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这场洪灾称得上是百年一遇,在全乡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损失,当然全县的情况也是这样,因此上边决定拨款救灾。
对乡里领导来说,这是一个争取资金的好机会,因此在乡村两级干部大会上要求各村做好调查和登记灾情的工作,绝对不能少报,至于多报,骆书记和王乡长都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透出了这层意思,所以在座的干部心领神会了。
一散会,胡岩就骑着摩托车,顶着炎炎烈日,随同罗支书等村干部一道赶往罗坑村。
应该说,罗坑村在全乡范围内的灾情最为严重,不仅像其它村一样稻田大面积被淹,而且发生了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特别是泥石流,不仅填了山脚下那些田地,而且冲毁了数十栋老屋,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村民大都比较穷,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了。
正因为这样,罗支书和吴主任都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救灾款,不过他们心里明白,这救灾款到时肯定是按标准发放的,想要达到目的,就只能是多报稻田和菜地的受灾面积,水沟和桥梁的毁坏数量,以及被泥石流冲毁的房屋,特别是这些房屋,由于已经随同淤泥一道清理掉了,就算上边亲自来人调查,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因此,这处是最好下手的地方,而且补偿标准也是最高的。
然而,胡岩是个讲究实事求是的人,尽管他理解村干部,但不允许他们虚报灾情,所以在会上表示反对,而且态度还相当坚决。
这可把罗支书气坏了,拍着桌子叫起来:“我说小胡,你是不是要跟我们村干部对着干,要与全村人为敌呀?”
“怎么会呢,罗书记,我可没这个意思。”胡岩平静地答句。
“要真是这样,那你就同意我刚才的提议,这也是全体村干部的决定。”罗支书两眼冒火地盯着包村干部,梗着嗓门说,“你要不这么做,那就是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实我也想这么做。”胡岩扫了圈在座各位,一脸认真地说,“可我们要实事求是,不能虚报灾情。”
“啥实事求是,连骆书记和王乡长都说可以多报点,你还提这个?”罗支书瞥眼胡岩,冷笑道,“你就一个一般干部,犯得着这样么?”
“我可没听到骆书记和王乡长说过可以多报的话,只见两位领导再三强调要实报。”胡岩脸上掠过丝笑,“是不是你们听错了?”
“这种事领导哪会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就是这个。”吴主任吐了口烟,嘴角边浮出丝讥笑,“连我都听出来了,你一个大学生,脑子这么灵光,不会听不出来吧?”
“跟你们说,我从来不喜欢琢磨领导的弦外之音,只按正话办事。”胡岩正色道,“领导没正式下指示多报,那我们就得实报。”
“唉,就你这样子,难怪不讨领导喜欢,难怪让人背后笑话你。”罗支书含讥带讽地说,“我说小胡啊,你也在乡里呆了好几年了,怎么还这么不开窍嘞!”说着摇了摇头,一副无奈而又不屑的样子。
“吃亏就吃在这里,小胡,你学历高,能力强,工作也积极肯干,要是会来事的话,估计现在像王宇飞一样提拔重用了。”吴主任似讥非讽地说,“不过,现在还来得及,脑子活络一点就行了。”
“各人有各人的品性,我觉得小胡也有优点,办事嘛就应该实事求是。”罗营长有些看不惯支书和主任这样挖苦胡岩,便带笑地说,“现在弄虚作假都快成风了,像小胡这样的干部还真难得嘞。”
孙专干笑着对胡岩说:“当初我家韵涵会欢喜上你,就因为你这人实在,本分,不会虚虚假假。其实,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从做人方面来说,小胡确实蛮不错的。”刘会计一分为二地说,“可现在风气就这样,哪个不弄虚作假,哪个就吃亏。别的不说,就说这灾情吧,我们村不多报点,到时候就得少拿钱,这不就吃亏了?所以罗书记和吴主任考虑得周全,是得适当多报点。”
“大家都不多报,不就不吃亏了?”罗营长脱口而出。
“看来你也受到了小胡的影响,这叫近墨者黑嘞。”罗支书斜眼罗营长,干笑了一声说,“这多报多拿钱,哪个不会干呀,除非他是傻子。我们要不这么干,就是傻子,就活该吃亏。”
“这还用说,肯定是这样喽。”吴主任吐着烟雾说,“现在风气就这样,哪儿都弄虚作假,至于这钱的事上,就更是这样了。”
“说的也是,之前还好些,现在更是这样了。”刘会计深有感受地说,“我做会计这么多年了,就觉得现在造假的东西太多了,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可乡里逼我这么做,又有啥办法嘞。”
“这说来说去,还是上边的事儿,我们下边的人只能奉命行事。”罗营长说,“没办法就造假,有办法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胡岩插嘴道:“虽说我这人榆木脑袋一个,脑瓜子不开窍,可这些情况我也是了解的。没错,现在弄虚作假的歪风邪气确实盛行,但我们不能跟这个风,我们要实事求是,如实上报灾情。”
“小胡,你想实事求是,你想标新立异,这是你个人的事,可不能搁到村里的事上来。”罗支书板起面孔说,“我也不想多说,就一句话,不能让我们村吃亏,适当多上报点。”
“我不赞成。”胡岩反对道,“不管别的村怎么样,我们村不能这么干。乡里派我来搞灾情调查,我就得实事求是,不能多报。”
罗支书气得脸色发黑,沉不住气地说:“小胡,你这是故意跟我抬杠,故意让我们村吃亏,哼!”
