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青埂峰石的头像

青埂峰石

网站用户

小说
202210/28
分享
《乡镇那些事》连载

第八章 进计生办

胡岩很快来到了办公室,看见李书记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上前彬彬有礼地问了声好,接着便把自已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书记像遇上刺头一样,厌恶地皱起眉头来,却迟迟不说话,只顾不停地抽烟,浅蓝色的烟雾从他头顶袅袅升腾,渐渐弥漫开来。

胡岩压根就没往李书记脸上看,自然也就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见领导不吭声,还以为是要他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便滔滔不绝地往下说,把去农技推广站的理由讲得格外充分,几乎到了让领导不可辩驳的地步。说实话,要不是有前嫌,领导还真会把他当人才重用嘞。

别说,李书记还真不想辩驳,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扔,抬眼盯着依旧站在自已跟前的属下看好几秒钟,声色俱厉地吼句:“你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不服从党委的分工,你要不想干就滚!”

尽管领导大发雷霆,可胡岩一点也不害怕,继续据理力争。

李书记腾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伸手一拍桌子,冲胡岩吼了起来:“别跟我说这些屁话,这不是理由。我告诉你,分工是党政班子成员研究决定的,并且已经在会上宣布了,谁也不能更改。胡岩,你要真不想干也可以,停薪留职滚回家去。你要真有本事,就辞职下海去。别在这胡咧咧,我没功夫理你,出去!”

见领导如此强硬,胡岩对调换工作不敢再抱任何希望,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却因要吃这碗饭而不好发出来,愣了愣转身朝门外走去。

李书记冲着胡岩的背景警告句:“认真工作,计划生育工作可是重中之重,一旦出了问题,到时候就别怪我严惩不贷了,听到没有。”

按理应该回复领导,可胡岩正在气头上,就把这礼给免了,径直朝门外大踏步走去,恼得对方气哼哼地责备句:“一点礼貌都没有!”

下了楼,胡岩抬眼一望,看见邓绮琪笑盈盈地朝自已走过来,便立住了脚。尽管他心情有些糟糕,但还是不想躲开她。

瞧见胡岩脸上挂着丝笑,邓绮琪还以为他跟领导聊得不错,甚至是相谈甚欢,便打趣道:“呃,我怎么看到你一脸阳光灿烂呀?”

“眼花了吧?”胡岩苦中作乐般诙谐句,“你要说是阴云密布,我倒是要夸你火眼金睛嘞。”

“开啥个玩笑,都进计生办了,哪还能阴云密布呀!”邓绮琪咯咯一笑,故作诡秘地问,“哎,你怎么跟领导搞好了关系?”

“啥搞好关系,刚跟领导针锋相对了一回,气得李书记直拍桌子冲着我吼呢。”胡岩说完苦笑了一下,满脸都是无可奈何。

“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我说的可是真的。”

邓绮琪特意打量了番胡岩,确定他没跟自已开玩笑,就吃了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胡岩,你快告诉我?”

沉吟了一下,胡岩才挤着丝笑回答道:“我跟李书记说不想进计生办,要去农技站学以致用,结果李书记大发雷霆,批我不服从安排。”

“脑子进水了你!”邓绮琪倏地变了脸色骂句,“几多人想进都进不了的地方你不去,还跑去跟领导要求去谁也不愿意去的农技站,你……你哪根神经搭错了?李书记骂你,活该!”

面对邓绮琪的暴骂,胡岩非但不恼,反倒笑了笑说:“计生办的确是个香葧葧,可我不稀罕,因为我想做跟专业有关的事。我是学农的,应该去农技站搞农业技术推广才对。”

邓绮琪吃地笑了声,夹着丝讥讽说:“搞错了吧,胡岩,乡里农技站可不是农科院,没啥技术要推广的,也就是下田看看禾有没有发病,上山看看桔子有没有生虫,再发份打药水的通知就完事了。这老农都能做的事,要你这个大学生干嘛呀?”

“这我也清楚,可不管怎么说,进农技站做农业方面的工作才适合我,这计划生育跟我所学的东西一丁点架也不搭。”

“你又不是没开会听分工,就算分在农技站,不照样得包村做计生工作。现在计划生育是头等大事,连李书记都亲自挂帅,谁敢不做呀?你呀就别犯傻了,明天跟我一块进计生办,好好工作,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你在李书记心目中的形象,这样日子就会好过了。”

“不管在哪儿工作,我肯定会认认真真,竭尽全力的。不过,这计生办真的不是我想去的地方,我心里挺憋屈的。”

“人家没进计生办憋闷得要命,你倒反过来了。”邓绮琪调侃句,“我说胡岩,就算你要标新立异,与众不同,也不要这样吧,这有点玩过头了。”说罢咯咯一笑。

“谁标新立异了,我是真心想做跟自已专业有关的事,不是专搞计划生育。再说一个小伙子做妇女工作,横看竖看都够别扭的,唉!”

