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秋粮就收完了。农民们倒是可以歇一歇,而乡干部们却要忙碌起来了,活儿就是收粮收钱。
礼拜一上午,李书记亲自主持会议,主题就是收粮收钱这事儿,要求从现在起包村干部天天下到村里去做这项工作,务必想方设法完成任务,因为只有这样,上边才不会拿工资来抵扣税费,干部们才能领到工资。换句话说,收钱就是为自已收工资。
其他包村干部倒是显得一脸轻松,因为自已村里的情况不错,甚至是相当乐观,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应该没啥大问题。不过,胡岩面有忧色,因为他所包的村是最穷的,到现在才完成了三分之一,全乡倒数第一,在会上还给李书记点名通报了,没面子也就算了,关键是完不成任务拖了全乡的后腿,甚至影响大家领到工资。
出了会议室,胡岩准备往停在树下的摩托车走去,却被袁副乡长叫住了。袁副乡长神色严肃地指示胡岩务必竭尽全力做好收粮收钱的工作,特别是税费收缴方面,白天找不到人就晚上去,要是村干部不配合,就直接向他反映,他会敦促他们全力以赴做这项工作。
胡岩点头称是,说自已一定会竭尽全力抓好这项工作,实在不行的话就请领导援助。袁副乡长拍拍胡岩的肩,缓和神色说句,现在是各自行动,到了一定的时候再集中力量对付那些钉子户,不过作为包村干部一定要尽心尽力,不能等着别人来帮忙,要是进度太慢了,到时候肯定会受到书记乡长的点名批评,甚至是处分。
等袁副乡长走后,胡岩便快步朝自已的车走去,很快就骑着车冲出了大门。
来到村委会门口一瞧,只见那扇到处生锈的铁栅门紧锁着。胡岩倒也没啥感觉,早就习以为常了。愣了一下,他掉了个头,嘟地一声朝右边那条小路冲过去,准备上罗支书家去看看。
说来也巧,快到支书家那栋小洋楼时,胡岩瞧见罗支书背抄着双手慢悠悠地走过来,嘴里还哼着小曲儿,看上去心情蛮不错嘛。他敞开喉咙叫了声,还笑呵呵地开了句玩笑。罗支书咧开刮得精光的嘴巴嘿嘿笑了笑,问他有何贵干。
胡岩请罗支书上车,可他摇摇手,诙谐句这减肥的机会可不能放过。于是,胡岩只好慢慢骑着车陪着他往前村委会走,一边把会议精神传达给他,好让他明白自已来的目的,以及接下来要做的事。
一说到收缴税费这事上,罗支书两道一字眉就拧到一块去了,压根就不谈如何开展工作,如何全力以赴,只一个劲地诉苦。
胡岩不爱听这类话,却又不好意思打断对方,只好点头嗯嗯地应着,一边琢磨着他说这番话的真实用意。其实,琢磨不琢磨都一样,反正接下来就是上门上户收粮收钱。
聊着聊着就来到了村委会,胡岩瞧见刘会计手里拿着本台账,就问是不是公粮税费的,等他应了声是,他就伸手拿过来看。
其实,胡岩心里有数,只是具体到户就不是很清楚了,得仔细看看,然后再让刘会计做个统计,这样上门上户就有针对性了。
从头到尾认真看过遍后,胡岩便吩咐刘会计把没有交清的农户统计出来,然后再召集全体村干部开个会,商讨如何开展收缴工作。
罗支书吸了口烟,看着包村干部说:“用不着开会,像以前一样分三个组行动就行了。嗯,我跟志高一组,国民跟前进一组,你就跟红梅一组。对了,小胡,你要没意见,那就这样定了。”
“就照你说的做,罗书记。”胡岩看了看门外又说,“呃,吴主任他们怎么还没来?”
“再等一下吧,要还没来,我就去叫他们。”刘会计眯着眼笑,“这刚割完禾,大家都挺累的,想多歇会儿,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是呀,我晓得大家都够累的,可任务下来了,就得开足马力干哪。”胡岩笑着说,“我们村可是倒数第一,得抓紧干嘞。”
“这事急也急不来,得人家兜里有钱,还得愿意交。”罗支书皱着眉头说,“我们村的情况你是了解的,一个字穷呀。这一穷,就算想交也拿出钱来,这借钱交乡里,就算借得到,也不怎么想借,结果交钱的少,钉子户多,倒着数也就顺理成章了。”
“小胡,这马力哪个都会开足,至于效果怎么样,这就不晓得了。”刘会计呵呵一笑,“你包到我们村,恐怕是出力也出不了成绩。”
“我们这些人倒没啥,反正一年忙到头也没几个钱,还欠到年底也结不清账,干着也没啥劲。”罗支书叹口气说,“要不是岁数大了,又爱管个事,我才不在这儿呆嘞。这事多钱少,还尽得罪人,照这样下去,估计到时候得逼着人干,要不这屋子里就没人了。”
“说的没错,现在村里的确事多,特别是收钱搞计划生育,没有不得罪人的,难做啊。”胡岩深有感触地说,“你们村干部难,我们乡干部也难。不管怎么说,你们比我们还好些,毕竟地里还能刨出粮来,还能种出菜来,我们可就全靠这点工资养家糊口,现在三个月没发工资了,有的人得借钱过日子。难呀,没比乡干部更难的。”
“说的也是。”罗支书点头道,“原先群众看到干部就打招呼,挺恭敬的,可现在见了不吭声还不打紧,还得像待仇人一样开骂。”
“也是,要粮要钱要命,人家还能对干部好?”刘会计带着笑说,“要是哪天能送钱给他们,不抓人上环结扎了,那肯定会见了干部就笑眯眯地说好嘞。这人嘛,就这样,可以理解。”
“哪会有这事儿?”罗支书摇头笑笑,“跟你说吧,前进,进了这屋子,就只有挨骂的命,别的就别多想了。”
正说着,吴主任和罗营长走了进来,就差孙专干了。
胡岩急着干活,就起身说:“这样吧,我跟红梅姐一组,我去叫她,然后一起上门上户。罗书记,吴主任,你们现在就带人下去。”
“急啥嘞,这会儿要找人也比较难,大都不在家里。”吴主任懒懒散散地说,“再说快十点钟了,也干不了几下活嘛。”
“能干几下就干几下,能找到几家就找几家。”胡岩看不惯这种懒散作风,板着脸说,“要是白天效果不怎么样,晚上就继续干。”
吴主任瞟了眼胡岩,含讥带讽地说:“小胡工作还真积极,白加黑,五加二,没说的,可就是不受领导待见,要不也不在这儿。”
胡岩看来对方在嘲笑自已,却并不介意,笑了笑说:“没啥,你们罗坑村也不赖,再说哪儿做事都一样,我不在乎的。”
光从工作方面来讲,罗支书觉得胡岩还真不错,所以就算不刮目相看,热情待他,至少也不愿意嘲笑他,因而见吴主任这么一说,便吐着烟圈道:“小胡这么爱我们罗坑村,我们得好好待他,要不就对不住他了。这领导怎么看一个人,那是领导的事,但我要说句公道话,小胡工作认真负责,积极肯干,真是没说的。”
“过奖了,罗书记,不过我得谢谢你的鼓励。”胡岩郑重其事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全力以赴,这样才对得起这份工资。”
罗支书点点头,起身对手下人说:“那我们也尽力而为吧,走。”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其他人紧跟其后。
出了村委会,胡岩抄小路朝孙红梅家走去。
半路上瞧见孙红梅正跟一个少妇说笑,胡岩心想还挺悠闲的嘛,上前一听,原来她正在做对方的工作,要她赶紧去乡里上环。他先是一怔,接着就帮着做对方的工作。经他俩这么一说,那少妇改变了想法,说现在就骑车去乡里上环,满脸都是乐意的笑。
孙专干看着胡岩,半开玩笑地说:“小胡,你可真厉害呀,三言两语就把人给说服了。”说罢咯咯一笑。
“哪呀,还是红梅姐厉害着呢。”胡岩笑着说,“今年计划生育,我们村倒是跑在前列,连邱乡长都夸你能耐哪。”
“还不是你来了,工作又积极,方法又对头,对人又好,大家都听你的,才高高兴兴去上环结扎啦。”孙专干由衷地说,“小胡,自打你来,我就觉得顺利多了,轻松多了,干劲也足了。”
“是吗,这就好呀。你干劲这么足,这村里的计划生育,我就不用操心了。”胡岩满意地说,“现在我们有新的任务了,得马上干。”
“啥任务?”孙专干诧异地问,“计划生育还没到年终检查嘞。”
“离年终检查还远着哩,现在正是收钱收粮的时候。”胡岩含笑着说,“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上门上户收粮收钱。”
“哦,这事呀。”孙专干明白过来,“是不是我们俩一个组?”