不等胡岩开口申辩,吴主任也铁青着脸说:“小胡,我们村本来就穷,再加上受了这么严重的灾,要是不能从上边拿到足够多的钱,到时候怎么去做灾后重建的事呀?这田里的禾给淹了,得向人家补钱,这房子倒塌了,得补钱让人家盖起来住,还有沟渠,还有桥,这都得花钱修呀。有钱好办事,没钱想办也办不成事。”
“这些事办不下来,到时候老百姓就天天会来这儿闹,我们还得安身么?跟你说吧,到时候准会闹翻天的。”罗支书气哼哼地说,“小胡,你别在我耳朵边讲啥实事求是,讲啥大道理,一句话,你要有本事把这些事搞定,我就让你如实上报,否则就再别废话了。”
照实说,胡岩确实没能力搞到足够多的钱来办这些事,说道:“罗书记,就算多上报了,也不可能靠上边的救灾款来办好这些事,还是得靠自已。房子冲毁了,上边会按规定给予一定的补偿,但盖房子主要还得靠老百姓自已想办法。淹过的稻田,产量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但损失也不会太大,上边会按标准给补偿的,问题应该不大。至于这沟渠和桥嘛,除了上边补的钱,剩下的就得由我们村里来承担,毕竟村里收了提留,再说会上领导也这么说了。”
“说的倒是轻巧,就我们村现在这个情况,哪拿得出钱来呀?”吴主任脸上掠过丝冷笑,“罗书记想多报点,也就是希望从上边多拿点钱,好弥补这方面的缺口,可你就是死活不同意。”
“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凡村里稍微好些,我也不会这么想。”罗支书皱着眉头吸了口烟,看着胡岩说,“小胡,这实事求是哪个都想做,这弄虚作假哪个也不愿意干,可没办法呀,只能这么干。你只是包村干部,随时都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我们不行哪。”
“是呀,小胡,你就理解理解书记和主任的苦衷好了。”刘会计笑着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应该意见一致,同心协力嘞。”
“就算虚报又能虚报多少呢,又能从上边多拿到几个钱?”胡岩如实说,“今年到处都受灾,比我们村里严重的多得是,拨下来的没几个,根本就别指望这点钱能解决问题。一句话,这灾后重建还得靠自已。就因这个,骆书记和王乡长在会上再三强调这一点。”
“多一分钱算一分钱,这钱多总比钱少好。”吴主任说,“靠自已没有错,不过也得尽力向上边争取更多钱哪。”
“说的也是,再说这多上报点,也不是啥大事。”刘会计说,“大家都这样,就算到时查到了追究责任,也到不到哪儿去。”
“这样吧,小胡,有啥责任我一个人来担,跟你没关系。”罗支书绷紧脸说,“你要再不放心,这灾情调查就不劳你大驾,你爱在村里呆就呆着,不愿意的话就回家去,这样就彻底撇清了关系。”
“跟你说吧,罗书记,我并不是怕担责任,而是不想搞弄虚作假这一套。”胡岩直言道,“我希望大家能听进我的话,还是实报好。”
“小胡,罗书记都把话说到这分上了,你还这么倔,真不晓得该怎么说你好。”吴主任不无气恼地说,“哎,你就不能活便一点?”
刘会计接着劝起胡岩来,罗营长和孙专干一如既往地不吭声。
见胡岩迟迟不妥协,罗支书怒了,一拍桌子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有责任我来担,散会!”说完便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胡岩没有动身,神情有些沮丧地靠在椅背上,两眼愣愣地看着离去的罗支书和吴主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孙红梅见胡岩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知道是怎么回事,便走过去说:“胡岩,这事你不用管,就由他们去吧。”
“姐,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想这么做。”胡岩叹口气说,“我晓得这次灾情上报,其他村为了拿到更多的救灾款,肯定会多报的,而且乡里领导也会默认,上边的人也不会下来调查取证。”
“就因为这个,罗书记和吴主任才敢这么做。”孙红梅劝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也就别太较真了。你要不想跟着大家干,就回乡里去,要是怕领导说你,就干脆回家去,反正也就两三天的事。”
“我是包村干部,而且领导再三强调必须在场,所以我不能离开。”胡岩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履行自已的职责。”
“行,那姐也不再说啥。”孙红梅顿了顿又说,“你呀,就像韵涵说的那样太正派太实诚了,不适合在乡里呆嘞。”
“是呀,我也越来越觉得是这样。”胡岩苦笑了笑说,“其实,当初我最想去的是农科院搞技术推广,可偏偏分到了乡里,唉!”
“就像韵涵说的那样,你大材小用,怀才不遇哪。”孙红梅笑着说,“可你现在在乡里,也就只能这样了。你呀就别多想了,一边继续工作,一边等待机会,没准哪天还真称了你的心嘞。”
“姐,谢谢你的安慰,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胡岩边说边起身,“现在离吃饭还有段时间,我们下村调查灾情好了,完后我上你家吃饭去,跟姐夫喝两杯。”
“行,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孙红梅就往门口走去,胡岩跟在她后面继续聊着。
出了屋子,胡岩见罗支书吴主任他们在一旁的树荫下闲聊,就走了过来,主动提出要跟他们一起下去调查灾情。
罗支书心里不怎么乐意,可又不好不让他去,毕竟他是乡里下派的包村干部,沉默了一下就不冷不热地说:“小胡,你想去就去吧,我就不陪你了,临时有事得走了,让国民他们陪你去好了。”
胡岩觉得罗支书是故意找借口不去的,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挤出丝笑说:“好,罗书记,你有事就去吧,有我们几个就够了。”
罗支书嗯了声,转眼看向吴主任,叮嘱句:“就按刚才我们商量的做,下午你有事就去办吧,我来带大家干。”说完掉过头走了。
尽管罗支书没刚才商量的内容,但胡岩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多问了,只看着吴主任问:“现在我们去哪儿?”
吴主任想了想说:“要不先到那些给洪水淹过的田地看看,顺带看看沟渠的情况,你看怎么样?”
“行,就照你说的做。”胡岩点头道,“先调查一下早稻受灾情况,做个统计,然后再统计房屋受损的情况,这可是重点哪。”
于是,他们几个出了院子,顶着烈日,抄小路往小溪方向走去。
沿着小溪两边的稻田都遭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尽管像其它田块的稻子一样黄了,但稻穗不如正常情况下那么饱满,谷粒也少了三四成,换句话说,至少得减产三四成。
胡岩碰到在田地干活的村民,详细地询问起受灾的情况来。他们都皱着眉头摇头叹气,说早稻歉收,恐怕连肥料药水钱都不够,特别是那些被泥石流掩埋了稻田,不仅早稻颗粒无收,而且无法复原,损失实在太大了,因此他们强烈要求上边拨钱来弥补自家损失。
由于上边救灾方案还没有下来,到底怎么弥补受灾群众的损失尚不得而知,所以胡岩也不敢作出具体的承诺,只说等救灾款下来了,乡里会按规定发给受灾的农户,同时强调自救的积极性。
孙专干和罗营长也在一旁说受灾救灾之事,更像是在安慰大家。
吴主任和刘会计沿着田畻慢慢走着,一边察看受灾的稻田,一边估算着面积。刘会计对田地的面积和归属非常清楚,因此连问都不用问,就拿起笔在本子上沙沙沙地写着田地的户主和面积。
日头高高挂在天中央时,吴主任一挥手,示意大家回去吃饭。于是他们沿着田间小路朝村里走去。
下午,罗支书依旧没有露面,仍然由吴主任带队继续调查灾情。他们先接着上午的田地调查,完后才转向山脚下那些被泥石流掩埋的田地。这一带除了一片天土黄色的泥石,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没稻子要察看了,只要作个面积统计就行了,因此他们说的比做得多,谈论起这些地该如何处置。
这时,一位大爷佝偻着身子从一边慢慢走了过来。
胡岩老远就认出来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连劝带逼转移的火财大爷。
老人瞅着乡干部嘿嘿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指着那些被埋了的田地,痛心疾首地说:“多好的田哪,现在成这样,唉!”
