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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埂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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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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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那些事》连载

第六章 得罪了一把手

有了邓绮琪的建议,或者说是指教,在接下来的工作当中,胡岩便很好地掌握了分寸,既不因冲锋陷阵而使自已受到伤害,也不因工作不积极而受到领导批评,达到了一种谁也不好对他说三道四的境界。

然而,说到底这种中庸之道并不符合他的个性,尽管尽量保持克制,可偶尔也会忍不住把本性暴露出来,不由自主地冲在前头,因为同事都事不关己、明哲保身了。也是,像收粮收钱这各得罪人的事,谁都不会抢着干,除非领导站在面前拿眼瞪,甚至是厉声呵斥。

与之前不同的是,胡岩从这些天的工作当中获得了不少宝贵的经验,懂得什么时候该主动,什么时候该借故躲在后头不出手,让领导和同事都找不到理由来说他的不是,更不会让怒气冲冲的钉子户粗暴地对待他,自然也就远离了危险和伤害。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做,毕竟这不是他的个性,与风风火火的做事风格背道而驰,但想起上次挨打竟然没人替他说话,还受到批评和嘲讽,也就只能逼自已这么做了。

在忙忙碌碌中就到了小年,按乡里不成文的规定,小年过后就暂停下村工作,乡干部们等着发奖金发东西过春节。

也是,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也应该拿到自已想得到的东西欢欢喜喜回家过年了。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今年与往年不同,非但没法得到年终奖金,连这个月的工资也领不到。

这对眼巴巴盼着工资奖金过年的乡干部们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个晴天一霹雳,不由得怒火中烧,一个个一大早就站在院子里发牢骚,商量着怎么找书记乡长要钱。看上去一个个义愤填膺,可动真格的没几个,尤其是那些年轻干部连声都不敢吭一下,就一心指望别人替自已出马,替自已争取到应得的利益。

这算啥事儿?胡岩看不惯这些人了,认为大家的事就应该一起齐心协力去做,而不能彼此指望对方去争取,把自已当局外人。因此,他便站出来召唤大家一起找领导谈,大家的事大家一起办。

其实,他大可不必掺和进去,因为他今年元月才上班,去年的奖金跟他没半点关系,顶多也就停发这个月的工资。工资是不敢取消的,到时候会补上,所以他压根就用不着担心什么,不像其他干部,这奖金一旦宣布取消,那就再也拿不到了,自然得着恼啦。

假如说有操心的事,那就是去年半年的基本工资还没到手,虽说今年一月份才正式上班,但按规定毕业后的次月,也就去年七月开始单位要给工资的。几天前他找书记乡长说过这事,可他们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现在到年关了,这事也得做个了结。

其实,王宇飞很想拿到这笔奖金,却又怕得罪领导吃亏,甚至影响到时自已的仕途前程,因此只一味地鼓动别人去找领导谈,而自已根本就没这个意思。这会儿,他见胡岩正跟大家说这事,就花言巧语地扇动起他来,要他代表大家找李书记说奖金这事。

胡岩对王宇飞没啥好感,却也不想跟他翻脸,明知他不怀好意,也不挑明了说,只拿话激将他,他敢去见领导,就带这个头。

结果王宇飞哑口无言,转身走开了,引得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胡岩却没笑,只扫了眼场上的同事,高声说句:“大家的事大家一起干,如果有这个意思的话,现在就去办公室找李书记。”

话音刚落便有人响应,不过不多,且大多数是没提拔希望的干部。

这时,邓绮琪从一旁走了过来,先是拿眼制止胡岩,见他依然如故地说那些话,就开口笑眯眯地问:“去年的奖金跟你有关么?”

