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芳好几天没看到妹妹梅珍,感到很奇怪,问高大明:“大明,小妹这几天怎么没来?”
“她说到县里办报到手续了。”高大明随口应道。
“这家里离了她还真不行。”梅芳一边洗当天换下的衣服,一边感触地说。
“是啊,可咱家现在的条件还没达到雇用大学生做保姆的地步。”躺在院子藤椅上乘凉的高大明趁机话中有话地说。
“怎么说话呢?她是我妹妹,临时过来帮几天忙,怎么就是大学生保姆呢?她就是研究生、博士生,在我眼里,还是我妹妹。”梅芳没好气地说。
“那么,她马上工作了,你准备雇谁来当保姆?”
“谁说要雇保姆啦,这些时髦词就你高大明想得出。”
“不雇保姆,我们这个家不是又回到从前的样子了?”
“高大明,你今天说话怎么越来越不上路子?什么叫这个家又回到从前的样子?”梅芳停下手中的活,转脸冲高大明道。
“梅芳,我也憋了好长时间了,今天索性跟你把话挑明了说吧,”高大明从藤椅上坐直了身子,“自从你开门市这几年来,每天早出晚归,妻子的义务、母亲的责任,你究竟尽了多少?这个家现在对你来说,不过是每天晚上回来睡觉的旅店。你说,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听了高大明的这番话,梅芳像突然遭遇一闷棍,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真空。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认真咀嚼着高大明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却还故意问道:“高大明,我听不懂你刚才的话,请你再说清楚点。”
到了这个时候,高大明也不想再兜圈子,掖着、藏着,他说:“那就跟你挑明了说吧,我们离婚吧。”
梅芳已经非常冷静,也非常清醒了,只是感到突然。尽管如此,还是装着一副凛然正气的样子。山雨欲来风满楼,该来的终于来了。
“现在我听明白了,你高大明从追求我的那天到今天,屈指算来,已经四年零三个月,这时光,我经过了少女到少妇;从对你的模糊认识到勉强接受;从对你强奸我过后的反感到跟你稀里糊涂地结婚。结婚是女人一生的分水岭,结了婚的女人便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梅芳才强迫自己把你高大明往心里装。高翔出世,我更是把你和高翔作为我一生最亲的人看待。我要求开门市,只是想干点自己想干的事,你高大明不仅不支持,还百般阻挠,设置重重障碍。我费了许多周折把门市开起来了,这几年来,你何曾到我门市看过一眼,给过一个问候或是一丝一毫地关心?你高大明考虑的只是你自己,一切都以你自己为轴心。晚上,我累了,本想好好休息休息,而你高大明需要了,心血来潮了,便扑到我的身上,没有温文的耳语,没有心和心的倾诉,没有幽默,没有调侃,掰开大腿,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动作。我早已感觉已经不是你的老婆而是你泄欲的工具。如今,你却视我如一件穿破了的衣服,说扔就给扔了,像游戏,说结束就结束了。当初追我时信誓旦旦,豪言壮语。你记得第一次约我去楚秀湖,曾面对着湖面给我发过的毒誓吗?你的这些誓言我一句都没忘,而我敢肯定,你高大明是不可能记得一字一句了,因为你其实就是一个伪君子,就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也罢,跟你这种自私自利、轻诺寡信之人也实在难以再在一个屋檐下待下去了,只想问高老板,打算怎么个离法?”梅芳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
高大明万万没想到平时不善言语的梅芳,说起话来,条理清晰,环环入扣,字字句句犹如飞来的子弹击中要害。面对她扫来的灼人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更加渺小和猥琐。依恋和歉疚的心情兼而有之。但他不得不狠了狠心肠,下定决心。因为他的心此时已经完全被小姨子梅珍占据了,高大明觉得不能再有半点的犹豫,为了尽快跟小姨子美梦成真,必须当机立断,否则,等菜凉了,跟小姨子的美事岂不鸡飞蛋打?想到此,于是怀着复杂的心理对梅芳说:“如果你愿意就协议解决,家里的东西随你挑。另外我再给你一笔钱。”高大明生怕梅芳不同意,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愿意,那就请法院解决。”
梅芳的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微笑:“想的还挺周到,大概早就有此预谋了吧。说吧,打算补偿给我多少钱?”
