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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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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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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情缘》连载

第五章 校园恋情

涧河镇乃千年古镇,古有五桥十三庵,一百零八巷,素有“小南京”之美誉。可惜许多古建筑已毁于战争年代。虽如此,今天的涧河镇其繁华程度仍非相邻的星东镇可比,更非周围四乡八镇所及,其繁荣景象一直延续至今。因是大镇,其各行各业都领先于周围乡镇。

学校自然也是如此。

梅珍高考落榜,便托关系来到涧河中学复读,插班至朱亚伟的班级。玲珑活泼、柔美动人的梅珍给这个班级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加上成绩优异,简直是块奇珍异宝,令男同学们争相接近她,向她献殷勤。在男同学们众星捧月的追捧下,梅珍产生了一定的优越感。

朱亚伟却是个另类,对梅珍总是不冷不热、不即不离、不卑不亢。他平时为人和善、乐于助人,在班级人气很旺,加上高大英俊,身上有一股自然的磁力,许多女同学还在心里暗恋着他,个别漂亮的女同学甚至大胆地向他示爱,写情书给他。朱亚伟对之一直藏着明白装糊涂。令这些女同学在心里骂他是木头,有的碰到面开始不理他。朱亚伟照样笑嘻嘻地跟她们打招呼。

朱亚伟其实并非木头,贫穷的家庭出身,艰难的生活经历迫使他不能有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想法。换句话说,他目前还没资格有非份之想。必须把全部的心思用在学习上。不料,爱情还是如同和风吹来的种子,在他和梅珍的心田上不知不觉地生根发芽起来,真是欲求之而不得之,无求之而得之。

涧河镇距星东镇八公里,星期天,梅珍从星东镇骑自行车返校。从家里出来时,老天爷还好好的,到了涧河镇却突然变脸下起了雨。梅珍估计是阵雨,一会儿就停了,于是就在附近商店的廊檐下避雨。哪知,老天爷却像有意跟她过不去似的,这雨就像对人倾诉无尽的委屈,淅淅沥沥,倒个没完。看看天色已晚,梅珍心里着急,万般无奈地推起自行车,冒雨行进,片刻功夫,浑身便湿透了。

刚从大众商店买日用品出来的朱亚伟,一眼瞧见梅珍推着自行车像个落汤鸡似的,如蜗牛爬行、亦步亦趋艰难地在雨幕中行进。

大众商店门前的这条路是通向涧河中学的必经之路,因年久失修,一遇雨天,便泥泞不堪。镇政府计划了两年,不知为啥,一直没有实施修缮计划,这就苦了经常由此路过的学生们。梅珍这天返校从家里带来的被褥及一些日常用品一股脑儿全捆绑在自行车上,车子一遇泥泞,叶子板内就淤满了泥巴,怎么也没法行走。脚上的鞋子也沾满了泥巴。平时心高气傲的姑娘此时被弄得狼狈不堪。

朱亚伟二话没说,立即奔过去,把手中的那把油布破伞递到梅珍手中,另一只手同时伸过来,接过车子。梅珍见了朱亚伟,一时忍不住,竟流下了眼泪,其娇弱之态即便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会为之动容。朱亚伟见梅珍流泪,怜爱之心陡起,恨不能把她娇小的身体搂在自己的怀里,为她挡风遮雨,但他没有那么做,克制着情感,支起自行车,从涧河边上的小树上折了根小树棍,弓身将自行车叶子板内的淤泥一点一点地掏了出来。梅珍把那把油布破伞举到了朱亚伟的后背上。掏完淤泥,朱亚伟将车上的被包解下来,让梅珍提着,再将日用品重新捆绑在车架上,然后扛起自行车,笑着对梅珍道:“走吧,大小姐。”

梅珍闪着泪旺旺的大眼睛,破涕为笑,举着那把破伞默默地跟着朱亚伟。

朱亚伟肩扛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完了五百余米的溜滑泥泞的道路,终于来到学校大门口的水泥路上,放下自行车。汗水和雨水早已湿透了全身。怜惜之情又在梅珍心头涌起……

其实,梅珍对儒雅英俊的朱亚伟早就产生了好感。今天的“英雄救美”更使她心生感佩,从此,便有意无意地接近他,有什么好的资料首先借给朱亚伟;家里带来好吃的也悄悄送给朱亚伟,总之,朱亚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她的心。

