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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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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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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五》连载

第二十四章 抢险队长

自从我跟钟同志取得联系以后,应五两公婆离开李家湾后的情况也就都清楚了,说来令人唏嘘。

那天,应五与他们娘仨在四方井分手之后就直奔涟水最近的码头,想搭顺风船去华容,无果。就沿着涟水岸边一路讨米,一路前行。饿了就歇,醒来又上路,是个码头就去打探。时逢春荒,饥民成队,上门乞讨十家有九家缷空。只有运气好时才能讨到一盅萝卜饭或一个鸡蛋大的红薯或洋芋子之类(洋芋子,双峰话,马铃薯)。走出双峰边界时,应五嫂装在他衣袋里的那些红薯米只剩下几撮了。为了续命,只有到了饿极时才匀出几粒,像吃人参一样含在嘴里。这样一直走了两三天,终于在一个码头边的菜市上碰到了一位双峰籍的船老大。也是大清早,码头上一片寂静。应五和那位船长不期而遇。对方先开的口:

“请问这位师傅,这么冷的天,你一大清早就来码头,是寻事做呢,还是寻人?”

应五打量了对方一番,又望了望河上的船,猜他是船上管事的,便如实回答:

“想寻点事做。看样子,你是在找做事的伙计?”

对方以问作答:“师傅哪里人?”

“双峰。你呢?”

“也是,都是屋门口人哪。我看你身架子好硬扎,肯定练过武。”

“五岁练到二十几岁,三十岁后就冒练啦,是个半拐子。除此之外冒得其它特长。不晓得你要找甚么样的伙计?”

“就是想找一个你这种会武功的人。不过我把话讲明,因为时势艰难,你来给我帮工我能只管饭,而且饭也是蔬菜杂粮饭。至于工钱呢,我不管跟你讲死,要看出货情况。你晓得的,现在的人大凡有几个钱都用来保命了,置办东西的很少。所以,即便出货了,价钱也不会高。故所以,工钱嘛到时候只能表示个意思。你我都是家乡人,你不哄我,我也不哄你。你要是同意的话现在就跟我上船。”

应五再不多讲,跟着他上了船。船上还有两个伙计,都是打杂搬东西的。船上装的是从桥头河进的十几担桐油,以及从新化和杨家滩进的几百只生铁锅,目的地是华容大通湖。遇上饥荒年岁,沿岸盗贼蜂起,夜里常有歹人登船行贼。而船上一共只有三个人,只好轮番歇息,一干人整夜提心吊胆。工友告诉应五,就在前天夜里,有两个贼牯仔攀上船来(贼牯子,双峰话,贼),被他们发现了,没有得手。对方不甘心,顺手把两扎六码锅扔到河里去了。应五的到来使他们高度绑紧的神经总算得以放松了一些。应五暗中庆幸碰到了好人,不用怎么出力气,还管饱,免费到华容。他在心里跟自己讲,看来我应五到哪儿都能碰到好人。

可是,等他到了华容之后才后才发现,眼前的境况完全出乎自己的想相。当年雇用过他的两个大东家在土改之前就出走了。举目无亲的他又开始了一边乞讨,一边找事做的日子。好处是华容毕竟是粮仓,上门乞讨者很少卸空,运气好时还能吃上一点热的。不好的是,天寒地冻,连续几夜睡在室外,饥寒交迫的他得了伤风,浑身无力,举步维艰。这天断黑,高烧中的他挣扎着蹭到一户人家门口,本想去求情让他进屋避寒。但一看已是深夜,就没去惊醒主人,改而钻进屋檐下的苇杆堆里睡去。天将亮时,屋主出门来取柴火发现了他,将他喊进屋,让他靠在火炉边歇着。应五借着灯光看清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怕把她吓着,就有气无力地对她说:

“谢谢你。请放心……我不是坏人,请给碗水吃。”

“不管你是坏人还是好人,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你在发高烧呢。”

女人边说,取过热水瓶给应五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又从架在一旁的炉锅里盛了一碗昨夜熬好的杂粮粥给应五。应五喝过热水,吃过热粥,开始缓过劲儿来,气色也好看些了。天也全亮了,女人开始做早饭,借着火光仔细地端详应五,开始打探他的身世:

“你从哪里来?怎么一个人在外晃荡?”