“还是你说个数吧。”高大明避开梅芳直视的目光。
“一百万。”梅芳冷漠地冲高大明说。
“太多了吧,五十万。”
“哦,原来高大老板也有哭穷的时候。咯……”梅芳一阵大笑。
高大明一阵战栗。
“听着,你现在就写好协议,”梅芳严肃地说道,“我什么也不要你的,你也给不起。但是儿子归我!”
梅芳在高大明写好的协议上从容不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属于自己的衣物收拾收拾,放在一个旅行袋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高家大院。
母亲施鹤玉知道高大明跟大女儿离了婚,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二女儿梅珍这段时间很少露脸,说是到县城办报到手续,一去便没了踪影。施鹤玉带着小高翔,每天拿中午饭给梅芳,发现女儿最近越来越瘦,眼圈红红的,心疼地说道:“小芳,悠着点儿,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挣钱的日子长着呢。看你,最近瘦多了。”
梅芳听母亲这么一说,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往下掉。但她拼命忍住,克制着:“妈,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施鹤玉哪里知道,她的宝贝女儿这十来天是怎么过来的,心里的苦楚有多深。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每天晚上在街上胡乱吃点,再到母亲那里洗个澡,然后骗母亲说,晚上加班,加班后就睡店里的裁剪案板上。可这纸哪能包得住火,时间一长,母亲发现了蛛丝马迹,又听到了一些议论。
这天晚上,梅芳回去洗完澡,又要走,被母亲叫住了:“坐下,跟妈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知道女儿遇事总是自己扛着,不让父母操心,开门市那会儿,遇到那么大的难题,回家也只字没提。
“妈,没事,我帮人赶衣服去呢。”说完又要走。
“你给我站住。”母亲命令道,“我是你妈,你心里的事瞒不住妈。”
“真的没有,妈。”梅芳的眼泪就要往下掉。
“你还骗妈,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母亲追问道。
梅芳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酸痛,一下子扑到母亲的怀里,眼泪不听话般地涌出了眼眶。母亲知道,女儿一定出了大事,要不然不会这么伤心。她紧紧搂着女儿,不再说什么,让女儿把憋在心里的苦楚和着泪水流出来。好长时间,梅芳才抬起了泪眼,简单说了情况。
尽管施鹤玉早有所料,还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心里大骂高大明。善良的母亲只对女儿说了一句话:“女儿啊,要怨就怨妈吧,是妈对不起你!”施鹤玉说完也流泪了。
母女俩相拥而泣。
高大明和梅芳离婚的消息像早晨的雾气迅速在星东镇大街小巷弥散开来。人们街谈巷议,大都同情梅芳,谴责高大明。
徐师傅对梅芳开门市抢了他的生意,一直如骨鲠在喉,不舒服、不痛快。他从人们的街谈巷议中,听到消息,不无幸灾乐祸。好像高大明帮他出了心中的、闷气、怨气。回到家里还跟老婆说:“要不是开这劳什子门市,哪会弄到这田地。”
师母却埋怨道:“都是你作的孽,当初我看高大明就不像个正派人。唉,好端端一个姑娘,给弄成这田地。”
徐师傅不悦道:“怎么胳膊肘总是往外拐?我们家的饭碗差点都被这小能人给抢了去,真是教会了徒弟打师傅。自打她开了这劳什子的店,本来的老主户都跑她那儿去了。她太能了,放着家里的好日子不过,有福不享,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师母被师傅这么一说,便不再吱声,对梅芳多少也有点成见。她开了门市,自家的生意的确大不如从前。感情和利益如果发生了碰撞,这感情也就显得苍白无力了。徐师傅夫妇不去从自身的经营思路上找原因,一味把生意萧条的原因归咎于他们的徒弟,这就有失公允,难道梅芳不抢他们的生意,就没有李芳或张芳来抢吗?他们的思路太狭隘了。
当人们逐渐从高大明和梅芳离婚一事中淡出的时候,镇上又起了更具引力、更具爆炸性的新闻:高大明跟小姨子梅珍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人们议论着、猜测着,传播着、虚构着各式各样的版本。
传言如风,几乎遍及小镇各个角落。梅芳和母亲施鹤玉想不知道也不行。但母女俩死也不信梅珍会做出这等有辱门庭、缺德遭骂的事情,而且,这许多天来,梅珍连影子都没看到,这谣言、这邪风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梅芳决定找妹妹弄个清楚。可是,妹妹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学校早已开学。梅芳去星东中学打听。校长说,梅珍根本就没来报到。梅芳又去县文教局打探,人事股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回忆说:“照理,像梅珍这样的从省城师范大学毕业出来的,局里是不放的,可她来头不小,上面打了招呼,我们就给办了停薪留职的手续。”
“请问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梅芳感到心里堵得慌。
“有些时候了,”那年轻人回想道,“可能有二十来天了,是两个人,陪她来的是个男的,个头不高,有点斯文。”
梅芳什么都明白了。刹那间,像是突然从黑沉沉的云雾里钻出一个凶神恶煞的魔怪,张牙舞爪地向她袭来。她想跑,可是天旋地转,刚一迈步,就一个踉跄……
“大姐、大姐,”那年轻人急忙扶住她,“你怎么啦?没事吧?”