“是呀,刚才罗书记分组了,一共三组,我跟你一组。”胡岩冲孙专干挤挤眼,“怎么样,红梅姐,还满意吧?”
“满意,当然满意,跟你在一组,我心里就踏实了。”张专干笑盈盈地说,“虽说这事挺难做的,但有你小胡在,就不用担心了。”
胡岩一边沿着小巷往前走,一边风趣地说:“红梅姐,你可别给我压力呀,这事得我们一起努力才行。不管有多难,我们都要做到最好,力争完成任务。”
“不是我泼冷水,小胡,我们这几个组钉子户太多了,要全部收齐几乎不可能。”孙专干照实说,“当然,我会尽力配合你。”
“说实话,我也没有全部完成任务的信心,只想尽力而为,尽量收到更多的粮和钱。”胡岩坦白地说,“再说了,到时候乡里会搞集体行动来针对那些钉子户,力度肯定很大,应该可以完成任务。”
“这样就好。”张专干说,“不过,这白天在家的人不多,而且大都是女人和老人,做不了主呀,吃饭的时候还会好些。”
“这我晓得,不过现在能收到一户算一户,工作还得要做嘛。”胡岩略微沉吟了一下说,“由于中午要上门上户,就不能回乡里吃饭了,所以我想到你家搭下饭,红梅姐,你看怎么样?”
“行呀,我还巴不得呢。”孙专干爽快地说,“搭啥搭呀,到我家吃就是了。我跟你说呀,你要给钱,我就不让你进我家门。”
“红梅姐,你的好意我谢了,不过这饭钱得给,这又不是一餐两餐,时间长着嘞。”胡岩一脸认真地说,“你要不肯拿钱,我就不到你家吃饭了。我可是认真的,不是跟你说着完。”
“唉,干嘛呢你,这米和菜都是自家地里的,也就隔三差五割点肉买点鱼,花不了几个钱,你真犯不着这么较真。”
“就算是自家地里的,那也是你们一家人的劳动成果,我哪能凭白占有呀。红梅姐,你要不答应,我就买箱方便面好了。”
“你大小也是乡干部,哪能吃方便面呢,按理村里应该起伙食招待你,可罗书记没安排,也是因为村里实在没钱呀。”
“这我晓得,就算罗书记安排了,我也不会在村里吃。”
“小胡,我要真不收你钱,你真就不上我家吃了?”
“说到做到。”胡岩先是正经八百地说了句,接着又打趣道,“红梅姐,你不会忍心眼睁睁看我吃泡面吧?”
“你这人哪!”张专干假装气恼地瞪眼胡岩,寻思了一下说,“行,你爱给钱就给好了,至于我收多少,这可就是我的事了。”
“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从今天中午开始。”胡岩开心地说。
聊着聊着,他俩就来到了一栋半新不旧的房子前,往厅堂里一瞧,一个人影也没有。
孙专干冲屋里喊了起来,连叫了三遍,一个身材中等,五十出头的男人从厅堂后面走了出来,瞧见干部,扭头就走。
孙专干一边笑眯眯地叫财发叔,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财发大叔见状只好立住脚,拿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孙专干,沙哑着嗓门,没好气地问句:“啥事?”
胡岩上前一步,温和地笑道:“大叔,你们家还没交清税费嘞。”
财发大叔瞥眼乡干部,忿忿地说:“我就晓得你们是来收钱的,看到晒谷场上的谷收了,就像狗闻到了屎一样,撒腿就跑来了。”
话说得这么难听,胡岩不由得来气了,却尽量克制住自已,脸上仍挂着笑说:“大叔,你要把钱交了,我们就不来了。”
“别说没钱,就是钱多了花不完,也不交那个钱。”财发大叔赌气地说,“今年不光原来的税费加了,还添了新的收费项目,这样年年加,还让人活不活呀!”
“大叔,都是这样,又不是只收你一家的。”胡岩解释道,“现在农产品都在上涨,费用跟着上涨了点,也是应该的嘛。”
“啥应该不应该的,乡里乱收费,有一大半钱都不是上边规定的,当我不晓得呀。”财发大叔指着胡岩吼道,“你们当老百姓老实好欺负,想收几多钱就收几多钱,不交就抢东西,像土匪一样。我罗财发还就不服这口气,不交了,你们想拿东西,尽管拿好了。”
孙专干赔着笑劝道:“别这么说,财发叔,大家交得过,你也交得过。再说我和小胡也只是办事的,按乡里定的来收就是了。”
“这我晓得,红梅,叔不为难你。”罗财发缓和些口气说句,接着又对乡干部说,“胡干部,我也不为难你,帮我带个话给乡里领导,减了那些不该交的钱,我罗财发立马借钱来交,要不这样,就算你们打死我也不交。我有事要做,就不陪了。”说罢转身就走。
胡岩想追上去,却给孙专干拦住了,劝道:“算了,小胡,财发叔就那脾气,你要再找他交钱,肯定会吵起来。”
胡岩有些着恼,但还是把孙专干的话听了进去,只皱着眉头说:“要这样的话,我们怎么才收得到钱呀?”