应五告诉了她,自己来自双峰,是专程来投奔老东家的。然后问对方:“听口音,你不是华容人,也是外地来的?。”

女人道:“我老家在河南黄泛区。”

“嫁过来的?”

“怎么说呢。也是,也不是。”

女主人告诉应五,这个房子原来的主人是她的亲叔叔。当年,为迟滞日军经中原进攻武汉,蒋委员长下令炸开花园口,他们那一片的村庄全都被淹没在汪洋之中。汹涌而来的江水将叔叔推到百里之外。后来被在那里设防的国军救起。既然家都没有了,大难不死的叔叔干脆参军打狗日的。常德会战中叔叔挂花掉了队,跟着一名也是受了伤的华容籍战友展转来到这里安下身来。后来叔叔跟战友的妹妹结了婚。只是没有生育,婶婶走得又早,年届八十的叔叔就让老家侄女来给他养老送终。侄女来时十四岁,叔叔将她许配给战友的儿子。她男人也是浪里白条,一年四季驾一叶扁舟在湖上讨生活。那天,洞庭湖上阴风怒号,浊浪排空,人和船都没回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一番交谈过后,女人对应五不禁由怜惜转为好感:

“看得出,你不是坏人。身架也硬朗,目前这幅样子,大概是饿的。这里田多人稀,想找点事儿做不难的。”说完又问应五:“找不到认识你的人家了,你打算怎么办?还是回双峰去?”

应五说:“回双峰是不可能啦。依眼下的情况吧,回去就是等死。”

“要不留下来吧。华容毕竟是产粮区,红薯杂粮,还有遍地的野菜,水沟里的鱼虾,怎么也不致于饿死。”

女人没有进一步往下讲,其实此时她的内心已萌发了要跟应五过日子的想法,他希望应五主能动讲出来。这样的话,万一将来缴伙不下去了,作为女方的她也会主动些。

听到女人鼓励他留下来,应五宽心了许多。说:

“我也是这样想,可是熟人都不在了,去哪儿找主人家?”

“慢慢找呗。没找到东家之前,你就住在我这儿。”

应五自然感激,可一看到女方是独身,又犯起愁来。女人似乎理解他的担忧。安慰他:

“你不要顾虑太多,我没有坏心眼儿。我男人死了四年多了,我一直单身来着。想跟我过的男人有几个。只是我还没想好,是到底是回老家去好呢,还是留在这里终老。实话跟你讲吧,这冰天雪地的夜里,独身女人最难熬。知道今天我为什起这么早吗?因为睡了一个晚上啦,一双脚还是没有热,冻得想像冰棍似的。”

女人说的真心话。应五晓得又碰上了好人,起码暂时有了安身之所。可想起结发妻子以及一双儿女又犯起难来,便将家庭情况全盘奉出。末了,对女人说:

“我走时跟他们娘仨发过保证的,秋后一定接他们来这里的。你不晓得的,他们太苦了,太可怜了。要是丢下他们不管,我良心上过意不去。”

“我理解你,这才像个爷们儿。咱先这么着合伙过,好吗?到那时你真要去接他们我不拦你。”

就这样应五留了下来。为防闲言碎语,女房东还主动去场部给应五报了临时户口。

女房东的叔叔自幼在家乡的豫剧班打杂,跟乐师学会了吹锁呐,水平不赖。他在华容置办了几管上好的锁呐,死前叮嘱侄女,有朝一日将它们捐献给河南老家的祠堂。应五在双峰老家也置有一大一细两把顶级锁呐。过苦日子时都拿去换了红薯吃。如今见到这几管心仪之物不禁喜出望外。拎过一管来,试了试嘴,几个深呼吸之后,拉开架式,气运丹田,脑壳往上一搭,一曲悠扬激越的月牙儿五更便在垸子上空荡漾开去,把邻居们都召了拢来。一曲毕,再来一曲,邻舍们久久不愿散去。

