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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埂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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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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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那些事》连载

第二十八章 行动结束

还没进村委会大门,耳边就传来了一阵说笑声,胡岩明白村民们正等着自已的好消息呢。他清楚这可能不是他们所期待的,但也不是坏消息,若有人闹情绪,做做工作,没准就接受了。

满屋子的村民瞧见包村干部进来了,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问句:“胡干部,怎么样?”

胡岩没有立即作答,只朝大家笑了笑,说道:“麻烦大家上楼开个会,我好把领导的指示传达给大家,要有意见的话再讨论。走,请大家上楼吧。”说完就咚咚咚踩着楼梯往楼上爬去。

村民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大都露出些许疑惑和诧异的神情,却啥也不说,跟着乡干部往楼上走去。

这会儿,罗支书等一班村干部坐在会议室里一边抽烟喝茶,一边就昨晚打麻将一事聊得不亦乐乎,似乎把严重的旱灾抛在了脑后。

为此,胡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却依旧面带微笑地向他们打招呼,然后向罗支书建议再开个会。

罗支书觉得多此一举,可见大家都进来了,也就顺水推舟地点点头,扫了眼众人,慢慢绷紧脸说:“来,大家坐好,现在开会。”

很快村民就各即各位,并且安静了下来。

罗支书明白胡岩的意思,不等他开口就说道:“大家都晓得小胡刚从乡里来,为抽水机的事找书记乡长谈过了,至于情况怎么样,现在就请胡干部说说吧,大家好好听,不要随便插嘴。”

胡岩简明扼要把找书记乡长谈的经过说了遍,不过将打井一事省略了,只说购买抽水机一事,目的是逐一解决问题。

尽管乡里同意支付这笔款项,不用自已掏腰包,但大多数人还是不满意,甚至有人带着怨气地叫嚷起来。

奇怪的是,王建安倒没吱声,只是埋头吸烟,好一会儿后才皱着眉头说:“不用我们自已掏腰包,当然是个好事,但要先垫付,哪来钱呀?胡干部,你也晓得这水灾闹得几乎家家都借债过日子。”

“是呀,是呀,不是我们不想垫这钱,是实在拿不出嘞。”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附和起王建安来。

“拿不出是吧,那就去借。”罗支书冷不丁插句,“几家合伙买台抽水机要不了几个钱,哪会借不到,在这瞎嚷嚷个啥嘞。”

“借啥容易,可就是借钱难哪,书记!”王建安皱着眉头说,“像我这样欠钱过日子的,就更难了,唉!”

“要真借不到钱,那就别买了。”罗支书很干脆地说,“乡里已经答应出这笔钱,够意思了,你们就不要再嚷嚷了。”

作为一村之主说这种类似赌气的话,不免引起众人的不满,王建安几个人就不约而同地跟罗支书吵起来。

胡岩赶紧劝道:“大家安静下,听我说几句好吧。”

听乡干部这么一说,大家就安静了下来。

胡岩眼含笑意地看着大家说:“你们的情况我都了解,也就不多说了。其实,我也希望乡里马上拨款给你们,可乡里也有困难,现在无法支付这笔钱,所以只能让你们先想办法解决。”

王建安尽量控制自已的情绪说:“乡里有困难,可我们更有困难,上半年遭了那么大的水灾,地里收入少了那么多,还贴了那么多钱出去,现在家里哪还有钱呀?就算左邻右舍想借,也借不出。”

其他人附和着王建安,一个个皱着眉头,愁得直摇头叹气。

“左邻右舍借不到,那就找亲戚去借吧。”吴主任插嘴道,“人家店里又不赊账,乡里又没钱给,只能这样了。”

“钱也不多,想借还是能借到的。”罗支书扫眼众人,不紧不慢地说,“这庄稼等着水嘞,你们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赶紧想办法凑钱买抽水机吧。要是把地里禾干死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王建安满脸愁容地说:“这我们都晓得,可……”

“要不这样吧,麻烦大家先找亲戚朋友借看看,实在借不到的就来找我。其实,我也没啥钱,不过我会尽量帮大家。”胡岩满怀诚意地说,“不管怎么样,这抽水机得马上买,最好明天就买。这地里的庄稼可等不及呀,万一干死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罗支书见包村干部带头帮助群众,觉得不跟着表态就不好意思了,便向大家表示自已愿意倾囊相助,接着吴主任和其他村干部也表了态,不过他们自家也得买抽水机抗旱,因此帮不了多少。

大家见干部们都这么说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也都不好意思再嚷嚷,而且他们相信一心为民着想的胡岩干部肯定是真心的。

胡岩看着众人,面带笑容地说:“罗书记吴主任等干部都发话了,乐意帮助大家,再加上大家想办法借钱,应该没啥问题吧。”

“你们都这样了,我们还能不硬着头皮借钱去。”王建安嘿嘿笑了笑,“在这呀,就我最困难,怕是借不到那么多钱了。”

胡岩不假思索地说:“建安叔,你的事我包了。”

“胡干部,真是太谢谢你了。”王建安感激地说,“你跟我非亲非故的,这么帮我,我呀得想尽办法借钱,好不麻烦你。”

