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蕾织造有限公司主要生产中、高档手巾、面巾、地巾、浴巾、台布、床单、被套等酒店、宾馆专用布草。公司组建以来,高大明、梅珍夫妇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梅珍主要抓企业内部管理。高大明则带领一班销售人员南上北下,西奔东跑。各路销售人员使出浑身解数,各显神通,成效显著,签成了不少订单。企业很快走上良性发展的快车道,成为滨周县很有希望的民营企业。企业搞上去了,加之有副县长韩文远的鼎力扶持——托着、捧着,高大明很快成了滨周县知名人士,头上套上了一顶顶金光灿灿的桂冠,身上罩上了令人艳羡的光环——不仅当选为县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元州市十佳杰出青年,而且被评为滨周县优秀企业家、纺织业协会会长。
高大明拥有了人生拥有的一切:事业和荣誉、美酒和佳人。这一切他认为都是上天的赐予、生活的恩典;是到九华山敬香拜佛的结果。他已经跟梅珍商量过了,每年再忙都必须抽出时间前往九华山一趟,感谢保佑、赐福于他们的佛祖。
这天下午,花蕾织造有限公司的大门口突然出现一对母女,母亲看上去三十岁左右,衣着打扮虽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细细一瞧不泛风韵美丽,脸上虽然刻上岁月的风霜,却透出黑里透红的健康。女儿大概十岁左右,长得既像母亲,又不像母亲。穿着朴素而干净,头上箍一红色发卡,脑后扎一独辫,好像是经过精心打扮过的。女孩看到戴大盖帽的门卫,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
“你们找谁?”门卫礼貌地问,显然是经过培训过的。
“找高大明。”那母亲显得平静而镇定。
“跟高总有约吗?”门卫上下仔细打量这对母女,“你们跟高总是什么关系?”
“亲戚,很近的亲戚。”那母亲依然镇静地说。
“什么亲戚?”门卫又问。
“你怎么这么啰嗦,管那么多干啥?”
门卫不敢做主,打电话给总经理办公室,办公室请示梅总,梅总不在,又请示高总,反正他们是一家人,又是亲戚找上门来。高大明说既是亲戚,就让她们进来吧。
母女二人在门卫的带领下,进了高大明宽大气派的办公室。高大明瞧着母女,总觉着那母亲似曾相识:“你是?”他疑惑地问。
“盼盼,快叫爸爸。”那母亲把躲在身后的女儿拽到高大明跟前。
那叫“盼盼”的女儿依然怯生生地往母亲身后躲藏。
高大明如坠五里云雾之中,莫名其妙:“这位女士,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怎么会认错人呢?高大明,我找了你整整十年,等了你整整十年,怎么会认错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到这里胡搅蛮缠,我让人把你送公安局去。”高大明心里发紧,头皮发麻。
“嘿、嘿。”那母亲发出两声冷笑,“想吓唬我?我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不懂世事的傻姑娘了。高大明,我不会再把灌溉总渠当黄河了。”
高大明头脑“轰”地一声炸开了,也被炸醒了,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女人——的确已非当年那个漂亮天真的姑娘。风雨几度,岁月销蚀,她的脸上镌刻的全是风霜:“你……你是芸……香?你怎么又跑到滨周来了?你不是……”
“是的,我是芸香。”芸香冷静地说道,“你问得好,我不是已经被你打发到无锡去了吗?可是,我又回来了,也就是十年前你把我扔在无锡的第四天我就回来了。因为这儿是我的夫家,我生便是这儿的人,死也得死在这儿。高大明,你把我玩了,糟蹋了,打发远远的就想了事?”
“你想怎么样?”高大明极力稳住自己不住打颤的身子。
“芸香认夫,盼盼认父来了。”芸香语气平静而坚定。
高大明很快从雷击中清醒过来,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芸香,这十年不见,你跟哪个男人生了野孩子,跑到我这里寻晦气,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糊弄?看你们母女挺可怜的,算我高大明慈悲为怀,积点德帮帮你们,说吧,需要多少钱?”