“没关,可大家的事得一起办,不能因为我没奖金就袖手旁观。”胡岩振振有词地答句,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侠气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场上的干部就一个个夸胡岩仗义,反倒说起邓绮琪的不是。

邓绮琪扫了眼大家,被阳光染红的脸庞上浮出丝冷笑,一撇嘴反唇相讥起来:“胡岩还真是仗义,你们倒是不够仗义,竟然拿他当枪使,自已躲在背后不得罪领导。要冲锋陷阵的也应该是你们,而不是胡岩,他没有奖金,你们有奖金。你们嘴上夸他,心里暗笑他傻子一个呢。”

这话还真中了不少人的下怀,他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有几个人还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从大家怪怪的表情里,胡岩觉察出了什么,也就相信了邓绮琪的话,不过他还是认为自已应该带这个头,便一挥手朝办公楼走去。然而,回头一看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干部,竟然没人跟他一起行动了。

邓绮琪先是一怔,紧跟着追了上去,一把拽住胡岩,不让他去。

王宇飞好像给什么触动了神经,慌忙跑过去,赔着笑劝邓绮琪不要管闲事。邓绮琪不说什么,只拿眼瞪王宇飞,好让他闭嘴。

正在这时,装在办公楼墙上的电铃突然叮叮叮地响了起来。

场上的干部大都一脸错愕,不清楚怎么回事,直到党政办主任张海明站在办公室门口扯着嗓门嚷句全体干部开会喽,他们才明白过来了,接着就一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一边朝一楼那间大会议室走去。

听说要开会了,胡岩也就不好去书记办公室了,便跟着邓绮琪和那几个老干部往会议室走去,一边猜测会议的内容是什么。

果不其然,会议的内容就是有关奖金和工资发放的事,与胡岩猜的毫无出入。之所以这么准确无误,是因为他猜到书记乡长已经知道了干部们因领不到工资奖金而发牢骚这事,因此有必要召开全体干部会议来说明,好平息大家的愤懑,也好为自已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会上,乡长骆向前特意请财政所黄所长向大家介绍乡里的财政情况,好让他们心里有本账,同时也深信不疑。

黄所长端坐在由两张长桌子拼成的主席台一侧,把今年财政收入和支出的情况详细地说了遍,末了强调一句由于没完成本年度的财税任务,县里把乡干部们的工资扣下来抵税费,所以这个月发不出工资。

黄所长刚说完,骆乡长就神色严肃地说了起来:“刚才大家也听了黄所长的汇报,了解了乡里的财政状况,以前是勉强度日,现在是入不敷出,欠钱过日子了,以后估计还会更困难,所以大家要做好一两个月甚至是半年领不到工资的心理准备。这不光是我们香樟乡,全县几乎所有的乡镇都是这样,原因在于分税制改革后乡镇税源大幅度减少,同时县里仍实行财政大包干,允许拿干部工资抵税费任务。”

说到这,骆乡长端起茶杯润了润干痒的喉咙,清了清沙哑的嗓门继续往下说:“刚才有人在场上说怪话发牢骚,我能理解,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拿不到奖金不算,还领不到工资,搁在谁头上都来气。说实话,我心里也不舒服,也有气,可又能怎么样呢?上边的任务没完成,财政局就把工资给扣押了,说等缴清税费再补发。至于奖金嘛,我和李书记都愿意发,可账上没钱,拿啥去发嘞,所以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听说没工资奖金发,干部们心里都不痛快,一个低声议论起来,大都把矛盾指向县里,把原因归结到分税制改革和财政大包干上。

于是,会议室上空响起了一片嗡嗡声。

突然从中响起一个声音:“没钱,可以到信用社去借呀。”

大家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跟着附和起来,有人还冲胡岩竖大拇指。

李书记瞥眼胡岩,先敲了几下桌子,叫大家静一静,接着板起脸对胡岩说:“你要能在信用社借到钱,我发你奖金,跟大家一样一分不少。怎么样,小胡,你敢当着大家的面承诺吗?”

这当然是胡岩力所不及的事,所以不敢承诺,只嘻嘻笑了笑。

邓绮琪掉过头斜眼胡岩,眼光里满是责备,怎么能在会上说这种话,这不又惹领导不高兴了。

“没这个能耐就不要在会上乱说,简直是乱弹琴!”李书记目光严厉地瞪眼胡岩,“要不念你刚来不久,我非得在会上狠狠批你一顿不可。别说现在乡里到信用社借钱难,就是能借到也不能借。借钱发奖金,要让上边晓得了,准会下来追究,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啊?”

