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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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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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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花长在》连载

第四章

4

 

大多数小孩都顽皮。但我的顽皮是格外的,出圈的。

刚开始我还只是在院子里玩。我对我们家石磨好奇起来,就使出吃奶力气推石磨,一圈圈地转,后来发现转石磨实在无聊,就想出了其他点子。那时有很多人家来我们家借石磨用,磨面,磨芝麻,磨豆子等等。我就跟他们使坏,趁他们低头舀粮食时,就偷偷朝磨眼里放干辣椒。那些人常常被呛得鼻涕直流。她们敢言不敢怒,只好给我娘告状。我娘常常打我。可没用,刚老实一炷香工夫,转头我就又想着法子作,比如朝磨眼放沙子,回头吃粮食时才感觉到牙碜……这个玩够了,我就将目光转向了院里老牛。

我们家老牛是头母牛,地里活都靠它干,很累,回家后很温顺,很老实,但我不累啊,一天到晚拿着杆子戳弄那头母牛,它越急眼我越来劲,反正它被拴在那里,不能把我怎么样。最后我们家那头母牛被我戳弄得整天没力气干活,蔫头耷脑的,还时常淌眼泪,长工刘叔和王叔纳闷,抽着旱烟,争执这头牛得的病症。有段时间,我们家牛“跑圈”,总哞哞叫,撞牛绳,不老实。我看到牛屁股后面有个地方,总流出水来,就用杆子绑上擀面杖捅牛“屁股”。那牛被我捅得更哞哞叫,越捅越兴奋,越捅流出水越多……我觉得好玩极了。后来我们家老母牛生下了个牛宝宝。稍稍长大点,我对那号事隐约懂了,很长时间都以为家里小牛犊是自己用棍子捅出来的。生了小牛犊,我就开始玩小牛犊。那头小牛犊离开老牛,我就慢慢套上绳子,用绳子牵住,往石磨那儿牵。那头老母牛恨得我大概牙根痒痒,看着我,扬天大叫。可那时我到底年纪小比牛犊还矮,费了九牛二虎连哄带骗才把小牛犊拉到石磨上,然后被我绑到石磨棍子上,折了柳枝,抽打它,让它在那拉磨转圈……

再大点,院子里东西我就玩腻了,开始往外跑。还是外面好玩东西多。爬墙、掏鸟、捅马蜂窝这都不算什么,偷瓜摘桃,更是常干。夏天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洗澡,去大坝洗澡。那时我有六七岁,同龄孩子还都不会游泳,那些大孩子并不愿带我去,我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一来二去,我就学会了游泳。学会了就不得了,一天恨不能都要泡在水里,泡到身上起皮。后来我在我们那群孩子中水性最好,狗刨,仰泳,侧泳,踩水,统统不在话下。最难的踩水,整个村子大人中,也只有两三人会,可他们踩水能露出肩膀,而我却能露出小肚子,甚至是肚脐眼。

我娘当然不让我去大坝洗澡,可她是小脚追不上我,趁她不留神,我就往外跑,夏天跑出来就去大坝。老娘在村里一家家一户户找,找不到就上大坝喊。我听到老娘声音,就一哧溜钻进水里再不出来。我娘翘着小脚,手搭凉棚,在坝堤上没命地喊,常在,常在,我看到你啦,出来吧,保证不打你,家里烙了葱花饼……我知道老娘在诈人,毕竟衣服都藏好了。老娘喊十多分钟不见人,以为没来,就走了。其实她不知道我练会一种本事,就是,在水下换气功夫。这可是传说中才有的功夫。大家都说我是“水妖”。不过,这种水下换气本事,我并不常用,只有老娘来了,躲不及才用,一般我都悄悄潜到大坝南端,时不时扮着鬼脸看她。我知道老娘眼睛不好使。老娘说,她眼睛是晚上纳鞋底熬的。但我知道是她因为三哥,半夜起来撒尿,常常能看到煤油灯下纳鞋底老娘,偷偷流泪。

