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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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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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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连载

第一十九章 “干得不错”

有一次,日伪军在下乡“清剿”的时候,中共石板河区委负责人张光冉,为了掩护群众转移落在了最后,结果被日伪军的“清剿”队伍作为可疑人员给抓了起来,跟其他一些可疑人员一起扣押在京山城内,伪县保安大队的大队部里,但她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张光冉是中共边区党委宣传部长夏忠勇的夫人,当时怀有身孕,行动不便,所以被日伪军捉了去。这对中共豫鄂边区干部队伍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对抗日根据地工作的一个巨大损失。为了营救她,边区党委书记陈大姐,和边区保安司令郑绍文通过仔细分析,认为张光冉因为有孕在身,不便于工作,平常就住在老百姓家里,穿戴得跟当地老百姓也没什么两样,这样对于隐瞒其真实身份是十分有利的。在敌人还有弄清她的真实身份之前,只要方法得当,完全是有可能从虎口里把她营救出来的。这事儿非得对本地情况比较熟悉,又还要胆大心细,办事得力的人去不可。选来选去,最后这项任务被交给了既是本地人,又跟伪京山县县长蒋绍兴有一定交情,在破坏日军修路计划和端掉日伪据点的战斗中表现出色,现任徐店区委书记的杨秀山,让他组织人员去实施营救。郑绍文派边区保安部队手枪队作为接应。

经过精心策划,决定由杨秀山一个人率先潜入到京山县城里去,与伪县长蒋绍兴见面,摸清情况;然后再由民兵骨干石磙、碾子、扬杈三人,带领一支十人的精干小分队潜入县城,协助杨秀山;手枪队则因为大都是些外地人员,不仅口音有别,还不太熟悉本地情况,如果进城的话,容易引起敌人的怀疑和警觉,只能作为接应,在城外掩蔽。如果杨秀山及小分队救人成功,手枪队则作为断后掩护他们撤离;如果发生战斗,手枪队就要作为主要作战部队来阻击敌人,帮助杨秀山和小分队尽快撤离,尽量减少损失。三路人马紧密配合,一定要想方设法营救出张光冉来。

为什么选中杨秀山而不是其他人呢?因为杨秀山曾经救过蒋绍兴老婆的命,所以让他去跟蒋县长打交道可能会对营救张光冉更有利一些。那是1938年春,蒋绍兴刚刚接任京山县长不久,并兼任京山县抗日游击司令及抗战后援委员会委员长。那时“蒋委员长”的名号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是响当当的,于是京山县各界也戏称蒋绍兴为“蒋委员长”。可日本人哪里分得清楚此“蒋委员长”并非彼“蒋委员长”呢?于是由一场乌龙误会引发的飞机轰炸,在京山县城就此发生了。

1938年8月28日,京山城外的公路上开来了10余辆豪华轿车,据说轿车的主人均为从抗日战场前线撤退下来的国民党军事要员,其中包括国军参谋总长白崇禧,以及各集团军的首长和要员们,他们是预备在武汉失守后,途经此地到老河口至宜昌一线,布置阻止日军西进防线的。这天,这些轿车载着达官贵人们神秘兮兮地驶入城内后,就再也没有露面。

不久,县城实施了戒严,五座城门均由军警把守。城内的繁华地段,开始一下子涌现出许多身着长袍礼帽的国民党政客及军服笔挺的军官老爷们,并不时伴有珠光宝气的官太太们,在街上大模大样、若无其事地行走购物和游玩。

29日,京山县城继续实施全城戒严,外人一律不准进入。这时,城内还到处响起一阵阵的吆喝声:“开会啦,开会啦!参加会议者准备入场啦,快去聆听‘蒋委员长’训示啦……”

闻讯而来的日本间谍也趁混乱之际进了县城,并通过种种迹象,判断出这是蒋介石本人也必定是到了京山县城内,于是迅速地向上级发报称:“蒋介石昨抵京山,国民党最高当局在此召开重要会议。特级。” 

日本侵华军司令部一连收到了几份蒋介石在京山县城召开军事会议的电文之后,几名将军兴奋得直摸后脑勺。因为他们知道,前段时间蒋介石正坐镇武汉,指挥几十万军队准备与日军进行“武汉会战”,而京山离武汉不过百里之遥,又是西进去往重庆的必经之路,蒋介石如果受不了日机对武汉的狂轰滥炸,完全是有可能把指挥部迁到京山去,而后在京山县城召开重要军事会议的。于是,日军司令部迅速作出决定:立即轰炸京山县城,并向盘踞在徐州机场的空军部队下达了作战命令。

