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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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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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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情缘》连载

第七章 相中女婿

富康面粉厂有三个面粉车间、两个挂面车间。这么大的一个厂子,事务繁忙。这段时间,厂里产销两旺,四面八方前来调面粉的客户很多。厂长兼厂党支部书记任永昌不仅要管理抓生产,而且县里、镇里的各种会议、应酬也让他应接不暇,不大的官忙得跟县委书记似的,常常几天不着家,即便回了家,也跟走亲戚一般,来去匆匆。忙归忙,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始终在他心里放着。

这天,是周末。任永昌把厂里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不相干的应酬也推掉了。没让小李开车送他,而是骑上自行车,径直回到了商业街自家的商品楼里。两个女儿尚没下班,儿子任小兵早已伤愈返校。家里就老婆跟几个妇女在二楼搓麻将。

“哟,县长大人回来啦。今天是太阳出错了地方,还是大县长走错了地方?”老婆沈菊媛瞅见了丈夫,开起了玩笑。

“没心思跟你开玩笑。”

接着,任永昌又笑着跟那几个妇女招呼道:“对不起几位,家里马上要来客人,小兵妈要做饭,今天就提前收场,谁输了钱,改日牌桌上我给你们补上。”

任永昌平时也喜欢搓麻将,自然懂得牌桌上的规矩。打牌没到终场结束,如果谁先提出散场,输家肯定不高兴。因为,牌场跟战场差不多,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是赢家,谁是输家。而任永昌事先打了招呼,输家就是有意见也不好当面说什么。人家那么客气又说得那么诚恳,你再说什么就是不识相。于是,都说:“今天到这儿,明天接着玩。”

“又是哪个贵人要来?”客人们都走后,沈菊媛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客人要来,我是要跟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任永昌严肃道。

“什么事,这么神经兮兮的?”沈菊媛疑惑地盯着丈夫。

“这事在我心里盘算了很久。真是不打不进一家门。”任永昌不知是对老婆说呢还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不打不进一家门?’你到底想说什么?”沈菊媛更是一脸迷惑。

“你看这个朱亚伟怎么样?”

“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忽然又提起他?”沈菊媛一提到朱亚伟似乎就想起儿子被打的事。

“我打算让他做咱们家的女婿。”任永昌终于接开了谜底。

“什么?”沈菊媛颇感诧异。

“你紧张什么?”

“我还真没想过。你是说秀梅还是秀英?”

“废话,当然是秀梅了。你每天忙着打麻将,能有心思管儿女的事?”

“人家是大学生,能同意?再说,他上了那么多年的大学,就没处对象?”沈菊媛不理会丈夫的数落。

“上次在咱们家里,我跟他谈过心,有意无意地试探过他。听他说还没有谈女朋友。那时,我就有了这个想法。跟小朱接触几次,特别是在家里的几次谈话,我就喜欢这孩子:有个性、有才华、人品好。要是有人扶一扶,将来准能成大气器。你别担心他不同意,任何事情只要用心去谋取,就一定能成功。”

“那这事怎么跟人家说呢?”

“这事宜早不宜迟。好孩子就像紧销品、抢手货,迟了,就不属于咱们的了。”任永昌不无忧患地说。

“那秀梅会同意吗?”沈菊媛又担心起女儿的态度。

“这样的男孩挑着灯笼都没处找,她能不同意?她不同意我打断她的骨头!”

“小朱这孩子要不是上次打了咱小兵,还真是个无可挑剔的孩子。”沈菊媛对朱亚伟打他儿子的那一巴掌总是耿耿于怀。

“你总是不开窍。”任永昌数落起老婆,“什么叫好事变坏事,坏事变好事,要不是这一巴掌,你怎么去认识小朱?我说这一巴掌打得好,一巴掌打出一个女婿来。”

面对丈夫的数落,沈菊媛默不作声。

“小朱的父亲我认识,”任永昌继续对老婆说,“我打听过了,他有个叔叔当过蔬菜大队的大队长,在他们朱家比较有威望。我跟他这个叔叔也认识,想先请他叔叔出面谈这件事。”