芸香听了高大明这番话,猛地跳将起来,给高大明一个响亮的耳光:“高大明,让你清醒清醒,我是你的女人!”芸香说着又拉着藏在身后的盼盼对着高大明继续说道,“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别指望甩几个臭钱就想打发我们娘俩!我们娘俩这十年来的苦用钱能算得清吗?”芸香的眼圈红了。
芸香姑娘被高大明甩在无锡车站后,孤零零地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飘向何处。在无锡车站转悠了好半天,又返回“客悦来”饭店,坐在一张空桌上,饭也不吃,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饭店老板娘也是农村人,跟丈夫从一家大酒店跳槽出来,开了这家小饭店。经再三询问,方知原委,非常同情,便收留她在饭店打工。
她在“客悦来”饭店打了三天工,思想也斗争了三天,斗争的结果使她重新做出决定:去滨周找高大明。
第四天一早便辞别了“客悦来”饭店的老板、老板娘,踏上滨周的路途。
来到滨周,举目无亲,两眼漆黑,也不知道高大明姓啥、叫啥,想找到犹如大海捞针。可怜的傻姑娘以为高大明还会去静都宾馆,便在静都宾馆的大门前守了三天三夜,盯着每个出行的人。第四天,实在熬不住了,竟昏倒在静都宾馆的大门前。宾馆工作人员将这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救起。
芸香醒来后,便离开了宾馆。
芸香已经意识到一两天是找不着那个男人的,必须作长期寻找的准备。总之,一定要找到他,哪怕寻到白发苍苍。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解决生存问题。高大明算是没有把事情做绝,抛弃她前给了她五百元钱,这五百元虽然在那个时候差不多够她一年的生活费用,可是,一年以后呢?芸香觉得不能坐吃这五百元,既然打算长期待在滨周找男人,就必须有长期的打算。她开始试着去找工作,灵机一动,来到静都宾馆,找到负责人,希望能在静都宾馆当服务员。她的出发点是正确的,她认为高大明早晚还会到宾馆。不过,她的希望是不能实现的,当时的滨周县静都宾馆是一家集体单位,员工全是城镇户口,而且大都是凭关系进去的。要是现在,凭芸香的脸蛋,或许能如愿以偿。那样的话,高大明的故事也许会是另一个版本,因为,如果芸香真能进静都宾馆工作,高大明不久带他的女朋友梅家大小姐梅芳来住宿,或许会被芸香认出,那梅芳后来或许就成不了高大明的妻子,自然也不会跟小姨子有今天的结果。可是这些“或许”都是子虚乌有的。芸香这一生注定要经历十年坎坷十年磨难。眼下,她不仅没这个福气进静都宾馆,就连一般的酒店、饭馆都不要她。她一没户口,二没证件,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谁敢接受,就连住店都没人敢让入住,只能到县城偏远一些的深巷私家小旅馆住宿。
经过这番折腾,她收起高大明给她买的那件连衣裙,这件漂亮的衣服已经不能解决她的任何实际问题。芸香换上了原先的粗布旧衣,像个中了暗箭的走兽,舔着流血的伤口,在滨周的车站、码头东转悠西转悠。
瞎转悠了数天,目睹许多人在叫卖茶鸡蛋、五香干,忽然激起了灵感,也想从事这行当,两全其美,一来可以继续找寻男人,二来可以赚钱糊口。茶鸡蛋、五香干工艺虽然简单易行,对芸香来说却困难重重,人家旅社不给她捣弄这些玩意儿。芸香连续换了几家小旅馆都是如此。连续的碰壁,反而增长了她的智慧,突然想起了租房居住,既有了作坊又省了开支。
又转悠了好多地方,跑了许多人家,终于在县城东大街长青巷找到了房子。运气还不错,房东家只一个老太太住着偌大一个院子,三间堂屋,两间过道。老太太老伴刚过世不久,两个儿子在外地工作,早想把老家的房子卖掉,把老太太接到大城市里安度晚年。可老太太恋着故土,说叶落还归根呢,老了,还能死在外头?打死也不答应。儿子们拿她没辙,看老太太精神很好,也就随了心愿,继续让她留在老家。老太夫家姓乔,人称乔四奶奶,已过七旬,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走路快似年轻人,且不咳不喘。见芸香模样好看,朴素厚道,刚好也需个伴,便答应把两间过道租给她,说是租,其实也没说价钱,让芸香随便给点。
芸香算是有了临时安生之所。茶鸡蛋、五香干的营生也开始了。每天天一亮,就挎个竹篮子到车站、码头叫卖。同行们知道她是外地人,便千方百计地算计她、欺负她。在挨了上百次的打骂以后,芸香反而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环境里锻炼成长起来,开始了她从没有过的凶狠的还击。
残酷的现实教育了她:要想在这个人地生疏的小县城立足生存,单靠忍让、顺受是行不通的,你越忍气吞声就会遭来更多更大的排压、挤打。芸香终于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转变到打骂不仅要还,而且要就不动口,不动手,要动就得干净、彻底地把对方制服。
这天下午,她爬到一辆即将开往上海的大客车上叫卖茶鸡蛋、五香干,一名乘客刚要买她的五香干,车上另一个高她一头的同行眼快,即刻奔过来,屁股一挺,把芸香弹出好几步远,差点跌倒。
“师傅,买我的,色香味俱全。”那女人笑着对那乘客说。
反应过来的芸香把手上的篮子放在车厢的空座上,然后端起篮子里的脸盆,快步走到那女人跟前,把脸盆里的茶鸡蛋、五香干当头泼将下去,接着又用空脸盆往女人屁股上狠命猛击。常言道,软得怕硬的,硬得怕愣的,愣得怕不要命的。芸香此时绝对是玩命了。
那女人抱头松鼠般逃窜了。
女人受了一点轻伤。芸香由此被车站派出所关了起来,民警后来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教育了一番,也就放了。芸香这次可以说是打出了气势和威风,从此,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相反还有人跟她套近乎、拉关系。
不久,芸香发现自己怀孕了。
房东乔四奶跟她已经混得很熟,劝她道:“闺女,你这么傻等,不是个事儿,你连那男人姓啥叫啥,都不知道,何苦白白把自己大好年华搭进去?听奶奶的话,把孩子做了,啊?碰到合适的,趁早把自己嫁了。要不,奶奶帮你寻个人家?”