日军将领们哪里知道,所谓的“蒋介石在京山召开重要军事会议”的特级情报,纯属情报人员自摆乌龙,由于他们立功心切,得到的情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等不及对情报进行仔细地分析核实,就急急忙忙地报了回去。收到情报到日军官佐们,一听说得到了蒋介石在京山的消息,只顾得欣喜若狂,哪顾得上分析甄别情报的真假,于是乌龙加乌龙,这就导致了京山县城遭受日军前所未有的轰炸和毁坏。

其事实是,那天只是京山县长蒋绍兴召开县政扩大会议,与会者为县内各区、乡、大保行政人员,及县财政、文教、税务、治安人员等。这次会议是在京山陷落之前的一次最重要的会议,参加的人数多,声势大,其间适逢几位西撤的国民党军政大员也在京山县城作短暂停留,再加上街头巷尾关于“蒋委员长”的叫法,从而迷惑了众多的日本间谍,也给京山百姓带来了一场深重的无妄之灾。

京山县城,隋大业三年(公元607年)改角陵县为京山县后,即为京山县治所在,迄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宋代土城初具规模,明成化六年(公元1407年)重筑土城,正德年间(公元1506——1521年)又筑石城,此后多次整修;旧城为椭圆形,周长两千余米。城墙宽三尺,高一丈五尺,堞高三尺,开五门。至日机轰炸前,除北城拆去一角外,其他基本完好。城内住有常住一千八百五十余户,人口九千二百余人。当天,日本飞机分三批,共五十七架次,对京山县城进行了狂轰滥炸。在日本人出动飞机轰炸京山县城的时候,县城内的绝大多数人因为开会和党政军大员们的到来,还沉浸在如同过节一般的欢天喜地的气氛之中。当时,蒋县长的老婆也跟其他国军要员的老婆们一样,在街上闲逛购物,穷奢极侈。轰炸开始后,在轰隆隆的爆炸声中,一个个惊慌失措,鬼哭狼嚎,到处乱窜乱跑。在躲避轰炸的时候,不料蒋绍兴的老婆被倒塌的房屋木料压住了腿,再也跑不动了。那个时候县城里到处是一片狼藉,遍地都是倒塌的房屋和被炸死的尸体,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蒋绍兴的老婆只得自己勉强挣扎起来,由于她平时养尊处优惯了,身体虚弱,体力不支,可她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能够挣脱得出来,只能在那里干号乱叫了一天一夜。而此时的蒋绍兴在日军飞机轰炸过后,在一片狼藉之中,也在到处寻找他的夫人。当其手下问:“夫人在哪里?”此时的“蒋委员长”已一扫往日威风,耷拉着脑袋,哭丧着一张脸,神情麻木,魂不守舍,拿不出任何办法来,只能无限痛楚地两手一摊,说道:“到现在还是生死不明。”

当时参加会议的徐店乡副乡长杨秀山,看到日机轰炸京山,到处一片混乱,死伤遍地,立即自发地组织大家抢救伤员。在一处废墟中,杨秀山碰巧找到了蒋夫人,这时的她已是昏迷不醒,半死不活,不像人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好在她还没有死,杨秀山们立即把她扒出来送了回去。此时,急得焦头烂额的蒋绍兴一见夫人被他们救回来了,感激得一个劲儿不停地对他们打躬作揖,称谢不已。蒋夫人伤势稍有起色,非要拉着领头救她的杨秀山认作干弟弟不可。所以,这蒋县长在心里一直是很感激杨秀山的。杨秀山也因为日机轰炸,要干的事情还有很多,不久就离开了县城回到徐店工作去了。后来,蒋绍兴多次带信让杨秀山到县城他家里去做客,好让他好好的感谢感谢他这个救了他夫人命的恩人,可是因为一直很忙,没能如愿。这次杨秀山借了营救张光冉的机会,终于来找蒋县长了。

俩人一见面,都感到非常的高兴,杨秀山问候道:“蒋大哥好!嫂子好吗?”

蒋县长说:“好好。一会儿带你到家里去看嫂子,你干姐姐老说要我给你带口信,让你到县城里来玩玩,说是蛮想你的。你真是脚步甘难呀,下面的工作怎么就这么忙呢?总不会比我这个当县长的还要忙吧?要你来趟县城都看把你难的!害得你干姐姐还一直怪我,说我没把给你带口信的事情当回事儿呢。待会儿你当她的面可要好好地给我证实一下,我到底有没有给你带口信呀?”

