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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埂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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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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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那些事》连载

第一十三章 深夜抓人

其实根本就用不着提醒,胡岩已经伸手从袋子里掏骨头,紧接着便朝那条老黄狗扔过去。那狗闻到了骨头的香味,赶紧低下头去好好享受美味,哪还抽得出时间来乱叫呀,因此随即就静了下来。

来到那栋小洋楼前,骆乡长瞧见黄支书等村干部,赶紧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招呼,生怕蚊子大的动静也会惊跑了目标。

见漆黑一团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骆书记松了口气,接着就安排起来,让田主任、罗营长和洪子健等九名干部去守后门,自已和邱副乡等十名干部守在前门,其他人由武部长率领进屋抓人。

不等领导吩咐,胡岩就举起手拍铁门来,砰砰砰的声响一阵赛过一阵,可迟迟不见里面有反应,便怀疑对象闻风而逃了。

然而,经验丰富的邱副乡长却不这么认为,很有把握地说不是没人,是里面的人猜到了干部来抓他们,就故意不做出反应,因此建议总指挥派人砸门,冲进屋子里抓人。

这与骆乡长不谋而合,他便点头同意了。不过,看到大门挺牢固的,想一时半会砸开挺难的,当即决定砸后门。

胡岩拎着把大铁锤,跟着武部长等人绕过一堆木柴,来到了后门。

果然后门只是一片木板门,看上去不怎么牢固,要砸开来并不难。

武部长瞧见胡岩跟罗营长说笑,把脸一板,命令他砸门。

胡岩不是不愿意服从武部长的命令,而是觉得他这么对待自已有些过分,便忍不住顶撞句:“这么多人,干嘛就我干!”

武部长先是一怔,似乎没料到胡岩会这么质问自已,接着没好气地答句:“你是包村干部,你不干谁干。敢这么说话,目中无人了你。”

见胡岩给领导训了,王宇飞露出幸灾乐祸的笑,乜斜眼胡岩,上前一步伸手向他要铁锤:“你不干,我来干,把铁锤给我好了。”

胡岩知道王宇飞要在领导面前表现,偏不给他机会,自已举起铁锤砰地一声往门板上砸,却没砸出个动静来。

“别看只是木板,就你这力气还真砸不开,还是我来吧。”罗营长边说边从胡岩手里夺过铁锤,先高高举起,再用力砸下去,一边砸了十几下,门才砰地一声开了。他抹了把额上的汗,闪出丝得意的笑。

王宇飞夸了句罗营长真厉害,扭头看向旁边的胡岩,满脸都是嘲讽的笑。当然,这只是小菜,真正的用意是要做导火索。

这不,武部长用轻视的眼光瞥了下胡岩,挖苦句除了学历高点,会写几个毛笔字,还会干啥嘞?奉劝你一句,别自以为了不得,哼!

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贬自已,胡岩确实很气愤,想跟武部长理论一番,却见大家往屋里走进去,也就跟了进去。不过,刚走了几步,他又转过身往回走,因为他发现没人把守后面。此时,他脑海里突然闪出念头,陈应亮夫妇很可能躲在某个隐秘的地方,趁大家上楼之际从后门逃跑。正因如此,他觉得守在后门很有必要。

来到厅堂,王宇飞拉亮了灯,接着又打开了大门,好让骆乡长邱副乡等人进来,然后一起上楼活捉陈应亮两口子。

或许是大家都认定陈应亮夫妇躲在楼上的卧房里,根本就没人多看一眼厅堂,更别说搜索楼梯下的卫生间和隔壁的储藏室,一个个沿着楼梯上楼去了。

很快厅堂里就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大门外有人在说话。那是黄支书一不留神随手把门合上,将几个没来得及进来的干部置之门外。

这时,吱地一声,卫生间的门缓缓移开了,紧接着两个人影闪了出来,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陈应亮两口子。

陈应亮见大门外有说话声,自然不敢打开大门出去,朝身后的妻子招了招手示意往后面出去。于是,他俩便猫着腰,跨过门进了厨房,然后拉了下开关,将亮着的灯熄灭,好不让外面的干部发现自已。