“别急嘛,慢慢来。”孙专干边往门外走边说,“我们先找那些好说话的人家做工作,让他们把钱交了,然后再来做像财发叔这样的钉子户的工作,能说服就说服,万一不交,那就等集体行动吧。”
胡岩点点头,赞同道:“红梅姐,你说的有道理,就照你说的办。”顿了一顿又问,“哎,对了,你说哪些人好说话?”
“其实,多数人还是好说话的,像财发叔这样的毕竟只是少数嘛,要不这工作就根本开展不起来。”孙专干一边沿着小巷往前走,一边笑着说,“当然,我们村确实穷了些,不少人不是故意不交,是实在拿不出钱,只有给说的没办法了,才会去借钱交。”
“这我晓得。”胡岩轻叹一声说,“说句心里话,我也不想逼他们交钱,可工作得做,任务得完成,要不到时候怎么向领导交代。”
“是呀,我跟你一样。”孙专干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说道,“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别说吵架,就是红个脸都得难受半天,可当了这个村干部,不干又不行。有时候我还真想从了我那口子的话,不再去村委会了,好落得个清闲,多好哇。”
“这倒也是,可总得有人来干吧。”胡岩笑了笑说,“红梅姐,我觉得你挺适合干这事,要不干还真浪费了你的才能。”
“啥才能呀,这事搁在谁头上都能干好。”孙专干一脸谦虚地说,“当初不晓得村里的事这么难干,要不打死我也不来。”
“就算现在后悔也没用,别说罗书记不让,我也不用答应。”胡岩正儿八经地说,“红梅姐,你确实能干,别说计划生育,其它工作也是把好手,村里少不了你,我也少不了你。”
“得了,你就别夸我了。”孙专干开玩笑道,“上船容易下船难哪,我也就只是说说,该干嘛还得干嘛。走,我们进屋看看。”
恰好来到了一栋崭新的小洋楼前,看上去主人家经济条件不错,可让胡岩不解的是,他家居然连公粮都还没交,更别说税费了。
孙专干叫了声春娥嫂子,话音刚落,一个三十出头、个子高挑的女人从厅堂隔壁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带笑地招呼两位干部坐。
孙专干跟春娥说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切入正题。
胡岩看着面容姣好的女人,打趣地说:“嫂子家住这么好的房子,应该不差这几个钱,要是拖着不交,会让人笑话的哟。”
“哪呀,不怕你俩见笑,我是借钱盖这房子的。”春娥假惺惺地蹙眉叹口气说,“为了还债,我家秋生都到外面打工去了,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忙里忙外,都快活活累死喽。”
孙专干了解春娥家的情况,知道她没说假话,笑道:“盖了这么好的小洋楼,就算累也开心嘛。再说秋生哥在外也蛮挣钱的,用不了多久就能还清债,你呀就不用愁啦。”
“借你吉言,好让秋生发个小财,还了债好轻松些。”春娥笑着说,“秋生说了,等还了债就回家,好不让我受累。”
“看秋生哥多心疼你呀,都快把人羡慕死了。”孙专干笑着说,“秋生哥可是个要面子的人,你可别让他在村里人面前丢面子哦。”
“你呀,只晓得拿话来激我,也不念念我的难处。”春娥故作慎怪地斜了眼孙专干,“红梅呀,手上要活络些,早就交了,还用得着你和乡干部亲自来我家催呀,你看哪年我们家不是抢着交钱。”
胡岩插嘴道:“这我晓得,可今年连公粮都还没交嘞。”
春娥连忙说:“这粮嘛,胡干部,你尽管放心,过两天到粮店卖谷时一起交了。这地里出的,我家绝对不会拖欠。”
“这卖了谷不就用钱了?”胡岩说,“有钱了,就好交税费了。”
“哎,卖谷的钱还不够还肥料药水嘞。”春娥皱起眉头说,“胡干部,你就别逼我一个女人家了,等有钱了我就交。”
“不是胡干部逼你,嫂子,是你为难胡干部呢。”孙专干带笑地说,“你家要交的钱也不多,还是交了吧。”
“我也想交呀,可就是拿不出来,实在没办法。”春娥说。
“要真是这样,就到你娘家去借,反正你爸妈有钱。”孙专干建议道,“这爸妈亲得要命呀,肯定会给你,一点难处也没有嘛。”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哪有脸再向爸妈伸手要钱呀。”春娥半真半假地说,“再说现在不还没到年底么,红梅,缓缓吧。”
“现在都十一月初了,离年底不到两个月。”孙专干说,“再说了,这钱总是要交的,胡干部都亲自上门了,你就交了吧。”
“嫂子,你就交了吧,省得我们老上你家来。”胡岩温和地说,“说实话,走多了回数,我都不好意思嘞。”
“你看胡干部都把话说到这分上了,你就交了吧。”孙专干半开玩笑地说,“要再说下去,我都得求你了。”说罢咯咯一笑。
“你要这么说,我脸都不晓得往哪儿搁嘞。”春娥笑了笑,“红梅,你真要现在收钱,那我就只好跟你借了。”
“说笑了吧。”孙专干呵呵一笑。
“没嘞,我可是说真的。”春娥笑道,“你要不借,我现在就拿不出钱来交了。放心吧,等有钱我就还你。”
胡岩赶紧说:“红梅姐是个热心肠,肯定会帮你的,只是要让别人晓得,就为难了红梅姐,大家可都是一个村的人呀。”
春娥明白胡岩的意思,连忙表态:“放心吧,我不会说出来的。”
胡岩生怕为难了孙专干,说道:“要不就缓一缓吧。”
“难得嫂子这么支持我们的工作,好,这事我就答应了。”孙专干笑着说,“这样一来,小胡,我们也就开张喽。”
春娥向孙专干连声致谢,接着一转身倒了两杯水请干部喝。
出了春娥家,胡岩和孙专干继续上门上户找没交清钱的农户,然而走了好几家,也不见一个人影儿,算是白忙活了。
这时到了该做午饭的时候,孙专干便对胡岩说:“我得回家做饭了,再说时间也不早,你一起到我家去吧。”
胡岩想了想说:“也好,早吃饭早上门上户,到时可以找到更多的人了。走,红梅姐,我上你家蹭饭去。”
张专干指着胡岩笑道:“说好蹭饭的哦,到时可别给我伙食费。”
“你真这样的话,我就不去了。”胡岩笑着说,“红梅姐,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刚才说好了。”
“唉,小胡,你也太认真了吧,不就是吃个饭吗?”孙专干含笑着说,“好了,你爱给就给,可这顿饭就免了,算我请你客。”
“那就谢谢红梅姐了。”胡岩欢快地说,“我红梅姐手艺好,炒得菜真好吃,我算是有口福了。”
“别夸我。”孙专干咯咯一笑,“不过,再怎么说也比泡面好吃。”
两人一边开心地聊着,一边沿着落满阳光的小巷朝前走去。
吱地一声推开虚掩的院门,胡岩瞧见一个个子高挑、长发披肩的女孩子倚在门边逗四五岁的小女孩玩。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就是张专干的心肝宝贝,那个大美女他就不认识了。
正当胡岩不知如何称呼时,孙专干笑吟吟地叫了声韵涵,然后做起介绍来。原来这个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女孩子是孙专干的表妹,就在香樟乡中心小学教学,是一位有三年教龄的语文老师,而且还是香樟乡人呢。难怪胡岩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从没打过交道。
胡岩彬彬有礼地向蒋韵涵老师问好,庄重中透出热情来。
蒋韵涵打量了下面前似曾相识的大帅哥,落落大方地与他寒暄,那张白净好看的鹅蛋脸上绽出甜甜的笑靥,还特意挪过把竹椅请他坐,自已却依旧站着。胡岩上前几步,搬了把竹椅搁到蒋韵涵身边,还客气了叫蒋老师坐。蒋韵涵笑眯眯地道声谢,在椅子上坐下。
孙红梅瞧瞧胡岩,又瞅瞅自已表妹,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呃,你俩看上去还挺般配的嘛。”说罢嘻嘻一笑。
蒋韵涵脸颊腾地就起了一圈淡淡的红晕,娇嗔道:“姐,有你这样开玩笑的么!”