“是呀,确实挺可惜的。”胡岩惋惜地说,“可没办法呀,这泥石流就是这么厉害。”
“说实话,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泥石流嘞,埋了这么多田还不算,还冲了那么多房子,唉!”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到底是造了啥孽呀,老天要这么惩罚我们这些作田人。打仗经历过了,三年饥荒经历过了,这运动那运动也经历过了,现在又经历过这么大的水灾和泥石流,真是啥灾难都经历了。我这辈子呀,就注定要跟灾难结缘,唉!”说完摇头叹息了几声。
“火财大爷,你这不活得好好的么!”孙红梅笑眯眯地说,“这天灾呀,是没法躲开的,只能接受了。好在人没啥,就该谢天谢地。”
“谢啥天谢啥地,得谢胡干部才是真的。”老人由衷地说,“要不是胡干部劝,没准我这个孤老头就跟这些田一样给泥石埋喽。”
“客气了,大爷,这是我应该做的。”胡岩笑着说,“看到大爷平安无事,我打心里就高兴嘞。”
“高兴,我也高兴,总算逃过了一劫。”老人一脸庆幸的样子,操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说,“虽说老屋给冲倒了,可人还活着,算是走了好运喽。”说罢呵呵笑了起来。
“确实是走好运了,只要人没事就好。”胡岩欣慰地说,“虽然我们村遭遇了百年难见的大灾,可全村人都没事,这太好了。”
“村里没出人命,都是胡干部工作做得好,认真负责,真是把我们老百姓装在心里呀。”老人由衷地夸起面前的乡干部来。
胡岩谦虚地说:“不敢当呀,大爷,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全村干部的功劳,也是你们这些乡亲们配合得好,才及时转移到了安全地点,才没有出人命。我呀得感谢乡亲们,得感谢大家。”
老人面露尴尬之色,嘿嘿一笑道:“胡干部,你这么说,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初我可是让你费了老大的劲才离开老屋的哦。”
“没事,没事,大爷,可以理解嘛。”胡岩若无其事地说,“我晓得你对老屋有感情,现在屋子没了,心里该难过了吧。”
“是蛮难过的。”老人坦率地说,“可屋子都倒了,再难过也没用,只是老住在人家也不是个事嘞。”
“呃,火财大爷,你家老大不是说要盖新房子么?”孙红梅问。
“说是这么说,可现在人在外面没个音信,哪晓得嘞。”老人皱着眉头说,“再说了,想盖房子得钱呀,不晓得他一家子这几年在外面挣到钱没有。就算现在回来盖房子,那也得半年才能住进去。虽说是老伙计了,可在人家住这么长时间也不好意思呀。”
“火财大爷,你的脾气我晓得。”孙红梅笑着说,“可现在不是没办法嘛,只要人家没说啥就住着呗,反正都是老伙计嘛。”
“他还巴不得我住嘞,有个伴,可我就是心里不舒坦。”老人嘿嘿笑了笑,“我这人哪,就这脾气,这么多年想改也改不掉。”
胡岩理解老人的心思,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大爷,你要真不想住了,就到村里来,这住公家的心里该踏实了吧。”
“公家的我也不想住,省得人家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搞特殊化嘞。”老人一脸憨实地说,“我这人一辈子不占别人的便宜,就算是公家的也不占。不过,胡干部,我得多谢你的好意。”
“要这样的话,火财大爷,我们也就没办法了。”孙红梅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又建议句,“要不你到香花家去住吧,自家的女儿总习惯了吧。你要愿意,我马上骑车去跟香花说,好让她来接你。”
“女儿虽亲,可女婿不是自家的儿子呀。”老人摆摆说,“红梅,我看这事还是算了。香兰啥样子,你是晓得的,省得到时搞得两口子不和。我呀,啥也不去,就在村里呆着,过几天自已上山砍几头树,割几担茅草,再找几个人帮忙在自家老屋地上搭个草棚,这样就有住的地方了。”
“不行哪,大爷,这草棚现在住着热,等到了冬天又冷。”胡岩替老人担心,“我劝你还是到村委会住吧,过会儿我就跟罗书记说这事。现在其他没房住的人都已经安顿好了,就只有大爷你了。”
老人难为情地说:“这……这不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大爷,这也是我的工作嘛。”胡岩笑着说,“大爷,你要是乐意的话,回去我就找罗书记说这事,你看……”
“说句心里话,我宁愿住草棚,也不愿意去村委会,可你这么说了,不去就拖你后腿了。”老人照实说,“好,胡干部,我听你的。”
“大爷,谢谢你支持我的工作。”胡岩高兴地说,“你住进村委会了,全村的安置工作就完成了,我也就可以松口气了。”
“啥谢嘞,要说谢,也是我谢你哪。”老人笑呵呵地说,“上次让你费心了,这次就不好意思再这样了,要不就对不住你喽。”
胡岩再次向老人致谢,过了下又说:“大爷,你要有你儿子的电话号码,可以到村委会去打,你不会打电话,我来帮你。你可以把家里受灾的情况跟你儿子说,问他啥时候回来盖房子,还可以告诉他,上边会有救灾款下来,这样你心里也就有理了。”
“没他那边的电话号码,要不我早就麻烦你帮我给他打电话喽。”老人摇摇头说,“现在呀,就只能等他带着一家子回家过年了。”
“哦,这样呀。”胡岩恍然道,“行,大爷,那你就安心在村委会住,等你儿子一家回来了再说盖房子的事。要碰到啥困难,你尽管来找我,我会尽心尽力帮你解决的。”
老人感激地点点头,末了由衷地感慨句:“遇到你这么好的干部,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啊。胡干部,大爷我打心里感激你嘞。”
“不敢当,不敢当。”胡岩连忙谦和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大爷,我晓得做得不好的地方多了去了,还请你多多见谅啊。”
老人摆摆手,欲言又止,好像难以用言语来表达一样,好一会儿才开口告辞:“好,胡干部,我晓得你忙,就不多打搅了,走喽!”说完便迈开脚步,沿着坑坑洼洼的泥石路往村里走去。
胡岩目送着老人离去,然后继续跟着村干部一声统计灾情。
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把全村的灾情调查完毕了,同时刘会计也把统计数报给了胡岩,这是实数,好让他有个底。
至于上报嘛,罗支书和吴主任坚持要多报百分之二十,刘会计表示支持,而罗营长和孙红梅持保留意见,只有胡岩一个人反对。
罗支书忍不住气跟胡岩针锋相对了一番,最后一拍桌子道:“小胡,这字我跟国民来签,有啥责任我们来负,用不着你管,哼!”