“奶奶,他是我男人,我相信一定会找到他的,这孩子是他的,没他同意,我绝对不能做掉的。”
“你这孩子,真是认死理,别说找不到他,就是找到了,又能如何?他能认账?说不定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如今这男人,你只有跟他拜了堂成了亲才算是你男人,就算是拜了堂成了亲,还不一定可靠呢。”
“奶奶,我知道这些道理,我不管他认不认账,只要找到他,不认也由不了他。他糟蹋了我,就是我男人,我就是他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芸香的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
乔四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真拿你这刚烈的闺女没办法。”
芸香照样每天挎着个竹篾篮子叫卖茶鸡蛋、五香干。最近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车站管得很凶,她随这帮“娘子军”们一道打起了游击:“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在夹缝里艰难地生存。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却依然挺着个大肚子风里来雨里去,心中的信念从没泯灭过。
经历了十月怀胎的煎熬,孩子眼看就要临盆降生了,芸香却为生孩子的事忧心如焚、愁眉苦脸。乔四奶奶忌讳图吉祥,不许芸香在她的家里生孩子。到医院去,身边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况且也不想去,山里人祖祖辈辈都是在自己家里生的孩子,她就亲眼目睹过继母在家生孩子的情形。
芸香还没想出在什么地方生孩子的时候,这天夜里,乔四奶奶突然被一阵痛苦的嘶叫声惊醒。竖耳静听,叫声来自自家过道房里。她知道,芸香有动静了。一边穿衣,一边念叨着:“作孽、作孽呀!”乔四奶来到堂屋的条柜前,不慌不忙地拿出一炷香,点燃,插在柜上的香炉内,然后双手合十,对着香炉行了三叩头,边磕头边祷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闺女母子平安,保佑我全家平平安安……”她的祷告声和芸香的嘶叫声相互呼应,形成一首特殊的交响乐曲。祷告完毕,乔四奶奶才迅速奔到芸香屋里。她虽说不让芸香在自家生孩子,可真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刻,不仅默许而且发挥她的智慧,亲自替芸香接生。
芸香见了四奶奶,一把抓紧她干瘪苍老的手焦急地说:“奶奶,快扶我到院门外面吧,我不能在你家里生孩子的。”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了,你是奶奶的孙女,菩萨不仅不会怪罪还会保佑我们全家的。有奶奶在,别怕。”
乔四奶奶显得少有的镇静和沉着,先净了手,然后干练地替芸香解开裤子,掰开大腿,和着她一齐用力……
芸香的女儿带着第一声啼哭,降临到人间,开始了她苦难的童年。
母亲给孩子起名为盼盼,意义再明白不过了,就是盼望孩子早日找到爸爸。
在乔四奶奶的精心伺俸下,芸香顺利坐完了月子。刚满月,就把孩子用个布兜背在身上,挎着篮子,为了心中的信念,又开始了她的老营生。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盼盼出生的第二年夏天,乔四奶奶在家洗澡时,不慎摔了一跤,就再也没能爬起来。芸香比死了自己的亲人还难过、伤心,哭得死去活来,一边哭一边自责自己没能照顾好四奶奶。乔家人挺感动,好不容易才劝住她,让她节哀顺变。
其实,芸香不仅是为了失去乔四奶奶而伤心,也为自己的不幸命运感伤哭泣。乔四奶奶去了,她还要继续艰难地活下去,继续同自己不幸的命运抗争,继续为了心中那个不死的信念而苦苦找寻。
乔四奶奶去世后,乔家人没了牵挂,很快变卖了房子。
芸香母女又开始颠沛地四处寻找出租房子。费了许多周折,才在北门大街孙家巷找到一户人家。房东姓张,是一对中年夫妇,看模样,像是做体面工作的。张家也是个大院落,并排有六间房子,子女都不在家,夫妇俩觉着住这么多房子,浪费,便动了出租的念头。芸香母女租住的是最西头两间,房租比乔四奶奶家贵了几倍。不过,芸香是货比三家,才决定租下来的。安顿下来后,继续她的营生,每天背着两岁的盼盼,早出晚归,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这天晚上,芸香吃过晚饭,收拾停当,好不容易将盼盼哄睡觉,又去准备明天要卖的茶鸡蛋、五香干。最近天热,她每晚准备的货差不多够第二天卖的就行了。正忙活着,房东男人进了她的作坊间,关心地问:“还忙着呢?累不累啊?”
