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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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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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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连载

第八章 夜袭日军据点

日本鬼子在吃过新四军游击队的多次亏以后,为了加强对中国人民的奴役和统治,开始逐步推行以“公路为链、据点为锁”的“囚笼”政策,实施对新四军游击队根据地的全面封锁,沿宋(河)应(城)公路,先后在雨大岭、书映台、团山头、雷家岗、张关庙台河、山上等地,修建起了碉堡和炮楼。这些碉堡、炮楼都是用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十分的坚固,一个炮楼足以控制周边方圆十里内的范围。离炮楼较远的其他地方,如合兴、常家洞、马家冲、天子以及龙王部分地区,因为有中共民间抗日武装的活动,日军不敢在这些地方设立据点或驻扎人员,只有在“扫荡”时才会进入这些地区。但由于当地有日军扶持的维持会的存在,各地不得不表面上服从“维持会”的“领导”,如配合“维持会”办理“良民证”,缴纳粮食、柴草,安排人员给日军做苦力等,以求得地方的一时安宁。因此,这一带似乎就成了日本鬼子与新四军游击队之间的缓冲地带。

宋河是京山北部的一座重镇。日军占领宋河之后,以宋河为中心,经常四出,动不动就到处“清乡”和“扫荡”,捉拿共产党人和抗日义士,干扰破坏抗日根据地的建设。为了保证自己的给养供应和交通联系,日军还专门从高家书楼日军司令部挖了一条交通壕,直通雨大岭的碉堡和炮楼。壕深丈许,壕沟顶部用粗大的圆木铺顶,做成了一条严严实实的暗道,既方便日军来往及运送物资,又给中共抗日根据地及抗日军民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为了破坏这条暗道,消除日寇对抗日根据地军民的威胁,杨秀山组织民兵及地方武装多次侦查,研究方案,准备对其实施爆破。他多次扮作算命先生,以测字、看风水作掩护,试图接近这条暗道,并作实地勘察,可都由于日本人看守得非常之紧,不许中国人接近而只好作罢。

后来杨秀山通过秘密打听,终于找到了一位住在宋河附近,曾经参加过暗道挖掘的老乡。开始时,这位老乡害怕日本人的报复,怕给自己惹来麻烦,就一直不肯开口道出实情,提供修筑暗道内部的具体情况。杨秀山就多次跟他讲说“只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我们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的革命道理,可他还是丝毫不为所动。后来,杨秀山便亲自带着他进了一趟宋河城。在城门口,日本兵们不仅要他俩出示“良民证”,还亲眼看见那些没有“良民证”的老乡被日本鬼子殴打并抓去坐牢,甚至当场就枪杀掉了;而且进出城门的人还要给值守城门的日本鬼子鞠躬、敬礼、被搜身,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枪托子,打得是鲜血直流。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城内,在街上四处逛了逛,看到往日繁荣喧闹的大街上,家家都是关门闭户,行人稀少,完全没有了以王集镇的繁华景象。俩人本想吃点儿宋河镇独有的流传了几百年的闲糖包子,一享口福,可由于日本人的占领,生意凋敝,做闲糖包子的材料凑不齐全,特别是制作发面“酵母”的七种草药,都被日本人列为了禁运禁购物资,说是不准这些草药流入中共根据地,救治新四军伤病员,致使流传了几百年的独特技艺不得不闲置下来,只能让人在记忆中去回味品尝那种闲糖包子面色光滑,表皮嫩薄,捏缩成砣,松手还原,咬吃有嚼劲,不粘牙齿,香甜可口,风味独特的小吃了。

这次进宋河城对这位老乡的触动很大,正如杨秀山所说,日本鬼子欺人太甚,敢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欺压中国百姓,作威作福,不把中国人当人看,如果不把他们赶出中国去,咱们老百姓就没有好日子过。回来后他就给杨秀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藏在心里的秘密和盘端出,全都告诉了杨秀山。并且还帮忙出主意说:“那条暗道是从护城河底下穿过去的,只要把护城河那儿弄穿,让护城河里的水流进暗道里去,整个暗道就会废掉了。如果搞突然袭击,说不定还可以淹死几个日本鬼子呢!”