见罗支书动怒了,胡岩也不禁来气了,但还是努力克制住,说道:“罗书记,你一定要这么做,我也拦不住你,可我还是希望……”
“别再废话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罗支书毅然决然地说了句,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会计,吩咐道,“前进,你去做表,就按我刚才的意思做,增加的部分主要在倒塌的房子间数。”
“是,书记,我这就去做。”刘会计奉命道,“不用多少时间就可以拿给你看,因为我已经做好了一份,现在只要略微修改一下。”
胡岩见刘会计往会议室门外走去,想阻止他,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知道自已的努力不会有效果,只会招来罗支书和吴主任的反感,甚至是指责。他不怕得罪他们,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这时候,彼此都不吭声了,会议室里一片静寂。
一刻钟过后,刘会计就拿着一份修改的报表给罗支书看。
罗支书一边虚眯着两眼盯着表上的数据看,一边叼着根香烟慢慢抽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末了兴奋得忍不住呵呵笑道:“好,前进,不愧是老会计呀,这表做得好哇。”说着又递给身边的吴主任,“来,国民,你也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我也签。”
吴国民接过报表看了看,然后煞有介事地问胡岩:“小胡,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胡岩带着些许不快地说,“你们认为没问题,那就没问题,我只是包村干部,没必要这么做。”
“他是怕提责任呢。”罗支书对吴主任说了句,吐了口烟又讽刺道,“一个年轻干部怕担责任,这怎么可能得到提拔重用呢?”
“纠正一句,我不是怕担责任,而是认为这样弄虚作假是不可取的。”胡岩郑重其事地说,“你们要这么做,我也阻拦不了,可我还是要坚持自已的看法。”
“嗯,小胡,你会不会去举报呀?”吴主任半开玩笑地问胡岩。
“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做,毕竟我是罗坑村的包村干部。”胡岩答道,“当然,领导问到我的话,我也只能照实说了。”
“想多了吧,小胡,骆书记王乡长都有这个意思,肯定不会问你这事。”罗支书满有把握地说,“其实哪个也看得出,二位领导巴不得村里多报些,到时多拿到些救灾款嘞。”
“就因为这个,小胡,你要真向领导如实汇报,到时候肯定又得挨骂。”吴主任脸上浮出讥笑,“你这人哪,就是不开窍,唉!”
胡岩早就习惯别人这么笑自已,自然也就不在乎了,脸上掠过丝不可名状的笑,然后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罗支书爽快地说:“这两天够辛苦你了,小胡,你回去休息吧。”
于是,胡岩便出了会议室,往楼下走去。
很快,他骑着摩托车出了院子,沿着小路朝马路方向奔去。
这时,夕阳正擦着高高的山峰缓缓下沉,风也变得凉爽了些。
正如罗支书所预料的那样,乡领导对各村灾情统计表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看过后就吩咐民政所万所长往上报。
对胡岩来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有些不可思议,这样弄虚作假竟然跟没事一样。
一个月后,救灾款就拨了下来。按上边的规定,这笔钱必须专款专用,立即划拨到各村的账户上,然后由村里负责给受灾的农户。
然而,骆书记却打起这笔专款的主意来了,原因是由于各村都受灾严重,早稻歉收,收入减少,要收缴半年的提留统筹等税费困难重重,而上边正在催缴,所以他想从救灾款里抵扣部分税费,好尽量完成这半年的任务。
说实话,骆书记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是没办法的办法,却遭到了王乡长的反对。王乡长认为这样做实属不妥,严重违反了专款专用的原则,还会激化干群矛盾,故而再三劝骆书记三思而后行。
骆书记心意已决,压根就听不进王乡长的意见,见对方坚决反对,最后便决定召开党政联席会议,让班子成员举手表决。这样一来,王乡长也就无话可说了。
当天下午,全体班子成员坐在会议室里讨论研究骆书记的提案,最后不出意外地通过了。这也不奇怪,毕竟骆书记是一把手,而且在香樟乡呆的时间长,根基也深,击败外来上任不到半年的王乡长还是绰绰有余的。
提案通过后,骆书记立马交代财政所不要将救灾款打到村级账户上,同时要财政所会计尽快算出各村的抵扣款来。
党委做出的决定,其他人一般是不会找领导扯皮的,按照指示执行就是了。可胡岩与众不同,得到这个消息后立马找骆书记谈。
这会儿,骆书记正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抽烟喝茶,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见胡岩走了进来,眼里闪出诧异之色,脸上浮出丝笑。
尽管对领导的做法不满,但胡岩还是彬彬有礼地向骆书记问了声好,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骆书记,我有事要找你谈。”
“啥事?”骆书记心不在焉似的说,“小胡,有事就说吧。”
“听说要拿救灾款来抵扣税费,骆书记,真有这事?”胡岩问。
“班子会上都做了决定,哪还会是玩笑?”骆书记吐了个烟圈说,“明天上午专门召开个包村干部会,说的就是这事。”
胡岩直截了当地说:“骆书记,我觉得这样不妥。”
骆书记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就板起面孔说:“有啥不妥,再说这是党委的决定,你一个一般干部没资格说这种话,晓不晓得?”
“别说我还是干部,就算是群众也有这个资格,每个人都有行使监督的权利。”胡岩振振有词地反驳领导。
“你……”骆书记脸上腾地蹿出股怒气,沉着声说,“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胡岩,你最好给我闭嘴。”
“我没说错呀,法律上就是这么写的。”胡岩一脸认真地说,“虽说我只是一般干部,但有权说这些话,并且可以站出来反对。”
“反对?你这是不服从组织,不服从我这个一把手的领导。”骆书记面色铁青地说,“胡岩,我晓得你喜欢扯皮,喜欢跟领导对着干,看啥都不顺眼。不用我批评,你自已反省一下,就你这副样子像一个干部么?一个干部,就应该有组织上的觉悟,就应该站在党委政府的立场上来,而不是胳膊往外拐,晓得不?”
“干群一家,我站在群众的立场上说话,怎么能叫胳膊往外拐呢?”胡岩有理有据地反驳道,“我认为,作为一个干部,特别是领导,最重要的是不能做侵害群众利益的事,相反应该处处为群众着想,所以只要损害了群众的利益,我就得站出来说话。”
“你,你……”骆乡长气得舌头打起卷来,“你说说,怎么损害了群众的利益?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别怪我骂你个狗血喷头,哼!”
“不久前发生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大部分群众都受了灾,蒙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都一个个眼巴巴地等上边的救灾款来解决眼前的困难,好度过难关,可你却召开会议来研究讨论拿救灾款来抵扣税费,并且还就通过了,这样做不是在损害群众利益么?”
“受灾和交税费是两码事,不能因为受灾就不交税费,你看到上边有免缴税费的文件么?”骆书记喝了茶,瞪着胡岩问。
“这倒没有。”
“没有,你还在这儿瞎说个啥。你是干部,应该懂得交公粮交税费是农民应尽的义务,也是我们干部要做的重要工作,甚至是最重要的工作。”骆书记声色俱厉地说,“正是因为受了灾,群众不愿意主动缴纳税费,我们才不得已这么做,身为其中一员,你非但不理解,不支持,还跑来兴师问罪,啥个态度,啊?”