“虽然我跟大家不是亲戚,可我一直把大家当亲朋好友,所以哪个有困难,尽管来找我就是了。”胡岩由衷地说,“多的也就不说了,一句话,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啥不是亲戚呀,你跟红梅可是亲戚嘞。”罗营长指着旁边的孙红梅开玩笑道,“跟村干部是亲戚,也就跟全村人都是亲戚了。”

大家听后都哈哈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

过了会儿,大家便起身出了会议室,往楼下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胡岩又骑车来到了村里。不过,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村委会,而是去找那些需要购买抽水机灌溉的农户,看看他们筹到了钱没有。

情况还算不错,除了五家没凑齐钱外,其他人家都准备好了。这样一来,问题就简单多了。胡岩把带来的钱借给了王建安等三家人,剩下的两家就给孙红梅包了,还用不着罗支书吴主任他们动手,这事就办妥了。于是,王建安等人便高高兴兴坐车下城买抽水机。

当天下午,田间地头到处都响起了抽水机的声响,水哗哗地往田地灌,那些干渴至极的庄稼咕咚咕咚地痛饮起来,似乎立马就有了精神,一副抬头挺胸的样子。

看到眼前的一切,胡岩内心涌出一阵欢喜来,就像自已的宝贝获救了一样。此刻,他觉得不管自已付出了多少,都是值得的。

然而,十天过后小溪里的水给抽干了,水塘也给见底了,那些抽水机发挥不了作用,而天空依旧是一片湛蓝,一丝云也没有。

这样一来,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打井找水了。打井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还得请师傅,还得花不少钱,至少还得花四五天时间,所以不仅要舍得花钱,还要马上动手。

为此,胡岩建议罗支书召开个会,听听村民的意见,统一一下思想,然后就采取行动。罗支记觉得有这个必要,便吩咐罗营长下通知,叫那些需要打井抗旱的村民来开会。

一刻钟过后,村民们便陆陆续续来到了会议室,并一个个争先恐后向胡岩和罗支书等干部说起旱情来,一边摇头叹息。

胡岩理解群众的心情,也乐意尽心尽力替他们办事,但由于只是一般干部,手上没任何权力,在资金方面帮了不啥忙。

作为一个支书,罗应生是有一定权力的,可村委会账上没钱,想给群众解决实际问题,也是爱莫能助,啥也不能承诺,只好嗯嗯地点头,给人一种敷衍了事的感觉。

等所有的村民都到齐了,罗支书便清了清嗓门,敲着桌子叫大家安静,准备开会。等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了,他才神色严肃地说:“把大家叫来,就是讨论研究抗旱的事。大家也都看到了,山脚下那条河已经干了,想抽也抽不到水,至于水塘嘛,也见底了,连鱼都翻肚皮捞去卖了。天气预报说,未来十天都没有雨下,老天是靠不住了,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已。”

“是呀,书记,这天要我们这些人的命嘞。”吴金良满面愁容地说,“要再干个十天半月,地里的禾就不用下镰刀了,点把火烧了得了。这样一来,我们这些人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说的对呀,书记,你可得想办法救救我们大家呀。”王建安扫了圈在在座各位,苦着张脸说,“这可是大半个村呀,再像天气预报说的那样,估计全村的田都得干得开裂了。”

“办法倒是有呀,就是不晓得你们同不同意这么干。”罗支书环视圈面前黑压压一片的人群,说道,“这是大家的事,我一个人不能作主,小胡也不能强迫你们,要你们自愿才行。”

“书记,你是说打井这事,对吧?”吴金良问。

“打井?”王建安先愣了一愣,紧接着就点头说,“没错,地下有水呀,打了井,再用抽水机抽,我们地里的庄稼就有救了。”

“好办法,好办法。”大家齐声说道,“书记,我们愿意这么干。”

罗支书依旧绷着脸说:“如果要你们掏腰包,你们还愿意不?”

“要我们出钱?”大家面面相觑,接着又异口同声地说,“上回买抽水机是乡里出钱,这打井也得乡里出才对呀。”

“我也想这样,可骆书记和王乡长都不同意。”罗支书转眼看向旁边的乡干部,“你们要不信的话,就问小胡好了。”

不等大家开口问,胡岩赶紧说:“罗书记说的没错,我找过骆书记和王乡长谈了,结果他们都不同意,说这钱要么需要打井的农户出,要么村委会出。”

罗支书气恼地瞪眼胡岩,接着看向众人,打着哈哈说:“村里没钱呀,你们就别打这个主意了。”

“乡里领导都开口了,我们不找村里找哪个去?”王建安盯着支书,没好气地说,“乡里收了统筹,给了钱买抽水机,村里也收了提留,现在就得给钱打井,要不给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刚才我也说了,村里没钱,你说这些话又有啥用嘞。”罗支书皱着眉头苦着脸说,“要是有钱的话,你们不提,我也会同意的。”

王建安一冲动,就指着支书质问:“年年收了那么多钱,这都哪去了,是给你们这些人吃了喝了,还是塞到荷包里去了?”

“王建安,你可不要乱说,平时除了上边来人,从不下馆子,至于私吞,更没有这回事。”罗支书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你要再这么说,就别我告你诬陷,到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哼!”

