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宝将绿茉的初稿交给了潘玉章,“我没有什么修改意见。你拿给焦总过目吧。”
潘玉章点点头。安静地坐在焦仲良的对面,焦仲良正在认真地看绿茉的初稿,目光一点点在活页夹移动,脸上的表情轻微得变化着,终于,焦仲良的目光落到了潘玉章的脸上,欢快。
“玉章,这个彭绿茉,好样的!”
潘玉章笑了,“您看,是不是还要再斟酌斟酌?”
“肯定的,不过,她的思路很对,完全符合客户的要求。这样,”焦仲良顿了顿,又开了口,“等那两个部门的阶段工作出来,大家坐一起开个会,然后,再做进一步的修改。彭绿茉的初稿你先拿回去,交给她,让她自己也再想想。”
“好的。”
“玉章,你在我这里干了这几年,真的很不错!程总私底下总跟我说你很能干,什么工作交给你就很放心。”
“焦总,您栽培。程副总也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心里却轻蔑地咒骂一声:装什么孙子!要你这里替我说话?!孙子!
“哪里。”焦仲良摇摇头,“还是你自己,当初你嫂子跟我介绍你的时候,我还心里直打鼓,以为你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公子哥呢,却没料到你却是一个青年才俊,哈哈哈,”他朗朗地笑着,“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倒真的让我刮目呢。”
潘玉章也“嘿嘿”得笑着,说道:“您过奖了,都是您领导有方,我不过是给您打下手罢了。”
正说笑,潘玉章的手机响了,低头瞟了一眼,略微变了颜色,悄悄看了焦仲良,“我,”
焦仲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潘玉章立刻出来,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摁了接通键,“喂,”压低了声音,四下里看看,好像很警戒的样子。
木木看到了潘玉章。
礼拜六,天气很好。
之君站在公园的门口,约了绿茉。
看看表,离说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之君皱着眉笑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竟然想得出逛公园,看看身边过去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年人来晨练的,再有的,就是或牵着孩子或推着童车的父母祖辈了,孩子总需要晒晒太阳的,预防佝偻病。很多老人已经锻炼结束了,在公园门口相互道别。
惟独自己,一个人,既没有孩子在身边,亦没有老人需要照顾,给人看了有些怪异。之君哑然失笑。
再看看表,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转头,绿茉笑盈盈得站在几步开外。他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她真的美!白色衬衣,浅绿色的长裙,个子并不很高,却亭亭玉立,犹如一棵绽出新绿的纤细的树,清丽美好。
他走近她,笑得很开心:“这么不声不响的。”
“我在马路对面下车,看见你在这里左看右看,不知道看什么。”
“哦?”他略微楞了楞,“你早就来了?”
“没有,刚刚下车。没你早,让你等我了。”有点儿赫然,脸微微发红。
“也没等两分钟。”他看着她,伸出手,迟疑了一下,到底牵了她的手。她轻轻颤抖了一下,带着些许的抗拒,他没有松开,也就任他牵着了。
两个人走进了公园。
过去的皇家祭祀的园子,做了公园。一条贯穿的林荫路,两排高大的不知道名的树,虽然并不枝叶繁茂,到底抽出了叶子,娇嫩的新绿,看了,心里有一种清新干净的愉快。
他牵着她,手心微微有些湿湿的。
温暖的太阳光自树叶的缝隙里撒下来,斑驳的影子一点点向前移动。公园并不很大,没有多久,便走了一圈。身畔的人,有跑步锻炼的年轻人,冒着腾腾的汗气,亦有快步走的老年人,呼呼的喘着气,当然,还有一些蹒跚学步的孩子,咿咿呀呀口齿不清的又笑又叫。
两个人都不怎么讲话,好像生怕一开口就会将这样的美好破坏了。只静静地走。
终于,在一个空着的长条椅跟前停住了。
“要不要坐一会儿?走了这么久。”
她点点头,抿嘴笑。
椅子在一棵很大的树底下。这公园里有很多的古树。她起身,走两步,去看一旁的介绍,竟然有了7、800年了,“怪不得这样大!”她笑着对他说,“这一棵都有800年了!”带着几分惊叹的口气。
“好像那边有一棵已经一千多年了,据说是宋朝时代种的。”指了一个方向。
“哦?”眼睛睁大了,益发惊异。
“过去的皇家园林。”
她点点头,这她是知道的,可有这样古老的树却头一次听见,终不免有些吃惊,又感慨在这样古老的生命跟前,人的生命竟如此的短暂,顿时觉得人是如此的渺小,大自然是最厉害的,人,万物之灵,却活不过植物,也讽刺滑稽。
“很久没有进过公园了。”他笑着。
“我也是。”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老土?约你到公园?”
