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八月七日的傍晚,天上起了乌云,几声炸雷过后,大雨像瓢泼似的洒了下来。瞬间,茶壶山笼罩在了茫茫的雨雾之中。夏天的天气,真怪。大雨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半夜时分,雨住了。第二天拂晓,东方开始露出了鱼肚色。茶壶山从夜幕中渐渐显出了模模糊糊的庞大身影。
茶壶山上国民党士兵不时有断断续续的枪声。枪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田柱子他们在泥泞的战壕里趴了一夜,现在做最后的出击准备。田柱子把冲锋枪擦了一遍,又检查了一下自己随身的弹药:胸前的弹匣袋插有四个弹匣,腰后挂着四颗手榴弹。
大战在前,赵奎回头问田柱子:“紧张不?”
田柱子摇摇头:“不紧张!”
“冲锋时,跟在我身后。”
“嗯。”田柱子点点头.
赵奎拍拍田柱子的肩膀,赞许道:“好小子,那就看你的了。”
天大亮了,三颗红色信号弹在茶壶山北边升上了天空,紧接着从不同方向响起了震耳欲聋各种炮火发射声。解放军成群的炮弹落在了茶壶山国民党军队的阵地上。茶壶山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十分钟后,炮火向后延伸,集中轰击茶壶山半山腰的工事。此刻,茶壶山下东、西、北三个方向均响起了嘹亮的冲锋号声。
孙豹子的二营攻击位置位于老虎团的全团最前沿。冲锋号声一响,孙豹子一下跳出战壕,左手提着驳壳枪,右手拿着马刀在空中一挥,大喊了一声:“冲啊──”全营三百多人纷纷跳出战壕,一片杀声,向对面敌人阵地冲去。这时,赵奎并不想殿后,因为他们身后还没有敌人。在孙豹子喊出“冲啊”的同时,他就带着侦察排也冲了上去。赵奎冲在前面,田柱子、李大胆随后,张娃扛着一箱子弹紧跟在李大胆的身后。二营的战士一边冲锋,一边端着冲锋枪和机枪射击,压制着对面战壕里的敌人。当二营冲到距敌人约百十米的地方时,正对面敌人的一个伏地碉堡突然伸出三挺机枪开始猛烈地扫射,二营冲在最前面的几位战士随即栽倒在地上。后面的战士前赴后继地冲上去,继续有战士栽倒在地。孙豹子不得不喊出卧倒的命令。
敌人碉堡的火力很猛,压制得二营战士抬不起头来。看到这种情况,田柱子对赵奎说:“排长,我个子小,目标小,我去!”还没等赵奎答应,田柱子就一跃而起,赵奎急忙扑上去按倒了他。这时分,一梭子机枪子弹从他们头顶上而过。孙豹子趴在地上大声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你不要命啦!”
“手榴弹!”赵奎一声命令,侦察排的二十多名战士立即从腰后拿出手榴弹,打开了保险盖,随着赵奎一声扔的命令,二十多枚手榴弹飞出在前方四五十米的地方爆炸。借着爆炸的烟雾,孙豹子喊声“冲”,二营的战士向前又冲了二十多米。田柱子跑得快,爆炸的烟雾刚消散时,他一个“鲤鱼打滚”跳进了大部队前方十多米的一个炮弹坑里。这时,对面碉堡里的敌人才反应过来,机枪密集地朝田柱子打来,压制得田柱子不敢抬头。赵奎一看,大喊一声:“压制敌方火力!”李大胆端起机枪拼命朝伏地碉堡的射击孔扫射。见敌人的火力转移了方向,二营的战士又爬起来继续向前冲锋。敌人的火力不得不又转向二营的正面。冲锋的战士再次被压制得趴在地上的草丛中。田柱子借着这个时机,一口气向前跑了四十米,在一堆灌木丛后趴下。一阵密集的子弹向灌木丛射来,灌木的枝条纷纷落地。田柱子转过身睡在地上,把头上的钢盔取下撑在枪头上,然后把钢盔缓缓地举起。这一举动,又引来一阵密集的子弹。钢盔“当、当”被打掉落在地上。这时,田柱子一动也不动。对面的敌人见灌木丛后没有了动静,以为打中了灌木丛后的人,便把注意力转到了别的方向。田柱子翻身趴在地上,轻轻地在草丛中慢慢地向侧边爬动。山坡地面起伏不平,他顺着低处向前爬了十多米,看见前方又有炮弹坑,就迂回匍匐到炮弹坑里。这儿距敌人的战壕不到二十米了,不但战壕里的枪声非常刺耳,连敌人的叫骂声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从腰后摸出两颗手榴弹,把弦一拉,一口气摔进敌人战壕里。只听得“轰、轰”两声巨响,战壕中传来一片惨叫声。田柱子借势一口气冲过去跳进战壕,冲锋枪扳机一抠,整梭子弹又打倒了八九个敌人。他急忙将弹匣一换,弯着腰顺着战壕向那座伏地碉堡出入口跑去。碉堡里的蒋军士兵可能听见了动静,有五六个士兵冲了出来,被田柱子迎面用冲锋枪放倒。田柱子冲到碉堡口,躲在门口边,把腰后剩余的两颗手榴弹从碉堡口里扔了进去,随着爆炸声,碉堡里的机枪都哑了。这时分,二营的战士杀声冲天,从半山坡上冲了上来。赵奎跳进战壕,拍着田柱子的肩膀说:“柱子,好样的!”