“瞧你还是大学生,九十年代的青年,乍一看像出土文物一样。”邓绮琪哈哈笑了两声,“再说了,计生办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小伙子,人家王宇飞分来就在计生办,已经干了两年多呢。”

“我跟他不同,这家伙就喜欢往女人堆里钻嘞。”胡岩半开玩笑地说,“别看这小子老爱一本正经的,其实骨髓里注满了好色的细胞。”

“就算像你说的这样,也没啥呀,连孔老夫子都大张旗鼓地宣扬食色性也,何况俗人凡夫呢。”邓绮琪引经据典地反驳了句,接着正色道,“跟你说吧,王宇飞进计生办的真正目的是获取提拔的资本,顺带拿额外补贴,充实一下自已的荷包。这一举两得的事,谁不削尖脑袋钻营呀。人家都说王宇飞精明,从这也可见一斑嘛。”

“这么说,你也精明,现在不也进计生办了?”

“我精明个啥,现在才进去了。要是刚来时像现在这么懂事,我也像王宇飞一样在计生办干了两年多了,也就有了一定的资本。”

“瞧你这样子,好像有点后悔,对吧?”

“是呀,我就是后悔不懂事,要不早进计生办了。告诉你吧,刚分来的时候,李书记找过我,叫我去计生办,可我不想跟计生对象吵架,就找个理由拒绝了。李书记也不勉强,因为他晓得我爸是哪个。”

胡岩哦了句,沉吟了下又不解地说:“我顶撞过李书记,李书记也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过,恨不得开除我,怎么会让我进计生办呢?”

“哎,胡岩,你是不是在我面前演戏呀?”

“演戏,我演啥个戏,又干嘛要在你面前演戏?”胡岩一脸迷惑。

“就像你刚才说的,按理你应该到最差的地方,可偏偏就进了最好的计生办,其中必有缘故吧。”邓绮琪用琢磨的眼光盯着对方看,“跟你说吧,我挺好奇的,希望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说说吧,快!”

“说……说啥嘞,我自已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胡岩皱起眉头寻思起来,“就算我想满足你的好奇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会吧。”邓绮琪凑近胡岩,诡谲一笑,压低声说,“哎,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嘞?”

“就我这性格,有啥不好意思的,哪怕是……”说到这胡岩猛地醒悟过来,“哎,你是不是怀疑我到李书记家送礼呀?”

“要不怎么解释这事?”邓绮琪嘻嘻一笑,颇有意味地眨眨眼。

“没有的事。”胡岩果断地说,“根本就没有的事,你看我是那种人吗?邓绮琪,你可是了解我的,说这种话就过分了。”

“真的没有?”

“真的。”

邓绮琪那对乌溜溜的大眼珠在胡岩脸上转了一圈,再加上对他的了解,很快就相信了他的话,一脸纳闷地说:“这可就奇了怪了!”

这话引起了胡岩的沉思,他皱着眉头想了会儿,突然想起了刚才李书记最后那句话,不由恍然大悟过来,脱口而出:“明白了!”

邓绮琪诧异地问胡岩:“明白啥?”

胡岩先是冷笑了声,接着又带着气恼地说:“真阴险,原来是要借机整我哪。”

“整你?你是说,李书记让你进计生办,是为了整你?”

胡岩点点头,脸上的愠色变得更浓了。

“这怎么可能呢?”邓绮琪不信地说,“想歪了吧你!”

胡岩摇摇头,解释起来:“计划生育是当前最重要的工作,一票否决,要是出问题了,责任就大了,开除都有可能。我刚参加工作,缺乏经验,难免不出问题,一旦出了问题,李书记就可以对我下手了。”

“看似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李书记不会这么做。”邓绮琪沉吟着说,“人家毕竟是一把手,哪犯得着耍这种手腕来对付你呀?”

“你可以不相信,但不要再问我进计生办的原因了,因为这就是我能够给出的解释。”胡岩脸上掠过丝笑,“我觉得领导往往表里不一,深不可测,就算你来了两三年,也了解不了多少,我就更是这样了。”

邓绮琪觉得这事可以到此为止了,便绽出丝浅笑,叮嘱句:“不管怎么样,胡岩,你都要努力工作,认认真真做好自已的事,千万不要出差错。要真出了问题,别说李书记,就是邱乡长也不会饶了你。别看她是个女的,还是副乡长,可厉害着呢,这院子里没几个人不怕她。你呀,最好听我的,不仅不能顶撞她,还要跟她搞好关系。”

尽管至今还没正式跟邱副乡长打过交道,却有所耳闻,这女人脾气火爆,骂起人来堪称顶级,对手下要求特别严格,几乎到了苛刻的程度,当然干工作也是风风火火,认真负责,拿她自已的话来说,自已能当上这个副乡长,是干出来的,不是送出来的。像她这种个性的人,有人喜欢,也有人暗暗憎恶,当然大多数人的敬畏而远之。

“认真工作,这个你尽管放一百个心好了,至于搞好关系嘛,这可不是我所擅长的。”胡岩说完嘿嘿一笑,顿了一顿又补上句,“不过,只要她不激怒我,我就不会反抗的。”

“你这人哪,就是容易冲动,领导说你两句就沉不住气要顶撞,一副大少爷脾气,这可不是我说你,有人私下这么议论你。”邓绮琪绷着脸说,“胡岩,这是单位,不是家里,你可得学着改改,要不会吃大亏的。当然,现在你跟我在一起工作,我会约束你,劝你的。”

“那就多谢了。”胡岩笑着说,“看来你还有些了解我,没错,我这人确实是喜欢冲动,原因就在于我没有学会忍。”