“不管怎么说,这事也得先跟秀梅透个底,毕竟是孩子自己的事。”沈菊媛陪着小心地对丈夫说。

“也好,等秀梅回来,跟她说说,让她心里有个数。”

朱亚伟在任永昌的商品楼里为任小兵补课,跟任永昌的千金大小姐直接面对面的时候只有一次。那次朱亚伟来到任小兵的楼上,屋里只有任秀梅一人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了朱亚伟,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朱老师来啦,你先坐会儿。我妹妹自行车坏了,小兵去接她了,一会儿就回来。”

“不要紧,我等会儿。”朱亚伟不太自在地在旁边的木椅上坐下。

屋内除了电视机的声音,任秀梅不再跟朱亚伟多说一句话。朱亚伟感到了气氛的压抑,感到了不自在。

任秀梅仍然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仿佛朱亚伟不存在似的。朱亚伟从心里涌起一股酸楚的滋味。又一次想起以前在建筑工地遇到的那个长发时髦女廊。“这些有钱人家的公主千金就是他妈的缺教养。”他在心里恨恨地骂道。把昔日工地上遇到的那个长发时髦女郎跟眼前这个任秀梅划为一个类型。他在心里最恨、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类人。

此时,朱亚伟还在屋里干坐着。

“朱老师,你喝水吗?”任秀梅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屋内还有个弟弟的老师。

“不用。”朱亚伟送去硬梆梆的两字。

一节电视看完了,任秀梅又换了几个台,觉得没什么好看的电视,便索然无味地关掉电视机,这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茶几上拿只玻璃杯,倒了杯水,递到朱亚伟跟前,淡淡地说:“朱老师喝茶。”

“电视结束啦?”朱亚伟瞟了一眼对方递过来的茶杯故意迟缓着不去接。

任秀梅终于忍不住烫手的茶杯,放到茶几上:“没什么好看电视。”许是回应对方的冷漠,她也冷漠地回了一句。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半小时后,任小兵终于跟她的二姐任秀英一道回来了。朱亚伟便开始为任小兵补课,这是朱亚伟在任家为任小兵补的最后一次课。一来,朱亚伟实在不想再进任家的门;二来,任小兵可以结束病休返校上课了。

任秀梅做梦也没想到,父母要将自己许配给朱亚伟。

那天,父母跟她谈了这事,她当即表示强烈反对:“爸,妈,我不想让你们包办我的婚姻大事。”

任永昌一听就火了:“你现在长本事了是吧?人家小朱哪一点配不上你?”

“爸,这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事。我跟他相互都不了解,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你现在硬把我们往一块凑,将来能过得好吗?”

“不了解可以慢慢了解,没感情可以培养感情。我跟你妈刚开始也是互不认识,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

“秀梅,你爸是为你好,我看人家小朱就很不错,嫁人就得嫁个可靠的。”

“妈,你怎么这会儿功夫就忘了我弟的一个巴掌?再说你也没跟他过日子,就这么肯定他可靠?”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太没谱了!”任永昌火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把不中听的话说在前头,除了朱亚伟,你别打其他男孩子的主意。”

任秀梅见父母如此干涉她的终生大事,心中尤为不满,愤然离去,直奔她的三楼房间。妹妹任秀英看她一脸冰霜,问她怎么回事,她冲妹妹吼道:“不关你事!”

任秀英又跑到楼下问父母:“爸、妈,我姐怎么啦?”

“去、去、去,回房睡觉去,不关你的事!”