尽管他们夫妻俩走路轻得像猫一样,但还是让一直守在门外的胡岩听到了动静,立马就警惕起来。他明白一个人同时抓住两个几乎不可能,因此决定把姚月容抓住,因为她才是真正要抓的计生对象。

从脚步声可以判断,他俩快要到门口了,胡岩赶紧躲到门后,眼光透过开裂的门缝注视着门口,做好抓人的准备。

很快,一个人影就跨出了门槛,从体形上看是男人,紧接着女人就跑了出来。她有意无意地站住脚往漆黑的外面扫了眼,抬脚欲走。

就在这一刹那间,胡岩从门后冲了出来,一把拽住女人的胳膊。

女人吓得尖叫起来,一边对着前面的丈夫大声喊起来,一边拼命地挣扎,尽管使出浑身的力气,却怎么也甩不开那只像铁钳一样紧紧拽住他的手。与此同时,胡岩也大声喊起来:“抓到了,抓到了,大家快过来。”

陈应亮毫不犹豫地往回跑,二话不说,挥拳就往胡岩打过去,想击中那只拽住妻子的手臂,好让妻子挣脱他的手而逃跑。

由于右手得使劲拽住女人的手不让她跑掉,胡岩只能用左手来应付对方,尽管身手敏捷,但还是给对方击中了几拳,疼得直咧嘴,却死死拽住女人,心想就是打死了,也不能给女人逃跑的机会。

就在胡岩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武部长冲了过来,冲陈应亮大喝一声,却没有动手,似乎怕伤着老百姓。其他干部见领导不动手,也就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胡岩挨打,王宇飞脸上还浮出丝不怀好意的笑。

直到洪子健和何志鸣跑了过来,见胡岩招架不住,才一起鼎力相助,最后把陈应亮抓住了。

胡岩忍着疼痛,喘着粗气,笑着对洪子健和何志鸣道了声谢,接着扭头扫了眼面前的领导和同事,眼里直冒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刻,他想起了王宇飞骂他的那句话,你他妈就是个傻子。

没错,我就是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胡岩在心里骂自已,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个怪异的笑,默然一秒钟才冲着骆乡长吼句:“人是我一个人拼了命抓住的,你们这些人只是看客,看客!”声音里透出来的不是得意,而是悲愤,一种震撼人心的悲愤。

静默,所有人都静默了,在静默中面面相觑,脸上绽出丝羞愧。

邱副乡长突然从静默中苏醒过来,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羞辱,怒气冲冲地对着胡岩嚷句:“神气个啥,不就抓到一个人吗,有啥了不起的,竟然敢当着骆乡长的面大吼大叫,真是胆大包天,目无领导!”

“是没啥神气的,因为我挨了打,挂了彩。”胡岩抹了把嘴唇上的鼻血,兀自怪异地笑了起来,“倒是你们很了不起,居然袖手旁观,看起了现场直播来,遗憾的是武打不够精彩,实在对不住各位了。”说完就掉过头,独自往黑暗中走去,压根就不管他人会怎么议论自已。

骆乡长先是有些生气,可听到最后这句话觉得有些愧对这位下属了,沉着声责备句:“你们也是,见胡岩被打,还不赶紧上前帮忙。”

大家见总指挥脸色不好看,也就不敢说什么了,表情大同小异。

邱副乡长扭头看了眼被徐月凤等女干部死死拽住的计生对象,心头再次涌出阵欢喜来,高声吩咐道:“把她押到乡里去,等天亮了再送到城里结扎。”说完又看向被男干部拽住的陈应亮,问起骆乡长来。

骆乡长想也不想就冲陈应亮挥挥手,吩咐道:“放了他,男的又不用结扎。”顿了顿又说句,“行动很成功,大家回去休息吧。”

陈应亮立在黑暗中,看着离去的乡干部,怒气冲冲地叫喊起来,还威胁起领导来,因为他有副县长这个亲戚。

然而,此刻骆乡长却不担心什么,因为计划生育是县里的头等大事,就算是副县长也不敢打击报复,何况今晚的行动干部们并无暴力举动,反倒是群众打干部,这事不追究,已经够宽宏大量了。