“以前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你都用不着怎么忍,可现在来单位工作了,就得学会忍,特别是在领导面前。”邓绮琪依然一脸严肃地说,“你要不忍,率性而为,很可能会出大事,反相凡事忍一忍,就可以相安无事,缓和跟李书记的紧张关系,这对你有好处。再说了,你已经怀疑李书记要找机会整你,那就更应该这么做。”

“说的也是,尽管忍字心上一把刀,可为了不辜负你的一片心意,我也要尽量忍,尽量克制自已别轻易就冲动。”胡岩先是郑重地说了句,“接着又皱着眉头说,我担心的是,即便这样,李书记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沉吟了一下,邓绮琪认真地说:“胡岩,你就听我的吧,去向李书记道歉,最好专程去趟他家,带着他喜欢的东西,比如烟和酒。”

胡岩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别的事我可以听你的,这歉我是不会道的,因为我没错,至于送礼,那就更不可能了。你是了解我的,我不会做这种事。抱歉,我不会听你的,绝对不会。”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呀!”邓绮琪又着恼又生气地说,“不就说几句好话,送点东西嘛,这有啥难的。”

“对别人来说确实不难,对我来说就难了,可谓是难于上青天。”胡岩脸上忽地闪出丝笑,“这事就说到这,谢谢你为我好。”说完转身走开了。

“胡岩,你……”邓绮琪欲言又止,气得直跺脚,轻声骂句:“这么不开窍,真是猪脑子一个!不合时宜,迂腐,可笑!”

胡岩一点也不介意,掉过头冲邓绮琪挥手笑了笑。

邓绮琪却故作生气地瞪眼胡岩,一扭浑圆的臀部,转身朝前走去,可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冲他笑了笑,只是他正好背对着她没瞧见,算是浪费表情了。

尽管胡岩极不愿到进计生办,但领导不同意作调整,也就只好服从组织的分工,因此次日早上便去了计生办,准备干妇女工作了。

其实就比正常上班时间晚了几分钟,邱副乡长却腾地从藤椅里跳了起来,拉长脸批评胡岩吊儿郎当,连上班都不能准时,太不像话了。

胡岩打量着身材高大、满脸肥肉、齐耳短发、四十好几的中年妇女,微微扬起头,准备要开口反驳,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已不占理,确实是迟到了,只好赔着笑脸向领导认错,解释起原因来。

邱副乡长根本就不听胡岩的解释,声色俱厉地警告他以后不要再迟到,同时强调没到下班的时间也不能走人,一句话就是不能迟到也不能早退,否则严惩不贷,甚至扫地出门。

说实话,胡岩还巴不得邱副乡长现在就将他赶出计生办呢,这样他就彻底解脱了,甚至可以到自已喜欢的农技站上班。他正想一吐为快,可瞧见邓绮琪朝自已使眼色,也就把快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肚里,只连连向凶巴巴的女领导点头称是。

看来邓绮琪对胡岩的表现还是蛮满意的,因此她调皮地冲他挤挤眼,皮肤白皙的俏脸上露出愉快的笑。

不过,胡岩并不满意自已的表现,觉得刚才有些低声下气,就算迟到了,也应该挺起腰昂起头,跟领导分辨一回,别让她这么嚣张。然而,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也就不想再挑起来,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见胡岩刚来就惹领导动怒,还受到了严厉批评,坐在办公室前的王宇飞自然是偷着乐,在心里幸灾乐祸地说句你小子有好果子吃喽,哈哈!刚要笑出来,却发现邓绮琪冲胡岩挤眉弄眼地笑,一副开心的样子,他即刻拉直两眼僵住了,想笑也笑不出来,反倒有些着恼。

邱副乡长当然听说过胡岩顶撞过李书记这事儿,清楚这小子胆子肥得很,就想借机杀杀他的锐气,给他一个下马威,好让他从此以后对自已服服帖帖,满足她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尽管她对手下苛刻,但也极少因迟到几分钟而大发雷霆,因此刚才那么做,便是出此缘故。

现在见刺头在自已面前一点脾气也没有,邱副乡长便获得了莫大的满足,绷得紧紧的大圆脸慢慢松弛了下来,末了居然掠起丝笑。

别说,那笑还有几分好看,这跟邱副乡长的长相似乎有关。据说,年轻时她颇具姿色,估计就是凭着这一点,才从一个赤脚医生变成了乡干部,现在还是副乡长,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传奇。既然是传奇,那就应该有故事,又是美女,故事自然就跟风流挂上勾了。虽说来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听人私下说过了,因此在心里鄙视了她一回。

靠在椅背上缓缓啜了回茶,邱副乡长扫了眼坐在由几张长桌拼成的大正方形办公桌前的下属,然后一脸肃穆地宣布开会。

会议的内容就是划片包村,由于事先已经商量好了,谁包哪个村也就定了下来,因此邱副乡长摊开记事本宣读起来。当念到香樟村时,她不由得抬眼看了看一旁的胡岩,停顿了一下才宣布由他来包这个村。

话音刚落,王宇飞就扑哧笑了声,看着胡岩的眼光里满是幸灾乐祸,因为他清楚香樟村是全乡最大的村,平时事也最多,更要命的是钉子户多,工作难做,而且容易出事,谁包到这个村谁就头皮发麻。

