气道:“我莫不一样吗?” 石黑土:“那不同,你还是强些,关键是你还安得下心看书吧,加油!我是你坚强的后盾,从今天起,你的衣服我包洗了,你就莫管,换了就放那里,一心一意补课就是了。” 甘木火深受感动,说:“知我者,石黑土也!只是不太好吧?那样的话,我不成地主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石黑土豪爽地说:“管他几天,一年两年都不管。”

本来,小场与大场合场以后,甘兴秋就常给甘木火洗衣,后来甘木火想,自己搞得是桔苗管理,都是手上工,而二姐干的都是重活,象挖地运肥,担粪,背肥上山等,所以,就坚决不让二姐为他洗了。 现在对石黑土也一样想法,说:“主要是担心你干得工太累。” 石黑土不在乎地说:“那有什么,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放了工就没什么事了,不洗衣怎么打发时间?” 甘木火信心不足地说:“还是算了吧,你比我累多了,再说,我也不知道考不考得起。” 石黑土鼓励道:“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不然你怎么办?现在没有工农兵大学生了,更不可能有白卷大学生。我自己也要洗衣,只是多洗两件而已,你实在不要我洗,那好,我们今后的饭票也分开。” 甘木火听他如此说只好依他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你就莫讲我剥削你就是了。” 石黑土嗔道:“你怎么尽讲见外的话。” 甘木火只感到心里暖暖的,动情地说:“那就说定了,我一定努力!现在睡吧。”

甘木火既与石黑土约定做功课,说干就干。 第二天午休,他用三块小木板钉了一个斜台,找了个装酱油的铁皮壶,就是以前那种一边是把子,一边是壶嘴的小壶,又在棉被上扯点棉花从壶嘴中插进去做成灯蕊,再从机房讨点柴油灌上,就成了一个台灯。

晚上,甘木火点上这灯,满屋亮堂,只是烟子很大,油味太重,老蒋同志咳得更厉害了,不过,他看见甘木火是用功读书,再咳也高兴,对他占用机房柴油的事也睁只眼闭只眼。

自此,甘木火走上一条艰难的道路,但他此刻还不明白,以他的文化底子考大学就象俗话讲的要将一根铁棒磨成针,甚至不止是一根铁棒,那简直就是要将一根铁柱磨成针。

过了一期,甘木火慢慢尝到了辣子水,因为自学的最大难处就是没人给解答难题,犹其是数理化,有时一道难题,要鼓捣一二天才通,还不知道对不对,唯一的好处就是既当学生又当先生,不必担心考试,老子想打多少分就打多少分。

因而他不免就想到在学校时的种种好处,在心里感叹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等到悔时已经迟。确实,很多老师都给我们讲过这句话,但当时谁又去重视呢,现在我也可以对后辈讲这句话,人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说着同样的教导,又产生同样的后悔,不知何时是个了结。”

这夜,甘木火又鼓捣到深夜还弄不好一道数学题,眼皮直打架,听老蒋不时咳嗽一两声,还有石黑土打着呼噜,声如巨雷,委实无法再用功,就信步出房。

但见月朗风清,山幽虫鸣,夜色很美,只是一片如雷的鼾声破坏了迷人的气氛,大伤风雅,他便移步出场,登一巨石赏月,将心放飞,期望遇上一位美丽的女鬼,所谓色胆包天,只要有一个美丽的女鬼为伴,便什么都不怕了,只是不要碰上象画皮那样的厉鬼,若是那样,那就玩完儿了。

甘木火正对美女鬼想入非非,突然看到山湾里闪闪发光,象一面镜子,就在心里自言自语说:“女鬼,你还真来了,还一闪一闪的,那就来吧,我倒要看看你美是不美。” 可亮光并没动,只在原地闪,他就在心里问:“来是不来?不来我就回去了,不是怕你,不敢上你那里去,只是我难得走下走上。不过,我明天一定来看,你怎么会发亮。”

甘木火踏着月光回到场里,虫鸣已稀,鼾声却密,他也哈欠不断,就上了床,又想到刚才情景,就顺手写了顺口溜:“夜鸣昆虫你莫倦,灯下与你来作伴,一读一唱在山湾,守望嫦娥来身边。”

第二天早晨,甘木火对石黑土说:“我昨夜见山湾里闪闪发光,我们中午看看去。” 石黑土警惕地问:“一个人跑那里干什么?有什么想不通?” 甘木火嗔道:“什么想不通?题目想不通,见月色很美,想喊你一起看的,但看你困得象死猪一样,就一个人走走,也没什么好怕。杨萍窗口还亮着灯呢。”石黑土放下心来问:“真有什么发光吗?你是不是梦游了?” 甘木火认真地答:“真的,我几时梦游过?”