“骆书记,首先我要声明的是,我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而是来找你谈我的看法,其次是现在才八月,可以推迟上半年的收缴,到了年底再收全年的,这样也可以让受灾群众缓口气。”胡岩郑重其事地说,“再说了,上边明文规定救灾款要专款专用,要是拿救灾款来抵扣税费,那就不是专款专用,而是违反了上边的规定。”
“这个不用你说,哪个心里都明白。”骆书记吐了口烟,沉着脸说,“原本收钱就难,现在遇上大灾了,群众就会借这个理由不交钱,这钱就更难收了。要不这样变动一下,怎么完成上边的任务?胡岩,你要有本事就跑去县里找书记县长,叫他们把税费收缴搁到年底去,我也就不用为完成任务这么做了。”
“我……我没这个本事,没这个能力。”胡岩照实说。
“既然这样,那你还在这瞎嚷嚷个啥!”骆书记气忿地说,“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胡闹。”
“骆书记,你这样做会出事的。”胡岩不在乎领导的呵斥,继续说,“先不说上边会不会来追究责任,光受灾群众听说救灾款给扣了交税费,肯定会闹事。大半群众都受灾了,到时候一起闹事,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有啥好怕的,这种事又不是没遇过。”骆书记泰然自若地说,“再说了,只要你们包村干部把群众工作做好,就啥事也没有。”
“别的包村干部怎么样,我不晓得,可我自已确实没这个把握。”胡岩如实说,“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们不能做违规的事。”
“啥违规不违规的,别说这事换个角度还算不上违规,就算真违规了,有时候也得做。现在不这么做,能完成上边的任务么,能让乡里这台机器运转下去么?别说两三个月发不出工资,就算一年到头发不出工资也不奇怪。”骆书记冷冷地瞥了眼胡岩,“发不出工资的时候你带头来闹,现在为保大家的工资这么做,你还来嚷嚷。我说胡岩,你还像个干部么?”
“我觉得我不仅像个干部,而且还是个优秀干部,因为我不光工作努力,处处为群众着想,还特别讲原则讲法律。”胡岩答道。
“就你……”骆书记脸上露出丝鄙夷的笑,默然两秒钟,突然怒气冲冲地吼句,“胡岩,你他妈滚出去,太不像话了!”
胡岩气愤地说:“骆书记,你怎么能这么粗暴,你可是领导呀!”
“啥粗暴呀,我还没整过你嘞,你要再这样下去,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骆书记大声喝道,“滚,快给我滚出去,听到没有!”
见领导恼羞成怒,胡岩也不想再跟他扛下去,可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子气,二话不说一甩头就往门外走去。
毕竟胡岩只是个小角色,压根就没能力扭转乾坤,不光改变不了领导们的决定,而且还得因履行职责而下村办这事。
正如所预料的那样,群众得知这事后怒气冲天地跟干部闹了起来,甚至有些人因按不住胸中的怒火要动粗了。
要放在别的事上,胡岩肯定会竭尽全力去做群众的工作,但这回他一反常态居然连嘴皮都赖得动,直到有人要打吴主任,才上前劝阻,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认为拿救灾款抵扣税费是违规的,同时也严重地损害了受灾群众的利益。
罗支书对胡岩的消极态度很是不满,甚至偷偷打电话向骆书记告状,为此骆书记在大会上点名批评了胡岩一顿。
院子里的人大都当面背后取笑胡岩,可他却若无其事,满不在乎,因为他坚信自已这么做没有错,因为他是坚定地站在群众一方,用自已的方式来维护受灾群众的切身利益。
骆书记觉得批评还不够,过了两天见胡岩依然如故,就索性剥夺了他下村的权利,并且作出扣他半个月的工资,以示惩罚。当然,胡岩会受到这种不公正的对待,与王宇飞有很大的关系,因为是他向骆书记提议的,同时歪曲事实地诋毁胡岩。
见胡岩给惩罚了,王宇飞暗喜不已,总算找到机会报复了一回冤家对头。然而,胡岩却若无其事,满不在乎,甚至还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与愉快,因为不必再去做违规且损害受灾群众的事了。至于那半个月的工资,比起这来可谓是微不足道,不就是钱嘛。
不用下村了,就跟着江站长下到抛秧田里察看情况,看到晚稻秧苗长势良好,不禁满心欢喜,如遇到问题,就耐心指导农户。在他的一番精心指导下,问题就解决了,秧苗返青并茁壮成长。
正如胡岩所估计的那样,受灾群众的火气越来越大,矛盾也越来越大,不光罗坑村,全乡都是这样,最后这些群众组团去了县里闹事,甚至还有人准备到市里省里去呢。
没想到星星之火竟然燎原到这种程度,县领导亲自把骆书记和王乡长叫去训话,并勒令他们立即纠正错误,不要再从救灾款里扣税费,以前扣的也返还给受灾群众,且限令三天之内把所有救灾款一分不少地发放给他们,要是做不到,必定严惩不贷。
骆书记不敢跟县委书记硬扛,而王乡长本来就不赞成这么做,算是给骆书记连累了,因此他们商量了下,就决定照上级的指示办。
得到这个消息后,胡岩长长地舒了口气,为受灾群众的利益得到了保护而高兴,同时也多少有点儿扬眉吐气,因此院子里的人不敢再取笑他,相反有些人还前倨后恭地夸起他来。当然,他并不在乎这些,真正在乎的是,可以向骆书记讨回公道。
于是,胡岩见骆书记办公室的门敞开,就毫不犹豫地上楼去了。
尽管见到胡岩气就不打一处来,但骆书记还是尽量克制自已,面无表情地问道:“有啥事,小胡?”
胡岩不请自便地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面带笑容地瞅着领导,不紧不慢地说:“骆书记,我是来找你说扣工资的事。”
骆书记明白了胡岩的来意,嘴角微微往上一翘,浮出丝冷笑来,用嘲弄的口气说:“小胡,你不是说过不在乎那几个钱,怎么现在又来讨了?要真这样,那之前的清高就是装的,大家晓得了肯定会笑话你,你这好名声就毁于一旦喽。”
“这跟清高没关系,也跟名声没关系,只跟公道有关系。”胡岩镇定自若地说,“准确地说,我不是为那三百块钱来的,是为讨回公道而来。既然你们已经纠正了错误,就证明我之前没有错。既然没有错,凭啥还要受这处分?”
这话确实有道理,逻辑强大到无法辩驳的地步,因而骆书记一时间拿不出话来驳斥,只好端起茶缓缓啜饮,脑子快速转动着,好找到对策来应付对手,可半天过后也没吐出一个词来。
胡岩瞅着领导,笑着问:“骆书记,我说的是不是有理?”
“啥理?”骆书记把脸一黑,问道,“就你还会有啥个理,哼!”
