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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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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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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花长在》连载

第二十六章

26

 

陶黎已经知道我已知道那晚事情了。

除却无聊开场白和看似关心的话,陶黎直奔了主题。我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冷静听到最后。陶黎说,一定要我相信,她从来没想过跟那公子哥能有什么关系。我嘴角想翘,却忍住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她说刚开始她真很讨厌那油嘴滑舌名声也不佳公子哥,所以当他请她吃饭、看电影时,她毫不犹豫拒绝了。直到有天,她们办公室在外面聚餐。那天聚餐她本来不想去的,毕竟不善于应酬,而且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可最后还是到场了。聚餐时,气氛似乎还很融洽,办公室主任端着酒杯没放下过,说了很多话,工作的,生活的,然后大家轮番敬酒,不喝酒的以茶代酒。一个同事给她“敬酒”时,大家注意力都转移到当晚没太讲话的她这里。大家都问她,怎么了。她红着脸,不知道怎么说。这时汪滨却出来挡驾了。她只坐在那努力地礼貌性微笑。汪滨看了她几眼,没再说什么。随后汪滨站起来喝了自罚酒,说忘了件很重要事情,就先回去了,领导笑着挥手作别。汪滨话锋一转说,正好顺路,就先带陶黎回去了。领导更是点头了。那时她根本不想跟这公子哥走,可想到刚才汪滨替自己挡驾不要意思拒绝了,何况当着领导的面,犹豫再三还是坐上了汪滨摩托车。

一阵轰鸣后,汪滨在一家商店停下,说要买点东西。她以为他要买点东西回家,直到他提着两包红糖和一包什么东西递给她,说知道她快撑不住了,回去切点姜片泡点红糖水喝了应会好很多,赶紧回去吧,还说既然不舒服这聚会她就不该来的。她没想到汪滨竟看出了自己不舒服,更没想到他会买这些,但那时心里并不想要,只是在大街上,两个人拉拉扯扯不太好,便决定收下,回头再说。她说那天她跟我说过身体不是特别舒服的,我跟她说,才来就不参加同事聚会不太好,早去早回。我想起了,的确说过,那时自己上中班,还说很晚了就去接她,那天下班她已回来了。她说,其实,当时多想我能在她身边。

回去路上,她坐在摩托车上就想,这公子哥还不是太公子哥,也许做个朋友还是可以的。陶黎告诉我,那时她想的真只跟他做个朋友,最多普通朋友。但她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改变恰恰就是从这时开始的。陶黎说,那时她虽知道汪滨这公子哥花言巧语,那些话多是虚假,若在以前只感觉厌恶,可后来也就不觉得的了。后来汪滨还时不时邀请她吃饭、看电影、逛商场等等,那时她还是都委婉拒绝了他。不过,后来被他缠得紧了,她也答应了他一次吃饭。之后很长时间,她都没再跟他单独见面。直到那天周末,他说是他生日,诚心邀请她参加。陶黎悄悄问了办公室姐妹,都说这事倒没假,她想反正生日派对,不光她自己的。可那天她到了才知道,他生日真只有她自己。后来他带她去了游乐园。陶黎说,这是她第一次去游乐园。门票价格,让她这个出身镇子上的小商贩家庭都吃了一惊。那天她开心极了。

在紧张刺激过山车下,汪滨猛地扣住了她的头,强行吻了她。陶黎说,那时她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又惊讶又激动,不知是不是过山车作用,还有愤慨。她好多天都没理他,即便他说尽了好话。可最让她吃惊的是,有时夜深人静,或跟我在一块时,总忍不住想起那个突然起来的吻,多想,我也会给她个突如其来的,吻,停顿,期待,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过后又是惭愧和懊悔,一遍遍骂自己怎能这样,也一遍遍质疑,难道自己真喜欢上那个花花公子了?她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不能对不起我。一边恼悔同时,一边更忍不住想起那个吻。于是在这种情绪里,反复。陶黎说,她跟他在一起的感觉,真跟我在一起不一样。她说,她跟他在一起时,完全不用想话题,那人总会想起一大堆有趣的事,逗她开心;她跟他在一起时,也从没感到过沉闷。陶黎说,事情到了这,她还是没想跟他怎么样。直到那天晚上。陶黎看着我眼睛,小心翼翼说出这几个字,我还是嗯嗯哈哈,点头,让她说。