杨秀山说:“看蒋大哥说的!你确实是给我带过多次口信,只是我忙七忙八的,一直没得空,大哥您可别见怪呀。这不,我这不是说来就来了嘛。”

“来了好,来了好呀!”蒋绍兴亲热地拍着杨秀山的肩膀说道。

于是俩人攀谈了起来。谈话中,杨秀山发觉蒋绍兴神情沮丧、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难事儿。问他原因他也不肯讲,只是一声接一声不住地唉声叹气。后经杨秀山反复地追问,蒋县长这才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讲出了他现在所处的尴尬处境。

蒋绍兴说:“老弟呀!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县长当得有多难啊。我算什么县长呀,简直就是一个‘维持会长’嘛。你看,国民党军队来了,要钱要枪,要吃的要喝的,还要粮要草,稍微慢了一点儿,就给我扣上一顶‘抗日不积极’的大帽子;日本人呢,又说我不配合他们,包庇共产党,容许抗日武装在我的这片土地上活动,‘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的’;你们共产党又说我是汉奸,甘愿给日本人当走狗,替日本人办事情。我是猪八戒照三棱镜,我三面都不是人,三面都不讨好,三面都给我气受哟!你说说,我这个县长有什么当头咧!还不如挂冠而去,做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无官一身轻的,还安逸自在一些呢。”

“现在是一个特殊时期,确实难为蒋大哥了。”杨秀山安慰他说。

“这都不说了,特别是碰上不讲理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最近有一个团的国民党军队,从前线战场上退了下来,驻到了孙桥镇上,开口就是要多少钱、多少粮、多少枪的,还不断派人到县政府来胡打乱闹,干扰我们的正常工作秩序。还将我派过去联络的人给强行扣押了起来,既不听解释,又不跟我联系,这完全是蛮不讲理嘛!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唉!”蒋绍兴一边叹着气,一边说道。

杨秀山一听,这不就是当兵的要东要西嘛,现在是困难时期,虽说不能够满足他们的全部要求,那么可以暂时满足他们的部分要求呀。其实对这些当兵的也是不能够一下子就满足他们的全部要求的,因为这是个无底洞,要了还会再要的,所以只有用挤牙膏的方式,一点一点地给他,反而会让他们得到意料之外的惊喜。他在心里觉得,这件事儿肯定会有转圜的余地的,只是不知道这蒋绍兴是个什么底牌。于是杨秀山问道:“蒋大哥对这事儿准备怎么处理呢?”

“不瞒你说,我就只有这么点儿家底儿,要是全部一下子都满足了他们,如果再有别的部队来,我拿什么去应付他们呢?我想,军队打仗吃粮,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你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呀!再说了,这军队是国家的军队,理该是归国家来养的,地方上财政本就吃紧,我们也有我们的实际困难,如果能尽自己的能力,给筹办点儿粮秣,银钱,那都是从我们自己的口里减省下来的。你看该上交给国家的,我们一分不少地都交上去了,现在又是困难时期,生产有限,物资紧张,我们手头又能有多少宽余呢?”蒋绍兴诉苦道。

“既然这样,为何不再派人去跟他们讲清楚这个道理呢?困难摆在那里,大家心里也都是一清二楚的。他总不能恶打强要,把人给吃了吧?他是正规军,并非土匪,难道还要‘拉票上款’不成?他们扣押您的人,也不过是为了想多要点儿东西而已,谅他们也不敢把那些人怎么样的。不过您总不至于一毛不拔吧?多少总是要应付一下的,只有这样才能化解掉这场危机呀。”杨秀山分析着说道。

“谁说不是呢?我准是准备一些粮秣,还有一点儿银钱,只不过先前派去的人全都被他们扣押在那儿了,再派谁去谁都怕死,谁都不肯去出这个头。我手底下的人,平时要官要钱,一个个是争先恐后,一旦到了这样的紧急关头,就都把脑袋缩回去了,谁也不肯出这个头。再说,即使有人愿意去,也是要被扣押起来的,那又有什么用处呢?我总不能自己亲自出马吧?这一去要是也被他们扣押住了,我这县政府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了,那可不就瘫痪了嘛!”蒋绍兴悲哀地说道。

杨秀山心想,如果能帮他把这件事儿办成,就不愁他不肯帮我的忙把人救出来了。这时杨秀山一拍自己的胸脯,说道:“如蒙蒋大哥不弃,小弟我愿替大哥跑一趟。”

“看你这话说的,就像我这县政府再没有人了似的。也是呀,平常领起工资来那都是人声嗡嗡的,可真到了关键时刻,我还真找不出一个能把事情办好的人来。这样吧,只要小兄弟能替我把这事儿办成了,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想方设法地去帮你摘几颗下来!”蒋绍兴喜出望外地说道。