有位外号叫大喇叭的老干部缓缓站起身,眯着眼看着领导笑问:“这么说,李书记,我们的奖金就泡汤了?”

其他几位年纪较大的干部跟着诉起苦来,说去年收钱收粮搞计划生育都累得快趴下了,比哪年都要累,奖金说没就没了,说得过去么?再说了工资又低,这个月还不发,到时怎么过年,怎么过日子呀?

这些话几乎触动了所有人的伤痛,大家也跟着诉起苦来,会议一下子就变了味,像在开诉苦会一样。

李书记不想激怒众人,只好皱起眉头苦着脸说:“你们大家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想发奖金发工资,好让你们高高兴兴回家过年,可乡里财政困难,实在拿不出来呀,所以还请大家多多理解。”

大喇叭瞅着坐在主席台中间的书记大人,大着嗓门说:“李书记,你也得理解我们呀,这大过年的没钱拿回家,怎么向老婆交代嘞。”

“就是嘛,有人附和着说,没法向老婆交代是个难事,更难的事没钱过年呢。说起来我们是干部,挺光鲜的,可连过年的钱都没有,传出去还让人笑掉大牙,到时恐怕都不敢见人啦。”

“这干部当得真憋屈真窝囊,还不如不当呢!”有人发气地说了句,接着又重重叹了口气。

于是,一片嗡嗡声中又响起了好几声叹息。

李书记顺着话说:“谁要不想当,明天就可以不来,这可是铁饭碗呀,有的是人抢着要呢。大喇叭,你可是转干来的,心里清楚得很。”

大喇叭赶紧声明句:“李书记,我可没说不干。我只是想要工资,想要奖金,这辛辛苦苦工作,要那点奖金和工资不过分吧?”

“不过分,一丁点都不过分。”李书记抽了口烟说,“就像刚才说的,我也想给你们在位各位发奖金发工资,可账上没钱,发不了啦。”

“李书记,你就想想办法吧,我们大伙儿都等着钱过年呢。”

大喇叭苦着张脸求领导,其他人跟着求,那情形压根就不像干部,倒像向老板讨工钱的农民工,看上去有几分可怜,这让胡岩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真不是个滋味。

看到眼前这副情形,李书记先是心一软,想借钱发奖金发工资,可一想到借钱难,还有可能要挨批,末了只好硬着心肠说:“你们不要再说了,乡里没钱发奖金发工资,到时一人提一扎酒回去过年。”

有人苦中作乐地诙谐句:“也好,大年三十晚上老婆发火,孩子叫苦,正好借酒浇愁呢。”

这话让大家哭笑不得,有人调侃,有人戏谑,大多数人唉声叹气。

“李书记,这钱真的不发了?”

“不发了,你们就是打死我也发不了。要说的,我和骆乡长都说了,就请你们理解吧。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可实在拿不出钱来呀。”

会议室里突然鸦雀无声,干部们一个个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有些人还装满了愤怒,却又不敢发出来,再说事到如今暴跳如雷也不管用,反倒惹恼了领导,还得当心一不留神就穿上了小鞋,划不来嘞。

过了好一会儿,胡岩突然来句:“这工资肯定少不了,只是这奖金以后还会不会补呀。”

听了这话,大家就纷纷向领导问起这个问题来。

李书记瞪眼胡岩,在心里骂句奖金没你分,说这话真是吃饱了撑着,要是有权开除的话,现在就会让他卷铺盖走人。沉默地啜了口茶,他扫了眼忽然变得有些激愤的下属,考虑了一下说:“这样吧,等乡里财政好转了,有钱了,就补发奖金,现在你们应该没啥要说的吧。”

骆乡长见大家还是叽哩呱啦地议论,就把脸一沉说:“李书记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有啥要说的,这只是拖欠奖金,又没说取消。”