“今天是不是都吃错药了?”任秀英楼上楼下碰了满鼻子灰,自言自语地悻悻回到自己的房间。

任秀梅回到房间,一下子把自己倒在弹簧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全身,心中仍然愤愤难平。她从小娇气十足,很少受过委屈。从小到大,父母基本上都顺着她的性子,为什么现在反到干涉起她的终生大事来?这个朱亚伟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多读了几年书?瞧他每次来家里那副清高,那副傲气的样子,看了就让人不舒服。

优越的家庭条件使任秀梅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面粉厂,周围总少不了一群追随奉承她的人。在学校,她出手大方,经常在物质上资助那些家境不好的同学,赢得同学的好感,这使她身上有种无形的引力,许多男孩子更愿意接近这个富有侠义心肠的公主,有几个大胆的甚至还写情书给她,希望能跟她交上男女意义上的朋友。到了富康面粉厂上班,虽然也有许多人围着她,但意义和性质就两样了,或是慑于其父的权势,或是想攀龙附凤,成为任厂长的乘龙快婿。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厂里,对那些向她示好的男孩子,任秀梅从来没有动过真情,或许说没有一个男孩子能让她心跳过,真正打动过她的心。但她却喜欢恶作剧似的逗人家玩,以此寻求剌激快乐。

初中临近毕业的一天中午,同班一个男孩子让一个女同学递一封信给她。男孩子在信上大胆地约她晚上见面。任秀梅看了信,爽快地告诉那个递信的,晚上准时赴约。

晚上,他们在学校西南角的樟树林里见面了。月光透过树林,将斑驳的月影投在二人身上,樟树林里一片宁静。

“你想跟我谈什么?”任秀梅逼视着男孩,直截了当地问。

“我……我……”

这个大胆的男孩子面对任秀梅凶巴巴的提问,竟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咯……”任秀梅竟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声划破了樟树林的宁静。

心有余悸的男孩吓得转身想逃跑。

任秀梅一把拉住他:“就这点出息还想追女孩子?说吧,到底想跟我谈些什么?”

“快毕业了,我……我想跟你说句话。”男孩鼓足勇气道。

“好,你说。”任秀梅的语气突然温柔起来。

“我……我——喜欢你。”男孩子仿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后便像个女孩子似的低下了头。

“喜欢我就大胆地说出来,干嘛这么吞吞吐吐?”

“那你喜欢我吗?”斑驳的月影中,男孩抬起头,眼睛里放出光彩。

“喜欢呀,当然喜欢。你打算啥时候娶我呀?拿什么来娶我呀?”任秀梅又语气又严肃起来,逼视着对方。

“我……”男孩又愣住了。

“咯……”任秀梅又发出一串笑声,然后扬长而去。

到富康面粉厂上班,时间不长,就有几个男孩向她示好献殷勤。任大小姐显得不真不假、真真假假把人家搞得晕头转向,不知这大小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到这里,任秀梅自己都忍俊不禁在被子里窃笑起来。忽然,她猛地掀开被子,跑到二楼,叫开父母的门:“爸、妈,我有话跟你们说。”

母亲沈菊媛忙不迭开门问:“这么晚了,有啥话要说?”

“爸、妈,我想好了,同意跟朱亚伟谈亲事。”

“快进屋说,站在门口干啥呢?”母亲沈菊媛招呼道。

任秀梅进了父母房间。

“想通啦?”任永昌躺在床上问。

“想通了。小朱人好、心好、学问好,这样的人我哪里找去?你们这么为我操心,我不该再任性了。”

“哎哟,闺女长大了,懂事了。”任永昌脸上溢满了笑意。

“爸、妈,我上楼去了。”

任秀梅上了三楼。

“她爸,我怎么觉着这孩子不对劲。”沈菊媛对丈夫说。

“什么不对劲?别神经过敏了。孩子大了,懂事了。”

“不对,我觉着这孩子好像是在跟咱们赌气。”沈菊媛肯定地说。

“她敢!”