“骆书记,我可是个最讲理的人,大家都晓得,作为领导你理应晓得。”胡岩故意慢条斯理地说,“要是我没理,你早就会把我驳个体无完肤,骂个狗血喷头。”
“骂你都骂烦了,不想再骂了。”骆书记瞪眼下属,嫌烦地说,“好了,不说了,小胡,你走吧。”
“骆书记,你还没给我个答复嘞。”胡岩注视着领导说,“等你给了我答复,我就走,不用你赶我。说实话,我也不想老在这呆着。”
“要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没啥要说的。”骆书记弹出根烟点上抽了口,虚眯着两眼看着胡岩说,“小胡,你真有胆量呀。”
胡岩不给骆书记岔开话题的机会,说道:“骆书记,扣我的钱到底还不还,你就爽快点吧。”
“扣了的钱还有还,胡岩,你也太不懂规矩了吧。”骆书记冷哼一声说,“再说了,我不答应,你又能怎么样?”
“你是一把手,有这个权力,我当然不能怎么样。”胡岩不动声色地说,“不过,我也有嘴,爱怎么说,你也管不着。”
“啥意思你?”骆书记眼里闪出丝惊诧,斥道,“你想干啥?”
“不干啥,就想为自已申冤。”胡岩风轻云淡地说,“我觉得我比窦娥还冤,所以得找人倒倒苦水,叫叫冤。”
“你敢!”骆书记眼睛瞪得牛大,指着胡岩威胁起来。
“没啥不敢的,理在我这边,我有啥要怕的?”胡岩嘴角微微往上一勾,浮出丝冷笑道,“骆书记,你要不还我扣的钱,我就找相关部门说理去,到时候你可别说我上访哦。当然,你要批也没关系,这老百姓可以上访,我也可以,维护自已的权益没啥不对。”
骆书记又重复了句:“你敢!”
“敢呀,我当然敢。”胡岩声音不高却很有力,“不错,我是干部,可也是公民。既然是公民,那就可以维护自已的权益。”
骆书记勃然大怒,指着胡岩呵斥道:“我说胡岩,你还有没有组织纪律,啊?”
“有呀,骆书记,你也晓得,我这人一向遵纪守法。”胡岩平静地答道,“不过,你乱扣我的工资,我总得去讨个说法吧。”
“你……”骆书记一时语塞,两眼冒火地盯着胡岩,好半天才说,“你就为了这几个钱去上边闹,去丢香樟乡的脸呀!”
“不丢脸,我觉得既不丢香樟乡的脸,也不丢自已的脸,因为这是合理合法的。”胡岩正经八百地说,“跟你说吧,骆书记,我这样做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讨个说法。”
“讨你个头,讨啥个说法!”骆书记气哼哼地说,“胡岩,你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来报复我,当我不晓得,哼!”
“准确地不是报复,是反击。”胡岩带着些许怨恨地说,“打来香樟乡那天起,你们这些领导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原因就是我不会溜须拍马,不会请客送礼,过于耿直正派。李书记一直整我到离开,现在你骆书记又接过他的接力棒继续整我,以前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不想再这样,必须不顾一切地反击,以便维护自已的权益。当然,我的一切行为都会在法律的允许范围内。”
从对方的眼里,骆书记看到了一个被打压者反抗的勇气和力量,看到了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起来,不禁心生畏惧,想骂也不敢再骂,想粗暴也不敢粗暴。沉默地吸了好几口烟,他才抬头瞥了眼站在面前的下属,沉声说道:“告诉你胡岩,我不是怕你闹事,是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好,扣的钱还你。”
胡岩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甚至还透出几分得意的神情,看着领导说:“好,骆书记,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当啥事也没有。”
瞧见下属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骆书记脸色不由得发黑,憋了半天忍不住从牙缝地挤出一句话:“滚,你给我滚远点。”
胡岩看到领导那副气呼呼的样子,禁不住嘿嘿笑了两声,接着把脸一肃,一本正经地说:“骆书记,上回你在会上痛批了我一顿,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呢。你错批了我,是不是该给我评反呀?”
“啥意思你?”骆书记瞪眼胡岩,“难不成要我向你道歉?”
“假如你有领导风度的话,就应该这么做。”胡岩振振有词地说,“你当着大家的面批评我,现在错了,你就应该当着大家的面向我道歉,这样才显得你有肚量,知错能改。”
“放屁!”骆书记目光冷厉地盯着胡岩,骂道,“胡岩,你要再得寸进尺,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骆书记,你已经对我够不客气了,所以我不怕你再不客气。”胡岩针锋相对道,“我要纠正的是,我没有得寸进尺,而是正当要求。当然,你可以不主动向我道歉,但开会的时候我会提出来。”
“你……”骆书记指着胡岩的鼻子,怒道,“你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维护我的尊严。”胡岩十分淡定地说,“本来也没啥,不就一句话的事,可你欺人太甚,屡次伤害我的自尊心,所以我才要这么做。告诉你骆书记,这回我不会再忍了,一定会为维护我的尊严而不顾一切。我晓得你会不择手段地对付我,可我不怕,一个连开除都不怕的人,还怕上司整自已么?”
“胡岩,你一定要这么做?”骆书记盯着自已的下属问。
“对,我没有退路,这一切都是你逼的,都是你们这些领导逼的。”胡岩愤愤不平地说,“你们对我不公,晓得么?”
这话倒是提醒了骆书记对这位年轻下属的所作所为,也想起了已经高升的李书记所做过的一切,确确实实是伤害了他,内心突然涌出股莫名的歉疚来,一冲动便说:“好,小胡,我向你道歉。”
原以为对方会借机说几句难听的话,不料胡岩却微微一笑说:“骆书记,我晓得你难以开口,也就不用你说出来了,有这个意思就行。好,这事算是了结了,我也该滚蛋了。”说着走向门口。
骆书记松了口气,脸上掠过丝令人难以觉察的笑。他看着胡岩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具陈,末了咬着牙骂句:“该死的狂徒!”