虽说胡岩来乡里时间不长,但对香樟村的情况还是相当了解的,不管哪样工作都难做,计划生育就更是这样,确实是不折不扣的钉子村,为此哪个乡干部都不愿意包这个村。若说有好的地方嘛,那就是离乡政府近,因为政府大院就坐落在该村中心地带。

胡岩猜测是领导有意要整他,才把这个钉子村塞到他手上,不光要让他受累,还要让他受惩罚,因为这个村出问题是难免的。然而,当邱副乡长问他有没有意见时,他竟然爽快地答句没意见,愿意服从安排,这倒让女领导吃了一惊,同时露出丝不可捉摸的笑。

与此同时,邓绮琪也松了口气,不必再担心胡岩跟领导扛了,侧过头冲他抿嘴微微一笑,算是给他一个奖赏吧。

宣布完毕,邱副乡长扫了圈下属,提高嗓门问有没有人对分工有意见,听到大家齐声说没意见,那张紧绷的脸才松了下来,绽出丝笑,并宣布散会。拧紧保温杯盖子,她起身去李书记那儿汇报包村情况。

阎王不在,小鬼自在。大家便嘻嘻哈哈说笑起来,聊的自然是刚才分工的事,包到好村的便喜形于色,甚至洋洋得意,扬起双眉向旁人炫耀;包到差村的就皱起眉头唉声叹气,怨恨领导偏心欺负人。

邓绮琪刚进计生办就包到了好村,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嫉妒与不满,不过大多数人只在心里暗暗说怪话,只有心直口快的徐月凤开口说句有个当官的爸就是好,言外之意就是邓绮琪能包到好村是因为她父亲是县公安局财务科的科长,领导自已会照顾她喽。

其他人跟着附和起来,尤其那几个没包到好村的,更是借机阴阳怪气地说风凉话,撂出句新来的凭啥包好村,以发泄内心的不满。

说实话,邓绮琪早就习惯了同事之间的勾心斗角、互相挤兑,再说刚来不便与人斗嘴,更别说翻脸了,因此她装着没听见,只顾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份自已所包村的报表看。

王宇飞见那些女人说邓绮琪的不是,便替她打抱不平起来,逐一驳斥对方,反正他在这干了两年多,有一定的资历,才不怕得罪她们。

大家都清楚王宇飞背后有靠山,还不小,连领导都要特意关照他,所以也就不敢明目张胆说他的不是,只拿是不是看上了邓绮琪来开他的玩笑,当然属于那种促狭式的,且从中透出些许恶意来。

王宇飞心里倒是欢喜,因为半年前他就对邓绮琪有了那种意思,而且不断地借机靠近她,只是对方若即若离,他碍于面子也就不好当面表白了,不过这会儿还是故意板起脸制止大家拿这事开玩笑。说完他又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孩子,脸上还绽出个颇有意味的笑。

邓绮琪早就看出了王宇飞的心思,却一直只同他保持那种淡淡的同事关系,因为她对他没那种感觉,尽管他又帅气又活络,招人喜欢。

见邓绮琪只顾埋头看报表,不愿意理睬自已,王宇飞也就不好说什么,兀自讪讪地笑了笑,有意无意将眼光移向对面的胡岩。

尽管胡岩包到的是最垃圾的村,却并不抱怨,只在心里给自已鼓劲,只要努力去做,再难的事也能办好。他不喜欢互相挤兑,也不喜欢开这种玩笑,觉得无聊,便一句话也不说,学着邓绮琪看起所包村的育龄妇女登记表来,开始熟悉起业务来。

其实,王宇飞跟胡岩没有任何过节,甚至连一句难听的话也没说过,可就是巴望他倒霉,像上次收粮挨巴掌,现在又包到钉子村,都让他内心不禁涌出阵说不出的欢快来,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甚至是变态的满足。倘若一定要找个原因,恐怕是因为邓绮琪对胡岩好吧。然而,他又总是不肯承认邓绮琪会看上胡岩这个乡巴佬。

这时,王宇飞瞧见胡岩埋头看报表,五官周正的国字脸上浮出丝讥讽的笑,故意拖长腔调说:“提醒你一句,小胡同志,这香樟村可有你好受的,你呀就慢慢享受吧。”

胡岩抬头看见王宇飞脸上写着幸灾乐祸,毫不介意地一笑了之,风轻云淡地搭句话:“说的没错,工作本身就是享受嘛。”

原以为可以看到对方沮丧,甚至是恼怒的样子,不料却是如此豁达潇洒,这使王宇飞不免有些失望。默然片刻,他假装若无其事地笑了声,用调侃的腔调说:“哦,是吗,那你就好好享受吧。我呀,就担心你到时候消受不起嘞。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似乎让邓绮琪心里不舒服,她立马抬起头瞥眼王宇飞,想责备他一回,转念一想又挤出丝笑说:“虽说胡岩是新手,可他能力强有干劲,就算香樟村工作再难做,也肯定能做好,不会让你有看笑话的机会。唉,我说王宇飞,你怎么老对胡岩阴阳怪气呀。”

见邓绮琪替胡岩说话,王宇飞心里自然是不痛快,却仍挂着笑辩解句:“哪有哇,我是好心提醒小胡,好让他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嘛。”

尽管王宇飞伪装的功夫不错,但聪颖的邓绮琪还是能看透他,只是不屑与他争辩,便摇头冷冷笑了笑。

胡岩好像怕激起彼此的矛盾,赶紧笑着对王宇飞说声谢谢。

徐月凤一向不怎么喜欢王宇飞,就因为觉得这小子是条泥鳅,是个大滑头,这会见他拐弯抹角地欺负新来的,不禁呛句:“这狼在吃羊,还让羊感激不尽,小王,你可真是有能耐哟,呵呵!”