知女莫如母。女人的心都是相通的。沈菊媛猜得不错。任秀梅根本不是真的同意跟朱亚伟搞对象,而是想把在其他男孩子身上搞过的恶作剧搬到朱亚伟身上,戏弄他一番,把他吓得远远的。

朱亚伟的二叔朱国富,早年读过几年私塾,学过中医。但人们只知道他肚子里有些学问,并不知道他还懂得中医。他也未曾给人把过脉搏看过病。解放后,人民公社组建蔬菜大队,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怎么会鬼使神差地当上了蔬菜大队的大队长。这一当,没当个啥好处,“文化大革命”期间挨斗,差点丢了性命。“运动”结束,他也心灰意冷,拒绝仕途,什么官也不想当了,便在家里开了个中医铺,行医看病,自得其乐。朱国富兄弟六人,朱国政排行老四。排行老二的朱国富在这个大家族中有着极高的权威,凡朱家大小事情,一时解决不了的,都得找这个二叔商量对策。因此,朱国富实际上成了这个家族的族长。

任永昌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些,觉得女儿跟朱亚伟的这门亲事非这个二叔出面不行。这天傍晚,任永昌携老婆沈菊媛不约而至,来到朱国富的四合院内,进了院门,便是三间过道。朱国富的中医铺就设在过道里——西间为药房;东间为诊室;中间为通向里屋的通道兼病员候诊室。

朱国富身作白大褂,戴副旧式老花眼镜,刚给一病人把完脉搏,正开着药方。

“朱先生,忙着呢!”任永昌笑容可掬地抱拳冲朱国富打了个揖。

“哎哟,有朋前来,不亦乐呼,不亦乐呼。请坐,请坐。”

朱国富起身打了个招呼,继续写着药方。完毕,让病人自去药房抓药。然后摘下老花眼镜,面对任永昌道:“任书记光临,蓬筚生辉。”又转脸向沈菊媛,“这位想必是夫人吧?”

“客气客气,正是贱内。”任永昌也跟着朱国富学回风雅 。

“您夫妇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前来是想跟朱先生商量件好事。”

“好事?”朱国富茫然不解。

“朱先生,我们就不绕弯子,直说吧,我们想跟你攀个亲,做个亲家。”

“任书记说笑了。我一儿一女均已成家,不知这亲家怎么个做法?”

“你儿女成了家,不是还有侄子没成家嘛。”

“哦,我侄子一大堆,不知任书记所指哪一位?”

“朱亚伟。”

“噢,是小伟呀。”朱国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作了个邀请的姿势,“请任书记里屋叙谈。”

任永昌夫妇跟随朱国富走出诊室,来到后面主屋客厅。朱国富让座、递烟、沏茶。任永昌夫妇分别在两张古色古香的木椅上坐下。

“任书记令爱今年贵庚?于哪里高就?”朱国富沏好茶,放在任氏夫妇面前的茶几上,问道。

“我大女儿今年二十一,在富康面粉厂当会计。”

“噢,二十一属猴,小伟二十四,属蛇。嗯,属相相合,不犯冲。”朱国富掐指算了算满意地说,“俗话说,红蛇白猴满堂红,福寿双全多康宁。只是任书记乃高门大户人家,我们朱家乃蓬门筚户,怕是有辱门庭。”

“朱先生太客气了,在涧河镇谁不知道你朱先生的名望?不瞒你说,亚伟这孩子还是我们家儿子的老师呢。”

接着,任永昌便把如何结识朱亚伟的来龙去脉原本告知了朱国富。本来,任永昌还想把自己的一个想法告诉朱国富,就是如果朱亚伟成了他的女婿,可以让他离开教师岗位,到政府机关工作,那样发展的空间就大许多了。可转念一想,朱国富不喜官场,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说很喜欢朱亚伟这孩子,云云。

“既然任书记这么抬爱小侄,此乃是他的福气,此事容我跟他父母国政两口子商量商量。还要征求小伟本人的意见,三天后,给任书记一个准话,不知意下如何?”

“让朱先生操心了,这事全由朱先生做主。”

“哪里话,能跟任书记攀上亲家,此乃我们朱家的荣幸。”

“不敢当,不敢当。”

男人们在说话,沈菊媛虽没插上嘴,却从他们的交谈中,意识到,女儿跟朱亚伟的这门亲事“有戏”。她现在也从心里开始喜欢上了这个朱亚伟,此所谓人们常说的:做了亲,也就换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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