她笑了,没有回答,扬起脸,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瞇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绿茉。”轻轻叫。
“嗯。”并不看他,只轻轻应了一声,眼睛依旧瞇着。有风吹过来,古老的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知道姚树?”
“哦?”扭过头,看着他。
“姚木木的哥哥。我听说你跟姚木木是同事,也是很好的朋友。”
“是的。”微微一笑,“木木曾经也跟我提过你,不想,初蓓他们也认得你。多么巧。”
“呵呵。”他也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看着这么大的城市,兜兜转转的却又很小。”
“是呀。”
“如果我说我们应该一起跟姚树他们吃一顿饭,你会愿意吗?”
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然后,她笑了,轻轻点点头,“今天吗?”
“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我没有定哪一天,看你方便。”
“我没有什么不方便,你定好了告诉我。”
他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最终却扶了自己的眼镜,“好的。”又接下去说道:“姚树跟我打过电话,问起你。”
“哦?”有几分吃惊呢。
“也是关心我。”解释什么似的,“他说他做父亲都已经好几年了,我却还一个人。”
她笑了。
“我想,我或者在等,等一个人。”他看着她,住了嘴。
她垂了眼皮,他的目光灼灼的。她并不知道他的过去,有声有色抑或空虚无味?她想他并不见得就在等着她,她是凑巧碰见了。忽然脑子里飞快闪过去这样的话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脸竟然红了。
树叶摇动的“沙沙”声里间或有一两声喜鹊的“喳喳”敲进耳朵里。她的心“怦怦”跳着,好像胸膛里藏了一只顽皮的兔子,从来没有过的轻轻的紧张。
“我们就约了今天,好不好?”
她看着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太阳光照进去了。
“会不会不正式?”
“多少年的朋友了。木木跟你很要好?”
“嗯。”
“先打电话问一下,如果可以,就今天晚上吧,一起吃晚饭。”
她笑起来,看着他掏出手机打电话。
木木拉着绿茉,脸上的微笑带着些揶揄的味道,绿茉就红了脸。姚树见过绿茉两次,都是木木的生日晚会上。
之君和姚树是中学里的同学,一直关系很好,不过,之君后来念了理科,姚树学文。本来,学文的男生是相对细腻的,姚树却很大大咧咧,之君反倒安静的多。两个人不在同一所大学,却也都没有离开这个城市。之君的父母曾经留过学,自然希望儿子能够到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深造,刚刚进了大学的门就开始准备留学了,毕业之前已经获得了奖学金,毕了业,直接就出国了。谁知道,这样念书竟然念出了兴趣,研究生、博士一路念了下去,又做了两年博士后研究,方停了,成家,好像一直都不在计划里。回了国,过去的同学朋友都已经是人夫人妇了,好多,孩子也都已经到了会打酱油的年纪了,彼此取笑,总免不了相互的羡慕,蝴蝶效应,总看了别人的好,自己的,往往都是不幸似的。直到在文涛家见了绿茉,觉得真应该感激上帝的安排。
姚树看着绿茉,微微笑了笑,“你好!”伸手过来。
绿茉又红了脸,亦伸出手。
“绿茉!”木木的眼睛在绿茉和之君之间来来回回,“我没有骗你吧!之君是钻石王老五吧?”
“木木!”姚树看了木木一眼。
“哼!”木木瞪了姚树一眼,“我又没有说错!”
“木木这样高抬我!”之君笑着。
“你本来就高,不用我抬你。”木木对着之君,“再说,你那么大,我就是有心想抬也抬不动啊。”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之君又看看,然后问姚树:“你太太和女儿呢?”
“宝儿今天有钢琴课。”
“哦。”之君点点头,“这么小就学钢琴了?”
“不小了,都已经四岁了,很多孩子三岁就开始学了,江黎觉得都已经晚了。”
“国内的孩子真累。”之君轻轻摇摇头,“我那个侄女,嚯!”有点儿夸张的感叹,“我看了简直要被吓坏了,一个星期,没有一天能够闲的,天天都有兴趣班,我真不知道这么多的兴趣班她到底有几个是真正有兴趣的,总看着她对什么都索然无味,可我哥跟我嫂子还只嫌他们给她报的班不多。”
“可不嘛。”姚树点头,“江黎现在的口头禅都变成‘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在线’了。”
听了这话,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绿茉心底泛起些淡淡的悲哀,悄悄看了之君一眼。之君跟姚树愉快的说着什么。
鱼贯而入,走进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