朱亚伟自那次“英雄救美”后,也由对梅珍的怜惜而生爱慕之心。不过他的这种感情表现得极为内敛、含蓄。他和梅珍都知道,现在彼此间还不具备爱的种子所赖以生存的阳光、沃土以及空气。现在的主要任务及目标就是考大学,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选择。梅珍虽然家庭条件比朱亚伟好些,毕竟已参加过一次高考,如果再考不上大学,别说无法向自己交代,更无法向父母尤其是姐姐交代。姐姐一心想考大学,可为了自己,放弃了。每每想到这些,总感有很沉的精神压力。她没有退路了,必须一拼。朱亚伟家庭贫困,从小到大,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学费基本上都是靠自己干苦力挣来的。许是苦力干多了、干伤心了,便立志:无论如何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立志要如山,不如山,不能坚定。既然立下了坚定的志向,就得只争朝夕,埋头苦学,不受外务的干扰和诱惑。

朱亚伟不得不把这种爱恋之情藏匿于心。

打小就想当一名中学老师的朱亚伟,因此报考了省城师范院校。梅珍心有所属,看朱亚伟报考师范院校,也跟着报考了同一所院校,希望能和朱亚伟进同一所学校,比翼双飞。愿望终于实现了,朱亚伟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省城通江市师范大学中文系。巧的是,梅珍也考上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系。他们俩欢呼雀跃。

临近开学,梅珍拒绝姐姐的护送,早早就写信给朱亚伟,要跟他一道去学校。哪知,朱亚伟不知哪根筋出了毛病,寄去的信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动静。梅珍见朱亚伟没回信,感到很不是滋味,便雪片似的连续寄了好几封信,一封比一封措辞严厉,后来甚至在信中骂了起来。信的称呼也由亚伟改成朱亚伟:

朱亚伟:

……

你这个冷血动物、你这个懦夫、胆小鬼,你有什么了不起?别自命不凡,故作清高了,怕我吃了你!从此以后,本姑娘不再烦你了。你……你混蛋!可恶!!

……

梅珍所有信件,朱亚伟都一封不少地完完整整地保存着,包括大学暑假期间他们不在一起时梅珍写给他的信。睹物思人,而今却物在人非,朱亚伟不禁一阵悲从中来,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就像行驶在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天苍苍、海茫茫。

收到梅珍的最后“通牒”, 朱亚伟觉得不能再拂逆人家的心意了。细想,人家也没让做什么,只不过要跟自己一道去报到,路上有个伴而已。想到这里,朱亚伟突然感到释然、轻松,自卑的情绪也没了。这才写了回信,答应跟梅珍一道去省城,并跟梅珍约好时间,先在涧河车站集中,然后坐车到滨周县城,再转长途车直奔省城。

梅珍收到信后,笼罩在心里的阴霾一下子消散,脸上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写了那么多的信,你为什么迟迟不回信?”坐在去省城的客车上,梅珍开始兴师问罪。

“我不是写了吗?”

“是啊,我前后写了九封信给你,结果就收到你的一封回信。要不是后来我在信上骂你,我敢肯定,你才不会写半个字给我呢。我说的没错吧?你真是惜字如金啊。”梅珍哀怨道。

“梅珍,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了解我。”

“你不是我想的哪样?你倒说清楚。你说我不了解你,我怎么不了解你,我太了解你了。你经常躲着我,不就是因为你家庭困难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的家庭也不富裕到哪里去。再说这穷富都不可能一辈子。”

“咱们不说这些好吗?你看,人家以为我们在吵架呢?”

“我就想好好跟你吵一架,心里才痛快!”梅珍狠狠地白了一眼朱亚伟,放低了音量。

朱亚伟回应梅珍一个微笑。

到了省城,各自安顿下来。梅珍因没能与亚伟分到一个班而闹着情绪,非闹着要去找校领导调班,被朱亚伟止住了,说:“又不是离十万八千里,见不到面。”

经朱亚伟的劝说,梅珍这才放弃找校领导调班的念头。

大学生活如同一条欢乐的小溪,以它独有的节奏开始了。上课、下课、自习、讨论、跑步、做操、跳舞、唱歌……

开始,两人还真难见一面,虽然相隔不远,但由于刚开学,要熟悉、适应学校的环境,加之又不好意思随便到教室或是宿舍去找对方。好不容易挨到星期天,梅珍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思念,迫不及待地去朱亚伟的宿舍找他。同学有的说没看见、有的说可能去图书馆了。梅珍又来到学校图书馆,果然看到了朱亚伟。

“好哇,躲到这里享受清静。”

“你也来图书馆啊。”朱亚伟手里捧着一本书,跟梅珍打了声招呼,又把头埋进了书里。

“好不容易挨到星期天,才没心思读书呢。亚伟,咱们出去走走好吗?”