每次在水里玩累了,玩饿了,才想起回家,我一进门,不仅没葱花饼,十有八九会被拿着擀面杖老娘揪住耳朵,拎到墙脚。她问我去哪里了,我就给她胡编乱造。刘满囤家?我刚刚去了刘满囤家,老娘说,一上午也没见你去他家。我眼珠子咕噜转,赶紧说,去王狗子家了。我娘半信半疑,让我老实交代。我假装被识破了,说又上山了。我娘稍稍放下心,又唠叨说,不要去大坝和深井,哪年谁谁家小孩淹死啦;最后唠叨完了,还要说,也不要去山上玩,某某某几时上山遭了“坏东西”等等。我娘是个精明人,后来我就骗不了她了。每次回家,老娘搬过我身子,用指甲轻轻在肚皮上划拉,若划拉出白道道,不用说,这是刚洗完澡。我娘就操起后面擀面杖过来了。我就跑,围着磨盘跑,边跑边作鬼脸,气得我娘朝我摔擀面杖,闪身躲开,还说打不着,打不着……有时我被老娘捉住,一通打,我娘脾气大,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打完了,我娘晚上就给我做葱油烙饼,或晚上偷偷摸我屁股。别看我们家是地主,一年到头吃面食时候也不多。吃葱油饼跟稀罕了。我娘说,吃了葱油饼以后不能皮了,我吃着葱油饼点头,吃过后就照皮不误。

后来心眼多了,我洗完澡不先回家,玩够了,把身子弄脏再回去。那时我不止自己在街上疯,还带着其他孩子,成了名副其实孩子王。周围那些比我年龄大的,比我年龄小的,都很乐意听我的,尤其刘满囤和王狗子,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少爷长少爷短。他们只要看到我,就很自然地围拢过来。人一多,就更胡闹了。我带着他们洗澡摸鱼,在街上丢沙包,玩泥洼,捉迷藏,还带着他们去外村偷瓜、摘枣,闹翻天。我不是他们之中年龄大的,也不是最有力气的,但绝对是他们中脑子最好用的,脑子好用就是会想馊点子,丢沙包丢烦了,就鼓动大家朝人家家里丢,那时院墙矮,石头的,有缝,看到有人上茅厕,就专门朝茅厕丢,直到人家提着裤子出来骂;玩泥洼玩够了,我就朝别人窗户努嘴,小伙伴立刻心领神会,泥巴纷纷朝窗户飞去,那时窗户也不是现在玻璃的,而是木条的,那户下地干活人家窗户,没多会就被我们糊了个严严实实;我领着他们下水洗澡,上山摘酸枣,追野兔,吓山鸡;去地里,看到人家种的南瓜,有一颗很大了,快能摘了,我们就在上面打了孔,往里面灌屎尿,糊上泥巴,当天隔壁老太太就沿街叫骂了整整一晚上,说赔她们家刀和案板……我会玩,也会闹,他们就越发听我的了。原本陈亚南说玩“摸瞎”,都说“摸瞎”好久没玩了,但我表示去洗澡,他们就纷纷改口说,还是洗澡好玩,刘满囤说,洗澡能抓鱼,王狗子说,洗澡还能捉河蚌,于是就都去洗澡了。他们没人不听我的。

有时我们玩累了野够了,也老老实实待在大树下玩牌。那时候牌还是叶子牌,用木板刻出来的。他们玩牌十有八九都玩不过我。那时我觉得自己太聪明了,有时也可能有点牌运,比如有次我跟陈亚南打对头,原本陈亚南能赢的,他同班王狗子却出错了,意外地给我凑成个“七星连珠”。这把陈亚南气得牌都扔了,问王狗子会不会打牌。我看王狗子闹出乌龙开心极了,然后就给他们传授打牌经验:这打牌嘛要看人,一手好牌要不会打,也白搭,会打牌,哪怕抓到手里是副差牌,抓住时机,也能打得不错。得会组合,学会组合就学会一半了,当然最重要是会记牌,你们不能憨憨的只管下手里牌……

