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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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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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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花长在》连载

第一十八章

18

 

沈强军和朵朵刚结婚那会,花长在还感觉这门亲事是结对了。

首先,沈强军的确是个知道过日子的人,甚至比花长在还会过日子,常常天不亮就下地,中午也常常在地里吃饭,吃过休息抽袋烟工夫就开干,晚上临睡前还不忘铡草。他除了吸烟外,不喝酒,不好吃,也没其他嗜好。就连吸烟,沈强军也不像其他年轻人那样至少吸顺航,穷烧包,常揣着的而是蒲藤烟,却也很少拿出来吸,时常跟花长在要旱烟抽,说这个劲大。他俩坐地头上卷旱烟抽,不知说什么,默默吸着,想着各自心思,吸完后就都继续在地里闷头干活。当然,目前有一点让花长在不喜,那就是,沈强军但凡有空就跟朵朵腻歪在一块。这时朵朵就找个理由把花长在支出去。有时他们俩甚至当着他的面。花长在也明白,新婚燕尔,当爹的在面前逛荡的确有些多余,后来他也就常出去,去放牛或到街上看小孩子打架。自然,沈强军对朵朵是好到不能再好,百依百顺的。

此外,沈强军对花长在也还很不错。每天早晨干活回来都寻他吃饭,爹长爹短叫着,花长在不上桌,沈强军也都不动筷。自己亲儿子也就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甚至有时朵朵在背后都说沈强军,她都没喊过爹,你沈强军倒叫得怪亲哩。沈强军被朵朵嗔怒,也不急恼,露出两颗板牙,只呵呵笑,脸蛋上还有两团高原红。

那时村里流行起了万元户。朵朵和沈强军心思就是过上万元户。花长在心思也只有一个,就是帮他们俩过上万元户。从此花长在更加早出晚归,种地,多喂出两头牛,拉玉米秸,铡草,放牛,喂牛,多种些地,又把西山犄角旮旯那些地方,一䦆头一䦆头开垦出来种上粮食。日子越来越走上正道。花长在却对沈强军越发看不上眼了。

最初还要从分地说起。当时沈强军来到他们家已半年了,按照之前规定,生产队也该给沈强军分地了,就像新来媳妇,要给土地,大概一亩半。花长在遇到现任队长刘满囤儿子刘广冬也问过几次了,刘广冬回答是,现在改了,来了新人分地要涉及每家重新抽土地,太麻烦,等到冬天没事了,统一给新人口划分土地。花长在也没往心里去,反正就是晚半年拿到土地就是了。其实,花长在知道小队长不分地恐怕是自己没送礼缘故,他听说在沈强军来他们家之后出生的新生儿,家里都分了土地。人家给小队长刘广冬送烟送酒了,小队长当然给他们土地,表面上说先种着,回头正式分。刘广冬跟他爹一个德行,甚至比他爹胆还大,他爹当小队长时,还在公社生产队,有私心,也只敢给自己人分些好用工具或好干活儿等等,没想到刘广冬当小队长就敢公然收礼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其实,生产队小队长名义上还是刘满囤的,最开始小儿刘广冬只是帮着他丈量土地、传达消息等,一来二去,刘满囤年纪也大了,不愿管了,队长就变成了刘广冬的了。刘广冬就这样悄无声息当了小队长。原来小队长也还能世袭。花长在因过去经历,不想再跟“政治”任何沾边,只想过自己小日子,低声下气给刘广冬送礼想都没想过的。晚些分土地就晚些。

不到冬天,后来他们家还是提前分到了半地。原来是沈强军已给小队长送去了烟。沈强军果然精明能干。两盒蒲藤烟就解决了问题。花长在心里有些不快,可也没说什么,觉得女婿大概太知道过日子了,想着没有半年收成太可惜。当然让花长在心里更不舒服的是朵朵态度,朵朵见沈强军只用两盒烟就拿到了土地,言语里总说沈强军“有本事”,看沈强军眼神也更欢快了。随后最让花长在看不上眼沈强军的还是因为地。

刘广冬当小队长得心应手了,手段也越多了。队里有很多老人去世,或交不上提留款的,他们土地就收归公有了,开始那些土地都被刘广冬和兄弟几个分了。后来收公土地多了种不过来,刘广冬就想了个法子,公开叫卖,以很便宜价格,比如每亩每年二十块钱承包给队员,租期五年、十年或更长。这要比他们自己种地来钱容易多了。死人或交不上提留款土地到底有限,还要等,刘广冬最后想出了个绝招:从每家每人身上拿出一分地,美其名曰公共用地,然后把那些公共用地以更便宜价格更长租期承包给队员。那些承包土地的钱自然进了刘广冬腰包。这不光贪污受贿,而是倒卖土地中饱私囊,而这种弄法其实跟直接抢钱没什么区别。