“您这是说哪里话呀?为蒋大哥分忧,本是做小弟义不容辞的职责,我要您摘那天上的星星做什么用呢?只要蒋大哥没有烦恼了,能腾出手来为咱老百姓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这比给我什么都要强上一百倍啊!”杨秀山一语双关地对他说道。

“先别忙,我这就带你去见你嫂子,让她给我们弄点儿好吃的。你还别说,这人的烦恼一除,胃口就大开,我好久都没像这样有想要东西吃的感觉了呀。今天真是让我太高兴了,你真是我的福星哟!怪不得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那树上的喜鹊一直对着我喳喳地叫呢,原来是我的福星要来了呀!走走走。”蒋绍兴十分高兴地说道,拉起杨秀山就要往家里走。

杨秀山因为还有任务在身,耽搁不起,连忙一把拦住蒋绍兴,说道:“蒋大哥,这事情紧急,我看咱们就先别去见我嫂子了,等我替您办完了这件正事儿,再去见嫂子也不迟呀。”

“怎么能这样呢?你刚一进门,茶没有喝一口,饭也没有吃一顿,这就要紧赶着帮我去办这件棘手的事情,这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呀!不行,先跟我回去吃饭,吃完饭再去。”蒋绍兴坚决地说道。

“大哥大哥,依我看,您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给我写封信吧,把您的苦衷都说出来,再把您准备的东西也给列个表,我这就去帮您把这件棘手的事情给了啰。回头咱们再来吃饭呀,喝酒呀,随您的便。您看先依我这样好不好呀?”杨秀山诚恳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听你老弟的吧。嗨,光顾了说我的事情,我想,你那么忙的一个人,该不是只为了来县城里看看我和你嫂子的吧?小兄弟,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我们兄弟之间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看我把我的所有烦恼全都给你说出来了呀,你也快把你的事情说出来我听听吧。”蒋绍兴这时关切的对他说道。

杨秀山这时莞尔一笑,说道:“您还别说,我这次进城来,还真的是有一件事情要求您呢。就是上次县保安大队配合日伪军到我们那儿去‘清乡’,我表嫂人平时就比较憨一点儿,‘跑反’的时候落在了最后,结果被当成可疑人员给抓了起来,听说现在人就被关在县保安大队的牢房里。我本来是想来求您帮忙让我去见见她的面的,现在我要去办正事儿,只好求您帮我去看看她啰,她在里面过得好不好?我回去后好跟表哥回个话儿呀。再如果有可能的话,您帮我求求那些丘八们,让他们把我表嫂给放了算了,反正她们家是一个穷家小户,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嘛,关在这里既弄不到什么油水,也得不到任何情报,干脆让他们把人放了,好让她回去过她的自己那点小日子去吧。如果您帮我把这件事办到了,我和我表哥都将会对您感激不尽的。”

“怎么不早说呢!这点儿小事情,在我这一亩三分地里,我还办不得的话,我还能做你大哥吗?不过,千万别给我弄个中共地下党出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呀!”蒋绍兴一脸正色的说道。

“怎么可能呢?我们家里光我是共产党也就算了,全家人都来当共产党了,如果都被日本人杀了的话,那谁来给我们家继承香火呀!”杨秀山笑着说道。

“那好,你就放心地去吧,这个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我要连这个事情都处理不好的话,这么多年的县长就算是白当了,这么多年的饭我也算是白吃了!”蒋绍兴说着提起笔来,刷刷刷地,很快就写好了一封给那个团长的亲笔信,交给了杨秀山,自己则往县保安大队那边去了。

杨秀山把蒋绍兴的信揣进怀里,一口气跑到了孙桥去。当他来到孙桥的时候,天已经是擦黑了。他找到团部,里面只有一个副团长在那里值班,杨秀山对他说道:“我是蒋县长派来的特使,希望能跟贵团宋团长见上一面,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谈谈。”

副团长一听,觉得这人一来就自称是县长“特使”,还指定要跟宋团长面谈,把我这个副团长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于是他心里一不高兴,大声地叫道:“来人呀,给我把这个不明来历的家伙抓起来!”