“别以为我们不晓得,罗应生,你……”王建安针锋相对道。

吴金良见状,赶紧劝道:“算了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话。”

其他几个人给王建安带了节奏,也指责起村干部的不是来。

胡岩生怕闹将起来,赶紧息事宁人:“这事我们就不说了,还是说打井的事吧。我看这样吧,这钱算到村里的账上,但村里现在确实没钱,所以还是请大家先垫一垫,你们看怎么样?”

“胡干部,这买抽水机还是你借的,现在再跟你借,我开不了这个口嘞。”王建安难为情地说,“要不,我们一起去求书记乡长?”

“没用的,建安叔,再怎么闹乡里也不会出这笔钱,只会耽搁时间。”胡岩婉转地说,“有借有还嘛,没啥不好意思的。实话实说吧,我也就靠这几个死工资吃饭,乡里还老不发,要有钱的话,我会替大家垫付。”

听了这话,不光王建安,在座其他人也不再嚷嚷了,内心涌起股感激之情,在心里夸句真是个好干部。

见大家不吭声,罗支书便说道:“打井的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垫付,等村里有钱了再给他们。”

“书记,不是我们不照你说的做,是家里实在没钱,跟人借也难,十有八九是借不到。”有人愁眉苦脸地说,“要不,麻烦书记到信用社借钱,你们看……”

大家觉得这主意不错,就随声附和起来。

可罗支书把脸一沉,说道:“好啥好呀,你们这帮人就晓得给我出难题!别说贷款难,就是能借到,也至少得十天半月钱才能到账,到时候田里的禾都干死了,还打个啥井哪,真是的!”

“这工钱嘛,只要找熟人来打井,可以欠些时日。”吴金良嘿嘿笑着说,“至于材料钱嘛,有钱的就拿钱付,算账的时候除就是了。再说这打井用不了多少材料,主要是工钱多。”

“嗯,我觉得金良这办法不错。”王建安立马赞成道,“书记,你就帮大家借钱吧,等师傅讨工钱就有钱给了。”

见罗支书只吸烟不说话,胡岩便开口说:“罗书记,我觉得可以试试。要不散会后,我们一起去信用社找王主任看看。”

不等罗支书开口,吴主任就皱着眉头说:“村里借了那么多钱,王主任未必会借给我们呢。虽说这笔钱不算多,但也难借到。”

罗支书顺着吴主任的话说:“是呀,之前为了完成上边的任务,前前后后借了不少钱,现在再去借,恐怕王主任会不肯呢。”

“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去试试。”胡岩笑着说,“再说上边也说了,各单位都要积极支持抗旱工作,我想王主任也会响应号召。”

“胡干部都愿意帮我们,你们身为书记主任反倒磨磨叽叽了,啥个意思呀?”王建安沉不住气地质问句,其他人来跟说起来。

这搞得罗支书和吴主任都来气了,不约而同拿眼瞪大家,却不也骂他们,毕竟理在他们那儿。也是,作为村干部,哪能不尽心尽力帮村民解决困难呢?

沉默了一下,吴主任脸上忽地浮出丝笑,假装玩笑地对胡岩说:“小胡,要不你去找王主任借钱好了。”

“你们要我去的话,我当然会去。”胡岩不假思索地说,“不过,这是以村里的名义贷款,得你或者是罗书记签字,所以你们二位至少得一个人同我一起去。不管借不借得到,我们都得试试,对吧?”

在座各位夸起包村干部来,同时催支书主任去贷款。

罗支书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猛吸了几口烟,抬头扫眼众人,咧嘴一笑道:“你们这是在逼我上刀山呀,行,我去就是了。”

吴主任怕自已在众人面前失分,连忙说道:“我和书记一起去!”

大家转怒为喜,笑容满面地夸起当家人来了。

过了会儿,胡岩笑道:“这事就算定了下来,大家就不用讨论了,现在要说的是请师傅的事,为了能拖些时日付工钱,得找熟人来打井。事先声明句,我不认得打井师傅,还得看大家的。”

“这事就不劳小胡你了,我来解决。”罗支书笑眯眯地说,“我不光能请到好师傅,还保准至少完工一个月后付工钱。”

大家都请支书帮这忙,末了王建安别有意味的说:“书记,你可得跟人家谈好工钱,不要让我们大家吃亏嘞。”

吴金良随口说句:“反正村里出钱,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我们吃亏嘛。”说罢嘿嘿一笑。

“话可不能这么说,村里也是我们的,多给了工钱,我们不就吃亏了?”王建安一脸认真地说,“办事嘛,得照行情来对吧。”

罗支书在心里骂了句王建安,脸上却饰着笑说:“王建安,你要不放心,就你去找师傅好了,我还好落得个清闲嘞。”

“别别别,书记,这事还就得你办。”王建安换了副表情,笑嘻嘻地说,“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可别往心里去哟。”

大家明白王建安的用心,那么笑了笑,跟着请支书帮忙。

罗支书脸色好转了不少,一敲桌子说,“行,这事我来干。”

事情谈妥了,胡岩心里轻松了许多,悦声说道:“有罗书记出马,肯定能很快把师傅请来,没准明天就可以动工喽。”

“这事得快呀,要不会干死庄稼嘞。”吴金良着急地问,“书记,你啥时候去请师傅来?”