拖欠总比取消奖金要好,又瞧见两位领导脸色不怎么好,大家也就识趣地不再多说了,只是为没钱拿回家而郁闷,有几个手头紧的干部想到得借钱过年,就立马愁容满面,忍不住轻轻叹起气来。

李书记见大家不怎么说话了,就赶紧宣布散会,起身朝门口走去。

与会干部们也跟着往门口走,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精神来,一些人还唉声叹气,为这个年而愁眉苦脸呢。现在看来还真的感谢领导发那扎乡酒厂生产的白酒,要不到时连消愁也没钱沽酒喽。

出了会议室,邓绮琪把胡岩叫到一旁说起他的不是来,责备他忘了自已的叮嘱,在会上瞎说话,让人私下给他出了个绰号,叫“胡言”,当然这并不重要,最要命的是当众把书记给惹恼了,后果想必严重。

胡岩倒是满不在乎,说自已只是心里想啥嘴上就说啥,况且说的还是大实话,还是为了大家,就是惹恼了领导,也没什么错。

气得邓绮琪直大眼瞪小眼,末了赌气地说句我才懒得管你呢,说完一甩头踏着一地的阳光,往自已办公室快步走去。

谢谢啦!胡岩冲着邓绮琪修长的身姿喊了声,满脸都是若无其事的笑,刚迈开脚欲往对面的宿舍走去,忽地想起件事,就掉过头朝楼梯口走去,一边在心里仔细斟酌要说的话。

走进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胡岩彬彬有礼地向领导问了声好,脸上凝着笑,见李书记绷着个脸,就知晓他还在生自已气,却不想向他道歉,因为他认为自已并没有做错什么,反倒不请自便地在木椅上坐下。

李书记缓缓啜了几口热气腾腾的绿茶,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属下,冰着张脸问:“小胡,你有啥事?”

胡岩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说:“也没啥大事,就是想请李书记您考虑考虑一下,能不能把半年的工资补发给我?”

原本打算按规定补发这半年的工资,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懂事,平时见了自已不点头哈腰也就算了,中秋节也不来孝敬一下,刚才居然还在会上说怪话,搞得自已快下不了台,现在听到他提这事,当即就决定不给他这笔钱,便靠在椅背上,像没听见似的,只顾抽烟。

见领导不发话,胡岩露出丝尴尬,只得赔着笑说:“李书记,之前我也找过您,您说过会考虑的,现在……”

李书记嘴角边浮出丝冷笑,直截了当地说:“现在已经考虑好了,这钱不能补给你。”声音不高却显得铿锵有力,不容对方置疑。

胡岩眼里满是错愕,似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挤出笑问:“李书记,您能不能给我个理由?”

“这还用我说,你也应该心知肚明的。”李书记虚眯起眼瞥了下胡岩,板着脸说,“没上班,没干活,哪来工资领呀!”

“李书记,你说的也有道理,没上班是不该领工资,可这半年不是我故意不来上班,是因分配而耽搁了。上边通知我上班,元旦过后我就按时来报到了。”胡岩有理有据地解释起来,“补发这半年工资,是有规定的,否则我也绝不会来找您说这事。”

确实有这个规定,李书记也不好直接否认,布满几道血丝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冷笑了声说:“没错,上边是有这个规定,可没有下正式文件,也就是说不是非补不可。现在我们乡财政困难,连干部的工资和奖金都发不出,哪来钱给你这个刚来没几天的补发工资?”

“这钱也不多,就我一个人,李书记,您就补给我吧。”胡岩赔着笑脸央求道,“乡里是困难,可也不差这点钱嘞。”

“啥叫不差这点钱,现在巴不得一个铜板扳开来用哪。”李书记把脸一沉说,“再说了,给你补工资,其他干部还不会跑来跟我闹呀?”