王宇飞也打心里讨厌徐月凤,可挡不住她那张啥都敢说的刀子嘴,也就不敢有意针对她,就是不得已要反驳,也是婉转含蓄,力争表达了自已应有的态度而又不激怒她。这不,他冲可恶的老女人笑了声说:“高看了,老姐,我可没你说的这么能耐,倒是老姐你厉害着呢,就连邱乡长也得让你三分,更别说曾主任了。”

这明摆着是在挑起上级和下属之间的矛盾,好让徐月凤承担忤逆之罪,同时加深领导对她的不满,给她小鞋穿,甚至最终被赶出计生办。别说,王宇飞还真有这个想法,而且一直在为此暗暗努力。

别看这小子平日大大咧咧的,其实心眼针般小,谁得罪过他,就想方设法报复他,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偷偷向领导打小报告,好让领导出手整他,让领导替自已出气,不得不说手段确实高明哪。

看到老大姐替自已说话,胡岩不禁心生感动,准备向他表示感谢。就在这当儿,邓绮琪扭头小声提醒他一句:“别自作多情了。”听了这话,他立马醒悟过来,原来老大姐是利用他来针对宿敌的,要是再感激她,那就显得自已傻哩巴叽了。他立马闭上嘴巴,对邓绮琪笑了笑。

其实,胡岩是讨厌内斗的,哪怕仅用言词互相攻击,可计生办有十几号人,且大多数是女人,想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是不可能的。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还这么多女人呢。因此,他能做的就是坚持自已的底线,不拉帮结派,不言他人是非,特立独行,置身是非之外。

就在徐月凤准备反击的时候,邱副乡长走了进来,敞开大嗓门宣布李书记骆乡长对这次的分工不仅没意见,还大加赞赏,说这样分工更有利于全乡的计划生育工作。

女医生马小菊向来看不惯邱副乡长这副张扬的样子,脸上浮出丝怪怪的笑,却第一个带头鼓掌叫好,把讨好领导的技巧发挥到了极致。

其他人也跟着鼓掌,王宇飞还扯着嗓门一个劲夸领导英明,只有胡岩没这么做,他觉得没这个必要,直到邓绮琪偷偷伸手捅了下他的肘,向他使了个眼色,他才象征性地鼓了下掌,表情显得哭笑不得。

大屁股坐到办公室唯一一把藤椅上,邱副乡长先是用得意的眼光环顾了一圈下属,然后郑重地宣布中午上馆子喝酒去。

另一位女医生刘春兰就喜欢到馆子店吃饭,因为食堂里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况且不用掏腰包,再好也不过了,因此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末了煞有介事地来句:“这是邱乡长给新来的接风洗尘呢。”

事实上,邱副乡长压根就没这个意思,见刘医生这么说了,就做起顺水人情来,瞅着邓绮琪笑道:“小邓来计生办,让我们计生办更加兵强马壮了,是得好好庆祝一下。”说罢哈哈笑了笑。

邓绮琪天生就乖巧,又善于应酬,赶紧向领导道了声谢,转眼看向身边的胡岩,示意他对领导的好意和关心表示感谢。

新来的又不止邓绮琪一个,还有胡岩,可邱副乡长却迟迟不提,由此可见她把他排除在接风洗尘之外。既然如此,胡岩觉得没必要主动向领导示好,便装着什么也没看见,有意把眼光移向了窗外。

邱副乡长似乎完全把胡岩当空气,既不向他提及中午吃饭这事,也不介意他不向自已示好,只顾跟其他人谈笑风生。

聊了好一阵后,邱副乡长突然把脸一肃,下了道指示,从明天开始所有包村干部抄写今年的育龄妇女登记表,一个礼拜内完成。

话音未落,王宇飞就高声向领导表态:“一定保质保量提前完成,请领导尽管放心好了。”说完讨好似的冲领导呵呵笑了两声。

邱副乡长就喜欢手下这样讨好自已,当即表扬了王宇飞一通,还提议大家向他学习,然后有意看向胡岩,其意不言而喻。

胡岩天生就缺了块媚骨,自然不会学王宇飞,也学不来,直接就把表态这个环节省略了,只在心里暗暗说句保证完成任务。

为此,邓绮琪又向胡岩使了个眼色,结果还是跟刚才一样半点波澜也没起,气得直在心里骂句:“真是榆木脑袋一个,石头一块!”