“下午就去,保准明天就能打井。”罗支书爽快地答了句,接着又看向吴主任,“这样吧,国民,你下午和大家一起去选地点。”

吴主任点头应了句,然后就跟大家商量起哪些地方打井合适。

罗支书对这个好像不怎么感兴趣,过了会儿就说:“别在这儿吵了,大家到现场去看,这样更好。小胡,你要没事去看看。”

胡岩应了声好,就急不可待地说:“走,吴主任,我们大家现在就去。这打井的地点也很重要,我们得好好选选。”

于是,大家便纷纷起身,跟着胡岩和吴主任往门外走去。

由于罗支书请得打井师傅不少,三天过后就打出了好几口井。

看着一汪汪的井水,大家都乐开了怀,赶紧拿来抽水机,拉好水管,轰轰轰地抽起水来,水就哗哗哗地流进了田地里。庄稼喝足了水,立马就打起了精神。作田人看了,别提有多高兴了,一个个站在田畻上哈哈开怀大笑。

乡亲们高兴了,可胡岩却愁眉苦脸,找过信用社王主任好几回了,可就是迟迟不肯贷款。罗支书有些泄气了,吴主任索性当甩手掌柜,只有胡岩不愿意放弃,末了他向王乡长救助。

起初王乡长也不怎么热心,后来在胡岩的再三恳求下,他才给手下一心为民的诚意打动了,出面找王主任贷下了这笔款。

直到九月底才下起了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旱情算是缓解了。

由于连遭水灾和旱灾,别说香樟乡,全县全省的粮食都歉收,整个南方也都是这样。

地里减产了,可肥料药水涨价了,农民只能盼粮站涨收购价,这样才能弥补损失,至少也能够少亏点。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稻谷收购价非但没涨,还比去年少了两三块,不免让人有些气恼了。

一气之下,不少农户就不把稻谷往粮站里拉,屯在家里等外面的粮贩子收,听说粮贩子正在出高价到处收粮呢。

粮站是有任务的,负责人见没多少农户来交粮,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最后只好去乡里向书记乡长求助了。

骆书记和王乡长商量了一番,决定派乡里的联防队抓粮贩子。贩子没了,农户就只好乖乖把粮拉到粮站去卖了,这样一来不仅帮了粮站一个大忙,同时也可以代扣公粮,减轻乡里的任务。

开过班子会议后,赵部长就把十几号联防队员叫到自已的办公室开会,见胡岩没来,便吩咐何志鸣去把他叫来。

何志鸣晓得胡岩正坐在宿舍里练字,就径直往他房间走去。

来到房间,何志鸣瞧见胡岩正对着写完后挂在墙上的那副草书琢磨,就看着条幅开玩笑地说:“哇,大书法家的杰作啊!”

胡岩扭头瞥眼身边的好友,笑嗔道:“啥大书法家呀,你就别笑我啦。我呀,充其量就是一个书法爱好者,而且水平不高。”

“谦虚了。”何志鸣呵呵一笑,说道,“不过,从现在起你就没这份闲心了,没太多时间练字喽。”

“啥意思?”胡岩一头雾水地问,“你说这话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得跟我们联防队天天出去抓粮贩子嘞。”何志鸣答道,“跟你说吧,是赵部长叫我来喊你的。”

“我又不是联防队的人,赵部长他凭啥喊我做事?”胡岩不免来气了,“有钱领没我的份,做事倒让我去,啥个意思,哼!”

“没啥意思,就是不够意思。”何志鸣打抱不平起来,“说真的,胡岩,我觉得领导对你不公,你这么努力工作,结果却总是挨批。说句不好听的,领导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没啥,我都习惯了。”胡岩洒脱一笑道,“虽说有时候我会发几句牢骚,但并不计较这些。领导怎么对我,那是他们的事,我只想尽职尽责把自已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这我晓得,我了解你嘛。”何志鸣说,“可不了解你的人,说是你傻子一个呢。当然,我也晓得,你是不会计较的。”

“知我者,志鸣也。”胡岩拍拍何志鸣的肩膀,风趣地笑道,“好了,我们现在走吧,省得到时候赵部长骂你嘞。”

于是,胡岩和何志鸣一道出了房间,往赵部长的办公室走去。

来到赵部长面前,胡岩面带笑容地问:“呃,赵部长,我怎么成你手下的兵呀?”

赵部长一脸严肃地回答道:“小胡,你被临时抽调进联防队,跟我们大家一起抓贩子,打击非法收购谷的行为。”

胡岩恍然明白过来,默然片刻问道:“上边允许私人收购粮食,这怎么成了不法行为呢?”

“这些粮贩子出的价比粮站的高,属于哄抬物价,当然是不法行为。”赵部长振振有词地说,“既然是不法行为,我们就应该打击。”

“说实话,就现在的物价来看,粮站定的收购价确实低了点,农民不把谷拉到粮店去卖,也是可以理解的。”胡言照实说,“是呀,现在啥都在涨价,就谷在跌价,农民的收入自然也就减少了。”

“怎么定价,这是上边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乡干部管的事。”赵部长不满地瞥了眼胡言,“叫你来不是说这些,是执行任务。”

“任务要执行,有话也得说说嘛。”胡岩脸上依旧挂着笑,顿了顿又问,“这上边没有下文,我们这么做合适吗?”