孙红梅咯咯笑了声,取笑道:“瞧你这点出息,脸都红了。你看人家小胡,正瞅着你看个没完没了呢。”
胡岩坦率地说:“蒋老师长得真好看,气质也好,到底是老师嘛。蒋老师,能在这与你相逢,与你相识,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儿。”
蒋韵涵先是害羞似的低下头,接着又抬眼看着面前的帅哥,大大方方地说:“我也觉得挺巧,怪有意思的。”说罢嫣然一笑。
孙红梅看看表妹,瞧瞧胡岩,笑着说:“好了,你们好好聊,我去做饭了。为了庆祝你们俩偶然相逢,我要多做两道好菜。”
蒋韵涵冲着往隔壁厨房走进去的表姐笑道:“小题大做,这有啥好庆祝的。姐,你要搞得太丰盛,我隔三差五就来你家蹭饭。”
“别,我可养不起你,你呀,还是快点嫁人吧。”孙红梅回头对表妹说,“小胡可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你可得抓住机会哟。”
“姐,你要再开我的玩笑,我就走人了。”蒋韵涵假装气恼地瞪眼表姐,“我可是抽空来看你,你倒好拿人家寻乐子,哼,过分!”
孙红梅指指胡岩,又冲表妹别有意味地挤挤眼,咯咯笑了一声,抬脚迈进厨房。
胡岩见蒋韵涵抱着小外甥女亲,看出来她挺喜欢小孩子,也挺有爱心的,便借这个话题跟她聊了起来。
蒋韵涵原本就是个开朗大方的女孩子,又见胡岩斯斯文文,说话也很有涵养,跟别的乡干部很是不同,就饶有兴致地同他聊了起来。于是,他俩越聊越热乎,话题也从各自的工作扩展到了人生和理想方面,看法和观念很相近,具有共同的语言,心灵产生了共鸣。
直到孙红梅张罗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他们才中止了攀谈。彼此相视一笑,那眼神就像好朋友一样,然后起身往饭桌走去。
吃完饭后稍事休息,蒋韵涵就向表姐道别,因为下午还有课,她得赶回学校去。胡岩赶紧提出送她去学校,竟然把利用午休上门上户的事抛在了脑后。蒋韵涵向他道了声谢,提醒道:“呃,刚才你不是说了吃过饭就去收钱吗?”
胡岩恍然醒悟过来,摸了下头嘿嘿一笑说:“没事,先送你去学校,回来再上门收钱也不迟。走吧,我送你。”
孙红梅别有意味地瞅着表妹笑道:“小胡有这份心意,你就收了吧,至于收钱的事有我就行了,再说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嘛。”
“红梅姐这么说了,蒋老师,你该没啥话要说了吧?”胡岩问。
蒋韵涵声音柔而有力地答道:“我的事我作主,哪个说也不算。”
“这我晓得,你呀,从小就爱自已作主,没哪个做得了你的主。”孙红梅亲昵地戳了下表妹的脑门,“不过,别负了人家一番好意。”
“不好意思,还真得负了人家一番好意嘞。”蒋韵涵笑眯眯地说,“对不起呀,胡干部,我骑车来的,就不用麻烦你了。”
“自行车?”胡岩脱口而出,“这也慢了点吧。”
“哪个跟你说是自行车呀?”蒋韵涵指着院子一旁那辆八成新的男式摩托车,“这辆就是我的坐骑,现在明白了吧。”说罢咯咯一笑,笑声像银铃般悦耳动听,还透出几分得意来。
“摩托车?”胡岩指着摩托车,吃惊似的问,“你还骑摩托?”
“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不就骑个车嘛。”蒋韵涵风轻云淡地说,“别说还有女的骑摩托,就算没有,我也可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顿了顿又问句,“怎么,你是不是看不起女性呀?”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胡岩坦诚地说,“恰恰相反,我是个女性崇拜者,认为女性挺了不起。真的,我说的是心里话。”
“是吗?”蒋韵涵看着胡岩,笑道,“我相信你。不过,我觉得你没必要崇拜,能够平等对待就行了。好了,没时间聊,我得走了。”说着朝那辆摩托车走过去。
胡岩也不再争着要送蒋老师,只觉得她跨上摩托车的那一刻特别潇洒,有股英姿飒爽的感觉,内心不禁涌动着爱慕之情。
蒋韵涵扭头朝神情有些痴呆的乡干部挥手说声拜拜,骑车朝院门外冲去。胡岩回过神,叮嘱蒋老师小心开车,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恰在这时,孙红梅走了过来,瞧见胡岩那样子,用玩笑的腔调说:“怎么,舍不得呀?”
胡岩不知说啥好,只搔着头皮嘿嘿笑了笑。
孙红梅特意打量了番胡岩,半开玩笑地说:“你不说,我也晓得了,改天我找韵涵谈谈,问问她的意思。”
“这……”胡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欲言又止。
“小胡,我倒是觉得你跟韵涵很般配,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天造一双,地设一对。”孙红梅有些认真地说,“韵涵是我妹子,从小玩到大,我很了解她,真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沉吟了好一会儿,胡岩才说:“这事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再说蒋老师学校离乡里也不远,我可以……”
“明白了,你是不想要人介绍,要自已恋爱。”孙红梅拍了下胡岩的肩膀,诙谐地说,“行,那我就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只管等着吃你俩的喜糖,喝你俩的喜酒好了。”
“争取不让你失望吧。”胡岩嘿嘿一笑又说,“走,红梅姐,我们上门上户收钱去。”
“行,厨房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孙红梅说完扭头看了眼坐在厅堂里抽烟的丈夫,叮嘱他过会儿哄小女儿睡觉。
于是,胡岩和孙红梅沿着草色枯黄、落满阳光的小路,一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一边商量着收钱收粮上的事儿。
中午时分,村民们大都在家吃饭休息,找人自然容易,可效果却不理想。有不少好声好气地求乡干部等卖了谷再交钱,因为家里实在是没有钱,胡岩心一软也就答应了;也有些人横挑鼻子竖挑眼跟乡干部吵架,口口声声指责乡政府乱收费,发狠地说打死也不交,胡岩不好动粗,只能一个劲地解释,末了跟着孙专干上另一家去了。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胡岩回到了村委会,问起罗支书和吴主任两组的战况,结果还不如自已这组呢。
罗支书想节省村里的开支,没打算留包村干部在村里吃饭,就假惺惺地关心道:“小胡,时间不早,你也累了一天,该回家歇歇。”
胡岩谢了声罗支书,果断地说:“今晚继续行动!”