中餐过后,甘木火与石黑土下到山湾勘探。 原来是一个三米方圆的水坑,中间有手杆粗细的泉眼,比场边的泉眼大两三倍,因远离村寨,无人整理,埋没于乱草之中,当时发光是月光反射,一闪一闪是风吹动草丛形成的。

甘木火试了试水温说:“很凉,还有很多鱼虾和水草。” 石黑土找来一根木棍扒开腐草说:“整一下正好洗衣洗澡,这样就不必在场里那井排队了。

至夜,蒋门高、甘木火、石黑土坐在各自的床上。 甘木火说:“蒋同志,我昨晚发现了个大水井,比场边的大两三倍。” 蒋门高正咳着,等住了,答:“你晚上发现的?” 甘木火如实回答:“是的,还发光呢,中午我和石黑土又去看,出水有手杆大,只是水草和泥巴太多,要整。” 老蒋:“若真有那么大就解决大问题了。现在这井水正不够用呢!怎么都没听说过呢?” 甘木火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都没说起,就不说什么了,反正汇报完毕。

第二天,知青们排成多行在挖地。 甘木火又对尤雪迹说此事。 他也不信,笑笑说:“你是不是梦游了。我们来一年多了,都没听讲还有什么井。” 甘木火急道:“那我们赌什么?石黑土也看过了。” 尤雪迹听说要赌,将信将疑,答:“赌什么了!我中午和你去看看就是了。”

中午,甘木火又带尤雪迹下去看。 他一见很高兴,回去就对老蒋讲。 老蒋这时才相信,立刻就派人将坑挖深,挖宽,将四周整好,搞成一个游泳池,站坑上扎下去也没事。

一月后,老蒋又组织人马在山腰上建了一个大水池,在这水坑边装上柴油抽水机,抽水到水池里浇地。

自修了这游泳池,甘木火总是要石黑土陪他下这山湾里洗澡,虽然远,但舒服,可以脱光了浸泡,除非遇上收工太迟,或太累,就不下湾里了,等到夜深人静,就到场边的水井冲澡。

这夜,月不太明,甘木火因累没有下山湾里冲洗,等夜深人静,提了铁桶去场边水井冲澡。 这井外照例有三个坑,头坑用来洗菜,第二坑用来洗衣,第三个坑用来洗粪桶之类。 头坑一角两边有一老岩与一新石块较高,正好一脚踩这岩跨到另一岩,平时大家都常跨的。 可甘木火这次不知怎么搞的一脚竟踩空了,右小腿骨砍在老岩上,当时也不怎么疼,他霸蛮冲了澡之后才去杨萍那里上药。 杨萍二话没说,打开药箱用酒精洗伤口,见穷骨头上砍开两厘米长的口子,轻度骨折,就照例擦上碘酒,撒了点消炎粉,包上纱布,说:“暂时莫弄湿伤口,今后可得小心一点。” 甘木火答应着就回去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甘木火痛醒起来,点灯一看,小腿肿得发亮,艰难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就再睡不着。 一会儿,老蒋起来一看,大惊,嗔道:“你这孩子,伤成这样也不吭一声。这得马上去医院治疗。”说着立刻去喊秦列士、尤雪迹、谢言勤轮流背甘木火下山回家治疗。

甘木火一行四人在路上遇上正在田间嫁接桔苗的本组人员。 其中吴红艳说:“这下正好复习功课了。” 孔人吟叹道:“何必呢!万一真弄坏了腿就不值了。” 吴红艳扁扁嘴,说:“人家会那么心中无数吗?真不要腿了!考不考得起还不一定呢?” 甘木火听了就挣着要下来。 秦列士制止说:“别动。再动我还怎么背得起?” 尤雪迹在旁劝道:“别听他们的,他们又没见伤口,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甘木火咬着牙说:“还是让我下来试试,实在不行,再背吧。” 秦列士就放他下来。 甘木火咬着牙站下,一迈步就钻心地痛,同时伤口又冒出血来。 秦列士急阻止道:“搞不得,还是去医院看看,也不知砍得有多深,别真给腿弄坏了。” 三人强行将甘木火架上尤雪迹背上,他也只好让他们背着,由他们去说吧!