“这是党委作出的决定,我们只管照办就是了。”赵部长生气地说,“别再啰嗦了,小胡,你就喜欢胡说八道,难怪不讨喜欢。”

“没胡说八道呀,赵部长,这打击不法行为,得有文件,得有法律依据,要不我们这些人反倒违规违法了。”胡岩不依不饶地说,“为稳妥之见,还是等下了文再行动吧。”

“放屁!”赵部长骂道,“你要不愿意干,就找骆书记说去。”

“我没说不愿意,只是给你提个醒。”胡岩说。

“我大小一个部长,还用得着你提醒,真是好笑!”赵部长用鄙夷的目光瞥了眼胡岩,“少废话,你跟小赵在一组,现在就行动。”

赵家驹比胡岩晚一年来乡里,不是统招统分的,而是找门路进来的,但现在已经是联防队的队长,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和器重,自然也就不把胡岩这个遭领导冷落的前辈放在眼里了,有些扁的嘴巴往一边撇了撇,冷笑道:“别再找不自在了,走吧。”

于是,大家一起出了办公室,往楼下走去。

胡岩不想跟大家挤那辆半新不旧的皮卡,就自已骑摩托车去了。其实,不光是他,何志鸣那些有摩托车的也骑车去了,方便嘛。

来到了指定的地点,胡岩在马路边一家小饭店刹住了车,站在一旁等赵大队长他们。已是初冬了,呼呼的北风吹在脸上有些冷。

几分钟后,赵家驹和另外五个男干部跳下车,往小饭店走进去。

胡岩迟疑了一下才进了饭店,向三十出头、个儿高挑的老板娘客气了句,才端了把椅子在门口边坐下,拿出带来的书看了起来。

看到胡岩埋头看书,赵家驹脸上露出丝鄙夷,在心里嘲笑他是书呆子,同时又生出股莫名其妙的忌妒,便走上前,以队长的身份居高临下地说:“现在是在执行任务,你不能做跟工作无关的事。”

胡岩抬头瞥眼赵家驹,反驳道:“你坐在这扯闲天,是不是也在做跟工作无关的事?”

“你……”赵家驹一时语塞,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说啥?”

“我说啥,你还会不明白,是无言以对吧。”胡岩用嘲弄的口气说,“赵家驹,别以为你当了个联防队队长,就可以乱管人,就可以颐指气使,其实你也就一个一般干部。你可以扯闲天,我怎么就不可以看书,啊?”

赵家驹一时拿不出话来反驳,只好蛮横地来句:“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不听,我就……”

“晓得你喜欢跟领导打小报告,可我并不在乎。”胡岩鄙夷地盯着赵家驹,冷笑道,“没事,你爱打就尽管打小报去好了。”

“你……你他妈说啥!”赵家驹气得爆起粗来。

胡岩霍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愤怒地瞪着赵家驹,一字一顿地说:“赵家驹,你再骂句试试。”

旁边的同事见状赶紧上前劝阻,生怕他俩打起来。

赵家驹了解胡岩,知道他架打得不错,生怕自已吃亏,也就只好借同事的劝言借坡下驴,轻哼了声掉过头朝门外走去。

恰在这时,一辆装着满满一车谷的小四轮货车从一边驶过来。

赵家驹看见了,赶紧朝同事一挥手,大声命令道:“快拦车!”

尽管胡岩对抓粮贩子一事颇有微词,但既然来参与行动了,那就得尽职尽责,因此闻声便朝马路方向冲过去,其他人跟在后面。

车子给胡岩拦了下来,很快从驾驶室里跳下一个身材矮胖、四十好几的男人,胳膊下还夹着个黑色皮包。他扫了眼面前几个年轻人,没好气地问:“你们这是干啥,要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

“哪个拦路抢劫了?”赵家驹把头一昂,趾高气扬地大声说,“我们是乡里的联防队,奉命前来抓你们这些粮贩子。”

粮贩子堆满肥肉的大圆脸上写满了错愕,操着沙哑的嗓门气愤地质问:“开啥玩笑,贩谷是上边允许的,你们凭啥来抓我,啊?”

“那是以前,现在不允许了。”赵家驹有板有眼地说,“乡里已经决定不允许贩子来村里收粮,抓到一个就全没收,再抓到不光要没收,还要罚款,对于屡教不改的就移交到派出所去处理。”

“哪有这种事,我听都听说过。”贩子哭笑不得,大着嗓门说,“这上边都没发文,乡里也这么做,这简直在开玩笑吗?”

“哪个跟你开玩笑啊,这是乡党委的决定,凡是在香樟乡范围内贩谷的都得抓。”赵家驹把脸一肃,厉声喝道,“别再废话了,把车开到乡里去,听见没有!”