 

这样快乐日子,只到我八岁那年。八岁那年春天老娘就给我上了紧箍。我开蒙了。开蒙就是上私塾。我上私塾,在十里八村也少见,毕竟一般地主家也请不起私塾先生,最多让记账先生充当下,教些简单字和记账法子就可以了。我们花家请私塾先生也不富裕。但我娘坚持要让我上私塾。我娘常说,小孩子不读书不行,还说,若不是当年她在闺房学了些字,家里没了死鬼,这些零零碎碎,根本撑不起来。我娘是大家闺秀,所以对识文断字格外重视。其实,我娘早就想给我开蒙了,我三哥花常键五岁就开蒙了,只是隔壁村教三哥的赵老秀几年前归西了,十里八村再也难找出有学问先生,才拖下来。直到我八岁时候,我娘觉得再不让我上私塾以后就管不住了,百般打听,我娘才听说,三十里外孙家庄有个孙老学究,学识渊博,求上门去,讲定,每年给孙老学究二十斗精白面,十斗小米,八斗高粱,外加一天三顿饭,顿顿一壶小酒,才请来。当然,这些东西并不是我们家全出,而是跟南边周家堡周大地主,还有北面李家屯李大财主,三家合出的。孙老学究独身一人,家又离得远,我娘为了避嫌,就将私塾定在了村西头打谷场旁边陈亚南家西屋。陈亚南家房子其实是我们花家的。孙老学究在那讲课,也在那里住。

我开始跟周大少爷和李二少爷一块上学。伴读的是刘满囤。那时谁家孩子想上学,只要跟我娘说声,随便拿出点东西意思意思,甚至什么都不拿,说声,都能来上学。可谁家孩子都不会来上学,那时大家吃都吃不饱,谁肯让能帮忙干活的半大孩子去上学。何况那时人们都说,读书能有啥用。刘满囤来伴读也是我娘跟刘大叔刘大娘商量多次,最后以少收他们家租子为条件,他们才肯让刘满囤来伴读。

我第一次见孙老学究时,就不喜欢他。孙老学究年纪也不很大,五十多岁,身材消瘦,一脸槐树皮般褶子,漫长脸,下巴还留着一巴掌长山羊胡须,不苟言笑,最重要的是身上散发出一股味道,倒不是常来我们家王疤瘌眼身上那种馊味,可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我滴溜溜眼睛,看他那山羊胡子就有想扯冲动,感觉很好玩,就拜了师,磕了头,叫了先生。孙老学究坐在太师椅上,板着脸道,开始子曰玉不琢不成器那些话。

上了学我才感觉到事情并不好玩。我听不懂子曰,更不懂后面那些话意思,看着窗外老槐树上搭窝喜鹊出神。啪地下,老学究竹竿就打在我石桌上,呵道,坐好了,听课!吓得我一激灵,窗外鸟儿都飞走了。我越发讨厌他了。

老学究讲话没点生气,仿佛是骷髅发出的声音,然后用公鸭嗓声音讲《百家姓》。我知道刚才那叫下马威。趁老学究不注意,我朝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周大少爷和李二少爷挤眉弄眼。他们俩一脸哭丧地坐那。老学究三句话不离子曰,满口之乎者也。三天一过,我就对上学这事彻底厌烦透了。上学实在太无聊了,哪有窗子外面世界有意思,在外面我可以做游戏,洗澡,摸鱼,捏泥人,上山,追野兔,就是坐着发呆也比在屋里听这老顽固说话强。我看着窗外蓝天白云,听着窗外之前小伙伴的玩闹,心思早就跑到云深不知处了。