这主意正对杨秀山的心思。可那护城河下的暗道顶部是用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想要弄塌这样坚固的暗道顶,那些土铳用的黑枪药威力显然是根本不够的,非TNT炸药就无能为力了。这TNT在当时绝对是不好弄到手的军用物资,简直比配制黑枪药的硫磺还要难弄得多,怎样才能够弄得到TNT炸药,这就成了杨秀山的一块心病。杨秀山只得去向他的上级郭树清汇报,郭树清现在已经是京北县委委员了,他非常支持杨秀山的这个想法,于是他又向他的上级做了汇报,他的上级然后通过各种渠道和关系,才在汉口终于找到了这种TNT炸药。

炸药终于找到了,可是怎样才能从汉口运回来又成了一个大难题,如果没有一个妥善的运输办法,是不能够顺利地将那些TNT炸药运回来的,弄得不好不仅前功尽弃,还要搭上几条性命也未可知。通过找人商量,谋划,决定由杨秀山自己亲自带领八个老乡,这八个老乡其实也就是民兵,其中就包括石磙、碾子、扬叉等人。他们挑着八对箩筐,又找了一个熟悉汉口路线的人做向导,十个人扮成了进货的生意人、伙计和给人挑货的挑夫,一路逶迤来到了汉口。

杨秀山跟接头的人接上头后,把那些TNT炸药拆散分零,好在炸药也不是很多,因为难搞和禁运,总共几公斤的TNT炸药被分别夹带在粉丝捆当中,然后杨秀山扮成进货的老板,押着货物,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往回走。他们先坐船到应城天鹅镇,然后再上岸走陆路,白天不安全,这时就需要夜晚抹黑走夜路了。杨秀山担心大家在一起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敌人的怀疑,于是兵分两路,让石磙、碾子、扬叉再带另外一人一共四个人在前先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其余的人在他自己的押送下再启程。这样前后照应着以保安全,如果前面发生了情况,后面的人就隐蔽起来,待警报消除后再出来上路;如果后面有情况,那么前面的人就加快步伐,尽快地逃离,把损失减小到最低程度。

果不其然,在经过日军据点附近的时候,发现公路上有日伪军在巡逻,在远离日军据点的地方,日本鬼子还出动装有探照灯的装甲车沿路探照。灯光下,二百米以内的地面上连一根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们走着走着,突然,就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条野狗忽然地跑上了公路,这引起了巡逻敌人的恐慌,杨秀山连忙命令大家隐蔽了起来。恰在这时,敌人朝着他们的隐蔽之处开起了枪来,打得那野狗“嗷嗷”地直叫着跑开了。过了一阵儿,见到没有什么动静了,巡逻的日军这才停止射击,慢慢地开着装甲车离开了。日军的装甲车一走远,为了安全起见,杨秀山决定不经过应城城区,而是绕道应城远郊,这样他们就要走更多的田间小道了。为了躲避鬼子的装甲车及探照灯,他们就来到了一处村庄里暂时歇息一会儿,准备等到了下半夜鬼子的巡逻车回去后再启程。本来是想要口水喝的,又怕惊扰到了老乡们。当时发现在一户村民的家里,也许是有人病了,也许是为了消灾驱祸,有十多个人正在里面“请神下马”,这是当地人举行的一种信迷信的活动,家里有人生了病,他们不是商城里去看医生,而是认为家里“不洁净”,是被鬼魂惊扰到了,这时候就要请神汉妖婆来驱鬼——这就是所谓的请神下马。杨秀山这时就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敲门声,老乡们以为是日本鬼子偷偷地进村来袭扰,室内顿时乱作了一团,有的人立即趴在了地上,有的人爬进了神桌底下藏身。杨秀山见此情景,就轻轻地对他们说道:“老乡们,别害怕,我们是新四军游击队,从这里路过,只是想讨口水来喝。”村民们一听说是新四军,这时才敢大着胆子来开门,一见他们全都穿着便服,就猜想他们这是在化装搞侦查,于是请他们进到屋里去喝水。喝水的时候,杨秀山顺便地问了问当地的情况怎样,村民们告诉他,说是下半夜鬼子们的巡逻车就回去不出来了。要他们就在这儿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再上路,这样才安全。

杨秀山他们听了老乡们的话,就在这儿休息了一会儿。到了下半夜,公路上果然没有鬼子的巡逻车开动的声音了,他们就准备上路,这时有个村民还主动地说是怕他们路线不熟,要给他们带路。他们就在这个村民的带领下,急匆匆地往前赶。正当他们只顾着赶路的时候,就在前队的四个人刚刚走过去不久之后,杨秀山所在的后队刚刚走到了这儿,不巧正好碰上了在村塆间巡逻的一队“黄伪军”。所谓的“黄伪军”,这只是当地百姓对汪精卫的完全接受日本人指挥控制,并替日本人卖命,欺压中国老百姓的所谓“和平建国军”的称呼;也许还因为他们身上也穿着一身黄色的狗皮(军服)吧?同时又称他们为“二狗子”,或者是“黄狗子”。领头的队长是一个嘴巴特别馋的人,看着箩筐里的粉丝直流口水,明知故问道:“你们这箩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呢?”