“你说开到乡里就乡里呀,你说抓就抓呀?”贩子也来气了,瞪着两只小眼睛嚷道,“拿文件来看,要不我不会听你的,到时候我还要告你们拦路抢劫,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哼!”

“告我们,还真是反了你!”赵家驹威胁贩子,“你要再不照我们说的做,就别怪我们动手了。”说完朝同事挥了挥手。

贩子往后退了两步,贴着车门嚷了起来:“哪个敢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告诉你们,拿不出文件,我就不会让你们得逞。”

“不让?这可就由不得你了。”赵家驹冷笑一声道,“李老板,我劝你还是乖乖把车到开乡里去,跟领导好好说说,没准还能保住这车谷,毕竟今天才刚开始,你也是第一回嘛。”

“我说过,你们拿不出文件,我就不会去乡里。”李老板强硬地说,“我没听说过还有这事,怀疑是你们乡里私下搞的。”

“嗬,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赵家驹几乎是咬着牙说,“行,那就别怪我们来硬的。告诉你,就算拖也要把你拖到乡里去。”

李老板指着眼前的干部,警告道:“你们要敢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告诉你们,就算我势单力薄,也要跟你们拼了这条老命。”

胡岩见双方要厮打起来,赶紧温和地说:“要不这样吧,李老板,你先开车去乡里,再找领导好好谈谈,看看怎么样?至于这文件嘛,我们实在拿不出,但我们得执行任务,希望你能理解,谢了。”

见面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乡干部这么一说,李老板气也就顺了些,平心静气地说:“既然你们没有文件,就不应该拦我的车对吧?”

“刚才我也说了,我们只是一般干部,只是按领导的指示办,如果你有啥疑问,或者是不满,可以找我们领导谈。”胡岩笑着说,“再说在这吵吵闹闹,也解决不了问题。李老板,你就配合一下吧。”

其他人跟顺着胡岩的意思劝起李老板来,只有赵队长没吭声,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胡岩,那张五官还算端正的脸上露出愠色。

考虑了半天,李老板才对胡岩说:“好,看在你这么客气的分上,我去乡里好了。”说着便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

赵家驹生怕李老板会逃跑了,便指着胡岩吩咐句:“你上车去!”

“我骑车来了,换个没骑车的吧。”胡岩解释起来。

“叫你去,你就去,还啰嗦个啥。”赵家驹没好气地说,“我是队长,指挥不了你么?”

“你故意针对我,当我不晓得呀。”胡岩瞪着赵家驹说,“告诉你赵家驹,我不是不愿意这么做,就是不服你这口气。”

旁边的小刘见两人又吵起来,就主动向队长请缨:“赵队,我没骑车,还是我去吧。”说着就伸手抓住扶手往驾驶室爬。

赵家驹还想冲胡岩发火,却被同事拉开了。胡岩冲赵家驹冷哼了一声,转身朝自已的摩托车走去。很快,他便跨上车,嘟地一声顶着呼呼北风朝乡里奔去。见胡岩走了,赵家驹便跟剩下的几位同事朝小饭店里走去,继续站在门口守株待兔。

没过多久,胡岩和小刘带着李老板来见骆书记。

毕竟是生意场上走的人,李老板见了乡里一把手,就恭恭敬敬地给他散烟,还掏出打火机噗地一声打火给他点上,然后燃上叼在自已嘴巴里的烟抽了口,满脸堆笑地说道:“骆书记,你手下人把我连人带车押到乡里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骆书记板起面孔答道:“有啥不妥的,你违反了规定,给抓到了,当然要到乡里来接受处分。”

“违反规定?”李老板假装迷惑不解地问,“骆书记,请问我违反啥规定了?”

“乡里已经下了通知,不允许你们这些贩子上门收谷,农户得把谷拉到粮站去卖才行。”骆书记表情严肃地说,“现在你还私下收谷,这就违反了规定,所以把你带来处分再适合也不过。”

“不瞒你说,骆书记,别看我是大老粗,可天天晚上看新闻,看了县里看市里,看了市里看省里,最后七点半准时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根本就没听说过有这回事。”李老板一板一眼地说,“哎,我说骆书记,是不是你们乡里自已制定的呀?”

骆书记觉得来者不善,眉头微微一皱,有点底气不足地说:“就算是乡里制定的,你在我们香樟乡的地盘上私自收谷,我们就可以按规定抓你。李老板,闲话少说,还是按规定交罚款吧。”

“不是我门缝里看人,你们一个乡政府哪能制定这种规定,就算县上也得接到市里的相关文件才敢这么做。”李老板扬声说道,“骆书记,你要我交罚款也行,可得拿文件给我看。”

骆书记翻了李老板一个白眼,拉开抽屉拿出份文件塞到对方手里,故意慢条斯理地说:“要文件是吧,来,拿去好好看看。”

哪知李老板看了下文件头,就冷笑一声说:“这是你们乡里的文件,不能算数,至少要市里的文件才能让我心服口服。”

“乡里的文件你也得服从,现在我按乡里的文件对你进行处罚。”骆书记郑重其事地说,“一没收你这车谷,二交两百元罚款,要是拒绝接受处分的话,就加倍交罚款,要是敢动手动脚的话,到时移交给派出所处置。”