这理由看上去好像挺充分的,搞得胡岩一时间不晓得怎么反驳,末了只好借事说事:“李书记,我向同学打听过了,他们所在的乡都已经补发了。我想,您也应该补给我吧。”

不知刺痛了领导哪根神经,话音刚落,他竟然拍了下桌子,气呼呼地嚷起来:“哪个乡发了,你就去哪个乡,不要在我这里闹,滚!”

没想到领导居然会冲着自已爆粗,胡岩不由得吃了一惊,随即又生出股气恼来,却尽量控制住自已,有板有眼地说:“李书记,您说这话就有点过了,我并没有跟你闹,而是客客气气地求您补发工资。再说了,其他乡已经补发了,您也应该补发给我才是。”

“我要不补给你,你能怎么样?”李书记一脸愠色地说,“刚来几天,就敢用这种口吻跟领导说话,真是胆在皮外走,操!”

胡岩觉得自已态度温恭,说话有分寸,没任何问题,倒是领导有些粗暴蛮横,心里不是个滋味,却依旧平心静气地说:“李书记,我并没有不尊重您,相反我一直都非常尊重你。刚才之所以那么说,是我觉得我的请求是合理的,上边有这个规定。”

李书记把烟头往办公桌边的玻璃缸里一摁,抬眼瞪着下属,沉着声反问句:“你以为别的乡补了,我就一定要补给你是吧?”

“这么想有啥不对么?”

“刚才我也说了,这补发工资没下正式文件,只是相关部门领导有这么一说。换句话说,这笔钱可以补发,也可以不补发。”

“李书记,您的意思就是不补发了,对吧?”

“就你这态度,说句实话,想发都不愿意发,何况现在乡里没钱。”

胡岩明白李书记指责自已的态度只是个借口,原因在其他方面,不过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明白过来,就问答道:“李书记,您能不能把话说明白来,好让我晓得真正的原因?”

“原因我已经说明了,你是大学生,应该可以理解,就不用我多啰嗦了。”李书记很干脆地说了句,喝了口茶又耐人寻味地说,“小胡,你应该变得懂事些,不要像个不知人情世故的学生一样。你要不晓得怎么提升自已,就向其他干部学,特别是王宇飞,别看他年轻,可老练着嘞。好了,这事就说到这,你可以走了。”

到这会儿胡岩终于明白了过来,脸上忍不住浮出丝轻蔑的笑,用嘲弄的口气说:“没错,王宇飞确实善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还有请客送礼,因此博得领导喜欢和器重。其实,我也想遵您的旨向他取经,可我实在做不到,因为这与我的性格不符。对不起,李书记。”

李书记冷冷地瞥了眼胡岩,怒道:“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建议,可也不能当我的面诋毁他人,我看你人品有问题。滚,你给我滚!”

“李书记,你不觉得这样粗暴有失领导风度吗?”胡岩嘲弄地问。

“啥粗暴,叫你滚已经是够客气了,你要再胡说八道,当心骂你个狗血喷头。”李书记恼怒地吼句,“滚,不想挨骂就快滚!”

胡岩似乎被激怒了,硬着口气说,“李书记,你要不答应给我补发工资,我就不走。”

“不走是吧,行,我叫王宇飞他们把你拖走,要是再不行,就打电话让派出所的人来。”李书记勃然大怒,“你才来几天呀,就敢在领导面前撒泼,真是胆大妄为!告诉你胡岩,你要再闹,我一定要处分你,狠狠处分你。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换了别人估计会吓得战战兢兢,汗不敢出,胡岩却面无惧色,据理力争起来:“李书记,我没有闹,没有撒泼,只是在维护自已的利益。这半年的工资是有规定的,请您补给我。就算现在乡里没钱补,您也要答应以后补给我。”

“以后补给你,想得美!”李书记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说,“告诉你胡岩,这钱不会补给你,你别再说这事了。”

“行,李书记,那我明天就去相关部门反映。”胡岩提高点嗓音说,“都是一个县的乡干部,别人能拿到这半年工资,我为啥就没有?”