俗话讲得好,一招鲜,吃遍天。应五有三招绝活儿:吹锁呐、插秧和闭气(闭气,双峰话,潜水)。这三招助应五绝处逢生。

锁呐声中,春风又绿江南岸,又是一个插秧季节。粮仓华容良田万顷,应五随便指一丘都比李家湾最大的索子丘要大几倍。那里,不乏插秧高手。只不过自从来了个李应五,那些能人高手风光不再。有人认出这个插秧奇快的人以前曾在这里扮过禾,更对应五增添了好感。日子久了,应五的人品有目共睹。分场领导有意留住他,郑重其事地让保卫干部核实应五的身份。所以就有了华容那边给我们大队发调函,查证应五的家庭出身和党籍问题。

这年夏,洞庭湖发大水,应五所在的垸堤多处发生险情,最让人焦急的是一处暗涌。刚发现时只有筷子大的水柱,第二天扩大至镰刀把大。更要命是,这里水文地质情况复杂,摸索了两天两夜还未能找到洞口。又过了一夜,水柱增大到手把子大。洞口虽然找到了,却怎么堵也堵不住。需要有人潜入水中抵近洞口,将水泥砂浆捅入洞内。总场广播重奖征召高人。有几个人来试过,均因水太深,流速急加上地形复杂潜不下去。还有水太浑,水下开着电灯也什么都看不清。应五自告奋勇去堵洞,现场总指挥见是外来户,不敢应允。经不住应五再三拍胸脯才答应让他试试。

或许是长期吹锁呐练就了强大的心肺功能,或许天生就有能长时间闭气的特异功能。总之,应五从冒经过专业训练,可就是能闭气。以往每到三伏天,他与上舍郎彭立仁都要在下路塘比试几番,结果次次都是上舍郎输。

众目睽睽之下,应五脱了个精打光下到湖里。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脑壳往下,像麻拐子跳水一样,很快地沉了下去。堤上有专人掐着秒表,一分钟过去了,没上来。两分钟过去了,没上来,三分钟过去了,仍然没上来。四分钟过去了,水面上还是连个泡泡都不鼓,把在场的人都吓死了。直到满了五分半钟之后,随着几个旋涡的加速转动,应五才气定闲神地浮出水面,现场一片欢呼。

决战时刻来临。总指挥吩咐各组准备好物资和救生设备,所有男子汉在指定的区域排队候命,全力配合。正式下水之前,总指挥在将预备队伍和物资亲自检查一遍之外,郑重其事发来到应五面前,指着垸子里连片的房舍对应五说:

“李应五同志,你这次下去关系着几万人的安危哪。说说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违背政策,只要不太过份,我都有权现场拍板答应你。”

应五盯着领导看了好久,搔了搔后老勺,一字一句地说:

“既然领导问起我来,那么我就不客气啦。我的要求一共两个。一个,给我搞一斤五花肉炒青辣菽,外加一壶烧酒,我要吃了再下水。二个,如果成功了,批准我为农场正式职工,并且让我把堂客和崽女接来。堂客在农场做事,崽女在农场学校读书,跟别个家的子女一样对待。”

总指挥说:“好。第一条,我答应你,没问题。我叫人马上去准备。至于第二条,我不能马上答应你。你也是老党员啦,晓得党的规矩,这个问题涉及面广,必须想好如何向其他群众做解释,防止攀比。我们要开个短会,统一下认识,你稍等一下。”

说毕,总指挥用对讲机将正在组织物资装卸和车辆调配的两个副总指挥和另外两名支委召唤过来,召开了一个火线临时支委会。大约七八分钟之后,总指挥回到原来的位置,当着各小组组长的面,指着应五说:

“同志们,李应五同志作为一个外来人,在大堤遇到如此危险情况之下主动请缨下水堵漏。这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值得奖励。为了激励李应五同志这种英勇之举,我们抗洪抢险前线指挥部临时党支部决定,只要李应五同志及时排除险情,分场就为他办理正式招工手续。同时,将他的妻子和女儿、儿子等三人也调来农场。妻子安排工作,女儿和儿子在农场学校上学,学费跟农场现有职工子弟一样收。”