李老板慢慢敛去脸上的笑,绷着脸说:“骆书记,你这样做是违规的,是违法的。上边没有文件,你不能私自阻止我贩谷,更别说没收我的谷,罚我的款了。”

“乡里敢下这个文,就敢这么做。”骆书记目光严厉地盯着李老板,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处分你,就有处分的理由。”

“啥理由?”李老板冷冷地问句领导。

“你们这些贩子用高出粮站的收购价来收农户的谷,这叫扰乱市场,违反了相关的规定,所以我们有理由进行打击,并有权对你们这些不法贩子进行处罚。”骆书记振振有词地说,“怎么样,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

李老板瞥了眼坐在办公桌前的领导,嗤之以鼻道:“现在不是过去,当官的可以随便往老百姓头上扣帽子,想怎么整就怎么整了,所以我不会给你的话吓倒。首先我要申明的是,现在粮食放开了,允许私人收购,所以我贩谷没有错,其次是我并没有出高价收农户的谷,只比粮站的收购价稍微高些,并没有扰乱市场,也没有违反相反规定。就算你不是做生意的,也明白一个道理,这收购价高出了市场价,我就得亏本了,又不是傻子,哪个会做亏本生意?”

“嗬,没想到你还这么能言善辩。”骆书记啜了口茶,嘴角边浮出丝冷笑,“不过,你再怎么会说也没用,还是乖乖接受处罚。”

“我说的是实话,骆书记,你要拿不出上边的文件,打死我也不会接受这个处罚。”李老板铁着嗓门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些,骆书记,你要处罚我就拿出上边的文件来,要不就赶紧放我走。”

“放你走,想得美!”骆书记拿不出上边的文件,只能横着声说,“这是我们乡里的规定,你在香樟乡这么做,就得接受处罚。”

“提醒你一句,骆书记,你这样做是违法的。我要到上边告你,到时你肯定会挨处分。”李老板郑重其事地说,“你要现在放我走,我就当是一次误会,不计较了。”

“笑话,你敢威胁我!”骆书记脸上掠过丝冷笑,一拍桌子厉声道,“告诉你,现在我要从重处罚你,罚款四百。”

“你想怎么处罚,那是你的事,接不接受,这是我的事。”李老板强硬地说,“告诉你,我不会接受你的处罚,因为这不合理,更不合法。”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

李书记霍地站起来,冲下属喝道:“别愣着,把他抓起来。”

胡岩没动手,因为他认为阻止贩子收粮是不合法的,换句话说,现在抓李老板处分是违法的,他不能这么做。

骆书记见胡岩不动手帮小刘对付李老板,怒喝道:“胡岩,你干嘛还愣着,啊?”

胡岩不紧不慢地说:“骆书记,我不是联防队的,也不是执法人员,没资格抓人。再说了,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骆书记急得直骂人,“你他妈扯蛋!”

恰在这时,张秘书走了进来,见小刘在拽人,就帮他忙。

骆书记见胡岩还不动手,怒吼一声:“胡岩,你给我滚出去。”

胡岩似乎已经习惯了领导这样对待自已,尽管心生不满,却也不想反击,抬脚就往门口走去。

李老板被两个年轻人死死拽住了胳膊,挣扎了一番就不再动了,只用愤怒的眼光瞪着骆书记,从牙缝地挤出句话:“我一定要告你!”

“告我?”骆书记泰然自若地说,“行呀,你想告尽管告去,不过得先把罚款交了,这样你才能离开这。”

李老板善于随机应变,见自已挣脱不了对方,便扬着声说:“不就钱的事嘛,有啥大不了的,行,我这就交,不过得先放开我。”

张秘书天生谨慎,生怕对方会趁机逃跑,便用眼神向领导请示。

骆书记向张秘书摆摆手说:“别说到我这儿了,只要进了大院,想跑也跑不了。放开他吧,好让他腾出手来掏钱交罚款。”

骆乡长得令立马松开手,小刘也紧跟着放开手,往后退了步。

李老板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掏出两百块钱,塞到骆书记手里。

骆书记没接,瞥眼李老板,紧绷着脸说:“就你这态度,两百块不够,得翻倍,四百块。刚才我也说过了,再加两百才行。”

“骆书记,你……”李老板想求领导开恩,转念一想又打消这个念头,又从皮包里掏出两百块,“这下可以了吧。”

骆书记带着丝嘲讽的口气说:“到底是老板,倒是蛮爽快的。”

“老不老板不是事儿,关键是我不爱求人,特别是当官的。”李老板铁骨铮铮地说,“再说了,我相信这钱你得还我,当然还有外面那车谷。”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

骆书记瞅着李老板的背影重重地哼了声,心想就你个平头百姓还能掀起啥个风流来,跟水沟里的泥鳅没啥两样。

来到楼下的楼梯口,李老板瞧见好几辆小四轮突突突地开了进来,拖斗里堆满了装着谷的麻袋,就晓得跟自已一样给抓来了。

不一会儿,几个拎着皮包老板模样的人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在乡干部的吆喝下往楼梯方向走过去。

李老板认得这几个老板,笑呵呵地上前打招呼,接着简单地说了下自已加倍罚款的遭遇,叮嘱他们老老实实交罚款,以免重蹈他的覆辙,末了交代句在大门外等他们,说完抬脚往大门方向走去。

那几个老板都晓得李老板的厉害,连他都交了罚款,自已也就在劫难逃了,跟骆书记发泄了一番不满,最后还是乖乖把罚款交了。

一直站在大门口候着的李老板,见老板们一个个气呼呼地嚷嚷,就笑呵呵地打趣道:“身子是自已的,气坏了划不来,别生气了啊。”

“哪能不生气,平白无故没收了一车谷,还交了两百块罚款,还不允许我们再收谷。”那个中等身材、三十出头的老板气哼哼地说,“上边又没这个规定,凭啥这样禁止我们做生意?”