杨秀山生怕露出了破绽,立即回答说:“是从外地贩回来的粉条。”

那“黄伪军”的队长于是啧着嘴巴说道:“啧啧,好久都没有吃到过粉条炖猪肉了,看到了这苕粉,就想起了那粉条炖猪肉香喷喷的味道哟。”眼睛还直勾勾地一个劲儿地盯着那装粉条的箩筐不住地看,那意思大有不主动地给一些他的话,他就要动手来抢了的意思。

杨秀山看到这里,二话不说,连忙抓起一捆粉丝来,递给那个伪军队长说道:“兄弟,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都在这条道上去去来来,自然少不了经常会打交道,这捆粉丝就算是送给弟兄们去打牙祭的吧。如果以后再碰到了,兄弟你可得多照应着点儿我的生意啊。”

“好说,好说。”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软,这个“黄伪军”的队长一见对方自动地将粉条奉上了,喜不自禁地满脸堆笑,一个劲儿地直点头答应道。还一路护送着杨秀山他们往前走,一直到他们离开了应城的地界才分手。

到了京山的地界,那都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道路了,杨秀山让那个带路的村民自己回去了,然后指挥着挑担的弟兄们快速地沿着田间小路,很快地回到了各自的家里去,个人跳回来的东西,也分别由各人藏在了各自的家里,等到要用的时候再通知大家集中起来。

既然要行动,光有TNT炸药是不行的,还得要有枪支武器作为支援和掩护来配合行动。不然怎么接近,怎么撤离,怎么保证自身的安全,就成了大问题了,弄不好自己的目的没达到,还要作出不必要的牺牲;只有作好了充分的准备,才能保证行动百分之百的成功;如果不能保证第一次行动的成功,一旦被日本鬼子察觉出意图后有了防备之后,那就很难再有第二次的行动了。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从汉口回来没多久,杨秀山决定到丁家冲去走一趟。许有强所属的京应游击大队,在“公安寨伏击战”和“鸡母冲伏击战”后,为防日本鬼子的报复,就移驻到了那里。

丁家冲是一处四面环山,中间平坦的一块冲击性小平原,面积大约有十平方公里。一条名叫石板河的溪流从中间流过,营造出了一种特殊的湿润小环境气候,是这里物产丰富,民风淳朴,自给自足,这里最有名的特产就是红皮萝卜。这种萝卜个头大,水分足,吃起来甜脆爽口,不仅无辣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清甜香味。在当年粮食缺乏的时候,这种萝卜就担当起了为人们充饥的重任。1938年春,由中共领导并主办的“汤池抗日游击训练班”一、二期学员毕业,党组织派遣顾大椿等人到此地开展抗日宣传发动的工作,他们利用农村经济合作指导处发放贷款的形式,到丁家冲一带组织群众。不久,在鄂中特委领导下,京应县委在丁家冲成立。1938年10月武汉沦陷后,由陶先生、杨学诚等领导的鄂中特委从应城迁到了丁家冲,这里一时成为了鄂中地区抗日领导中心。同时,京山县第一支抗日武装——京山抗日自卫队在这里成立,10月23日,京应抗日游击队也在这里成立。同一时期,抗日民众团体“抗日十人团”也首先在这里发起,然后逐步向各地发展的。1939年春夏,李先生、陈大姐率领的豫鄂挺进支队到达京山后,于6月中旬部队整编为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支队所属的一部分机关,医院,被服厂,豫鄂边区党委机关报《七七报》等也驻扎在这里。可以说,在中共豫鄂边区党委宋河马家冲突围到八字门建立根据地之前,丁家冲是中共鄂中特委在京山县境内建立的第一个抗日游击根据地。

许有强所属地京应游击抗日大队为了拱卫丁家冲抗日根据地,平时就驻扎和活动在根据地所在的周围地区,在“公安寨伏击战”和“鸡母冲伏击战”两场战斗发生后,为防日本鬼子的报复,就移驻到这里来了。

杨秀山为了炸毁宋河日军司令部与雨大岭之间的那条暗道,准备争取得到许有强所在的京应游击队的支援,他这次到丁家冲来,就是要去找许有强,商量一下怎样配合炸掉日本鬼子暗道的事情。丁家冲在罗店西北,也就几十里路远的距离,杨秀山很快地找到了京应游击大队的驻地。他首先找到了许有强,这是许有强捅杀日军后,俩人为躲避日军报复追杀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这对发小久别后的重逢,两人都感到分外地高兴。就像小的时候那样,俩人你推我一巴掌,我撞你一膀子,亲热得不得了。还相互打趣道:“你这家伙还活着呢?”