梅芳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脑子里仍觉灌满了铅,晕沉沉的。
“谢谢,我没事的。”说完便离开了文教局。
梅芳决心阻止妹妹跟高大明的往来。现在阻止也许还来得及,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将来步自己的后尘,她知道高大明是个什么人。然而,连续几天,梅芳到妹妹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没能找到妹妹的影子。她的同学后来提供了线索,说涧河镇有个叫朱亚伟的,跟梅珍高三时就来往密切,后来两人又去了同一所大学,听说他们正在谈恋爱,会不会去了他那里。梅芳按线索找到朱亚伟的学校,见了面,不禁暗暗赞道:好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你是朱亚伟吧?”
“我是朱亚伟。请问你是?”
“我叫梅芳,梅珍的姐姐。”
“噢,大姐,你好。”朱亚伟略带腼腆地称呼梅芳道。
“我妹妹最近来过你这里吗?”
“没有啊,我也在纳闷,怎么好长时间没音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亚伟紧张地问。
“哦,没什么。我是想问,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梅芳在事情还没弄清之前,不想把道听途说的事情告诉朱亚伟。毕竟是件不光彩的事情。
朱亚伟笑了笑说:“她没告诉过大姐吗?我们已经恋爱四年了。”
“是吗,你们感情如何?”梅芳又问。
“很好。”朱亚伟毫不隐讳地说。
“很好就好,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这个做姐的就是来考察考察的。现在考察结束,对你这个未来的妹婿非常满意。不过,你得抓紧点。”
回星东的路上,梅芳一直弄不清,既然朱亚伟说跟妹妹感情很好,那为什么放弃多年的感情突然跟高大明走到一块去呢?难道跟自己当年一样,被高大明……难怪高大明迫不及待地要跟自己离婚?梅芳越想心里越乱,越不是滋味。来到星东镇,她直接去了高大明的公司,想当面责问高大明。
接待她的是副厂长王建民。王建民依然对昔日的老板娘礼貌客气,即便她现在不是老板娘了,但她的妹妹又变成了老板娘。高家跟梅家似乎命中注定有扯不断的缘起缘灭又缘起。从哪方面来讲,王建民对梅家人都应客客气气。但此时,王建民却对这个昔日的老板娘没说实话。
“高总出差了。”
“到什么地方?”
“这个就不清楚了,高总出差从来不告诉我们的去向,只交待管好厂子。”
梅芳急得差点要哭。完了,妹妹完了。她不停地在心里叫起苦来。
梅珍决定跟高大明作一次认真的谈话,谈话的主题就是决定把自己彻底交给他。她没有退路,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
高大明高兴的心情远远胜过梅芳给他生个儿子的心情。他立即对梅珍表示了忠心和决心:用最短的时间跟梅芳离婚,然后带她到祖国的山川河海去旅游结婚。
“那我报到的事怎么办?”梅珍还是心神不宁。
高大明想了想:“干脆不去报到了,咱们潇洒走一回,把祖国的名山大川跑个遍、看个够。回来后,帮我打理公司。”
“那怎么行,就这么放弃公职?起码也得办个什么手续,把工作关系保留着。”
“那就办个‘停薪留职’手续。”
“很难办的,尤其我们这些省城出来的大学生,教育系统比较紧缺,恐怕不一定肯放。”
“你放心。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办法给你去摘。这事一定给你搞定。”高大明夸海口不是没来由。他知道现任文教局局长跟江海川是同学,而且关系走得非常近。
高大明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要想使梅珍真正为自己所拥有,必须速成,必须快节奏。否则,一旦被梅芳知道,肯定极力阻挠。这个女人执拗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