不知不觉下班的时候到了,邱副乡长从藤椅里站了起来,朝大家一挥手,敞开嗓门说句下馆子去,便抬腿往阳光灿烂的门外走去,其他人紧跟其后。出了办公室,他们说说笑笑朝大门口对面的馆子走去。

其实,胡岩对公款吃喝挺反感的,加上邱副乡长有意冷落自已,因而跟着大伙走了几步就想掉头去食堂,却被邓绮琪制止住了。

邓绮琪有意放慢脚步,以便说话的声音不会让别人听见。她告诉胡岩这饭必须去吃,而且还要多敬领导几杯酒,多说几句关照之类的话,好让领导改变对他的态度,这样以后在工作当中就会顺畅多了。反过来,他不去吃这顿饭,领导肯定会对他有看法,更加冷落他,而且同事也会趁机孤立他,甚至是欺负他,工作起来就会磕磕碰碰。

尽管胡岩不会巴结讨好领导,但不想被别人孤立,相反更喜欢跟所有人打成一片,因为他性格外向开朗,喜欢交际。因此,这回他终于听进了邓绮琪的话,高高兴兴跟着她往大门方向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胡岩就来到了计生办,这会儿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心想领导找不到理由批自已了,瞧见墙角边有水桶和抹布,就走上前提起挂着抹布的塑料水桶,往后门走去。很快他就拎了一桶水,开始擦起桌子和凳子来了,最后擦的是邱副乡长的专座,擦得特别干净。

正在这时,王宇飞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胡岩在擦邱副乡长的藤椅,就阴阳怪气地说了句风凉话,然后双臂抱于胸前,两眼盯着对方看,活像在监工。等胡岩提着一桶脏水往后面水池走去,他眼珠子骨碌一转,歪主意便冒了出来,一个箭步冲到那把藤椅前,从桌上抓起自已的保温杯拧开盖子,把里面的水泼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丝狞笑。

王宇飞很快就坐到了自已的座位上,这时候邓绮琪曾主任等人说说笑笑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曾主任看见桌子擦得干干净净,满心欢喜地问:“咦,哪位做的好事呀?”

话音刚落,胡岩就拎着空桶子从后门走了进来,一脸友好地向各位同事打招呼,一边把桶子和抹布放到原来的位置上。

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摆着,可王宇飞煞有介事地对曾主任说:“是小胡做的好事,主任,你要好好表扬小胡哟。”说罢呵呵一笑。

“不错嘛,小胡,领导没交代,你就打扫卫生,真是主动积极呀,是得表扬表扬你。”曾主任一边在自已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一边笑眯眯地说了句,略微显黑的小圆脸上露出温和的神色,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女人。事实上也是这样,曾主任跟邱副乡长性情截然不同。

胡岩谦恭地说:“应该的,曾主任,这不值得表扬。”说着走到自已的位置上坐下,拉开抽屉拿登记表来抄。

旁边的邓绮琪趁机冲胡岩挤挤眼,嫣然一笑,算是对他的奖赏。见他有这种表现,她打心里就高兴,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邱副乡长走了进来,环顾了圈围坐在办公桌前的部下,一个也不少,绷紧的脸上立马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径直朝自已的宝座走过去,看也不看一眼就坐了下去,随即尖叫一声弹了起来,伸手摸了把洇湿的屁股,气呼呼地嚷了起来:“哪个把水洒在我藤椅上,啊?”

在座各位齐刷刷把眼光对准领导湿湿的大屁股,眼里闪出惊诧之色,同时脸上露出了促狭般的笑容,要不是怕领导生气,该纵声哈哈大笑起来了,紧接着又彼此相视,眼光里满是询问与怀疑。

王宇飞斜眼对面的胡岩,在心里幸灾乐祸地说句,你小子又有好果子吃了,紧跟着就向领导汇报:“邱乡长,刚才小胡帮你擦了藤椅。”

邱副乡长两道如刀般的目光即刻射向胡岩,黑着张脸问:“小胡,你是不是没有擦干藤椅上的水,啊?”

分明擦得很干很干,怎么会有水呢?胡岩一脸迷惑,机械地摇摇头答句:“不是,邱乡长,我擦得很干,还特意拿手摸过,真的。”

“那我问你,我裤子怎么会洇湿呢?”邱副乡长指着湿了一片的裤子气恼质问道:“胡岩,要真像你说的,这种根本就不会发生。”

“这,这……这我还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胡岩盯着领导的湿屁股百思不得其解,只重复句,“我擦得很干,一滴水都不会有。”

“照你这么说,是我故意往椅子上泼水,然后再冤枉你啦?”邱副乡长目光犀利地瞪着胡岩,默然片刻突然伸手指着胡岩的鼻子,怒气冲冲地吼句,“明白了,你对分工不满,就搞这个小动作来报复我。”

“没有,邱乡长,我对分工很满意。”胡岩脸上仍旧挂着笑,辩解句,“就算我真不满,也会当面说,不会在背后干这种勾当,我不是这种人。”

副主任梅婷婷忽然插句:“小胡,是不是你忘了擦干水,要不再想想?”

邓绮琪对梅婷婷摇头说:“不会的,小胡做事很仔细,这我清楚。”

王宇飞怕露马脚,一直不吭声,这会儿见邓绮琪替胡岩说话,忍不住就说:“百密也有一疏嘛,没准还真像梅主任说的。”

邱副乡长忽然意识到因这芝麻大小的事动怒有失领导风度,便刻意缓和些神色,看着胡岩说:“要真是这样,你承认也就算了。”

“没有,邱乡长,我真的擦干了。”胡岩很肯定地说。

“那这水从哪里来的?”邱副乡长指着还有些湿的藤椅,没好气地质问,“总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再说天上没一丝云,想掉也掉不下来。”

旁人都把眼光齐刷刷地对准胡岩,等待他给出合理的解释。

胡岩也很纳闷,可当看到王宇飞脸上掠过丝异样的笑,再联想到打扫卫生时只有他在场,还有他总喜欢跟自已较劲,便确定是他搞的鬼。他两眼紧盯着王宇飞,突然大声喝问:“你嫁祸给我,是不是?”