应五听了心潮起伏。独自坐到一处,想着心事。风快,酒菜上来了,应五开始享用他最喜欢吃的酒和肉。要是平素,用不了十分钟就风卷残云。可今天的他却吃得特别慢,特别的斯文。他边吃以,边仔细地计划着入水之后的每一个细节。特别是对万发生抽筋,万一被吸进洞去,万一或被什么东西卡住挂住,等等的应对办法。他也想起了在四方井分手时,应五嫂子跟他讲的,两公婆谁都不准烂早就死了的那句话来。想过之后,随即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样一来,内心反而平静下来。他准备下水了,环顾一周之后,发现湖南电视台的记者正拿着摄像枪扫他。特别是扛担像枪的伢子旁边还站着一个手握话筒,好看的细妹子。只见她一边用手指向应五,一边对着话筒好像在念经一样,唠叨不停。

应五不喜欢他们这样对着他照个不停。在双峰时,无论是帮人网鱼,还是在下路塘洗澡,比跟彭立仁比闭气,他都是脱得一丝不挂。这是抢险呢,穿着衣服有时容易给什么东西挂住,届时浮也浮不上来,沉也沉不下去,只能死路一条。所以对身旁的助手说:

“你快些去把他们给我赶走,我好解裤哩。”

助手飞走过去,一阵赶起。应五目送着两个记者进了指挥部的帐篷。之后背过身去,将身上仅剩的那条尼龙短裤子扯去,回过头去跟总指挥对了下眼,便从容却带着几分悲壮地下了水。

几百双眼睛聚焦在一个点,现场静得吓人。即便是那些大男人,有的也紧张得想看又不敢看。在七八条深谙水性的丁壮汉子的密切协作之下,一袋接一袋的高强度速结水泥砂通过各种手段持续快速地沉下去,准确地送到应五手上。也就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外边堤岸的出口流出来的水忽然变细,忽然不再往外涌水,漏洞贯注初步成功。两个小时之后,为保险起见,应五再次下水过了一遍细。县防洪办派技术员来现场连续观察了三天之后,确认险情得到根治。而且是一次成功,堪称范例。

应五上了电视,有人在中央一台新闻联播播出的,来自抗洪一线新闻中看见了只穿一条短裤子的应五。只是那个时候乡里还没有电视,李家湾的人不晓得而已。

险情排除后,正好双峰那边的复函也到了。领导兑现诺言,应五被正式招进农场,从而成为李家湾一百七十个人中,第一个吃上国家粮的人。

此时,本年度的洪峰已过,海晏河清,四方太平。县里通知,为更好发应对每年频发的堤坝险情,最大限度减少水灾对人民群众生命财产造成的损失,要各地认直总结此次抗洪抢险经验,亡羊补牢。并点名应五到县四级干部会发言,传授他如何在复杂水文地质情况下,快速精准排除险情的经验。分场领导带着笔杆子找到应五,与他一起研究讲用稿如何写的问题。

领导说:“应五同志,你的先进事迹在县里出了名啦,县里要请你去做报告,这是你的光荣,也是我们农场的光荣。所以,场党委书记亲自指定这位秀才帮你来写讲话稿,你就把当时的情况,你自己当时的想法,做法跟他讲讲。由他帮你写,到时你只要对着稿子读就要得的。”

应五说:“我冒读过书,不晓得讲。而且,底下坐着那么多的人,让我一个人坐在上面,我怕到时吓得把尿都屙到裤裆里,出你们的洋相呢。打死我也不去,你们调个一个人去吧。”

领导说听了笑了:“哪有紧张到那个田步的?到时我们先在分场练它几次,让我们这个秀才好好培训一下你,你一定行的。从明天起,给你放十天假,每天由秀才陪着你,你讲,他写。写好之后,你就照着念,念好了就是成功。”

应五说:“我刚才跟你讲过的啦,我冒读过书,不认得字。你让我念,怎么念得出来?”

领导显然有些生气:“应五同志,这是任务,是书记亲自交代的,我们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把你宣传出去,要让全县都晓得我们分场是怎样战胜特大洪水的。你不要再强调理由,下定决心完成好这个光荣的任务。你不会念,就背啊,就那么两三千个字,十几二十分钟,讲的又都是你自己做过的事儿,怎么就不行呢。你对自己要有信心咧,想想那天面对险情你连死都怕,怎么现要你上一次讲台就怕了呢?你晓得不晓得呀,你是师傅,他们是徒弟,教会他们了以后,他们以后遇上这种险情了就晓得怎么去做。又不是要你去搞传销,也不是要你去吹牛,怎么做的就怎么讲,实打实,你应五还不会啊?”