“是张大哥啊,有事吗?”芸香一边把煮好的茶鸡蛋和五香干往脸盆里盛,一边客气地招呼道。
“没什么事,看你一个人忙着挺辛苦的,需不需要帮忙?”房东男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芸香秀丽的脸庞和那由于穿着单薄而高隆的乳房。
久在江湖的芸香突然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望着男人那贪婪的目光,心里怦怦直跳:“谢谢张大哥,我这儿就好了,不用帮忙。”芸香说着,把脸盆放到桌子上,警惕地顺手操起锅里的勺子,握在手上。
“那好,不要太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一个人挺不容易的。”男人往外走。芸香放松了警惕,把勺子放回桌上。正要转身,背上突然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了她,耳边传来喃喃的低语声:“芸香妹妹,我想你,要你,只要你从了我,不仅不要你的房租,还可以让你吃好穿好。”男人一边喃喃着,一边狂吻着她的面颊、脖颈,一只手在她乳房处乱摸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芸香大声喊道,死命挣扎着,右手触摸到桌上的勺柄,抓起就朝男人头上击去,男人两手一松,身子软了下去。
女主人回来后,发现男人头部裹着一层纱布,问是怎么回事。男人自知理亏,干脆恶人先告状,说芸香勾引他,不从,就撒野动了手,虽然难以自圆其说,女主人还是将芸香大骂一顿,赶走了她们母女。
在小旅馆住了几夜,又在一徐姓人家住了下来。好景不长,遭遇同样的事情,徐家老头年近六旬,老婆死了多年,久旱无雨,见了颇有姿色的芸香,以为是老天降甘露于他,对芸香垂涎不已。老头虽然没得到便宜,芸香却无法再住下去,连夜搬了出来。
十年来,如此这般换来换去,芸香是居无定所,受尽了颠沛之苦。更揪心的是女儿一天天长大了,芸香想让她读书上学,由于没有户口,哪家学校都不给入学,芸香忧心如焚。一晃孩子就长到了十岁,只能每天跟她东奔西跑。
上不了学,芸香就从旧货市场买了一台旧电视机,好歹让孩子接受点文化熏染,自己累了也可以躺在床上看看电视。这天晚上,盼盼已经睡着了,她躺在床上,心里烦闷,便打开了电视,一个一个台地调试,突然看到画面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令她惊喜交加,这个身影不就是自己找了十年的那个男人?虽然这个让她遭受千辛万苦的男人发福了,芸香仍能一眼认出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芸香从电视上得知她的男人叫高大明,是滨周花蕾织造有限公司的老总。
芸香失眠了,一夜没合眼,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第二天,怀着复杂的心情,带着女儿盼盼找到了高大明的公司。
高大明捂着火辣辣的左脸,大脑几乎要炸开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芸香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感到问题的复杂和严重。
“芸香,刚才是我不好,知道你们母女吃了不少苦头,不应该对你们这个态度。”高大明是研究过女人的,一计不成,再换种方式,哄芸香道,“这样吧,你带孩子先回去,这事对我毕竟太突然了,都十年了,我也早已娶妻生子,你总得给点时间,让我把一些事情处理好,才能接纳你们母女。我保证,从今往后,决不再让你们母女受半点委屈。等我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一定接你们母女过来,让你们好好享享福。”
这一招果然灵验,芸香转怒为喜,红着脸说:“她爸,刚才是我不好,下手重了,打疼了没有?”芸香伸手欲摸高大明的脸颊。
高大明一阵厌恶,急忙接住芸香那又黑又粗的小手,面带笑意地说:“你哪是打你男人,简直就是把我当鬼子来打。”
芸香不好意思地笑着低下了头。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由衷地笑得这么开心。
好不容易打发了母女,高大明立即召集公司里的知情人员开会,主题只有一个——严密封锁今天的消息,尤其不能让梅总知道,此外,让人把所有的门卫叫来,严令他们以后不得让芸香母女进入公司大门半步,违者一律开除。
高大明的这一天恍如一个世纪。他把该布置的都布置完毕后,把自己软软地摊在真皮靠背椅上,吁了一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