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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到了唐山，大家都震惊了。眼前展现的是满目疮痍的城市和满地的伤员，路边到处是一具具裹着白布的尸体，令人触目惊心。楼房全部震毁，平房大多倒塌，已经看不清，也看不出一点城市的痕迹，倒像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唐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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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章梅梅被大喇叭吵醒。广播里，播音员正在用低沉而悲痛的声音播报：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53.8秒，河北省唐山市发生了7.8级强地震……
唐山大地震是中国数百年来最惨烈的地震之一，造成了24万多人死亡，16.4万人重伤。震后的唐山化为一片废墟，被西方一些国家哀叹“唐山从地球上消失了”。
唐山地震让所有的人都惊诧不已。很快，学校接到上级的命令，立即组织抢救医疗队赶赴唐山。医疗队由骨科，脑外科以及口腔颌面外科组成，赵毅民、章梅梅、魏家喜、赵会这几个颌面外科的年轻医生都参加了赴唐山的医疗队。
紧急救援的军令下达后，一辆辆军车开往唐山，到了唐山，大家都震惊了。眼前展现的是满目疮痍的城市和满地的伤员，路边到处是一具具裹着白布的尸体，令人触目惊心。楼房全部震毁，平房大多倒塌，已经看不清，也看不出一点城市的痕迹，倒像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唐山没了。
唐山这座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在地震中瞬间被夷为平地，24万人瞬间消失，大自然太无情了，太残忍了。突然又一阵余震袭来，在猝不及防的慌张中，章梅梅幸好抓住了赵毅民的胳膊才站稳了脚。
“我这时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山崩地裂。”梅梅感叹着说。
“是啊，在大自然面前，人是多么弱小，生命是如此脆弱。”赵毅民也低头叹息。
医疗队在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搭起急救室。还没等手术床支好，就有解放军把从废墟里扒出的伤员送过来。他们开始各负其责，有条不紊地展开手术。伤员越送越多，从早晨一直忙到晚上。大家粒米未进，累得腰酸背痛，但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
晚上休息时，一位最初进入唐山的小战士告诉医疗队成员：“当我们最先赶到唐山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谁见过这么惨的情景？满地都是死尸、脑浆和血……到处听得见哭叫声、呼救声，到处听得见喊叫声，‘救救我吧，解放军！’‘解放军，我这里还有几个人……’”这位战士又哽咽地说：“当时部队下达的命令是，只要有一分希望，就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救活每一个人……”
那位小战士继续说：“你们知道吗？抢救遇难的群众有很大的危险，因为房屋的墙体摇摇欲坠、余震不断、大雨连绵，我们在断墙、废墟和洞穴中钻进钻出，争分夺秒地抢救群众。为了扒出废墟下的难民，在最初没有吊车等大型机械的情况下，大伙硬是用铁锤砸、铁锹铲、双手搬，很多人指甲全部脱落，双手血肉模糊，手破了、感染了，甚至有人当场献出了生命。我们就这样空着肚子从拂晓一直挖到深夜……”
赵毅民激动地搂着小战士的肩膀说：“部队战士从唐山震后的废墟中解救了一万多人，为了救一个人，许多名战士要徒手挖掘十多个小时，他们在烈日下、大雨中争分夺秒地抢救唐山灾民，唐山人称呼他们是最可爱的人，是最亲最亲的人。”
梅梅抬眼问：“你怎么知道的？”
“都是听那些战士说的，当时第一天扒出来的人，救活率为80%左右；第二天，救活率减少到40%；往后救活率就更低了，扒出来的尸体，越堆越高，空气中弥散着刺鼻的臭味，熏的人头昏脑胀。一周内，解放军救出了一万多人，每天上万辆汽车满载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唐山，上千部大吊车从各地调往唐山……”
魏家喜也插嘴说：“是的，当地有个部队医院，有三分之一的医护人员遇难，最先脱险的只有四十多人，他们不顾家属和个人安危，带伤参加抢救。他们对陆续送来的大批伤员，进行紧急包扎。有位女军医两个肋骨被砸断，但她不声不响坚持抢救伤员。还有五个女战士不顾余震的威胁，砸开药房和手术室的窗户，爬进屋内把药品和手术器械一一传递出来。在地震当天，他们在大雨中救治伤员。”
赵会说：“还有更感动的呢！一位女话务兵在地震发生的那一刹那间坚守岗位、临危不惧，为部队报警，献出了生命。在整理她的遗体时，人们发现：耳机还紧紧的戴在她头上，身体仍然保持着工作时的姿势。”