应五向来对领导很尊重,不晓得讲价钱。想起自己又是新进场的,人家也是有意栽培你。再有,把自己的经验告诉大家,让大家都晓得怎么又快又安全地去堵死这种漏洞,不也是在做好事积德么?所以就不好再推辞了。

秀才就是秀才,稿子一个夜工就出来了。接下来,两人就关起门来,由秀才一句一句地,一段一段地读给应五听。应五听熟了之后,就跟着他读,跟着他背。应五虽憨,却很聪明,只要他下决心想学的事儿,就没有他学不会的。工夫不负有心人,差不多三千字的稿子基本上都能背下来了。而且,声音宏亮,抑扬顿挫,一字一板。按照新闻干事的手把手的指点,哪个地方需要停一下,哪个地方需要向台下扫视一下,哪个地方要需挥一挥手,都学得像模像样,简直是第二个钟梅香。应五自己都觉得原来自己不仅作得了田,而且也当得了干部。

可是那位笔杆子却不住的摇脑壳。领导问他:

“怎么啦,应五背不出呀?”

“不是。不仅能背,而且表情也蛮好。”

“哪,为甚么你没有信心?”

“我的爷哎,他那口双峰土话哪个听得懂啊?我写的稿子连我都听不懂,你要别个怎么去听得懂?”

到底还是换了别个 去。

总结还是照样搞。加上三年一次的支部改选,分场下设有二十几个支部,有相当一部分书记、副书记要调整。党委决定,要将在本次抗洪抢险中表现突出的积极份子培养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头一个考虑的便是应五,行政上安排应五担任抢险队队。抢险队支部排序为第九,所以,同时安排应五担任第九支部书记。

这一回应五真的不干了。他对书记说:

“领导,我冒读过书,看不懂报纸,看不懂文件,我怎么做了书记?莫造孽咧。”

书记说:“又不要你去写文章,有人替你写。你会讲就要得呀。你那个先进典型演讲不是讲得蛮不错的吗?”

应五说:“那是做出来的。哄一次算一次。当抢险队长和书记是要真功夫的,哄不得人的。所以,麻烦你们还是调别人去当吧。”

书记觉得应五说的不全是客套话。考虑了一下说:“你在这次抢险中立下头功,你的能力也证明你行。况且,我们也晓得你土改时就入了党,在双峰老家做大队支委都做了炮把年啦,提拔做书记是对的。再有一层意思是,我们想关照你一下,利用这个机会帮你安排个职务,将来你退休时对你有用。晓得不啊应五同志,到你退休时,工资会比别个高呢。”

这种大实话应五喜欢听,不再坚持。对书记说:

“我李应五谢谢党,谢谢农场这么看得起。但是队长跟书记我只能做一个。我只晓得潜水堵洞,只晓得做那些费力气的事儿,动脑筋的事儿不晓得做。你们就让我做队长算了吧。至于书记,你们喊别个来做。”

领导同意。不久就宣布增加抗洪抢险队伍编制,充实骨干力量,调整班子成员,由李应五同志担任抗洪抢险队队长。有了这个头衔,分场领导就理直气壮地将原来一直分不下去的一间闲置的农具仓库进行简单改造后,安排给抢险队长李应五一家住。

转眼过了中秋,扮了禾之后,领导安排应五回去接堂客崽女。正要启程,巡堤人报告,堤上发现一个新的老鼠洞,已开始往外冒水。领导希望应五推迟几天动身,待险情排除之后再回双峰去。应五想起自己才当了队长,这节骨眼上应当守在一线。不过又想起他跟应五嫂保证过,中秋节前后一定要去接他们的。如果留下来,这险情讲不定要多久才能排除。如果不按时把他们接过来,就愧对堂客和崽女。好在这当儿恰好分场有一位双峰同乡要回老家给他八十岁的老娘过生日。应五就去跟领导商量,建议给这位同乡多批几天假,请他顺道将堂客和禾伢子二妹子接来。领导当即给那个同乡多批了七天假期,并承诺为这位同乡报销来回路费。前提条件是他必须将应五的家小平安接到农场。领导同时还向应五承诺,届时将向总场打报告,请他们早日应五的家属解决户口问题。共产党员李应五最懂感恩,带着抢险队义无反顾再次冲向抢险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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