王宇飞像遭到突然袭击似的,眼里闪出忙乱,很快又镇定下来,气忿地回怼句:“没凭没据,你凭啥这么说,想让我替你背黑窝,啊?”

办公室里没装摄像头,也没有证人,确实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胡岩心里明白要让王宇飞承认,只能来硬的,因此他闪电般伸手一把勾住对方的脖子,一边用力勒,一边吼道:“快说,要不别怪我狠!”

王宇飞给勒得满面通红,都快要喘不过气来,却还是不开口。

邓绮琪见状赶紧劝胡岩松手,生怕领导借机惩罚他。

胡岩根本就不听邓绮琪的话,只顾厉声吼道:“王宇飞,我晓得是你干的。你要还算是男的,就赶快承认,听见没有!”

王宇飞打心里就不想承认自已干过的事,可憋得难受,生怕窒息而亡,末了只好吞吞吐吐地说:“是……是我……不小心把茶泼到藤椅上的。快,快放开我,快……憋死我了。”

到这时候就洗清了冤屈,可胡岩还不罢手,喝斥道:“啥不小心,是你故意这么做,是不是?”

“这……你说故意就故意好了。”

“承认,你必须如实承认,否则我就勒死你。”

王宇飞浑身一哆嗦,迟疑了一秒钟,就点头招供了:“是……是我有意的,现在……你可以松开手吧。你……你小子够狠的。”

胡岩松开了手臂,拿眼狠狠瞪了下王宇飞,一句话也不说。

大家瞧见王宇飞搓着发红的脖子直喘气,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邓绮琪没有笑,反倒蹙起眉头替胡岩担心,要是王宇飞向李书记告状,恐怕胡岩得受处分,毕竟他的举动威胁到他人的生命安全。

邱副乡长拉不下脸向胡岩道歉,反倒替自已辩解:“小胡,是你擦了我椅子,我当然有理由怀疑你。”说完又看向王宇飞,想骂他一顿,可怎么也开不了口,毕竟他一向讨自已欢心,还有背后的那座靠山,末了大度地摆摆手说句,“算了,也就弄湿了点裤子,这事到此为止。”

胡岩天生就胸襟宽广,不爱跟人计较,又见邱副乡长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向王宇飞讨说法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然而,王宇飞反倒要求邱副乡长处分胡岩,因为他动手掐自已脖子,差点就出人命了,还摆出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式。

胡岩忍不住就跟王宇飞理论起来:“你要不捣鬼陷害我,我又怎么会掐你的脖子逼你承认,是你错在先,我没理由受到处分。”

其他人不怎么吭声,只有邓绮琪声援胡岩,认为他说的对,同时劝王宇飞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见邱副乡长不搭理,王宇飞明白领导不想拉偏架向着自已,便有了放弃的念头,可一见邓绮琪替胡岩说话,就像吃了一坛子醋似的,酸得直拿这事出气,吵嚷着要向李书记告状。

曾主任打起圆场来:“这事两个人都有错,彼此都不要计较,就当没这回事。要是让李书记晓得了,到时都得挨批,这又何苦来着。”

听了这话,王宇飞转念一想这事要真传出去了,别说挨李书记批不划算,就是同事之间的指指点点,也会对自已赞成不良的印象。尽管他这人品行不怎么好,不过挺看重自已的形象和口碑,因此不再吭声了,只拿眼狠狠剜了下冤家对头。

邱副乡长瞧瞧王宇飞,又瞅瞅胡岩,见两头牛不再斗了,就郑重其事地强调句:“不管怎么样,同一个办公室的都得团结,不要闹矛盾,更不要动手动脚,要是传出去了会让人笑话,不光会影响你们的形象,还会影响我们计生办的名声。这事就到此为止,哪个也不要往外传。”见所有人都点了头,她露出满意的笑,然后吩咐大家都干活。

一段小插曲就划上了休止符。

大家各即各位开始干起手头上的活来,不过王宇飞跟男医生邹志强换了个位置,不想正对着胡岩。尽管他表面上接受了领导的建议,但心里已经把胡岩当仇人,绝对不会捐弃前嫌把他当朋友。

大家拿出崭新的空白表,对着去年的育龄妇女登记表,挥笔沙沙沙地抄了起来,见邱副乡长的眼光扫来扫去,谁也不敢吭一声。

然而,等领导有事出去了,他们便松了口气,口若悬河地说笑起来,有的人干脆把笔扔在桌上,拿起杯子边喝茶边扯闲天。

曾主任脾气好,也不怎么爱管人,只要按时完成布置的任务就行,要是有谁没完成,或者没做好,到时自有邱副乡长来管,她也就落得个轻轻松松做好人。

至于梅婷婷嘛,就一个副信任,跟一般干部没啥两样,自然也就不好意思管别人了。再说她手上的事也多,除了包村,还得做统计方面的工作。为此,她经常抱怨,可见大家夸她能者多劳,也就满足了。