最有意思的是,队员们却争相购买,尤其那些巴结刘广冬的人,比如王狗子儿子王宏,一口买很多亩,其他人见势也竞相购买。花长在意思很简单,拿自己钱买自己土地,这种土地谁愿意买谁去买,可他没想到,队长放出卖地消息后,沈强军却翻箱倒柜找钱,买地,还成为了第一批买地的人。沈强军说,他不买也有人买嘛,他不买那些便宜就被别人占去了,买的越多才越不吃亏嘛。朵朵更是大大赞同,在街上公然宣扬说,农民家家的,不种地还能干什么。是哩,你们都精明哩,你们多精明哩。花长在吸着旱烟袋不住咳嗽。

就说刘广冬,后来更疯狂了,全国大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他在生产队也大搞承包制,打谷场、菜园子、自古开垦的不计入政府的荒地等等,甚至还有西山山头,都拿来承包,开始合同是十年,后来合同是五年,越签越短,最后是三年甚至两年,可一个生产队土地就那么多,卖得差不多了,之前卖的那些土地合同还不到期,这如何是好?于是找个由头,合同作废,再次丈量再次卖,像割韭菜一茬一茬的,总也有人认头。刘广冬的确是比他爹更狠毒。这种事怪谁?就拿送礼说,最开始人家找小队长办事拿烟酒,或许只是感谢下小队长,似乎也算不上贿赂,后来礼就越送越重了,那些不拿礼的,小队长心里当然不舒服,人们为了不受难为,原本不想送礼的也得送礼了。由送礼再演变成贪污。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是什么导致了人性中自私和无情那面充分暴露出来了?花长在抽烟咳嗽更厉害了。花长在感觉现在还不如当初日子好过,以前可没这些多乱七八糟事,以前农民说话还是好使的,即便共产党来了后,就把他土地和家产都分了,共产党就没给过他任何好处,除却一顶地主少爷帽子,曾经心里也蛮有怨言,可凭良心说,那时政府替那些穷鬼说话,整个社会都有人味和讲理哩。若沈强军看不透小队长伎俩,热衷包地,只是被万元户冲昏了头脑也就罢了。花长在也不会越发看不上沈强军,关键是,现在看出了沈强军真正为人。

这女婿虽然踏实肯干,却也处处透着精明,处处透着他娘那种不赚便宜就吃亏的性儿。自从文革之后,花长在就彻底到了人际边缘,是关起门来过日子的。他以为沈强军也是这样,可过了段时间后,就发现,恰恰相反,下雨阴天或逢年过节沈强军就爱朝小队长家跑。沈强军没事就跟刘广冬、王狗子儿子凑局,打麻将吃饭喝酒,一时成为既王狗子儿子后,小队长另个得力助手。于是街上很多人都对沈强军毕恭毕敬起来,都说他是个“人物”。沈强军这个倒插门女婿一下子也在南家湾站住了脚跟。有次花长在偶尔见女婿跟刘广冬在树下打牌,

看到沈强军明明可以赢,最后沈强军却把牌推了说,牌太烂,输了,输了……花长在实在看不上沈强军,也不能说什么。现在朵朵夫唱妇随,变得跟沈强军一个行事模样。沈强军对花长在也不似当初,像是换了个人。

沈强军早就不喊花长在吃饭了,更别说等花长在上桌再动筷子了,完全是爱吃不吃态度,平时也终于跟朵朵一样了,有事就招呼这个,那个,或哎哎的喊。有人来他们家玩,别人给花长在让烟。沈强军还好点,只说吸什么烟,这么多人,回你屋里吧。若没人,花长在想要在堂屋坐会,沈强军都要拿笤帚扫地,甚至直接把门一关。花长在感觉不是沈强军入赘他们花家,而是他在跟着女婿和女儿过日子。不过,那时沈强军对朵朵还不错。花长在就为这点也不说什么了。

其实,花长在最大心思不在沈强军变化上,而是在朵朵没变化的肚子上。

朵朵和沈强军已结婚好几年了,他们俩却一直没动静。沈强军对他态度还没转变时,花长在就旁敲侧击过沈强军。那时他听明白意思了,他们俩暂时还不想要孩子,趁着年轻,赶紧好好过上两年日子,等盖房债还了,有家底了,再考虑要孩子。现在这些都完成了。可他们俩还是没孩子。这不能不是花长在心病。

有次花长在半夜起来小解,路过堂屋窗台,无意中听到了朵朵和沈强军说话。沈强军说,公鸡还会下蛋呢,怎么就没动静。朵朵说,要不不去医院看看。沈强军又说,要去你去,难道还能是我问题。朵朵有些生气地说,我也没说你问题,要去你去什么意思,不都说,怀不上孩子不一定都是女方问题,双方都要检查的……他们俩斗了一阵子嘴,就没动静了,大概他俩都生气的睡去了。第二天,花长在见他们俩该干嘛干嘛,昨晚事好像没发生,就悄悄放下了心。

过了一年多,朵朵开始喝中药。每次朵朵喝完药,都吩咐花长在把药渣倒在远远十字路口上去。过去农村有种迷信说法,说药渣倒在路口,被千人踹万人踏才有“药劲”。花长在心想,总归是朵朵问题了,朵朵吃了药调理好身体,年纪轻轻两口有孩子应很快了。可事实并没按照花长在想法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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