唐山地方医院幸存的医护工作者，也奋不顾身地投入了抢救伤员的战斗，正是由于他们及时进行就地抢救治疗，大大减少了伤员的感染和死亡，为后来的治疗创造了条件。
在地震中，所有侥幸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人，都积极地参加自救和互救，你帮我，我帮你，很多人把生存的希望留给了别人。人们奋不顾身地救人，手指扒出了血仍在扒，救出来的轻伤员包扎一下伤口又投入了救人的队伍。
最让大家感动的一幕是地震后，监狱倒塌了，犯人们跑了出来，他们高声喊道：“快让我们去救人！快让我们去救人！”谁也不能否定，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善良的一面，哪怕是罪犯也不例外。
在黑暗中，囚犯们很快投入了抢救战斗，在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囚犯们徒手从砖头瓦砾中，用血手扒开废墟救出了一百多人，创造了奇迹。抢救结束后，没有一个犯人的手是完好的。
地震带给人们的是毁灭，可是那些犯人却获得了新生，当他们奋不顾身地抢救别人的同时也挽救了自己。
唐山的火车站和铁路已经不能运行了，因为车站倒塌，铁轨被拧成了麻花状，只有机场是唯一的一条生存之路，人们不约而同地向机场涌来。
“到机场去找解放军！”
“只要到机场就能活命了。”
人们奔走相传，所有老百姓都知道机场是一条求生之路，当全国各地派来增援的医疗队乘坐的飞机降落在唐山机场时，机场便沸腾了！灾区人民便沸腾了！
“看，白衣天使来了，咱们有救了！”
很快，全国各地迅速派出的医疗队，携带医疗器具及帐篷等，从四面八方赶赴灾区。为了充分有效发挥各医疗队的作用，各级医疗救护指挥部，根据灾情轻重对各地赶来的医疗队做了组织安排，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整个灾区形成了一个医疗救护网。他们夜以继日地抢救生命，阻止了伤员们的伤势继续恶化，把成千上万的伤员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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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医疗队扎下营地，章梅梅他们就投入到紧张的医疗救护中。伤员的伤情严重而复杂，多数人同时兼有多种内外伤，一半以上是骨折，其次是软组织损伤和挤压伤。在救治伤员过程中，大家忘记了饥渴，忘记了疲劳，忘记了自我。由于过度的劳累干渴，他们眼窝深陷、脸庞消瘦、声音沙哑，干燥的嘴唇裂开着血口，汗水雨水浸透的衣服贴在背上，但是他们全然不顾，他们不管是在温度高达四十多度的炎炎烈日下，还是在雨后像蒸笼一样又闷又热的天气里，仍夜以继日地工作着。
由于连续手术几天没有休息，大家极度疲劳。正在做手术的章梅梅突然感到一阵头昏目眩，眼前发黑，她的身体不由得往下滑着，正好被赵毅民和魏家喜一把抓住，她才没有摔在地上。他俩把梅梅平放在地上，又继续抢救伤员去了。
运送伤员的车辆仍源源不断地开来，整个飞机场上到处都是伤员，活着的在那里坐着，死了的在地上整齐地摆着。医疗队的帐篷外面排起了长队，而且越排越长，重伤员不时发出惨叫声，有的甚至痛得昏死过去。到处都是呻吟和哭声，每分钟都有伤员死去。
这边一个老太太抓住赵毅民说：“快！救救我的儿子吧！”
那边一个老大爷抓住魏家喜说：“快！救救我的闺女吧！”赵毅民和魏家喜他们的衣服上前前后后被抓得全是血手印。
帐篷里的一切与医院的手术室截然不同，照明，用的是气灯；清洗，用的是池里的水。就这样，他们在简陋的条件下，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抢救更多的人。在帐篷外，一个发着高烧、身受重伤的男子，两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爆起了一层白皮，因为疼痛浑身颤抖，身体紧缩成一团，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可帐篷里的医生们正忙着抢救一个比他更危重的伤员。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想到了死。他终于狂叫起来：“让我去死吧！这样活得比死更痛苦！”
清醒过来的章梅梅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出去安慰他：“要坚强，要有信心。”梅梅把他扶进了手术室给他做了紧急处理。
章梅梅看见离帐篷不远的草坪上，停放着数十具尸体，作为医生的她，感到没有比这更让人痛心和惋惜的了。虽然他们尽力抢救伤员，但是灾区医疗条件差，人手不够。
医疗救护指挥部根据中央的指示及时调整了方案，决定将重伤员转往外地治疗，要求各地在接受伤员时，要注意登记伤员的姓名、工作单位，如有死亡要拍照片，尸体火化后骨灰要装骨灰盒保存，以备家属查找。中央紧急从全国各地调集了包括民航在内的大批飞机到唐山机场进行救援。大批重伤员被陆续送到空军唐山机场，当时机场最多时每天可达到几千人。
