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君胸口里郁积的黑糊糊乱糟糟的一团乱麻终于自那一道缝里飘走了。
那天晚上,那个绿裙子。
之君站在窗下,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蓝是蓝的,却带着一点灰蒙蒙,如今的污染太严重,过去那种晶莹剔透的蓝色天空几乎不看见了,却到底又是晴朗的,阴霾已经过去了。目光移动着,窗子外边的树已经开始往外抽出叶子来了,枝枝丫丫当中一个个嫩绿的点子——春天来了。之君的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绿裙子在窗子玻璃上一点点印出来,模糊不清的一个妩媚的微笑,细细的腰肢疯狂的扭动着,长头发飞舞起来,一个朦胧的黄色的光圈上上下下的浮动着。恍惚间,之君好像看见一条金色的美女蛇,眼睛瞇起来,信子吐得老长,他的脸不自觉凛了一凛,眉攒了起来。窗玻璃上的那个妩媚的微笑渐渐变了,一双水一样的眸子印出来,如泣如诉的。之君忙闭了眼睛,不敢看。过了一会儿,睁开再看,玻璃窗上映出来的是自己的脸,一张表情很奇怪的脸——好像犯了牙痛,有些扭曲。
之君知道自己应该打个电话了,多久了?一个世纪的感觉。绿茉会生自己的气吗?这么久没有一点点的音讯。她很可能是生气了,不然怎么会不打电话来?或者她惭愧?眉益发攒紧了,她会惭愧吗?这样的遭遇并不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要有惭愧?那么她是在生气?生气自己不打电话?之君的脸上阴晴不定,好像牙痛得厉害了似的,玻璃窗上的一张脸扭来扭去的,人跟着就烦躁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窗子上自己的脸却愈发清晰起来。
盯着窗子看,突然转过身,房门紧闭着——父母从来不会来“打扰”自己,除非要吃饭了,母亲会轻轻敲了门,轻轻说一声:“之君,吃饭了。”之君知道,父母在等着自己去牵了绿茉的手回来,两位老人那么喜欢她,但自己不动,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之君知道,自己应该给绿茉去电话了。
听筒里传来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女人的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之君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两下,手臂缓缓的垂了下去,“啪~!”手机落在桌子上,屏幕已经黑黑的了。
绿茉躺在手术台上,准备第二次清宫手术。病室的床上,静静躺着她的手机。
绿茉在病房里,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终于可以出院了。
焦仲良早晨就来到了医院,绿茉出院的一切手续都是他在办理,尽管绿茉说自己可以做的,他却不同意她在医院里跑来跑去的,只让她等着他。
终于,病室的门被推开了,焦仲良和李枫走了进来。
“绿茉,”李枫笑盈盈的看着绿茉,她很早就这样称呼了,“都办好了,你可以出院了。”
“谢谢您!”由衷的感激的声口。
“太客气了!这原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哦。”绿茉不知道要说什么,脸上就有些红。
李枫看着绿茉,一张小小的脸,依旧带着些微的淡淡的病容,眼睛却盈盈的,她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子。唇边的笑意加深了,“绿茉,要记住,以后每个礼拜都要到医院来做一次检查。”
“嗳。”绿茉点点头。
“仲良,”李枫转头对着焦仲良,“至少两年不可以给绿茉太重的工作,否则后果会比较严重。”
“我知道。”焦仲良点点头,看了绿茉一眼。
绿茉脸又红了。
“绿茉,”李枫又转回来,“一定记得要开开心心的哦,良好的心情才会让你有一个较高的抵抗力呢。”
“我会的。”
“还有,”李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好像叮嘱自己的孩子一样,“平时不要做重活,但适当的活动是可以的,比方说经常散散步啊、做一些家务活啊什么的都可以。”
“嗳。”绿茉点点头。
“好了,”李枫伸手握了绿茉的手,“我就说这些了,祝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李主任,真的谢谢您!”绿茉的鼻子尖红了,眼睛里亮闪闪的。
“绿茉,”李枫拍拍绿茉的手,“哭了就不好意思了。”
绿茉笑了,脸又红了。
“还有,”李枫看着绿茉,顿了一下,焦仲良的眼睛里也闪进去一抹疑惑,“以后不要叫我李主任了,硬邦邦的。”
绿茉的脸更红了。
“你可真爱脸红呢。”李枫又拍拍绿茉,“叫我姐姐可以吗?”
“嗳。”
“都准备好了吧?”李枫看看病床上,一个旅行包放在那里。
“准备好了。”
“好了,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不是还要工作吗?”就对着焦仲良看过去。
“不急,”焦仲良看看绿茉,“她下礼拜正式开始上班。”
“那就好,总之不要太累了。”
“我知道。”
焦仲良拎起绿茉的包,三个人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