让你给我走神,让你走神,竹竿噼里啪啦抽下来。不过老学究抽的不是我,也不是那两个少爷,而是刘满囤。这时我才知道我娘为何非要弄个伴读了。刘满囤辩解不是他,却被老学究打得更狠了。他边哭还要边跟着念赵钱孙李。那两年,刘满囤没少挨老学究打。只要我跟那两个少爷稍有走神,他就要挨揍,常常淤青没下去,又生出新淤青。后来我知道老学究只敢拿刘满囤出气,就不害怕了,开始在课堂上捣鬼。

孙老学究正摇头晃脑在那讲课,我捡起地上土坷垃朝他丢去。土坷垃在老学究花白头发上散开,掉落下来,山羊胡须变成了土黄色。老学究恼怒,刘满囤自然又少不了挨打。我带着那两位少爷,涂掉老学究课本,在太师椅上放圪针,丢掉老学究马褂,甚至在老学究床上撒尿……老学究最后实在忍不了了,就揪住我耳朵,子曰,朽木不可雕也。我拿掉老学究手,摇头晃脑问他,先生,子曰什么意思。他说,子曰就是孔子说,子是对古代先贤尊称,比如孟子曰。我就说俺娘说了,您学问大得很,那您说就是“孙子曰”了?

老学究眯起眼来,口说,不可,不可,旁边那两位少爷窃窃作笑,刘满囤想笑憋着又不敢笑,这时老学究才明白过来,拿起竹竿,不再说子曰,开始骂人,一口一个小王八羔子地追来。我边跑边说,这话子可没曰啊。我给周家少爷和李二少爷使眼色,他们俩突然伸腿,老学究噗嗤下摔了个狗吃屎,胡子又成了土黄色。孙老学究大口捯气,气得胡须一抖一抖的。我们笑弯了腰。刘满囤却吓得瑟瑟发抖。那天晚上,我就被老娘狠狠打了顿。不用说,孙老学究在我娘面前告了状。从此我更加讨厌他,上课最大乐趣就是想着法捉弄他。

有次我看老娘床底下有本夹鞋样的书,里面却是不可描述画面。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怎么会有那样书。都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那时我就很懂了。比如我们村王疤瘌眼常来我们家,他想要干嘛,我比谁都清楚。我和那两位少爷看完后,就想到了个整老学究法子。孙老学究是独身,家里穷,早年讨个老婆还死掉了。所以第二天上课,我就把其中几页书折了,故意丢在窗台下。果然回来就不见了。第三天中午,我们发现老学究讲完课坐着椅子上打瞌睡。后来我们又陆续丢了几页,直到最后把整本书都丢在那,放了学后,我就和那两位少爷蹲在墙根下。我们仨发现,老学究脱了裤子,躺在床上做出跟子曰不相称事情来……

我们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学究追出时,还一手提裤子一手拿着那本书。后来我看到穿戴好的老学究气呼呼径直去了我们家。我以为大事不好了。没想到,我在我们家屋后就听我娘问他,到底怎么了嘛,小四是不是又调皮了,您说出来,等他回来我就修理他。老学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讪讪地从我们家走了。我仿佛能看到老学究很难堪脸色,红不红不知道,因为他脸黑。从此老学究就有把柄抓在我们手上了。老学究再拿刘满囤撒气或逼我们背课文时,我们就脱了裤子,手指着脸蛋说,老学究,做学问,脱裤子,丢丢丢……老学究被我们气得胡须兀自颤抖。后来我们就达成了某种微妙默契,他讲他的课,我和两个少爷就溜出去耍,都睁只眼闭只眼。