罗支书跟吴主任交换了个眼色,干笑一声说:“小胡,我晓得你干劲足,心里急,巴不得十二四小时都收粮收钱,可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这晚上就算了吧。”
“这晚上所有人都得回家,不管上哪家都能找到人,好开展工作,所以我们要充分利用晚上的时间。”胡岩看看罗支书,又瞅瞅吴主任,“我想,你们俩应该会支持我的想法吧。”
“你是乡里的包村干部,算是我们的上级,我们当然得听你的。”罗支书假模假样地说,“不过,这吃住……”
“罗书记,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胡岩爽朗地说,“这饭嘛,我已经跟孙专干说好了,在她家搭伙食,至于睡嘛,我就在值班室时过夜就行了。”
罗支书松了口气,胖乎乎的脸上浮出丝笑说:“小胡,你倒是早就考虑妥了。行,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也就不说啥了。”
吴主任跟着罗支书嘿嘿笑了声,由衷地说:“小胡,我真是打心里服你了,人家包村干部只是嘴上说驻村,你还真驻村了。你呀真是认真负责,积极肯干,不得不夸你是个好干部。”
“这一点确实得夸你,小胡,可你就是不带领导缘,不会来事,再怎么埋头苦干,也不会得到李书记的表扬,更别说重用了。”罗支书拍拍胡岩的肩,“你呀,就像别人说的那样太梗了,得活络些。”
“我呀,天生就这样,想改也改不了。”胡岩照实说,“再说了,我也不在乎这个,尽力做好该做的事就得了。”
“有句话说的好呀,这会干的不如会拍的,会拍的不如会送的,要是不会拍也不会送,累死也没用。”吴主任用玩笑的腔调说,“小胡,你要不明白这个,不会来事,再怎么干也不会得到提拔的机会。”
“你看,国民都明白这个理,你一个大学生还会不明白?”罗支书面带笑容地说,“小胡,我俩这么说也是为你好。我们罗坑村是出了名穷村,差村,这些年包村干部没一个提拔了,我们就盼着你能成为第一个,好让我们脸上有光嘞。”
“这肯定会让你们失望。”胡岩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好,罗书记,吴主任,晚上我们继续干,现在你们回家吃饭吧。”
罗支书点点头,转身背着双手,顺着光线日渐昏暗的小巷,晃着肥胖的身子,朝家里走去。
吴主任跟胡岩聊了几句,也动身回家去了。
胡岩一边迎着微冷的晚风,不紧不慢地朝孙红梅家走去,一边欣赏着山村的独特夜景,简约而又富有诗意,静谧中让人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他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末了竟哼起时下流行的歌来。
在忙忙碌碌中,一个礼拜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尽管没日没夜的干,可成绩一般般,向领导汇报的时候还挨了批评。虽说胡岩开朗豁达,可遇上这事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郁闷,况且在村里苦干了一个礼拜,也该回去歇歇了。因此,他跟罗支书说休假一天,就跨上摩托车冲出了村委会院子,沿着小路,朝马路方向驶去。
然而,胡岩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乡里,想晚上约蒋韵涵。
吃过晚饭,胡岩换上套崭新的西装,对着镜子打领带梳头,把自已整得格外帅气精神,然后才出了宿舍,崭新的皮鞋咚咚咚地敲着楼梯。下了楼,他借着昏黄的灯光朝大门口走去。
蒋韵涵家就在乡政府斜对面,还不到二百米。他穿过马路,沿着一条被两旁房屋里漏出来的灯光照亮着的小巷,不紧不慢地走着,心情有些复杂,有些兴奋,有些紧张,又有些欢快。
没过多久,他便来到了蒋韵涵家门前,往亮着灯光的厅堂一瞧,见一位穿着朴素、四十好几的女人正在收拾饭桌,迟疑了一下便抬脚跨进门槛,彬彬有礼地叫了声伯母。
蒋韵涵的母亲认得胡岩,眼里闪出丝惊讶,热情地请乡干部坐,接着又声明自家的公粮和税费都交清了。原来她还以为是来收粮收钱的,搞得胡岩都有些哭笑不得,郑重声明自已不是来做工作。她听后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笑,接着又问他为啥事来她家。
就在这时,蒋韵涵从楼上走了下来,瞧见胡岩心头不由扑通一跳,同时心里又禁不住涌出阵莫名的欢快来。来到胡岩跟前,她笑眯眯地招呼他一声,似乎猜到了什么,却仍旧问了他一句。
胡岩直截了当地答道:“韵涵,我想邀你出去走走。”
蒋韵涵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好像压根就没想到这事一样,紧接着又有一种莫名的甜蜜感觉袭上心头,轻声说道:“我要不去呢?”
“那我会很失望的。”胡岩脱口而出,“不过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对吧?”
蒋韵涵再次打量下眼前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大帅哥,喜爱之情油然而生,却有点生硬地问:“凭啥这么说呢?”
“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而且还相当强烈。”胡岩凝视着面前衣着得体、气质优雅的女教师,帅气地笑道,“韵涵,你就接受我的邀请吧。”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厅堂后面走了进来,看到胡岩,就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乡干部,你来干啥,我们家可没欠你们乡里的粮和钱哪。”
胡岩一点也不介意,脸上挂着笑说:“大伯,我不是来做工作的,是来约韵涵的。”
蒋韵涵母亲带笑地看着丈夫:“胡干部说,要约韵涵出去走走。”
“这黑灯瞎火的,走啥个走!”蒋韵涵父亲目光严厉地盯着女儿,警告句,“你要敢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哼!”
蒋韵涵给父亲这么一激将,反倒下定了决心,脸上挂着丝笑,对父亲说:“爸,我出去走走。”
父亲瞪着女儿,沉着脸说:“你敢!”