“你看,刚进来,是不是……”朱亚伟的意思是想说,刚进图书馆,还没看几页书,是不是改日再出去玩。话还没说出口,手里的书就被梅珍抢去,放回了书架:“读书以后有时间。”

朱亚伟无奈,双手一摊,笑了笑,说了句戏里的腔调:“大小姐,哪里去?前面带路。”

梅珍看了朱亚伟的滑稽相,扑哧笑了起来,也学着戏里的腔调:“官人,请跟我来。”说完,又不好意思起来,娇美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朱亚伟也不好意思起来。

通江市师范大学有着三十多年的历史。校园面积很大,环境幽雅恬静。东南角有一片被绿树环包着的林荫道。朱亚伟和梅珍由于刚才的戏语,出了图书馆,一路走来,默然无语。不一会儿,他们并肩来到林荫道上,立即被校园清新的空气,幽雅的环境所吸引。穿过林荫道,信步来到校园人工湖边,垂柳依依,水波粼粼。上了一坐小桥,并肩靠在栏杆上,目睹起湖光水色:宽阔平静的湖水如同水晶一般,清澈见底。湖中游鱼成群,逍遥自在,偶尔凫上水面,打个花儿,破坏湖面的平静后便又钻到水底。湖岸边的红花绿叶绿茵茵、香馥馥,倒映水中,鲜丽无比,煞是好看。目睹这等湖光水色,两个从农村上来的学子顿觉爽心悦目。

“想不到这校园里还有这等景致。”朱亚伟率先打破了沉默。

“还不谢我?”

“臭美吧,你也是瞎子误闯了皇家园。”

“我知道,你那个‘谢’字总是那么吝啬。”梅珍话中有话。

“好,大小姐,多谢了。”

“尽管这‘谢’字没有诚意,本姑娘还是受领了。”

“这个星期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学习和生活了。”

“学习枯燥、生活空虚。”

“没正经。”

“实指望能跟你在一个班,弄得人家现在想见你一面都这么难。”梅珍嘟囔着小嘴。

“瞧你说得这么严重,我现在不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吗?再说,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

“今天要不是我来找你,你都把我扔到爪哇国去了。”

“怎么可能呢,如果有谁敢欺负我们的女神,有个护花的使者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女神面前。那个人就是朱亚伟。”

“去你的,就会贫!”

“梅珍,咱们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总要多读点书,多掌握点以后混饭吃的本领,你说是不是。我答应你,咱们逢星期天,半天进图书馆,半天自由安排活动,好不好?”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梅珍侧脸盯着朱亚伟。

朱亚伟不由迎上了那略带期盼的目光。沐浴着她山泉一般清澈的目光,心里又升腾起爱的火花。

朱亚伟不是冷血动物,向往浪漫而美好的爱情。看不到梅珍,心里也空落落的。但他对梅珍的感情是复杂的,既想打开爱情的通道,又想筑起防御的高墙。原因就是他那个贫寒的家庭。高中时,梅珍几次要到朱亚伟家里做客,都被婉拒了。他不想让梅珍看到自家那墙面斑驳的茅屋以及屋内简朴的陈设。朱亚伟什么都好就是自卑心太重。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早已爱上了梅珍。

时间过得飞快,大学一年级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暑假前夕,朱亚伟跟梅珍在图书馆谈了一会儿李白的豪放浪漫,杜甫的深沉悲惋后,对梅珍说:“咱们出去走走吧。”

他们信步来到校园林荫道上,两旁遍布着松树、芭蕉、修竹,一株株、一行行格外青翠,弥漫着浓郁的清香。

“珍珍,马上要放暑假了,暑假期间,我怕没时间经常跟你见面了。”

“为什么?”