“你敢!”李书记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故意镇定地说,“行,你爱去就去,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就别怪我没提醒。”

正在这时,邓绮琪从外面走了进来。其实,她没事找领导,只是路过时听到了李书记在发火,而且还有胡岩的声音,突然就明白过来,便赶紧笃笃笃往二楼爬了上来,朝书记办公室跑过去。

见领导脸色难看,两眼恼怒地瞪着胡岩看,邓绮琪连忙堆起笑容,声音甜柔地向他问好,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帮他消气。

李书记瞧见笑容可掬、妩媚动人的美女,心情一阵子就好了许多,笑眯眯地问:“小邓,你有啥事?”

“没事,李书记,我是听到你跟小胡大声说话,就进来看看。”邓绮琪恭敬地站在领导面前,笑盈盈地说,“看您这样子,好像蛮生气的哦。嗯,该是小胡惹您生气了吧?”

听到这句话,胡岩不由抬眼看了看邓绮琪,想辩解却把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同时对她那副讨好领导的模样有些生厌。

“除了他还会有谁哪,这家伙胆子也忒大了,敢顶撞我这个一把手,这还了得!”李书记斜眼仍旧坐在椅子的下属,咬着牙说,“要不是看在他刚来不久的分上,我非处分他不可。”

邓绮琪赶紧劝起胡岩来:“李书记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快向李书记道歉,求李书记原谅你。快,小胡,快点呀。”

胡岩像没听见似的,透过玻璃窗,盯着窗外樟树上那只跳来飞去的鸟儿看,那神情仿佛在羡慕鸟儿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直到邓绮琪再次敦促,他才扭过头来反问她:“我要回属于自已的工资有错吗?”

邓绮琪明白胡岩指的是什么,也认为乡里应该补给他这笔钱,因为其他乡政府按规定补发了,可瞧见领导面有愠色,也就不好开口替他争取了,反倒劝起他来:“现在乡里困难,你就不要为难李书记了,等以后有钱了,李书记会补给你的。”

“不补了,刚才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这半年工资不补发。”李书记肯定地说了句,顿了顿又目光冷峻地看向胡岩,一字一顿地说,“至于向上边反映,我不拦你,不过你得想清楚,免得到时后悔。”

邓绮琪了解李书记,见他把话说得这么死,就知道没有了回旋余地,要是替胡岩说话,只会惹恼他,实在不明智,便劝起胡岩来:“不就半年工资嘛,再说你也没上班,没领到也不吃亏。既然李书记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至于向上边反映这事,我看你也是说气话,李书记不计较,你也就不要再说了。嗯,给李书记道个歉意吧。”

胡岩盯着邓绮琪看,眼里满是惊诧,似乎觉得她不应该说这种话,这不是他认识的邓绮琪。事实上,他还不怎么了解眼前这个女孩子。

邓绮琪见胡岩一声不吭,赶紧催促道:“还愣着干啥,快点呀。”

“我……我觉得自已没错,用不着道歉。”胡岩梗着喉咙说句,有意迎着领导投来的目光,尽管这目光有些犀利,但他并不害怕。

“顶撞领导就是错,就得道歉。”邓绮琪不容分辨地说,“你是新来,还不懂规矩,只要你道了歉,李书记就不会计较的。”

尽管邓绮琪的话让胡岩听了不舒服,甚至来气,但他明白她是为自已好,要是李书记以后盯着他不放,小鞋肯定少不了穿,日子肯定不好过。也是,初来乍到就跟一把手闹翻了,确实不明智。不就认个错,道个歉,有什么难的,可他偏偏就低不下这个头,因为自已没错。

见胡岩还不肯向领导道歉,邓绮琪急了,拿眼直瞪他,却又不好直白地提醒他,末了灵机一动,赔着笑说:“小胡新来的,不好意思这么做,李书记,我来替他向你道个歉,请你原谅他这一次。”

“道啥个歉呀,你又没有错。”李书记干笑一声说,“再说了,我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哪会在意别人道不道歉?”