陈亚楠家院子并不是陈家的,而是我们花家的。当初我们花家盖那间院子,是为了看管谷场以及放农具的。后来佃户陈亚南家土坯屋子被洪水冲走后,一直借住我们家院子里。每次陈亚南爹娘下地干活,我就带着那两位少爷,跑出去玩。刘满囤是拉不出去的,他还是特别害怕老学究,整天坐在那跟字死磕。别看刘满囤平时很精明,学习起来却很笨,我一遍就记住的“窦”字,他怎么记都记不住。后来我发现闷声闷气陈亚南倒很喜欢读书,每次在家干完活就趴窗台上偷听。我有些看不上他,连刘满囤这样精明的人,学写字都那么笨,何况他这个闷葫芦。不过,有点我倒很喜欢陈陈亚南,嘴巴严实,从没跟别人说我们偷溜出去的玩事。

这样的私塾,我上了三年,自然也学不了多少东西。最后那年年底,我娘当着孙老学究面拷问我们学问,我背到百家姓“苗凤花方”再也背出了,我娘便有些恼了,说学了那么长时间百家姓都没背下来?我狡辩说,百家姓那么多,背不下来很正常,何况周少爷只背到“冯陈褚卫”,李二少爷背到“蒋沈山羊”,我比他们厉害多了……我娘和老学究脸色越发难堪了。

我娘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场就把孙老学究俸禄减半了。我娘也不顾避嫌不避嫌了,私塾也从陈亚南家搬回花家大院东厢房,而且每天上课,都用锁锁上门。只有到吃饭时才把我们放出来。这时候可真把我苦坏了。天天面对孙老学究之乎者也,还有看来看去的老娘。孙老学究好像也不怕我们威胁了,动不动就让我起来背课文,背不出就用条杆打手心。我想一定是我娘对老学究下了最后通牒。从小到大,我还没这样被约束过。老学究抽着桌子,让我起来背《两小儿辩日》,我懒洋洋站起来,将辩日读做便,故意的大声读,孔子东游,见两小儿便日……我背完后,老学究还啰唣个不停,那天老娘惦着小脚下地去看收成了,终于再也忍不住,骂道,去特么子曰吧,我是花家四少爷,不学一样有粮吃,学了又怎样,将来做个跟你一样酸腐老学究,靠教私塾混口饭吃?这下可惹恼了孙老学究,他拿起戒尺——竹竿已不用了,追着我满屋子跑。屋门被我娘锁上了,我被逼到墙脚,挨起了老学究的打。我被打得有些急眼,可还是嘴上还不求饶。孙老学究打累了,就让我站着听课。就在老学究低头讲课时,我满腔怒火,看到了桌子上砚台,怒从心头起,想也不想拿起砚台,瞅准了老学究脑袋砸去。幸好太阳偏西,砚台影子映在书本上,老学究看到了,忽地转头,才没被我开瓢,

只肩膀被我砸中。我抱着砚台追。老学究抱着脑袋围着屋子乱窜。等到我娘回来,开了门,老学究揉着肩膀嘶嘶说:花家妹子,你家常在老夫实在教不了,你给算算多少粮食,老夫就收拾包袱回家,老夫教书是为了糊口,可也不能把命搭进去。孙老学究临走时,还留下话说,四少爷长大了保准能成土匪。其实,老学究并没有说准。

后来我娘陆续又请了两位私塾先生,他们自然也没能待下去。弄到最后,人家只要听说给花四少爷我当先生,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试试也不肯试。我娘叹息了,从此不再请先生,随我去了。不上私塾,我就像孙悟空摘了紧箍,更往外跑,越跑越远,越来越浑,后来自己想起那些事都禁不住怀疑老娘当时为何没把我掐死。

 

我听着花常在断断续续讲述,也回想起自己童年。我的童年跟花常在比起来,大概就很平淡了:一群小伙伴在街上做游戏,偷桃摘瓜,上山下水,到了上学时候,马马虎虎上课,放学贪玩,晚上却围在煤油灯下奋笔疾书赶作业,虽然也皮,大体上还是听话孩子。就连我们那群小伙伴的“领袖”,有名皮孩子,比起来也没花常在皮得出格。过去的童年,我跟花常在有相似记忆,回忆着回忆着,却也有太多别样的记忆涌向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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