虽说王宇飞是男性,可在计生办呆了两年,也染上了好闲聊的毛病,这不边喝茶边陪女人们大侃特侃起来,还趁机找邓绮琪说话。

邓绮琪活泼好说话,又想跟大家打成一片,自然就愿意同大家一起聊喽,谁找她说话都搭理,免得得罪人。这样一来,王宇飞就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心情也显得格外舒畅,嘻嘻哈哈说个没完没了。

胡岩向来做事专心,不爱瞎聊,因此不怎么主动说话,有人找他才应两三声,一边埋头动笔抄写,速度相当快。同事见他这样,也就不怎么找他说话,在心里头把他当异类看,觉得这小伙子不怎么合群。

过了段时间,邹医生看着胡岩抄好的登记表,笑着感慨句:“年轻好哇,抄东西就是快,不像我们上了年经的人慌手慌脚,抄了半天也没抄出几张来,照现在这个样子,该得加夜班喽。”说罢呵呵一笑。

没等胡岩开口搭话,徐月凤就附和句:“邹医生说的是呀,岁月不饶人呀,不光眼花,手指都硬梆梆的,抄东西也就慢了。哎,小胡,到时候请你帮忙抄抄怎么样,愿不愿意呀?”

胡岩不假思索就应承下来,乐得徐月凤张开大嘴巴嘎嘎地笑,活像鸭子发出的声音,很是难听,却很好地活跃了气氛。

邹医生和那几个年纪大的女干部都争着要胡岩替他们抄,还说要请他吃东西,甚至有人还开出特别诱人的条件,许诺免费给他做媒,逗得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胡岩也若无其事地跟着笑,说不求回报,只要有时间就一定替他们抄,反正自已喜欢练字,全当练字好了。

见胡岩这么主动热情帮前辈,邓绮琪打心里就高兴,瞅着他笑盈盈地说:“你字写得这么漂亮,抄得越多就越好,到时检查起来领导也高兴呢。开个玩笑,要是可以的话,所有的表都让你抄好了。”

“可以呀,不过所有的工资都我一个人来领好了。”胡岩诙谐地说了句,逗得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王宇飞非但没笑,还瞥眼胡岩,阴阳怪气地说:“字好有啥用,关键是不要出错,一旦出问题了,就算王羲之也白搭,到时得挨处分。”

邓绮琪最讨厌王宇飞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斜他一眼,很有把握地说:“放心吧,胡岩做事一副认真仔细,是不会出啥错的。”

“别把话说得这么满,老手都难免出错,何况还是新手嘞。”王宇飞干笑一声说,“我可是出于好心,别以为我在说风凉话。对了,小邓,你也要认真仔细,不懂你问我,我会很热情地提供免费服务。”

梅婷婷坐在王宇飞身边,听了这话就抬眼在他脸上转了几圈,扑哧一笑,开了句玩笑:“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哦。”

王宇飞当然明白梅婷婷的意思,先是当众声明自已君子坦荡荡,对谁都心怀好意,充满热情和真诚,接着又把嘴巴凑到梅婷婷耳朵边,小声说句:“梅主任,能不能帮我个帮呀,到时候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怎么着,不打自招了吧。”梅婷婷扬声说:“不过,这事我还真帮不了你,得你自已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哦。”说罢扭头颇有意味地瞅着邓绮琪咯咯一笑,末了诙谐地叮嘱句:“狼来了,可得当心哟!”

不等邓绮琪开口,胡岩瞥眼王宇飞,用开玩笑的腔调说:“放心吧,有我在,再凶的狼也伤不着哪个。”

王宇飞瞪眼胡岩,嘴角边浮出丝冷笑,那神情似乎压根就没把对手当回事。没错,虽说彼此还没公开干出争风吃醋这类事,但王宇飞已经把胡岩当情敌了。见邓绮琪抛给胡岩一个娇媚的笑,他不由得来气了,冲着胡岩讥讽句:“就你这模样,斗得过谁呀,吹牛,哼!”

梅婷婷看眼王宇飞,脱口而出:“刚才谁给整得嗷嗷直叫呀。”说时做了掐脖子的手势,哈哈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嘻嘻哈哈地笑成一片,一时间办公室里成了欢乐的海洋。

可王宇飞非但不开心,反倒有种受辱的感觉,想发作却又不好发作,末了憋出句:“那是给偷袭了,要单挑的话,我肯定能赢。”

论块头王宇飞还真不输给胡岩,也是身材高大,体格强壮,不过胡岩还是不把他当回事,因为在大学时练过格斗,对方不是他的对手。

王宇飞见胡岩没反应,以为不敢应战,且又想起上次装粮被打一事,便满脸冷笑地挖苦句:“连一个四十多的农民都干不过,哼!”

又揭人伤疤,邓绮琪生怕胡岩难堪,就赶紧帮他说话:“哪是干不过,是胡岩不想把事闹大才忍着,你还提这事干嘛,真是的!”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高跟鞋敲打水泥地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于是所有人都打住话头,赶紧动手抄起表来。

果不其然,邱副乡长从外面走了进来,扫了圈在座各位,见都在做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然后夸了句他们,在自已的位置上坐下。

胡岩干活确实利索,不到三天就把所包村的登记表抄完了,而且核对过后一处出入也没有,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便帮邹医生、徐月凤等年纪大手脚慢的同事抄,算是向他们兑现自已的承诺。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