下午,一行四人先到耳城甘木火家,然后会同麻金花一起将甘木火送往船城镇中心医院,等一切安排好,秦列士等才告辞回场。

经医院检查,甘木火小腿骨开裂,又因是穷骨上只一层皮子,很难收口,所以他在家养伤养了五十天伤口还没好利索,自己不好意思再等,又估计没什么大碍,就回场了。

这天,甘木火回到场部时已是黄昏。 夕阳下,吴红艳等正在园地里嫁接桔苗,见甘木火回来打趣道:“哟,我们未来的大学生回来了。” 甘木火心里很生气,却不好发作,又解释不清,高考又没一点底,说话硬不起来,只好装着没听见,匆匆走过。

甘木火回场没几天,杨萍开始作高考报名登记。 全场有十多人报了名。 老蒋给参考人员批了一星期假,但回场得交准考证,否则作旷工论处。 这样,场里真正去考的就只有九个人了。

县教育局专门空出一间房子挂上“某某高考办”牌子。 这里内外都站满了考生,或报名,或填表。 据说这次高考是矮子里面拔高子,数届高中、初中毕业生同堂,小的有应届毕业生,十几岁,大的有三十五岁的孩子他爹,娃儿他娘。 因为多年没有开科,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高考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一句针对南方人的口号:“过黄河,跨长江,最低也要到湘江路旁!”所以大家填志愿时都填清华、北大,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甘木火与向汉坚站“高考办”门外面水泥坪场。 甘木火问:“他们都填清华、北大。你准备报考哪里?” 向汉坚毫不犹豫地说:“听说清华、北大是最好的院校。清华是理科,北大是文科。我们化学没学完,英语又砍了,只能读文科,所以我想报考北大。” 甘木火稍加思索说:“那我也填北大吧。”说着又见很多同学走来,人多胆气壮,大家说笑着进办公室办理相关收手续,以便领取准考证。

考场设在县二中,开考这天考生陆续进场,小一点的应届生们脸上红豆还没收割完毕,而那些“老三届”则已经谢顶,似乎高处不胜寒,头发都往山脚跑,还沾满霜花。

甘木火则属于中间年龄段,来不及细想,只一股豪情走进母校,对号入座,碰巧,这正是他原来坐过的位子,心下大喜,自思与校有缘。

谁知随铃声响起,甘木火拿起考卷一看,就痴天了,大多都未曾谋面,只是相识在梦里,知交半零落。

几场下来,甘木火心知“蜀道难!”只得羞愧回场。 他回场时,也有看笑话的,也有真心关心的,都问:“考得怎么样?” 甘木火不好怎样回答,就说:“不怎么样,一般儿的。”

没多久结果出来了,这次是很多小的没考赢大的,换句话说是“开门办学的”没考赢“老三届的”,“社会主义的草”没考赢“资本主义的苗”。(开门办学口号: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不用说,甘木火自然是名落孙山了,他自思,自己所长就是劳动和写批判文章,但这两门都不考,所以,没考上是正常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会差到遗笑千古。

那天,高考分子下到场里时在场人轰然大笑,差点将屋都笑抬起来了。 原来甘木火在全场所有参考人员里分数最少,只一百多分,杨萍分数最高,将近三百分,其他那些也不见怎么复习的老知青都考了两百多分。 大家想到甘木火的话“不怎么样,一般儿的。”所以,从此就给他取名曰“一般儿的”。

鉴于甘木火被喊做“一般儿的”,场里除杨萍外,其他人都放弃大学之梦,当天就将高考资料用于卷烟卷,或者用来擦屁股。 但甘木火这下就不一般儿的了,他偏就不信邪,只信:“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心也甘。” 他决心向英雄保尔·柯察金学习,在笔记本上写道:“当我们在灯下苦想的时候和听到别人的讽刺时,难道你以为我们就不知道科学道路的险峻、陡峭和受讽刺歧视的痛苦吗?不!问题正是歧视与讽刺鞭策着我们或者我们比别人更清楚科学道路的险峻,只是我们十分清楚,为建设伟大的祖国,为实现共产主义,就必须又红又专,这种觉悟压倒了一切。于是我们年轻的心里激起热情和为祖国和人民刻苦学习的思想,我们点上油灯,在嘲笑声中背负歧视的重压,在崎岖的道路上,在党中央的关怀下奋发学习。” 之后他继续熬灯费油,来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几天下来,因为熬夜和思想,甘木火白天做工大打折扣,小组里的几个人同时开早工嫁接柑桔树苗,到吃早饭收工时,他总比别人少接半行,约一百余株,他试了多种方法,总快不了,反弄成一个人另外是一个样,大家都扎成活落套,象一个蝴蝶结,唯他一人扎成了死疙瘩,象一条缠树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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