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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知秋躺在儿子的身边，贪婪地看着儿子甜美的睡颜，她知道今夜之后，儿子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在争夺抚养权的战争中取得胜利。一想到这个，心脏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生产的时候，她以为那就是人生中最痛的事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最难以承受的疼痛是骨肉分离，宛如割肉剔骨，万箭穿心。
手机在外面响了一遍又一遍，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的电话。她不想理会，又怕错过重要的事情。季晓利有很严重的高血压，还经常擅自停药。出于对母亲健康的担忧，知秋的手机一直都保持开机状态。
电话果然是季晓利打来的。在知秋把自己关在儿子的卧室里的这段时间，李海马不停蹄地把知秋要和他离婚的事情告诉了老丈人和丈母娘。这突然的变故令两位老人忧心不已，如果不是时间已是深夜，此刻他们一定已经在通往县城的路上。万般无奈之下，季晓利只好一遍遍给知秋打电话。
面对母亲的责备，知秋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件事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这些年我到底过得怎么样你也清楚，我不想再继续这样过下去了。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雾气漫上眼眸，被狠命咽下，在喉咙堵作一团坚硬的石块。天黑了，暴雨突至。尖锐的刺痛感，裹挟着存储经年的心酸，密密匝匝地向她袭来。
季晓利被知秋决然的语气震得一愣，不安和恐惧令她发出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逼问：“你以为离婚就只是你和李海两个人的事情吗？你有问过两边大人的意见吗？问过孩子的意见吗？而且人家李海也没有同意离婚，你凭什么说离就离？”
对，就是这样。每一次他们知道我和李海发生矛盾，一贯的处理方式都是这样。我还不明白吗？还在期待什么呢？
“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都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婚姻是自由的，两个人相爱了就结婚，过得不幸福就离婚，这是国家赋予每个公民的基本权利。我不需要问谁的意见，更不需要对谁负责。至于一鸣，不管以后孩子归谁抚养，他永远都是我和李海的儿子，我们永远都是他的父母，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叶知秋条理清晰地回答，语气轻柔却寸步不让。
这样冷静强势的叶知秋是季晓利从未见过的，她不由得心慌起来。冥冥之中感觉到这个女儿已经脱离她的控制了。她只好搬出母亲的身份来命令她。
“你不要给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说的那些都是不实际的。现实中哪对夫妻的婚姻不是经过父母同意的？我和你爸都不同意你和李海离婚，我们都对这个女婿很满意。李海刚才给我和你爸打过电话了，他认识到了自己犯的错误，也向我们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了。秋秋啊，人都会犯错的。他都愿意改正了，你就应该为了孩子再给他一次机会。”
又来了，每次她和李海一有点什么事，他总会搬出自己的父母。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一旦发现她想要挣脱他的掌控，就会立刻将她的父母搬出来，季晓利一通电话打过来，软硬兼施之下，她立刻就缴械投。
然而这一次，叶多多捍卫爱情的坚定和勇敢鼓舞了知秋。她敏锐地发现，一旦坚定了立场，父母的施压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她之所以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一直被他们所操控，最大的原因还是自己的懦弱和愚孝。
“妈，我和李海的婚姻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是时候结束这个错误了。对错已经不重要了，我就是不想我的余生还要和这个人在一起。”
季晓利像是突然发现了一直坐在房间的一只大象，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这是在责怪我和你爸当初给你定下这桩婚事了？我们把你推进了火坑，让你痛苦了这么多年是吗？”
知秋沉默了，她没办法说出违心的话去安慰母亲。季晓利在等着她的回答。母女两人仿佛坐在一个跷跷板上，跷跷板下面则是黑暗的深渊。只有一个人能够得到救赎，另一个人将跌落深渊。
时间仿佛凝滞了，她听到母亲颤抖的，心惊胆战的呼吸声。不，或许是她自己的。过了许久，她奇异地微笑着说：“不，你们没有错，李海也没有错，他是个好人，只是我们不适合。我不想再讨论对错的问题了。”
她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李海。他脸上带着无辜的颓丧的表情，手里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烟灰缸里面塞满了烟蒂。在知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迅速地抬起头来，像是一只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的蜘蛛，敏锐地捕捉到她。
“我们谈谈吧！”他说。
知秋不置可否地坐到他对面的白色餐椅上，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她的抵触和冷漠通过这个肢体语言无声地倾泻出来，在他身边湍湍流淌，渐渐凝结成冰。他知道，他将要失去这个他猎取的完美妻子。这个发现令他感到挫败，同时又挑起了他的好胜心。他很快兴奋起来，眼里发出兴奋的光，那是肉食动物所特有的目光。
他缓缓地把烟放进烟灰缸里碾灭。他走向她，脸上带着三分讨好七分威胁的微笑。在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要逃开时，他张开双手圈住她。他浑浊的气息和烟味笼罩着她，她像一只被粘在蜘蛛网上的蝴蝶，每一次细微的颤抖和挣扎都落在他的眼里。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怀中的猎物，居高临下的语气伪装出温柔的模样。“老婆，我以前是做过一些荒唐事。但这就像成龙说的那样，我只是犯了每一个男人都可能会犯的错误。况且那次之后你就不让我碰你。我是一个有正常需要的男人，万不得已才在外面找小姐的。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出去找了，成吗？”
他用满是烟味的嘴去亲她。知秋猛地屈起膝盖撞向他的胯下，他毫无准备地被剧痛袭击，痛得后退两步，弯腰用手捂住痛处。
“李海，你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吗？我要和你离婚。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的态度都不会改变。请你不要再做这些有失体面的事情，让大家都失了最后的颜面。最后，我希望你下次找我谈话是和我商量离婚的具体事宜，而不是做出这样让人恶心的事情。”
知秋越过李海往房间走去，不料被他一把拉住。他的双臂像铁钳一样坚硬有力，紧紧地将她固定在怀里。
“一定是因为我们太久没有做过了，知秋，我们来试一次吧！”李海含混不清地说，混乱浑浊的嘴胡乱地往知秋的脸和脖颈落。
知秋感到强烈的不适，阵阵的恶心像潮水一样从体内涌上来。她又闻到了那条女士内裤的味道，带着死鱼的腥味和动物的浓烈刺鼻的臭味。现在，那些难闻的令人恶心的味道通过他的嘴巴传递到她的口腔里，从被亲到的每一寸肌肤渗透到她的身体里，她的身体里装满了那股味道。她像一条濒死的鱼，张开绝望的嘴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