一切都按高大明的如意算盘顺利进行:高大明跟梅芳顺利办完了离婚手续,其顺利的程度连高大明自己都不敢相信:没有战争、没有硝烟、更没有马拉松式的起诉应诉;梅珍也顺利地办完了“停薪留职”手续。江海川又顺利地帮他们办了结婚证。高大明在很短的时间内,从同一个办公室先后领了一蓝一红两本小本子。大红本子拿到手后,连日来绷紧的神经才算松弛下来,心里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才算移开。他踏实了,放心了。
办完了所有要办的事情,高大明兴高采烈地携梅珍比翼双飞,踏上了旅游结婚的旅途。他们南下北上,先苏杭二州,后转道北上,直奔北京,再由北京打道安徽游览了黄山。在黄山的宾馆里,休整了数日,期间,静下心来,梅珍怀着依恋、愧疚、痛苦等复杂的心情给朱亚伟和姐姐各写了一封信。
安徽的九华山是他们这次旅游的最后一站。高大明是听了梅珍的介绍,得知九华山是中国四大名山之一,有“佛教名山”之说。因此,他决定来九华山,不光是为了游览观光,更重要的是烧香拜佛。他这一生事业很顺,如今又天遂人愿,拥有这么一个才色绝佳的才女佳人。江山有了,美人也有了。他很满足。他要到这个著名的佛教圣地,好好感谢赐福于他的各路神仙佛祖。
九华山确是佛教圣地,据说山中现有寺庙近百座,僧尼一千多名。这些寺庙有的雄踞于高山绝壁之巅,有的掩映于茂林修竹之中;有的巍峨壮观,有的洁净朴实,大大小小的佛像多达一万余尊。
游九华山,有“不上天台,等于白来之说”。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两人兴致盎然,一早就来到山脚下,在导游的带领下,从古拜台向上。山中雾气较重,但满眼秋色还是感受得到。呼吸着大山独有的味道,他们一路说笑着往山上攀登。山中葱郁的松树遮拦了石阶,松树油的清香弥漫山间。山间游人很多,许多游客手中均拿着粗大的香柱。走完十王峰下的一段弧形山路,沿龙头峰下的青龙背旁向前即至天台正顶,被称为是九华山的主峰。一路登来,其险峻不亚于黄山的天都峰。坐落在峰顶的地藏寺即天台寺。来到天台寺前,他们再回首一瞧,左有龙头峰、右有龙珠峰,对面十王峰尽收眼底,十分壮观。进了寺门,高大明在弥勒像前虔诚地三叩首,他叫梅珍也跪在佛像前,共同许个愿。梅珍此时又忽然想起了姐姐和朱亚伟,觉得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她虔诚地跪在弥勒像前,双手合十,暗暗为姐姐和朱亚伟祈祷,祝福他们遇到好运,各自有个好的归属。许完了愿,随高大明沿石阶继续攀登。
“刚才许的什么愿?”高大明侧头问梅珍。
“许愿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否则这个愿就不灵验了。”
“我也是别人吗?”
“愿望是个人的隐私,你也不能知道。”梅珍朝高大明挤出了个微笑。
天台峰最高处名“云峡”,有两大岩石并立为门,下宽上窄,从岩隙仰视,蓝天一线,故又名一线天,此处是观九华山全景。他们携手登上此峰,九华山群峰确实清晰可辨。梅珍更有一种“一莲峰簇万花红,百里春阳涤晓风,九十莲华一齐笑,天台人立宝光中”的美妙感觉。唉,此时,要是朱亚伟在身边,那又将是另一番情调。
梅珍不禁一阵黯然神伤,忙侧过脸去……
他们在九华山逗留了两天,又到九华山百岁宫和通慧禅林参拜了肉身菩萨无暇禅师和仁义比丘尼师太。仁义比丘尼师太一生传奇的经历令梅珍大为感慨、惊奇。导游介绍道:“仁义师太,俗名叫姜素敏,东北沈阳人,出嫁吉林通化,一九一一年生,无生育子女。婚后不久,丈夫病逝,婆家开始对其冷淡。后来,便到五台山显通寺落发为尼,法号仁义。出家后勤修佛法,研究医理,并考取沈阳医专,学习中医。解放后,由于宗教政策的原因,被遣返原籍。抗美援朝战争爆发,随军当卫生员。回国后,于吉林通化206医院工作,不久又到沈阳南大关联营中医院针灸科当医生。后调入城乡卫生院,接着下放二边江乡三边江村。一九七六年回吉林通化自办诊所。一九八二年,宗教政策落实后,再度上五台山,在塔原寺受具足戒,同年重修南山寺,次年朝礼九华山,决定在此常住。先后住过许多寺庙,常外出弘法行医,修建寺院,广结善缘。她针灸技术娴熟,医治好了很多病人。一九九五年农历十月七日仁义师太圆寂,享年八十五岁。一九九九年一月二日开缸,师太肉身不腐,黑白相间的头发长出寸余,牙齿完好,皮肤毛孔清晰,装缸时穿的衣服紧贴身上,乳房消失,下身长合无痕。师太开创了比丘尼修成肉身的先河。”