蒋韵涵依旧笑着说:“爸,这是我的自由,你可不能限制我哟。”
“跟哪个出去,爸都不反对,就是不能跟乡干部。”父亲横蛮地说,“跟你说吧,爸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些人模狗样的乡干部。”
“爸,你这是不分青红皂白,乡干部也有好的嘛。”蒋韵涵反驳道,“你常说不能一棍子打死一伙人,可你现在就这么做了。”
“是呀,我看胡干部就蛮好的。”蒋韵涵母亲把眼光从乡干部脸上移向丈夫,笑着说,“人家胡干部来了,韵涵又想出去,你就别管了。再说也就在村子里走走,没啥事儿的。”
胡岩清楚群众看干部大都不顺眼,原因大都在干部自已身上,也就不计较大伯这样对待自已了,笑着说:“大伯,你这么讨厌我,我能够理解,并且一点也不会介意。不过,我是真心来约韵涵出去走走的,还请你答应我,谢谢了。”
“你看胡干部多大度,多斯文呀,跟别的干部不一样。”蒋韵涵母亲笑吟吟地说,“我晓得你恨乡干部,可也不能好歹不分嘞。”
“就是嘛,还是妈讲理。”蒋韵涵转眼瞅着父亲笑道,“爸,你得向妈学,别不分好歹地恨人。胡岩,他真的像妈说的这样。”
“别啰嗦,给我回房间去。”父亲瞪着女儿说,“一个姑娘家,夜上跟一个小伙子去溜达,像个啥样子,真是的。”
“都啥年代了,还这么封建,爸,你也得跟上时代哟。”蒋韵涵取笑父亲,“你要再这样,可就成老古董喽。”
胡岩赶紧声明:“放心吧,大伯,我不会干坏事的。”
“就算你是狼,我也不会怕。”蒋韵涵冲胡岩挤挤眼,打趣地说,“跟你说吧,胡岩,我可是打狼的好手哦。”
“那可就浪费你的才干了,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狼。”胡岩笑道,“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不妨跟我出去走走。”
“走就走,谁怕谁呀。”蒋韵涵咯咯一笑,抬脚往门外走去。
父亲冲女儿叫了声:“给我站住,听到没有!”却没有追上去。
妻子冲丈夫笑了笑,说句:“让姑娘去吧,胡干部蛮不错的。”
丈夫没吭声,只瞪眼妻子,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掏烟抽起来。
出了家门,蒋韵涵和胡岩肩并肩地走在巷子里,一边顺着他的话题聊了起来。她与他一样挺健谈的,所以聊得蛮热乎的。
不过,他俩都不聊工作上的事,而是谈人生,谈理想,谈各自的兴趣和爱好,甚至是学生时代当中有趣的事儿,时不时就发出阵欢快的笑声。这样的交谈,可以使他俩彼此了解对方。
尽管聊得开心,可时间并不长,不到一个小时,蒋韵涵就提出要回家,胡岩也不勉强,顺着灯光忽明忽暗的马路,送她回家去了。
打那以后,胡岩隔三差五就去找蒋韵涵聊天,散步,吃夜宵,周末还骑摩托车搭她去城里看电影,这样一来彼此就更了解,更亲近了,慢慢地就生出感情来,不过离谈婚论嫁还远着哩。
转眼间就到了十二月,可任务还没有完成,因此每逢开会胡岩总得挨顿批。不过,他早已习惯了,领导爱说啥尽管说去好了,反正自已已经尽力而为了,再说挨批的也不只他一个,除了两三个村外,其他村都没收齐税费,所以这些包村干部都得挨骂。
在乡村两级干部会上,李书记劈口就痛批了没完成任务的村干部们一顿,接着又认真分析起当前的严峻形势来,最后下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在月底完成税费收缴任务,收不到农户的钱,借也得借来交。当然,乡里也会集中力量来支持村里的工作,就是抽调干部加入到收缴税费的队伍中,以片为单位全力开展工作。
一散会,片长袁副乡长就立即召集自已的人马开会,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全力以赴,要拿出搞计划生育大会战的精神头来,白天干,晚上也要干,直到完成任务才可松口气,才可好好休息。
按照袁副乡长的思路,从易到难,因此罗坑村便搁在了最后。老实说,这个工作方法是很见效的,三个礼拜过后那几个村就彻底完成了任务,接下来主攻对象就是罗坑村。
身为包村干部,胡岩自然是冲锋在前,先是和风细雨地做农户的工作,几乎可以用求来形容了,见那些人依然无动于衷,甚至是跳起脚来相骂,也就只好绷紧脸跟着袁副乡长罗支书等人一起针锋相对,硬碰硬了,甚至跟少数蛮横的对象厮打起来。
眼看月底就到了,可罗坑村依然没有完成任务。不光挨李书记骆乡长批,还承受着借钱上交税费的压力。
这向信用社借钱,只能是以村委会的名誉去借,可村委会没有可抵押的资产,因此不得不以个人担保的方式来借贷。虽说是村干部,可谁也不乐意做这个担保,最后没办法只好向罗支书和吴主任施压了。罗支书身为一村之主,又是老党员,不担这个责也得担,给袁副乡长说了几句便同意了。可吴主任就不同了,不管领导怎么做他的工作就是不同意,末了甚至说出宁可辞职不干,也不做这个担保。说实话,就村里现在这种情况,当村主任也没多大意思。
吴主任都把话说到这个分上了,就算把刀搁在他脖子上也没用,至于撤不撤他的职,那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办妥借款把任务完成。因此,袁副乡长便带着罗支书和胡岩去信用社试试,看看罗支书一个人担保能不能把贷款办下来。可结果王主任摇摇头,说就罗支书家的财产状况担保不了这么笔贷款,顶多只能借一半。
按理说,袁副乡长是乡里领导,又是片长,理应主动挑起这个担子来,事实是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而是将眼光移向站在一旁的胡岩,旁敲侧击般地说:“小胡,你是包村干部,这事……”
“袁乡长,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除了那点工资外,就没有任何财产了。”胡岩照实说,“要是这种情况可以做担保,我就担保。”
袁副乡长连忙问王主任,这胡岩这种情况能不能做担保。
王主任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下就决定网开一面,只要胡岩肯担保,他就可以放款。也是,每个月有固定收入,村里要真还不了款,到时就可以扣他的工资还贷,再说他承担的贷款金额也不是很多。
见王主任点头了,袁副乡长心头一喜,向他道谢,还说改天请他吃饭,倒是把胡岩抛在了脑后,直到他在担保书上签字画押,他才拍拍胡岩的肩膀,简短地夸了他一句了事。
中午回到宿舍休息,洪子健走了进来,劈口就责备起胡岩来:“你呀,真是傻到姥姥家去了,你又不是领导,干嘛要做担保呀?”
“虽说不是领导,可我是包村干部呀,村里完不成任务,我也有责任。”胡岩笑着说,“我做个担保人,也是应该的嘛。”
“啥责任,不是有包片领导么?”洪子健沉不住气地说,“领导都不肯做这个担保人,你担个啥保呀?”