“你看李书记都这么说了,还有啥不好开口的。”邓绮琪看向胡岩,莞尔一笑,“小胡,你就向李书记道个歉好了。”

不知从哪里来的火气,胡岩腾地从椅子里弹了起来,瞥眼邓绮琪,扔下句:“我又没错,道啥个歉!”便甩头往门外大踏步走去。

“你……”邓绮琪惊得直叫起来,见胡岩头也不回地走了,赶紧向脸色难看的领导道了声歉,转身追了出去。

来到楼道口,邓绮琪一把拽住胡岩,气恼地低声斥责道:“你晓得自已惹多大祸了么,把李书记给得罪了,以后没你好日子过。”

“还能把我杀掉不成!”胡岩赌气似的说,“只要不犯法,他再怎么讨厌我,也开除不了我,顶多就是给我小鞋穿,用手上的权力整我。”

“领导要真整你,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邓绮琪提醒句,“不光日子不好过,以后提拔都难,这不自毁前程么?”

“想远了吧,我才刚来呢。”胡岩瞅着邓绮琪笑道,“再说了,他也不可能老呆在香樟乡,没准三两年就高升了,想整也整不了。”

“这倒也是。”邓绮琪绷紧的俏脸上也忍不住绽出丝笑,“可入党得快呀,要不会影响你进步的速度。总之一句话,为了你的前程,你也得向李书记道歉。去吧,现在去向李书记道歉还来得及。”

“不去!”胡岩毅然决然地说,“我又没错,干嘛要道歉。他不补我工资,还冲我发火,说些难听的话,应该向我道歉才对。”

“我晓得你为这事赌气,也是半年的工资确实不少,谁没了都会难受,可比起仕途前程来,就微不足道了。”邓绮琪劝起来,“胡岩,你应该懂得取舍,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何况你现在连芝麻也捡不到。我觉得你现在要做的,是向李书记认错并道歉,好让他不整你。”

“还是那句话,我没错就不会认错,就不会道歉。我晓得你是为我好,可我不会照你说的做,抱歉。”胡岩说完就往楼下走去。

“你……你怎么就这么拧呢?”邓绮琪无奈地说句,跟着下楼。

“我就这脾气,只要我没错,不管是谁,我坚决不认错,不道歉。”

“就你这脾气,在机关会吃亏的,会没前途的。”

“我不在乎这个,只在乎对错、尊严和骨气,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这话把邓绮琪气得直跺脚,她立住脚,指着胡岩没好气地嚷起来:“之前说的话算是白说了,真是气死我啦!”

胡岩回头冲邓绮琪扮个鬼脸,哈哈笑了两声,径直朝大门口走去。他心情有些郁闷,想到外面走走,散散心。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不,胡岩顶撞领导这事很快就在院子里传开了,有些人还添油加醋,越说越邪乎了。

有的人蛮佩服胡岩的,刚来就敢跟一把手过招,尽力争取自已的利益,尽管以失败告终,但这份胆量还是令人刮目相看,所以洪子健见到胡岩就伸出大拇指,表示由衷的钦佩。

当然,大多数人背后嘲笑胡岩,说他太不懂事了,竟然敢跟领导较劲,往后有的是好果子吃,照这样下去,别说提拔重用,恐怕呆不了多长久就得滚蛋了。这不,王宇飞碰到胡岩,阴阳怪气地夸他有个性,随后在心里骂句不知死活的东西,到时连哭都找不着地方。

胡岩倒是蛮豁达的,不管同事说好说歹,他都一笑了之,时常在心里说句,走自已的路,让别人说去。说真的,他这人蛮有个性,挺自我的,喜欢我行我素,天马行空,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嘞。

不过,他倒是放弃了到相关部门去反映情况,这倒不是怕领导整自已,与邓绮琪的劝说也没多大关系,而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不就几个铜板,犯得着这么费神吗?

两天过后,他便跟着牢骚满腹却又无可奈何的同事,到光线昏暗、散发霉味的储藏室领了扎白酒,然后跨上摩托车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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