导游介绍完毕,高大明拉着梅珍在师太的肉身佛像前拜了又拜,那虔诚无比的滑稽相,令梅珍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不能笑。”高大明小声制止道。
哪知梅珍笑得更欢了。
高大明立即起身,把她拉到一边:“小祖宗,对佛祖绝对要恭敬,否则,这香不是白烧了,佛不是白拜了。”
“你不要这么认真,没听说过,佛祖心中留这句话?照我说,人只要心中有佛就行。心就是佛,心就是上帝。若问心无愧,又何必烧香拜佛;若问心有愧,又何必烧香拜佛。果有神佛,神佛决不受骗;果有上帝,上帝更不易欺骗。”
梅珍的话令高大明回味了许久。
正在梅芳焦急万分地寻找妹妹下落的时候,终于收到她的来信。梅芳心里像揣上了十八只老鼠,乱跳不已。急忙打开来信。看着看着,便觉眼前的一个个文字好像突然变成了一道道红色绿色的光环,这些光环在……
艰难地看完信,再也无法在门市上做事了,便把门市交给徒弟看管,心情沉重地回母亲那里。自从母亲知道她离了婚,就不让她再住门市了。
回到娘家,悄悄把自己关在屋里,已是泪雨纷纷,再次把妹妹的来信拿出来看了一遍——
姐:
怀着沉重愧疚的心情给你写这封信。我不知道此时应说什么,首先告诉你一个事实:数天前,我在你家跟高大明发生了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不要问为什么,也无需问原因,总之,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事情发生后,整个的一切也就变了样。
我像一下子掉进一个黑暗的迷宫,在迷宫里乱穿乱跳好一阵子,企图寻找出口,不知哪是出口。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就是把自己的过去画上句号,把自己的今后交给高大明。姐,我是别无其他选择了。
我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身后会有什么样的暴风骤雨。不过,我无所谓了。该抉择的时候,就不能患得患失。也许,我把不该纳取地纳取了,把不该抛弃地抛弃了,把不该承受地承受了。这一切好像冥冥中的老天爷早就给我安排好了似的,我在这样的安排面前显得无能为力。
姐,我们姐妹一场,今后可能会因此而成为陌路,我也会从此而成为梅家的叛逆。我没有资格祈求你们的理解和原谅,也理解你及爸妈对我的种种责难。不过,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爸妈永远都是我敬爱的好父母。
你也不要为了离开高大明而感到痛苦,我之所以作出这样的选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觉得高大明不适合于你。你离开了高大明实际是一种解放——从僵死的婚姻中解放出来,从而走向新的生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要经过几番阵痛。
现在,你和妈都不要煞费心思地满世界找我了,我早已经跟高大明踏上了旅游结婚的旅途中。
替我多向爸妈尽尽孝道吧,请他们多保重,也请姐多保重!
妹妹
9月28日写于旅途中
母亲到房间拿梅芳换洗的衣服,突然见女儿在房间里流泪,吃惊地问:“怎么啦?出什么事啦?是不是有你妹的消息啦?”
梅芳只是流泪,默然不语。
“到底出什么事了?倒是说话呀,想急死妈是不是?”母亲大声说。
梅芳终于把妹妹的来信递给了母亲。
施鹤玉接过信,迅速看了起来。看了完了信,脸上的表情木刻一般凝住了,身子犹如突然间中了雷击,僵立不动。
梅芳慌了神:“妈,妈——”她摇晃着母亲的身子,不停地唤着母亲。
好半天,母亲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捶胸顿足:“我是前世作了什么孽呀,今世遭老天爷惩罚了,让我生了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呀!”母亲一边哭,一边数落道,“一家人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地供她读完了大学,到头来却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老天爷惩罚我,干脆打个响雷劈死我算了,干吗要用我的女儿来做垫背啊?”