今年的天气就像偏执狂一样喜欢走极端,上半年玩了命的下雨,造成百年一遇的特大洪灾,从洪水退去后又晴个没完没了,气温也高达四十二摄氏度,据说创下有气象记载以来的纪录。
持续的晴热天气不光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更重要的是造成了干旱,溪流干涸了,小河也见底了,水库也放不出水来。田里慢慢没水了,慢慢干裂了,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裂缝。
有首歌唱得好,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现在不缺阳光,缺的是雨露。没了雨露,没了水,地里的禾苗就耷拉着脑袋,一副蔫不拉叽的样子,有的都快要枯死了。
庄稼人眼看自已辛辛苦苦种的稻子快要颗粒无收了,急得先是骂娘,接着骂老天,最后骂起乡干部来了,说那些个当官的生怕再发大水,就把水库里的水全放了,搞得现在没水灌溉自家田地了。
没错,特大洪水过后,领导确实指示所有水库管理人员放水,担心再次下大雨,因为当时气象台发出过未来一段时间有强降水的预报,结果却变成了持续无雨,因此也不能全怪当官的。
当然,庄稼人也明白现在怪谁都没用,关键是如何引水灌溉,好把自家地里的庄稼救活,尽量减少损失。
这不,村民瞧见胡岩骑着摩托车进了村委会院子,就一个个从四面八方赶来,齐聚到会议室,吵吵嚷嚷地要他帮助解决灌溉问题。
其实,之前他们也找过罗支书和吴主任,也向他们提出购买抽水机的建议,毕竟那条小溪里还有点水,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水塘里也有水,可以暂时缓解一下旱情。
应该说,这是抗旱的一个很好的举措,其实罗支书等村干部也想这么做,无奈村里账户上一分钱都没有,拿啥去卖那么多抽水机嘞。罗支书让村民自已去买抽水机,可他们不肯,理由是受了洪灾,尽管拿到救灾款,但损失还是蛮大的,再说年年交了提留,村里就应该拿钱出来买抽水机抽水灌溉农田。当然,他们说的也有理。
就因为这个,彼此扯了几天的皮,到现在抽水机也不见个影子,而田里的庄稼都快干死了。因此,群众见了乡干部,急得嚷嚷起来,有的还指责村干部的不是,把个罗支书吴主任气得要骂娘了。
双方各说各的理,各指责各的不是,不过这样扯皮无济于事。胡岩便劝起他们来了,要他们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谈,这样才能解决问题,才能做好抗旱工作。
见包村干部这么一说,大家就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在会议室的长凳上坐了下来,一起讨论购买抽水机这事儿。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利用抽水机抗旱是必须的,所以胡岩认为必须购买足够多的抽水机。在座的队长和村民对此鼓掌叫好,可罗支书把两道浓眉毛拧到一块去,说村委会账上一个铜板也没有,想买也买不了,再说这样老不下雨,溪里也会没水,塘里的水也会被抽干,到时还是救了地里的庄稼。村民们听了支书的话又来气了,吼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田里的禾都干死,到时候一家人喝西北见去。
罗支书说的也是事实,村民们急得也有道理,谁也不能说谁的不是,谁也不能指责谁。当然,指责也没用,必须得想办法解决引水灌溉问题,抽水机能解决燃眉之急,所以必须马上购置,至于罗支书提出的问题也必须重视,想出解决的法子来。
考虑过后,胡岩便发表自已的看法,对在座各位说:“罗书记说的也没错,要是天气持续晴热干旱无干,溪流肯定会干涸,塘里的水也会很快给抽干的,到时候就算有再多的抽水机也没有。”
还没等乡干部把话说完,有人就气呼呼地打断道:“胡干部,照你这么说,这抽水机就不买了,就眼睁睁看着禾给干死了?”
“这怎么行呀,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栽下去的啊!”有人痛心地说,“上半年遭了洪灾,再遭旱灾,那今年吃啥,怎么过呀?”
其他人也跟着叫嚷起来,既气愤又难受。
胡岩环顾了圈在座各位,很肯定地说:“大家放心吧,这抽水机一定要买,田地的禾千万不能干死。刚才我的意思是,光靠抽水还不行,万不得已的情况还得打井抽水。大家觉得这个想法怎样?”
看到乡干部这么表态,大家那颗悬着的心扑通一声就落地了,立马转怒为喜,一个个面带笑容地说:“好,胡干部,你可真是为我们大家着想,真是个好干部啊。”
罗支书吸了口烟,看向身边的包村干部,冷冷地说道:“说起来倒是容易,这买抽水机,这打井,都得花钱,而且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村里没钱,上哪弄去?”
吴主任喝了口茶,扫眼大家说:“快三个月没下雨了,田地都干得开裂了,禾也快干死了,确实得赶紧想办法抽水浇田,要不到时候颗粒无收,损失就大了。可村里确实没钱,就算到信用社去借,也一时半会批不下来,救不这个急。所以大家还是照罗书记之前说的做,自已筹钱买抽水机,越快越好。”
王建安盯着吴主任,气忿地说:“年年收了我们那么多钱,现在买个抽水机还不肯出钱,啥意思呀,你们就这么当官?”
其他人也跟着王建安指责起来,一浪比一浪高。
罗支书沉着脸说:“收的钱上缴的上缴,剩下那么一点还不够贴在清理淤泥上,你们不都晓得上回我和国民去信用社借了钱!”
王建安梗着喉咙说:“不管怎么样,这买抽水机的钱就得村里出,村里出不起,就让乡里出,反正你们都收了我们的钱。”
“村里没收你们几个钱,而且都花光了,现在还在信用社欠了一屁股债。”罗支书铁着口气说,“你们要有胆量,就去乡里找骆书记王乡长要去,别在这瞎嚷嚷。”
此言一出,立马就炸开了窝,纷纷向胡干部叫嚷,要他带他们去乡里找领导要钱买抽水机打井。
其实,胡岩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不想让村民一窝蜂去乡里,这会让领导认为他带村民来闹事,从而把矛头指向他。当然,他并不害怕这个,只是觉得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他打算先跟王乡长说这事,看看领导的意思,要是不肯给钱,到时再让村民去闹也不迟。
沉默了一会儿,胡岩温和地说:“要不这样吧,我马上回乡里找书记乡长谈谈这事,你们暂时不要去乡里,怎么样?”
大家觉得胡岩说的也有道理,再说也信任他,相信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他们争取这笔资金,因此便点头同意了,末了王建安发狠地说:“要是乡里不给钱,我们全村人就去闹,看要不要给,哼!”
胡岩看向罗支书,问道:“罗书记,你有没有啥要说的?”
“没有。”罗支书脸上露出笑容,半开玩笑地说,“小胡,你要能争取到这笔钱,我请你下馆子,好好敬你几杯,哈哈!”
吴主任跟着说:“有了钱,啥事都好办,这抽水机,这打井就都解决了,地里的庄稼就有救了,是得好好敬小胡几杯酒。”
王建安等人也跟着说到时要请胡干部喝酒,好好感谢他。
这搞得胡岩顿觉两肩沉甸甸的,压力倍增,冲大家笑着说:“别说现在还八字没一撇,就算真争取到了资金,我也不好意思接受你们的邀请,因为这是我应该做的。”顿了顿又补上句,“要是大家没意见,那就先到这,我这就去乡里说这事。”
于是,大家便纷纷起身朝会议室门口走去。
胡岩跟着大家一道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跨上摩托车朝乡里奔去。
这会儿,骆书记和王乡长都在,胡岩认为先找王乡长谈这事比较合适,便咚咚咚地踩着楼梯往二楼走去。
王乡长待胡岩还算可以,至少不像骆书记那样,所以见他进来了,皮肤略微有些黑的四方脸上露出丝笑容,先指着办公桌旁的椅子叫他坐,然后问道:“小胡,你有啥事呀?”