“黄老板,你可是说到点子上了。”李老板拍拍黄老板的肩膀,故意慢条斯理地说,“要是上边有这个规定,那我们也就认了,关键是压根就没这回事,是香樟乡这伙当官的自已搞的,所以我心里特别不服,不晓得你们几位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咽不下,实在是咽不下。”苗老板扯着嗓门说,“罚了两百块,还没收了一车谷,还不准我们再来收谷,这不断了我们的财路?”

其他人也跟着叫屈,情绪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愤怒了。

李老板见大家的情绪上来了,心头一喜,激将道:“不过,光叫屈,光在这生气,是没用的,有胆量有本事就去告。”

“告官?”苗老板眼里闪出丝诧异,“这行么?”

“是呀,这民告官,很难赢的。”那位虎背熊腰的陈老板吸了口烟,皱起眉头说,“我们都只是些做小生意的,上边又没啥人。”

“有理走遍天下,犯不着找关系。”李老板振振有词地说,“上边没有禁止我们贩谷的文件,我们也没有哄抬谷价,没有做违法的事,乡里凭啥禁止我们贩谷,没收我们的谷,罚我们的款?”

“刚才那个骆书记还把文件拿给我们看了,这……”有人说。

“乡里的文件顶个屁用!”李老板不屑地说,“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乱搞的,上边晓得了一定会管,到时我们就可以贩谷了。”

苗老板想了想,点头说:“嗯,老李,你说也有道理。”

陈老板看了看身边的同行,探试着说:“要不试试,我们现在就去县里找领导反映反映,怎么样?”

其他人没有立即作答,而是一边抽着烟,一边考虑起来。

这时,胡岩骑着摩托车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准备去小饭店那儿继续执行任务,扭头瞧见李老板他们,就刹住了车,跟他们打招呼。

李老板对这位年轻干部颇有好感,就散了根烟给他,坦率地说:“不瞒你说,胡干部,我们几个正商量着告状嘞。”

“可以呀。”胡岩脱口而出,“你们觉得受到了不公,就可以到上边去反映,甚至到法院去告状,但要注意的是,不要闹事。”

“我就晓得你会说这种话,所以才敢跟你直说。”李老板笑着说,“你呀,跟别的干部不一样,喜欢替我们老百姓说话,替我们老百姓着想。在我们眼里,你就是个好干部,甚至是最好的干部。”

“不敢当,不敢当。”胡岩谦虚地说,“刚才把你的车拦下,你不骂我就好了。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实在是没办法。”

“理解理解,你得工作嘛。”李老板呵呵笑道,“就因为这个,我不会计较。现在我们几个已经商量好了,先到县里反映,再不行就到市里省里去。”

黄老板吃惊地看了眼李老板,接着又用玩笑的腔调问:“哎,胡干部,你不会向骆书记打报告吧?”

“放心吧,我不是这种人。”胡岩答道,“再说了,就算骆书记晓得了,只要你们去上边反映,他也阻拦不了你们。”

李老板指着黄老板,笑道:“老黄,这回你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胡干部可不是这种人,尽管放心好啦。”

听李老板这么一说,黄老板那张皮肤有些粗糙的四方脸上就露出些许尴尬的笑,点点头:“老李,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过了会儿,胡岩重新跨上了摩托车,向老板们道了声别,就嘟地一声往左一拐,沿着马路直奔而去。

“怎么样,连乡干部都鼓励我们去上边反映,大家应该不会担心啥了吧?”李老板环顾圈同行,说道,“要是你们没意见,那我们现在就坐班车下城去。”

黄老板第一个响应,其他人跟着表示愿意跟着李老板干。

正在这时,一辆班车驶了过来,他们便上车下城去了。

当天下午,骆书记就接到了县领导的电话,勒令他立马纠正错误,否则将接受组织的处分。

搁下电话,骆书记往椅背上一靠,铁青着张脸,一副要大发雷霆的样子。也是,本想用这种方式来解决收缴公粮,没想到给这帮粮贩子搅黄了,非但不能禁止他们上农户家收谷,还得把扣的谷还给他们,还得把罚款还给他们。这……这简直岂有之理!

骆书记气得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见张秘书走了进来,就吩咐他派人去通知赵部长把联防队撤回来,行动到此结束。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禁止粮贩子的事泡汤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收粮收钱了。由于今年遭受到了严重的水灾和旱灾,要完成全年的收缴任务几乎不可能,但不管怎么样,工作还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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