“妈,您不要这样,不要把事情尽往坏处想。妹妹作出这样的选择,也有她的道理,毕竟不是三岁小孩了。”梅芳安慰道。
施鹤玉止住了哭,拉着女儿的手说:“女儿啊,你就怨妈吧,是妈把高大明这只披着人皮的禽兽给你惹进门的。妈对不起你!”
“妈,您要尽往坏处想,女儿可真要生您气了。”梅芳渐渐从云雾中走出来,好像突然间变得清醒而坚强:“人与人是不同的,我跟高大明过不来,说不定妹妹跟他倒是很好的一对,您就宽心吧,一定要保重身体。”
高大明和梅珍的旅游结婚之旅持续了一个月。这次高大明携梅珍外出,不单单是结婚旅行,还顺便考察了沿途城市的市场行情,打算拓宽产品销售渠道。梅珍自然成了他的随行秘书。
回到了星东镇,他让梅珍先呆在家里,不要出头露面,以免招来飞短流长。梅珍头一昂,眼睛里流露出大胆、犀利的光焰:“想让我当缩头乌龟?做都做了,还怕人说话?再说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从我决定跟你的那天起,就有这个思想准备,让那些‘新闻爱好’者们过一过传播新闻的瘾,过足了瘾,也就自然停止了飞短流长。到时,你让他说三道四,他也不会再说了,甚至还会反驳你说,老调还能弹出什么新花样。”
梅珍的话反而鼓舞了高大明,也更加觉得她的可贵。
“高总,我现在工作也没了,想到贵公司混口饭吃,不知肯不肯容纳小女子?”
“我那地方庙小,就怕容不下你这个高等学府出来的大佛。”高大明开心地笑道。
“那要看你给我什么职位?”
“‘大明机械有限公司’是高大明的,而高大明现属于梅珍小姐的,你说要多大的官?”
“我不是跟你要官,只是想认认真真帮你打理好厂子,你总得让我出师有名吧。”
“什么叫帮我打理厂子,现在咱们还分彼此吗?”
“不,这个企业永远都是你高大明的,我只是给你打工。”
“你们姐妹俩一个脾气,做事总认死理。”
“说什么呢?是表扬我还是故意损我?以后不许再说我姐半个‘不’字!”梅珍俊俏可人的脸上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高大明自知说走了嘴,连忙象征性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道:“该死该死,我的意思是……”
“算了,你的意思以后再说吧。”梅珍打断了高大明,“我现在就跟你到公司去,先熟悉熟悉,看我能干点什么。”
……
梅珍毕竟是女孩,而且刚入社会,心理承受能力不是很强。这几天,无论走到哪里,均遭蛊虿之谗。一些鄙夷的目光总是如影随形,这些目光像鞭子抽打在身,她的心其实是在滴血。她的委屈、她的痛苦、辛酸只能压抑在自己心里,没有宣泄的渠道。她还需咬着牙,再承受、忍耐一段漫长的时期。
这段时间,通过对“大明机械有限公司”的深入了解、调研,梅珍发现高大明在企业管理上纯粹是家庭作坊式的家族管理模式,或者说压根儿就没有管理。职工思想散漫,绩效不高。这样的企业是经不起风浪的,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有翻船的危险,而且不可能再做强做大。为此,梅珍认真学习有关企业管理理论知识,并把学习的理论联系企业管理的实际,采取了“法治和仁治”相结合的治厂方略,重新管理企业。制定了一系列规章制度、绩效考核制度、产品销售提成方案等等,对企业员工中的那些野性难改的“野马”用“法”来约束。同时在个体私营企业中,率先实行员工八小时工作制度。这些举措在高大明的公司推行实施后,很快就见了成效。员工们的工作热情提高了,尤其是一线工人中出现了抢活干、休息天不休息的局面。因为,他们干多就拿多。过去,企业没有专门的销售人员,都是高大明一人往外跑,常常顾此失彼,人一走,员工们就消极怠工。梅珍制定了“产品销售提成方案”公布后,员工们都争着往外跑,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企业的销售渠道不断扩大、销售份额大大提高。销售上去了,生产自然跟着上来了。不仅如此,梅珍还在管理上,施以怀柔策略,以人为本,经常给公司里的困难职工送去关怀和温暖。逢年过节都能想着给员工发放一些节日礼品。
此举使企业的凝聚力提高了,抗风险力增强了。
“大明机械有限公司”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产销两旺的新局面。高大明心里美滋滋的,他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在九华山烧香拜佛的结果,心里一个劲地感谢佛祖,赐给他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