她说,那天他们真在加班。同事陆续都走了,她没注意,就在合上文件夹也准备走时,办公室灯突然灭了,随即一抱玫瑰花出现在她面前,伴随着柔和月光,是那么突然和惊喜。她说,她不知道汪滨是怎么将这些花藏在办公室一天都没让她发现的。那时她看到这些曾期待的花,多想是我送的,等汪滨靠过来时,她感觉自己像是着了魔,脑海里放起了烟花,不由自主……她还说,那次她问我是不是吃醋了,又问知道如果是汪滨会怎么回答吗?我摇头。她说,他会说,亲爱的,是的,就是吃醋了,全世界醋都灌下肚了。很腻歪吧,可每个女孩子其实都不会太讨厌这种腻歪的。

如此种种,陶黎说了许多许多。但我终于知道了答案,知道了一句话,总之,陶黎跟他比跟我这闷葫芦快乐。快乐。我从没感觉到这词是如此可恶。仅仅因为快乐吗。呵。一头野兽在冲撞,咆哮,嘶吼,说七年相识的点点滴滴难道就抵不过七个月快乐?其实连七个月都没有。爱情,爱情,又是什么东西。爱情原来不是个东西。我从来都没对这两字感到如此轻蔑。野兽咆哮又发笑。仿佛看透了这一切,这大概就是所谓爱情本来模样。我揪住野兽的头,终于将它摁在地上。我知道陶黎说这些是让我不要记恨她,是让她心里好过些,让他们以后过得好些。在这场洗脱的自述般的对话里,我终于意识到我们俩的确有太多不合适地方。我们俩或许从开始就是错的。只是在那年华里太枯燥和寂寞。其实,陶黎从来到我们公司那刻,我已注定败了。为什么。他比我会说话,比我体贴,比我家境好,比我大方,比我会哄姑娘。他为什么会?我为什么不会,一时找不到答案。反正不是汪滨,还有王滨,张滨或李滨的。

陶黎终究还是逃离了。

那天那场谈话,最后我说了四个字,我说,祝、你、幸、福。

 

三年后我终于出狱了。没人知道,监狱里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出了监狱我才发现,天早已变了。我拿着那协议去公司。公司里的生面孔告诉我说,原来那老总已退休了,现在老总根本不知这件事,说了很多很多,意思很明了,就是这协议跟谁签的你就去找谁吧。回来再找,生面孔说,我已出来了,以后每月工资不再发了。

公司里除老板和几个小头目还在,都已有了巨大改变。汪滨和陶黎早已从公司辞职。汪副总也去了分公司当老总了。原本跟我关系最好的胡主任,在我出来后,问了才知,胡主任已从分公司辞职,据说去了南方。整个公司都没有可以听我说话的人。原来岗位我也回不去了,因为已有其他人替代了。公司已把我除名。我没想到,背了三年的锅,最后落得这样下场。这就是赤裸裸卸磨杀驴。去找公司大老板?人家根本不止这一个公司,在职那几年,我都从来没见过,找报社或媒体帮忙?这种事本来就上不了台面的。没有法子,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现实终究给我上了最最沉重的一课。

如果只这样,那还罢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问题最严重的是,我已上了化工行业黑名单,每次去别家招聘,看到我工作的公司,基本都知道那件事,继而也都知道我了,所以每次应聘人家都说,回去等通知吧,回去等通知意思就很明白了,我也想过隐瞒自己工作经历,可在警局都有案底,那年头公司对招聘还是很严格的,不像后来那样随便,一旦被人发现隐瞒更麻烦。从此我只能转行了,三百六十行,却不知干哪行。那些年出租车渐渐火了,我想学,后来才知道即便学了驾照,出租车公司也不要有案底的司机,最后只能作罢。那时我只能像农民工一样,在社会干些杂散工作,刷盘子洗碗,蹬三蹦子,扛大包,甚至去劳务市场干劳务。所以我特别能感受花长在那些感受。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感同身受。一个大专生最后落到这地步,我心里那头野兽,时时在怒吼。但我还没放弃,心里好像总憋着一股莫名的气,不服输,不相信自己人生就这样输了,毕竟自己才二十九岁。那时我想,这些都是暂时的,先糊住口攒些钱,然后再去学些技术,比如学个电焊什么的。只要勤劳肯干,以后也不会太差的。

可技术没学成,这样日子混了一年多,我就只能回故乡了。因为妹妹来信说,父亲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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