就这样,杨秀山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也被他们抓了起来,和先前被抓的那些人关到一个房间里来了。他跟大家一交流,才知道原来宋团长不知到哪里去逍遥自在去了,只留下一个副团长在这里狐假虎威,目的就是要先吓吓蒋县长,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为的就是好让他们从他手上得到更多的东西,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了解到了这些情况之后,杨秀山心里边便有了底儿。于是他把自己身上带来的一点儿钱,全都拿出来给了那个看押他们的哨兵,跟他说道:“小兄弟,咱们都是中国人,现在正处在抗日战争的关键时期,每个人都守土有责。弟兄们来当兵,要吃要喝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这次就是来给你们送吃的送喝的还送钱来的,如果把我关在这里,恐怕会耽误大事情的。这样,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了,一分不留地全都给你吧,只要你等宋团长一回来,就马上去把我说的这个事儿告诉他,你就立了大功啦!说不定宋团长还会奖励你呢。”

看押哨兵听了他的话直点头,说道:“好好好,大哥你放心,宋团长有可能今天晚上会回来的,我只要一看到宋团长回来了,马上就去报告他。你就在这儿安心地等我的好消息吧!”

杨秀山还通过跟这个小哨兵的继续交谈,了解到了他们这支部队是国民党军第七十九军之一部,而七十九军是在芦沟桥打响抗战第一枪的部队,应该说是一支有血性的队伍,只要跟他们的当家人陈说厉害,摆清事实,讲明道理,把事情说清楚了,相信他们一定也会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为难蒋县长以及京山老百姓的。

当天晚上,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杨秀山正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忽然,先前的那个小哨兵进来推醒了他,说道:“大哥大哥,快醒醒,我们团长回来了,我跟他把你对我说的话全都学说了一遍,他要我马上叫你去见他呢。”

杨秀山揉揉惺忪的睡眼,起身就跟着那个小哨兵走了出去。这时候,团部里灯火一片通明,有一个个子高大的人此时正背着手,站在作战地图前沉思着。

小哨兵喊了声“报告团长,人带来了。”

那人这时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杨秀山看到了他脸上有一脸的麻子,想必他跟许有强一样,小时候得过天花了。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杨秀山连忙掏出蒋县长的亲笔信来,递给他的时候说道:“宋团长,我是蒋县长专门派来给您送亲笔信的。您部队需要的东西,信上都写得一清二楚了,您自己先看看吧。”

宋团长看完信后,问道:“怎么就这么点儿东西呢?还不够我这个团一千多人塞牙缝的。”

杨秀山连忙说道:“这已经不少了,要知道这些东西可全都是整个京山县几十万老百姓,从自己牙缝里减省出来的呀!现在是困难时期,大家都人心惶惶,无心生产,能够弄到这些东西,蒋县长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寝不安席,也不知有多少个白天食不甘味呢!不过,您先别急,这些还只是先前收集拢来的一部分东西,后面蒋县长还在继续收集之中。等再收集到一定的数量之后,我们一定按时按数给贵军奉上。”

“看来这蒋县长也不是什么刁滑之人,既然他现在有难处,好,我看现在就先按你说的办吧,我先收下这些东西来,等他再收集到一定的数量之后,立即给我送过来。不过下次绝不能就这样便宜这个‘蒋委员长’了。”宋团长大手一挥,大声叫道“来人,把他们全都给我放了!”

就这样,杨秀山和先前蒋绍兴派出的几个人一起,趁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京山县城。蒋县长一听这事儿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于是对这个小老弟更加地高看一眼,连忙让人弄饭烧菜,拉着他和大家一起把酒言欢。

这顿酒一直喝到了天色大亮。这时,蒋绍兴已经派人把张光冉从保安大队的牢房里接了出来,跟杨秀山见了面。杨秀山又去见过刚刚起床的蒋家嫂子,他的“干姐姐”此时一边化着妆,一边接待了他,俩人叙了一会儿家常之后,杨秀山推说是家里还有事儿急着等他回去办,于是就辞别蒋夫人,带领张光冉与赶来接应的,由石磙、碾子、扬杈三人带领的小分队汇合,然后连忙出得县城来,又和郑司令派来的手枪队接上了头,互通情报之后,为防万一,由民兵小分队在前面开路,杨秀山带领张光冉骑了一匹驴子居中,手枪队殿后,以防敌人醒过神来后跟踪追击,大家分头离开县城,往东南乡根据地赶了回去。张光冉被杨秀山当天就送到了小焕岭,回到了中共豫鄂边区机关驻地,亲手交给了边区党委宣传部长夏忠勇。

夏忠勇拉住杨秀山的手,说了一大通感激的话儿。中共豫鄂边区党委书记陈大姐,和边区保安司令郑绍文也纷纷称赞杨秀山及其民兵小分队,“这事儿干得很不错!”(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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