“原来你也还没有死啊!”

“你小子都当上小队长了,也不带着队伍回去看看我们。”

“游击队有规定,任何人都是不能够私自带着队伍外出的。”

“不能带队伍你还不能请假自个儿回去看看呀?你不想我也就算了,难道你还能不想你老婆和你妹子嘛!”

“你还别说,这一分开就是一年多,心里边还真有点儿想你们的呢!正寻思着要不要请假回去一趟。我说早上树上喜鹊怎么老是对着我叽叽喳喳地叫呢,原来是你小子要来呀!诶,听说你如今都当上副乡长了,那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儿哟!”

“什么官儿不官儿的,只不过是为父老乡亲们跑跑腿儿。”

“既然这样,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可得为我老婆跟妹子多多地跑跑腿儿哟。”

“为你妹妹跑腿那没得二话可说,随叫随到。可为你老婆跑腿儿我可不敢,原因是怕你冒酸水找我打架呢!”

“你这臭小子想到哪儿去啦?我是说我不在家,该男人干的力气活儿,什么犁地呀,挑草头呀,收粮食呀什么的,要你帮忙去给她们干干。哦,我妹子的事情你就帮忙干,就知道你对我妹子好;那我老婆的事情你就不愿意干了,什么人呀!不愿意干就直说,还什么怕我冒什么酸水,我还要吃你的醋呢,我吃得着吗!”

“逗你玩儿呢,说实话,咱俩谁跟谁呀!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只要你老婆有事说一声,我立马就到。”

“我早放心着呢,我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嘛。只是这心里边有点儿想她们了,也就随便跟你说说而已。哎,你来找我,该不是只为了来跟我逗逗趣儿打打闹儿的吧?”

“你还别说,我这次来找你,还真有正经事儿要办呢。这可是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吧,你带我去找你们赵队长,反正过一会儿还得去找他的。不如现在咱俩就到他那儿去吧,然后我们三个人再找个僻静的地方,仔细地说说这件事儿,你看怎么样?”

说走就走。杨秀山和许有强来到赵德安的中队部里,三颗脑袋聚在一块儿,杨秀山把日军暗道如何对我根据地形成威胁,如何准备TNT炸药要炸毁日军暗道,如何因为民兵队缺少枪支弹药,需要游击队配合的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述说了一遍,最后说出了希望赵队长派出许有强小队配合他们去执行这次任务的请求,人不能多,多了容易闹出大的动静,只一个小队就足够了。赵德安回答说:“上级要求我们寻找机会给日本人制造麻烦,打击零散的日军,毁坏日本人的军事设施,正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既协助了地方,又实行了上级的意图,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我完全可以答应你的请求,就派许有强他们小队去协助你们完成这次任务吧。”

于是,许有强带着自己的那个小队,跟杨秀山进行了一番谋划之后,终于在有一天的夜里,趁着夜黑人静,有几个黑影悄悄地溜到了宋河的护城河边,一番忙碌过后,快到码放炸药结束时,忽然被炮楼里的日本鬼子兵发现了,于是许有强带领他那个小队的队员们,就装作新四军游击队要搞夜袭的样子,一边放枪,一边撤退,以吸引敌人的火力及注意力,掩护杨秀山们码放炸药。待炸药全部码放完毕,人都撤退出来之后,不久只听得忽然“轰隆隆”地一声巨响,果然是比那土铳用的黑枪药威力大了很多倍,暗道一下子就被炸得垮塌掉了,护城河里的水立刻全部都涌进了暗道里去,把暗道里还在睡梦中的日本鬼子全部淹死了,暗道也从此被废掉了。为当地人民群众和新四军游击队除去了一块心头大患。

其实大家的心头大患还不只有这条暗道,更可恨的是那些没有廉耻,欺祖灭宗,卖身投靠日本人的汉奸走狗卖国贼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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