于是,骆乡长怀着胜利的喜悦,带着部下人马打道回府了。

回到乡里,胡岩并没有马上进自已房间睡觉,而是坐在亮着灯光的计生办,似乎在等领导发号施令,然后再忠实地执行任务。

曾主任看到胡岩面颊上青紫了一块,就关心起他来,让他到邹医生那儿上点药水。胡岩心怀感激地摇摇头:“没事儿,用不着这样。”

曾主任见胡岩不肯用药也不勉强,接着又催他去休息,好养养伤。胡岩说部队还没回来,行动还没结束,不能擅自脱离岗位。曾主任看着胡岩这副尽职尽责的模样,点点头,又摇摇头,露出复杂的神情,末了带笑地说:“好,那你就再等等,估计很快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两分钟过后,一阵嘈杂声从外门传了进来,部队凯旋归来了。

走进办公室放眼一望,邱副乡长发现胡岩靠在椅子上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不免有些气恼,脱口而出:“小胡,你去值班守人。”顿了一下又换成嘲弄的口气,“这人是你拼了命抓住的,得由你守着。”

胡岩明白邱副乡长有意整自已,尽管心里不痛快,却爽快地接受任务,二话不说就起身朝门口走去。

曾主任看了看胡岩离去的背影,又侧过脸问:“邱乡长,就小胡一个人?他是男的,不大方便吧。”

邱副乡长一边往自已座位上走去,一边答句:“安排了徐月凤和马小菊轮着值班,外面就他一个人。别说大会战,就是平常也有打通宵的时候,有啥了不起的,再说现在两点多了,过三个小时就天亮了。”

曾主任明白邱副乡长不喜欢胡岩,又因刚才的事,越发想借机整他一下了,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指责她对胡岩不公平。过了会儿,她又关心地对邱副乡长说:“累了一个晚上了,你去休息吧。”

“是呀,给你这么一说,瞌睡虫还真就上来了。”邱副乡长绷紧的脸上绽出笑,“走,我们一起去睡觉,还可以睡觉五六个钟头,骆乡长说了,八点半才集合出发,好让大家多睡会儿,养好精神再打仗。”

骆乡长还是蛮体贴大家的嘛。曾主任笑盈盈地说:“走,邱乡长,我们赶紧去睡觉吧。”说完就跟着邱副乡长一道往门外走去。

虽说自已所包的村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但胡岩依然没法轻松下来,天天跟着领导下村找计生对象上环结扎追缴罚款,累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尽管拔掉钉子村对其他村的计生对象产生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工作相对好做些,但仍然要争吵,要打架,要扒房子。虽说领导不重视他,甚至对他颇为不满,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积极表现,凡事都抢在前头干,就算有人拿刀劈他,也不畏惧退缩。

这样一来,院子里笑胡岩傻的人就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人当面拿这个开他玩笑。胡岩并不在意,有时连话都懒得说,一笑了之。

不过,邓绮琪非但不取笑胡岩,反倒笑眯眯地夸他,说干工作就应该这样,好让领导改变对你的看法,为自已的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

胡岩明白邓绮琪的意思,可这真的不是他的初衷,他努力工作可不是为了讨好领导,不是为了改变领导对自已的看法,更不是为了仕途前程,而是出于一份责任心,既然吃了这碗饭,就得好好干事。

胡岩摇头笑了笑,洒脱地说:“你还是像别人一样笑我傻好了,这样我倒是觉得自在些。你越这样夸我,我就越发困惑不解,他们为啥要笑我傻。当然,我郑重地向你宣布,我不会在意的。”

“当然不用在乎别人怎么说,只管按自已的想法做就行了。”邓绮琪一本正经地说:“那些人明里暗地笑你傻,其实是怕你得到领导的认可和赏识,就想用这种方式来阻止你表现,你要听他们的不再好好表现,那就上了他们的当,这才是真傻呢。”

“真的,还有这种事?”胡岩睁大眼睛看着邓绮琪,不信地摇摇头,“不会吧,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呢?”