地震后，机场的通信、雷达和导航设备遭到严重破坏，几乎完全瘫痪。整个空运过程中，有五位年轻的空军导航员打破常规，用耳朵监听飞机的响声，用眼睛巡视机场的空域，指挥着飞机安全起落。在地震后十四天里，他们指挥调度了十三个机种，2400多架次飞机起落，最频繁时，一天竟达到350多架次，平均四分钟一次起落，有时两架飞机起降间隔只有26秒，创造了世界航空史上的奇迹。
在唐山机场，章梅梅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壮丽的场面，天空中有那么多架飞机，忙而不乱都在持续地安全降落，真的好了不起，一次次扣人心弦的起飞，让在场的人们看了无比惊叹。
为了能多运送一些伤员，飞机上的椅背都被拆除了，机舱内的地板上也铺上了塑料布，在医务人员和机组人员的护送指挥下，伤员一个挨一个地挤在舱内，所有衣服上都系有白布条，上面写着单位、姓名、地点和年龄。二十八天内，转移了十万多重伤员，他们架起了一条通往生命的“天路”。
每天，章梅梅穿梭在伤员中间，把伤员的病情写在胶布上，有的缠在他们的手臂上，有的缝在衣服上，然后迅速转移到外地医院。
章梅梅的脚由于整天浸在雨水中，溃烂后感染了，她咬着牙坚持着……
她一瘸一拐地走路的样子引起了赵毅民的注意：“你的脚怎么了？”
“感染了。”
“让我看看。”
“哎呀，不用不用了，不用看了，就是感染了。”梅梅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不行，快让我看看！”他不容分说地立马把梅梅按到凳子上，随后脱下她的鞋袜，只见她双脚红肿，脚趾被水泡得发白、溃烂。
他惊讶地说：“哎呀！这脚怎么烂成这样了？不行！要处理，不然你的脚就会烂掉的。”于是他又用命令的口气对梅梅说：“你在这等一下我，我一会儿就到，听话，不准乱跑！”
不一会儿，赵毅民拿来了一瓶药粉，倒了一盆水并把药粉撒在水里，水立刻变成了紫红色。赵毅民把梅梅的双脚放在盆里，用沙哑的声音对她说：“现在只有这个条件了，有凉水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好好泡泡吧，泡好后再把药水洒在鞋子里，现在的条件只有这样了。”
梅梅看了看赵毅民，这几天下来，他明显消瘦，口唇裂出条条血口，眼窝深陷。梅梅感激地对他说：“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多喝点儿水，如果实在顶不住了就睡一会儿。”
赵毅民拍了拍梅梅的肩膀说：“没关系的，我得走了，那边还有好多病人等着要处理，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说完，他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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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军医大学附属医院和口腔医院也接收了大批的伤员，章梅梅他们医疗队回到了西安，开始新一轮的治疗。
医院里到处都是说着唐山话的伤病员，医护人员安排他们到病房大楼住，但是那些经过地震惊吓的伤病员坚决不进楼里住，他们纷纷要求在外面搭帐篷住。
护士长带着十几位护士来到病房，她自报家门说：“欢迎大家来到我们口腔医院，我是这个病房的护士长，姓王，现在马上开饭了，大家尽量吃得饱饱的，这里不收粮票，菜和汤管够！”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这笑声听起来很陌生，因为自从地震发生后，唐山人就没有了笑声。
王护士长劝导他们说：“大家住在病房里，如果发生了地震，我们就马上跑下来好不好？”
那些唐山的伤病员说：“同志啊，你没经过地震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人站都站不起来，根本就跑不出来。我们坚决不住在楼里。”王护长没办法说服这些唐山伤员，只好向上级汇报了。
学校很快地在大路旁搭起了帐篷，一眼望去像一条长长的绿色走廊，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病床和各种设备，迎接着唐山伤员入住。那些伤员激动地说：“感谢解放军对我们这么关心！”
接下来，口腔医院颌面外科全体医生每天都在夜以继日地做手术，有很多病人的骨折已发生了错位愈合需要重新断开、复位，所以给手术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主任和教授们每天组织大家讨论研究如何处理好伤口，大家群策群力发明了用持续的缓慢牵引来重新复位，并在固定夹板上也做出了突破性的改进。手术时间明显缩短，大大减轻了病人的痛苦。
轰轰烈烈的唐山地震伤员的抢救工作已接近尾声，经过大场面的磨炼，章梅梅这些年轻的医生们都在快速地成长，抢救和处理外伤的医疗技术直线上升。特别是看到大地震发生后大批解放军战士、医务人员、干部群众与唐山人民患难与共，还有唐山人在灾难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公而忘私、患难与共、百折不挠的抗震精神，
更让他们感慨万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