“袁乡长有让我做担保的意思,我不这么做不好吧。”胡岩脸上仍旧挂着笑,“再说这事都办了,说也没用,就这样吧。”
“你呀,给人当枪使了。”洪子健沉着声说,“袁乡长这人鬼得很,好事抢着揽,不好的事就想尽办法推给别人,这你又不是不清楚。要换了我,再怎么也不做这个担保。”
“得了,这事就这样,别再提了。”胡岩洒脱地一挥手,说道,“现在任务完成了,可以轻松轻松一下了,忙这么久,真是挺累的。”
“也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个啥用,你呀又做了件傻事,成了人家的笑柄,下了这楼,就有人会取笑你。”洪子健叹口气说。
“随它去呀,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我才不管嘞。”胡岩脸上掠过丝超然的笑,“这是个是非之地,好也有人说坏话,不好也有人说坏话,总之你只要在这儿,就有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这倒也是。你能这么洒脱,我倒是羡慕你,我一直潜心向你学,可就是得不到真传。”洪子健半开玩笑地说,“不过,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要把我当朋友,以后不管遇到啥事都要跟我说一说,这样我就可以替你出出主意,你也有个商量的人嘛。”
“这事来得急,上午你又下村去了,想找你商量也没时间了。”胡岩顿了顿又动情地说,“我晓得你是真把我当老弟,我也真心把你当老兄,有你这位知心朋友,此生足矣。”
“我也一样。”洪子健拍拍胡岩的肩膀,由衷地笑道,“人海茫茫,知音难求,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人生能得一知己,彼此都得珍惜呀。我很珍惜这份难得的情谊,我想你也应该是这样吧。”
“知我者,子健也。”胡岩一把抓住洪子健的手,笑道,“不管在这有多么不如意,认识你并成为知交,是我最大的收获和喜悦。”
“你我虽非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这份情谊难得呀,我很高兴,真的。”洪子健不无激动地说,“我相信,我们的友情能够天长地久。即使哪天你我各奔东西,我们之间的情义仍在。”
“这是肯定的。”胡岩郑重地说,“真正的友情肯定是日久弥深,天长地久。你我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肯定会是这样的。”
洪子健点点头,过了会儿问道:“既然是知心朋友,那彼此都得掏心窝子,对吧?”
“当然。”胡岩不假思索地答道,“不管啥事,都得这样。”
“好,那我想问问,你跟蒋老师的情况。”洪子健煞有介事地冲胡岩挤挤眼,“现在进展得怎么样呀?”
“怎么说呢,有进展,但还没有到那种地步。”胡岩笑道。
“哪种地步?”洪子健顿了一下又问,“是不是谈婚论嫁?”
“对呀,就是这个意思。”胡岩答道,“只有拉着韵涵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才算划上了圆满的句号,恋爱才算成功了。”
“我想,应该会有这一天的,因为你俩绝配。”洪子健笑着说,“我呀,就等着喝你的喜酒啦。”
胡岩拍拍洪子健的头,诙谐地说:“慢慢等,等得久自然有。”
洪子健点头笑了笑,然后做起好兄弟的爱情参谋来了。两人一会儿一本正经地咬耳朵密谈,一会儿说着玩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聊了好一阵后,洪子健才起身与胡岩道别,回房间休息去了。
胡岩靠在椅背上,微微扬起头,透过打开的半扇窗户,凝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和天际鱼鳞般的浮云,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他觉得洪子健刚才说的那些话蛮有道理,爱情这东西还真得速战速决,时间拖久了还真有可能会生出意外来,没准煮熟的鸭子都会飞掉。因此,考虑了一番后,他决定尽快找个机会向蒋老师求婚。
于是,周末晚上,胡岩约蒋韵涵到城里吃饭看电影。
出了电影院,他俩顶着凛冽的寒风,沿着灯光昏黄、有些冷清的街道,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一边谈论着刚才看过的那部电影。
尽管是一部爱情剧,但蒋韵涵思想开放,因此大大方方地发表自已对剧情的看法,以及自已的爱情观。从所讲的话可以看出,她是个崇尚自由恋爱、追求纯洁爱情的现代女性,而事实也是这样,她一直不顾父亲的反对,与胡岩交往,也断然拒绝了舅妈物色的那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在她看来,外在的东西根本就不重要,关键是爱情本身,是内在的东西。
这与胡岩是完全一致的,因此他们俩才有共同语言,心灵与心灵才能交融,才能擦出爱情的火花。没错,尽管谁也没有向谁开口表白,但注视着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柔情和爱意,彼此已经爱上了对方。正因如此,胡岩突然立住脚,用感情炽烈的眼光凝视着心爱的姑娘,遏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终于开口向她表白自已的爱情。
蒋韵涵似乎感到很意外,满眼都是惊愕,很快又流露出那种无法控制住的兴奋与喜悦之情。说真的,她一直就在等待他这句话,一直就在等待他的表白,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爱上了自已。
见蒋韵涵沉默不语,胡岩郑重地强调道:“韵涵,我说的是心里话,我是真心喜欢你,真心爱你的,请你相信我!”
蒋韵涵凝视着面前的小伙子,那眼神好像在审核他,俏丽的脸庞上慢慢绽出甜美的笑靥,问道:“这是你对我的表白,对吧?”
“是,韵涵。”胡岩信誓旦旦地说,“相信我,我会爱你一辈子,我会尽全力让你幸福。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一定能说到做到。”
听了这铿锵有力的誓言,蒋韵涵心里很是感动,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相信我,韵涵,我说的是真的,我一定能说到做到。”胡岩目光灼热地注视着心爱的女儿,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伸手一把抓住她那只白皙柔软而温热的手,紧接着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拥入自已的怀抱,不顾一切地吻起她来。
蒋韵涵似乎被心爱人的激情感染了,没有羞涩,没有拒绝,迎合着他充满激情地亲吻起来。这一刻,她忘记了过往的行人,忘了了一切,只顾享受着爱所带来的甜蜜与幸福。
“嫁给我吧。”吻过之后,胡岩大胆而又真诚地向心爱的姑娘求婚,“韵涵,我真诚而又热烈地向你求婚,恳求你接受我的感情。”
蒋韵涵有意打量了下心爱的人,莞尔一笑道:“你就这样向我求婚,这也别开生面了吧。”
“没有玫瑰,没有戒指,连单膝下跪都没有,这确实别开生面,与众不同。”胡岩一脸认真地说,“不过,我觉得形式的东西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对你的爱,纯真而又忠贞不渝的爱。”
“就不怕我拒绝你?”
“不会的,因为你并不注重形式,在乎的是我对你的真爱。”
“看来你还真了解我。”
“当然。你也了解我,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也知道,你也是真心爱我的。既然彼此真心相爱,那我们就结婚吧。”
“你不仅这么直率,还这么有逻辑,这种求婚方式还怪有趣的。”蒋韵涵先是风趣地说了句,接着目光深情地注视着心爱的人,半天才说,“好,看在你的诚意上,看在你真心爱我的分上,我答应你。”
胡岩惊喜得直瞪大眼睛瞅着心爱的姑娘哈哈笑了两声,紧接着又激动得抱起她旋转起来,一边大声宣布自已的爱情:“韵涵,我爱你,我会好好爱你一生一世的。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快乐,很幸福。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蒋韵涵一边享受着爱情所带来的快乐和幸福,一边瞪着心爱的小伙子笑嗔道:“嚷啥嚷呀,街上这么多人,疯了你呀!”