“你要真这样想,这只能说明你还不了解周围的人,不解自已的同事。”邓绮琪一脸认真地说,“你也晓得,我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也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一句,胡岩,你要相信我说的话,要不就会遭人暗算,就会吃亏的,吃大亏的。”

胡岩仍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秒钟后说:“可领导还不是一样对我不满,一样变着法子整我,别的不说,这邱乡长你最清楚吧。”

“不要急,慢慢来吧,只要你努力工作,好好表现,总有一天领导会改变对你的看法。”邓绮琪鼓励胡岩一句,接着又叮嘱道,“不过,以后你要管住嘴巴,不要乱说话,特别是在领导面前。这油多不坏菜,好话越多领导就越喜欢。总之一句话,批评的话别说,多歌功颂德,领导就好这一口,真的,听我的没错儿。”

老调重弹,胡岩明白其中意思,却不想跟邓绮琪争论,只那么笑了笑,换个话题问句:“是不是还要到妇女保健站守住结扎对象呀?”

“这还用问,只要大会战没结束,我就要去负责这项工作。”邓绮琪脸上显出丝得意的神色,嘴上却说句,“其实我不想做这事,觉得轻松了些,还是大会战更能锻炼人呢。当然,我得感谢领导的关照。”

“关照?”胡岩想起什么,兀自点点头,“对,不少人私底下说领导特别关照你,原因是你爸也是领导,还说等下次换届的时候,你就可以靠你爸提拔了。”

“别听他们瞎说,我才不想靠我爸,我要靠自已的努力来争取提拔的机会。”邓绮琪心头一喜,却振振有词地说,“胡岩,你也要努力争取。”

“要是靠个人努力能实现自已的理想和抱负,我肯定会努力争取的,然而在这儿并不是这样。”胡岩嘴角边浮出丝苦笑,“至于其中原因,你肯定比我更了解更清楚,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你这么说,我能理解,不过我可以肯定你要高升了,肯定不会是你一个人的功劳。”

“还有我爸的,对吧?”邓绮琪瞅着胡岩的眼里透出丝恼怒,随即又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句,“我承认,没人帮助,是上不了位,现在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的时代。不过,即便这样,个人也得努力。”

胡岩赞同地点了点头,笑着说:“不管怎么样,捧了这个饭碗,领了这份工资,就得好好干活,就得尽自已最大的努力。”

听了这话,邓绮琪轻轻晃了晃脑袋,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好像在责备对方没志气,此刻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突然矮了一截。

正在这时,梅婷婷冲着站在香樟树下的邓绮琪喊了声,说赶紧同她一起坐骆乡长的车下城去。邓绮琪应了声就掉过头,迈着轻盈的脚步朝不远处那辆吉普车走过去。

胡岩注视着邓绮琪那窈窕轻盈的身姿,那眼神如同在欣赏一件美妙的艺术作品一样,心中情不自禁地涌出股爱慕之情。

这次大会战持续的时间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长,足足一个半月,而且一天假也没休,气得不少干部背地里骂李书记和骆乡长,简直比周扒皮还要恶。当然,骂是没用的,现在只希望领导能怀着怜悯之心发加班费,发工资,好弥补下浑身的疲倦。

然而,令人没有料到的是,非但不发加班费,连这个月的工资也不发。在会上,骆乡长皱着眉头叹着气向干部诉苦,不是不想发,是实在拿不出钱来发,以前县里是年终算总账,现在是半年结账,由于没完成半年财税任务,财政局就把大家的工资拿去抵扣了。不管怎么说,骆乡长话还中听,多少能让人心里好受。

轮到李书记上压轴戏,便把人戗得都欲哭无泪了,一句话怪干部没能耐完不成任务,领不到工资活该。有关发工资这个问题,就一句话,啥时候完成任务,就啥时候发工作。听到一片嗡嗡声,李书记拿起保温杯重重敲了几下桌子,没好气地说句别吵了,现在布置收钱收粮工作,除了包村干部外,其他口子上也要抽调人员参与,现在宣布分组情况,大家认真听听。宣布完就说声散会,生怕有人当面跟他扛。

尽管没领到工资,没拿到加班费,大家免不了闹情绪,可闹归闹,工作还得做,这不会一散,各自跟着各自的带组领导下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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