“不怕你笑话,暑假里,我要到建筑工地上挣学费。”

“你经常去建筑工地干苦力吗?”梅珍怜惜地问。

“没有建筑工地的经历,可能就没有我今天的大学生活。”

来到一棵老榕树下,望着犹如饱历沧桑老人一般的榕树,朱亚伟油然想起自己辛酸的生活往事。

“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非常愿意,高中时,听一些同学说你小时候比较苦,不知是真是假,一直不敢问,怕伤你自尊。”

他们席地而坐,并肩靠在粗壮的榕树干上。

“没事的。跟你说了我的经历和我家的现状,你就会理解我为什么会躲着你。”

“你别把我看得这么小气。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嫌贫爱富之人。”

“这结论不能下得太早,人是个易变的高等动物。”

“你才是个多变的高等动物。”

“我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记事起,就感觉家里很穷。我们家兄弟姐妹五个,我排行老三,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七口人家的大家庭,全靠父母没日没夜地在田间挣得几个工分养家糊口,家里显然连年缺粮,难以解决温饱。为了给家庭分忧,我七岁开始拾粪,拾草,挖麦根,下河捞鱼摸虾……十四岁开始,利用寒暑假跟父亲到建筑工地上做苦工。父亲一生干过许多行当:当过织布工、在大队运输队拖过平板车、干过木工活,后来又转行干起了瓦匠。

“在工地上,有两件事情使我终生难忘,对我触动很大。一件是,一年夏天,跟父亲去北方一个农场做工。我是做小工的,不能拿瓦刀砌墙,只能做些运砖头,筛沙子、滤石灰、扳钢筋等类的杂活苦活。一次,一个小工因为偷懒,被父亲说了几句,就把怨恨发泄到我身上。我们一起用大箩筐抬沙子,那时,我人小、个头矮,便在前面;那人人高马大,理所当然地在我后头。他先把箩筐的绳子放到紧靠他那边,造成关心我的假象,就在我将要直腰的时候,他迅速把箩筐的绳子推到我跟前,我顿觉肩上有千斤的重量压了过来,艰难地直起腰,刚走几步,一个踉跄,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那年,我才十六岁。另一件事,是在元州邮电大楼在建工地上,我用两轮铁皮车运砖头,途中,不小心将车推翻了,巧得很,一位打扮入时的姑娘推着自行车刚好路过车旁,车上掉下来的一块砖头又正好落在她的脚旁,也没砸到她,她即刻变脸,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出言不逊地冲我骂道:‘眼睛瞎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连忙赔着不是。

“‘土包子’!那女的瞟了我一身破旧的工作服,厌恶地扔给我一句,然后头一甩推着自行车就走了。我当时真想回她几句:我是‘土包子’,你是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阔小姐?洋太太?不,你不就是身上裹着几件漂亮外衣的假公主吗?如果不是我们这些‘土包子’,恐怕你连厕所都用不上。可是我忍住了。

“那一晚,我躺在工棚里的硬板铺上,一宿都没合眼。这两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让我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苦读诗书,改变命运。”

梅珍默默地听朱亚伟叙说着他不平凡的经历,不由自主地抓起他的手,合在自己的手中:“亚伟,你听说过罗曼罗兰的那句名言吗?他说,生命恰似一股激流,没有岩石和暗礁,便激不起美丽的浪花。古今中外的圣贤名流,能为历史创名山之业,谁不经一番历练?”

“艰苦的经历确实可以成为一个人立业的动力。可我不能跟那些圣贤名流相提并论。人家大禹治水、苏武牧羊,那是为国家,咱却是为了自己挣学费。”朱亚伟自嘲地笑了笑。

“亚伟,暑假跟你一起到工地上去。我也要锻炼锻炼。”

“傻瓜,你以为建筑工地是好玩的地方?每天干十一、二个小时,一天下来累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有时为了赶工程进度,还要加班加点,晚上刚刚躺在硬板铺上,还没翻个身儿,天就亮了。起身哨子一响,又不得不爬起来,匆忙洗漱吃早饭,又开始新的一天单调而繁忙的工作。”

“你能吃苦,我也能!我就是想为你做点什么嘛。”

“我这身子骨是从小时锻炼出来的,适应了。工地上是不需要你这娇小姐的。”

“那我到工地上给你洗衣做饭总可以吧?”

“不行!”朱亚伟慢慢从梅珍掌心里抽出了手,抚摸着她的肩膀,“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去受苦的。”

“那你经常给我写信好吗?”梅珍把头靠在朱亚伟的肩上,依依地说。

“有时间,一定给你写信。”朱亚伟搂着梅珍的肩。

两人挨得紧紧的,彼此听到了对方的心跳,感觉心里好像有一种碰撞般的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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