“对,疯了,我为爱情而疯,为幸福而疯。”胡岩仍旧抱着心爱的姑娘旋转,笑声朗朗地说,“打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会儿我才是最开心的时刻,才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哪能不疯啊。”
蒋韵涵像被胡岩的激情和快乐感染了,也跟着开心地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仿佛在向天空宣布他们的爱情和幸福。
直到转够了,笑够了,胡岩才放下心爱的姑娘,依旧深情地凝视着她。在他心目中,她就是最美的女神,一辈子也看不够。
蒋韵涵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心爱的小伙子,突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他,诉说起自已对他的爱来,声音轻柔却那么情真意切。
胡岩感动得俯下身吻了吻她,然后亲热地相拥着往前走去。
来到蒋韵涵舅舅家的院门前,胡岩跟心爱的姑娘吻别,才转身沿着小巷往昏暗的前方走去。一路上,他放声歌唱,开心地回家去。
礼拜一,胡岩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快乐,把向蒋韵涵求婚的事说给洪子健听。这是好事嘛,所以洪子健当即就向同事宣布,于是很快院子里的人都晓得了,有人特意前来为他道喜,不过大多数人无动于衷,好像跟自已没啥关系一样。不奇怪,这种地方本来就人情冷淡,不管是喜是悲,大多数人都漠然视之。
原以为已经成了别人妻子的邓绮琪不会再过问自已的事了,哪知中午时分她竟然来到胡岩的宿舍,特意向他道喜。胡岩已经把她当一般同事了,曾经的感情已经尘封在心灵的某个角落,并且努力将它遗忘,因此道过谢后就默然不语了。
彼此沉默了好大一会儿,邓绮琪笑中带涩地说:“胡岩,我觉得我们有些形同陌路了,自打我决定选择宇飞后,你就不怎么跟我说话,而我呢,见你这样,也不好意思主动找你说话。”
从对方的眼神里,胡岩觉察出了那种淡淡的失落感,心头微微一动,挤出丝笑说:“其实这样更好,省得别人误会,特别是王宇飞。现在你应该更了解他,对吧?”
“他就那脾气,其实人还不错。”邓绮琪迟疑了下说,“就像有人开玩笑说的那样,他那样做是因为爱我。”
“爱是自由的,而不是禁锢。”胡岩看着邓绮琪说,“我是这么认为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自由是相对的,对吧?”邓绮琪答道,“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肯定会互相约束,等你跟蒋老师结婚了,就会体会到这一点。”
“不会的,我跟韵涵都崇尚自由,谁也不会约束谁。”胡岩很肯定地说,“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彼此信任。”
邓绮琪脸上浮出丝异样的笑,说道:“我也希望是这样,因为我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应该相互信任,夫妻之间就更应该这样。可现实就是现实,没有我们想的这么好。信任,这个词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就难喽。当然,我希望你跟蒋老师会是这样,再次祝福你们爱情甜蜜,婚姻幸福。”
“谢谢,邓绮琪,我也希望你跟王宇飞美满幸福。”胡岩笑着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天天在一起工作的同事,都希望对方过得好。”顿了顿又忍不住补上句,“不过,王宇飞这人……”
“我晓得你们之间有过节,你看不惯他,好在没有深仇大恨,我才敢站在这儿跟你说话。”邓绮琪笑中带涩地说,“好了,不说他。”
胡岩兀自笑了声,似乎一时间没了话题,便抬眼对着对面的香樟树看。两只麻雀正在树枝上跳来蹦去,一边叽叽喳喳地叫着。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邓绮琪问道:“胡岩,你们啥时候订婚?”
“我跟韵涵说好了,不订婚,直接结婚。”胡岩答道,“这办酒席倒是挺累人的,省去一道程序,大家都轻松了不少。”
“说的也是,当初我就累得够呛。”邓绮琪舒了口气说,“要晓得这么累人,也就只办结婚酒席,不订婚了。”
“这么看来,是我接受了你的教训哪。”胡岩诙谐地说了句,呵呵一笑,“其实,这些都只是形式,并不重要。”
“可结婚一生只有一次,就算是形式,也得走呀。”邓绮琪瞅着胡岩说,“要不这么做,到时会后悔的,特别是女孩子。”
“那是,所以这婚礼一定要举行。”胡岩笑着说,“不过,越简单越好,这样彼此都会觉得轻松些。”
“你这样想,可蒋老师未必会同意。”
“韵涵跟我的想法一样,所以不等我提,她就先说出来了。”
“这么看来,你俩还真是思想一致嘛。”
“没错呀,要不怎么会相爱呢?”
邓绮琪心头忽地泛起股怪怪的味儿来,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很爱蒋老师,对吧?”
“这还用问。”胡岩脱口而出,“韵涵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一生一世只爱她。”
“那她呢?”
“肯定是这样呀。韵涵说了,她最爱的人是我,这辈子只爱我。”
“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确实挺动人的,只怕……”
“不管世事如何变化,只要真心相爱,就可以白头偕老。”
“但愿如此吧。”邓绮琪含笑着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么美好啊,谁都希望这样。不管结果怎么样,彼此都祝福对方吧。”
“是呀,祝福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祝福有情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胡岩由衷地说,“只要彼此真心相爱,就肯定能做到。”
邓绮琪点点头,却没再往下说,只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胡岩。
胡岩冲邓绮琪笑了笑,用玩笑的口气说:“这么看着我,万一让你家夫君看到了,还不得训斥你半天呀。”
“他敢!”邓绮琪扑哧一笑,开玩笑道,“我让他跪搓板还差不多。别看他在别人面前是头藏獒,在我面前可就是只小猫咪。”
“看来你驭夫有术呀。”胡岩诙谐地说,“我倒是希望你一直在王宇飞面前保持强势,这样他就不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了。”
“放心吧,我才不好欺负呢。”邓绮琪双眉一扬,咬着牙说,“他要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就要他半条命,哼!”
“要真这么凶的话,他估计会乖乖听你的话。”胡岩抬眼一望,瞧见王宇飞往自已这儿走过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来了。得了,就聊到这吧。”
“他来他的,我们继续聊呀。”邓绮琪瞟了眼丈夫,若无其事地说了句,见胡岩抬腿要走,激将道,“你是不是怕他了?”
“别说,还真有几分怕了。”胡岩诙谐地说,“你不走,我走。”说完拔腿就往大门方向走去,准备到外面溜达溜达。
邓绮琪看了看胡岩,扭头朝丈夫走过去,亲亲热热地叫了声。
王宇飞本想质问妻子,见她对自已这么亲热,也就不好意思开口,只伸手搂着她的腰,跟着她往计生办走去。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春节。今年的春节与以往不同,因为胡岩拉着心爱的姑娘的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开启了新的人生。
婚假结束的这一天正好是正月十六,正好是开学的第一天。于是,一大早胡岩就骑车载着新婚妻子返回了香樟乡。他先把蒋老师送到了学校,然后掉过头往乡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