胡岩在椅子上坐定,含笑地对领导说:“王乡长,我是来为罗坑村买抽水机的事来打扰你的。”
王乡长眼里闪出丝诧异,说道:“现在干旱,确实需要抽水机来抽水灌溉,好夺取抗旱工作的胜利。不过,这事用不着找我吧。”
“本来是这样,可罗坑村情况特殊,说不好听的,就是穷呀。村民大都不怎么有钱,村委会也没钱,还因水灾在信用社借了笔钱,现在是负债过日了。”胡岩说,“这没钱,事就难办了。”
王乡长明白过来,说道:“明白了,你是来要钱的对吧。”
“是,王乡长,我是受群众的委托特来向你救助。”胡岩点头道,“刚进村委会就听到了大家在吵闹,进去一问,才晓得他们在为买抽水机一事跟罗书记吴主任他们争吵,因为村里拿不出钱来替他们购置。这不,我就来找你了。”
“没钱就找乡里要,这好像不大合适吧。”王乡长脸上依旧挂着丝笑,顿了一顿又问句,“小胡,他们的理由呢?”
“他们说,乡里年年收了他们的钱,特别是提留统筹里有水利建设这方面的资金,现在遇到干旱要买抽水机,村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乡里就得出这笔钱。”胡岩答道,“再说这小型抽水机也不贵,买个十几台也花不了多少钱,王乡长,你可以酌情考虑考虑嘛。”
“抽水机是不贵,买个十几台是花不了多少钱,可香樟乡不是只有罗坑村一个村受灾,所有的村都存在不再程度的旱情,几个村已经在抽水灌溉了,甚至还准备打井嘞。”王乡长喝了口茶说,“要是所有村都像你们罗坑村这样找乡里出钱买抽水机,出钱打井,那可是一笔大钱了。乡里的财政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连工资都发不出了,哪拿得出这么多钱呀?”
王乡长说的也有道理,都是同一个乡的,给了罗坑村,就得给别的村,要不他们还不把天给闹翻了?按理胡岩不该再说这事了,可他急村民之所急,才顾不上这个,沉吟了一下又说:“罗坑村是最穷的村,灾情又特别严重,王乡长你得特殊处理嘛。”
“这事我可答应不了你,要不你找骆书记说去。”王乡长踢起皮球来,“要是骆书记同意,我没意见。”
胡岩也清楚乡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骆书记拍板,就算王乡长同意,只要骆书记不同意,也是白搭。既然王乡长都把话说到这分上了,也就没必要再说下去了。于是,他笑着说:“王乡长,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找骆书记谈吧。”
“刚才我说过了,只要骆书记同意,我就没意见。”王乡长眼里闪出丝狡黠,温和地笑道,“小胡,你可以把我的意见带给骆书记。当然,到时候我也会跟骆书记说的,不过现在就没这个必要了。”
胡岩明白王乡长的意思,想了想说:“好,王乡长,那我现在就去找骆书记谈这事。”
“提醒你一句,小胡,说话口气好点,要不一点机会也没有。”王乡长叮嘱句,“当然,就算你求骆书记,估计也难办成这事。”
胡岩向王乡长道了声谢,就起身朝门外走去。
来到骆书记办公室里,胡岩毕恭毕敬地向领导问了声好,心里多少有点别扭,可为了解决村里的旱情,只能这样了。
骆书记抬头瞥了眼胡岩,冰着张脸问:“小胡,你没去村里抗旱,来我这儿干嘛?”
“骆书记,我刚从村里来,碰到村民们来村委会闹要买抽水机,做了番他们的工作,就来你这儿。”胡岩答道。
“要抽水机下城买去就是了,来我这儿干嘛嘞。”骆书记略微顿了顿问道,“难不成你还要我替他们买好,再接到村里去?”
“哪敢劳驾骆书记你呀?”胡岩艰难地挤出丝笑,直言道,“村里没钱,他们让我来请示你拨点钱支持支持一下。”
“想都别想!”骆书记脱口而出,“别说乡里也没钱,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做,其他村都没给,哪能给罗坑村?要真给了,不给其他村,那还不得闹翻天呀?告诉你,这特殊化不能搞!”
“罗坑村有特殊情况,一向都穷,今年受灾又非常重,乡里应该给予特殊关照,好让大家度过难关。”胡岩脸上挂着笑说,“骆书记,你就看在罗坑村特别的困难的分上帮他们一回吧。”
“现在不光罗坑村困难,哪个村里都困难,给了罗坑村钱,其他村晓得肯定会跑来找我要,可我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给他们。”骆书记板着面孔说,“这买抽水机得由村里负责,他们收了提留,现在理当拿出钱来替农户买抽水机,这也算是村里搞水利建设嘛。”
“其实,罗支书和吴主任都有这个意思,可实在拿不出来呀。”胡岩解释说,“就算能贷到款吧,也得等信用社走程序批,可旱情迫在眉睫,有的田再过两三天没水,禾就得干死了呀。”
骆书记考虑了一下说:“那就先让需要抽水灌溉的农户自已拿钱买,等村里有钱了再给,也可以抵扣税费。”
胡岩觉得这办法不错,农户不用自已掏腰包买抽水机,应该会接受的。不过,考虑到他们有可能拿不钱来,他便说道:“骆书记,你这么关照罗坑村的村民,我代表他们谢谢你。不过,我担心他们拿不出钱来垫付,所以……”
“跟你说吧,小胡,我能做的就这些。”骆书记一脸严肃地说,“你去跟那些农户说,没钱自已想办法借,再说抽水机要不了多少钱。这么做是鉴于罗坑村是贫困村,其他村我还未必会允许这么做嘞。这事就说到这,你不要再说了。”
见领导斩定了这事,胡岩也就不好再说了,想到打井的事,就连忙说道:“骆书记,我还有一事要向你汇报。”
骆书记看也不看胡岩一眼,因为他晓得准没好事,绷着张脸说:“有啥要汇报的,说吧。”
“就是打井的事。”胡岩说道,“据气象台预测,晴热干旱的天气还得持续一段时间,估计到时候山脚下那条小溪都得干涸了,水塘里的水也会抽干,所以得打井抽水来灌溉庄稼。”
“需要打井,那就打好了。”骆书记说,“不过,打井需要不少钱,我们乡里会定个标准,超过了就由农户自已出。”
“这……”胡岩迟疑起来,“骆书记,我怕村民不同意呀。”
“全乡都一样,没啥好说的。”骆书记把脸一肃,沉着声说,“村民要是不同意,那就别打井了。”
“万一群众闹起来,怎么样?”胡岩担心地问。
“大家都一样,要啥好闹的!”骆书记啜了口茶说,“罗坑村真有人闹,你负责把工作做好,要出啥事,我拿你是问。”
“不管怎么说,我会尽力而为的。”胡岩表了句态又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把标准定高点,好让村民少出钱,可以完全接受。”
“这事就不用你多嘴了,班子会上会讨论决定。”骆书记目光严厉地盯着下属说,“少说多干,把自已的工作干好,听见没有!”
这话没错,胡岩便点了点头,接着起身离开了。
下了楼,胡岩又跨上摩托车冲去大门,沿着热气腾腾的马路,朝罗坑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