孙豹子下了命令,全营占据工事,防止敌人反扑。茶壶山上的第一道防线工事被二营撕开了一个口子,但是山坡上还有敌人,沿着这条战壕左右也全是敌人。他们要等全旅的后续部队上来,才能继续向山坡上的敌人发起进攻。很快,陈勇和丁飞带着全团上来了。陈勇立即命令第一营和第三营组成许多小分队,分左右两侧顺着敌人的战壕去分割进攻山坡上敌人的碉堡工事。
“二营的,给我继续向山上冲!” 孙豹子见状,就指半山坡敌人的第二道防线喊道。
“等等,”陈勇制止住孙豹子,“你们营的任务是暂时休息,补充弹药。”
孙豹子有点委屈地道:“团长,我们二营可是突击营啊!”
“这是第一轮攻击,第二轮攻击要等候命令!”陈勇没有理会孙豹子,从警卫员刘小虎手中要过望远镜,对整个战场瞭望了一遍。
整个茶壶山脚处是枪声和浓烟。茶壶山北面,陈勇望见兄弟旅的部队快攻上他们旅右侧的地方。他望不见西面的战场,听枪声和北面情形也应该差不多。
“团长,啥时让我们上呀?”孙豹子还在嘟囔。
陈勇回头只说了一句“等命令”,并没有再多解释。
参谋长丁飞见孙豹子急的样儿就说:“纵队首长制定的策略是重点突破,分割包围。你看看,兄弟旅还没有攻上来,敌人的头道防御工事尚待分割包围,你们一个营就想突进到山上的敌人工事群中去?这不正是首长讲的犯了急性病嘛。”
孙豹子听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时分,政委徐国伟带着担架队和弹药队也上来了。
太阳两竿子高了,茶壶山浅山坡下枪声和爆炸声渐渐稀疏,预示敌人的第一道集团工事陆续被攻了下来。
这时,陈勇对孙豹子下命令了:“准备攻击!”
几分钟后,西北野战军的炮火开始轰击敌人的第二道防线的工事。炮火未停,二营就向山坡上敌人的第二道防线冲去。这次,赵奎的侦察排老老实实地负责殿后的任务,因为这次攻击,二营的侧背全是敌人。二营这次出击点选择得比较好,是正面敌人两个地堡的中间地带。这两个地堡相距比较远,交叉火力只覆盖到二营前出的五十米处,再向上就成了两个地堡的死角,仅靠对面战壕里散兵的火力来防守。二营刹那间就冲过了五十米,然后一个冲锋就攻上了敌人的战壕。
孙豹子的二营刚占据了战壕,山顶上敌人的所有火力全倾泻在他们头顶上,一时压制得二营战士抬不起头。紧接着,山头上的柏树林中冲出有两个多连的敌军,据高临下向二营反击过来。见此情况,孙豹子抬起身子,手里举起驳壳枪大声喊:“给我狠狠打这些狗日的!”二营的战士趴在战壕中向山头冲下来的敌人一齐开了火。但是,由于二营是仰守,敌人占据地利优势,又有柏树做掩护,二营的阻击并没能挡住敌人的反击。孙豹子气得一把把帽子甩在地下,抽出了背在身后的马刀。这时突然见赵奎一跃而起,要把孙豹子压倒在地,同时听到侧边一阵枪响,孙豹子和赵奎都倒在了战壕里。原来战壕的左侧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压过来几十个敌人。“营长!排长!”田柱子和张娃惊呼起来。李大胆调转机枪口向侧边冲来的敌人拼命射去。孙豹子掀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赵奎大声喝到:“吼,吼什么?老子没死!”他低头猛然看见被他掀开的赵奎身上一片鲜血,这才明白赵奎为他挡了一颗子弹。他摇着赵奎问:“赵奎,你伤哪哩了?”
赵奎躺在战壕中有气无力地说:“没事,肩膀上中了一颗子弹。”
“卫生员,卫生员!”孙豹子忙大喊。
营卫生员爬过来,撕开赵奎的上衣,用绑带将赵奎肩膀上的伤口包扎住。
阵地上的情况越来越紧张。除了二百多敌人从上面压下来外,战壕的左右两侧都出现了敌人。阵地上,二营又有多名战士负伤。赵奎艰难地撑起身子坐起来,抽出枪想向左侧冲来的敌人射击。
“别动!”田柱子挡住赵奎并举起冲锋枪,“我来!”
赵奎说:“瞄准当官的打!”
“晓得。”田柱子一边答,一边打出一个点射。
侧面国民党的一个军官应声而倒,一群国民党士兵退后急忙卧倒。但正面的敌人已冲到距离他们五六十米处。“准备手榴弹!”孙豹子大喊一声,全营战士都伏在战壕里,拿出了手榴弹。在这紧急的时候,山下西北野战军四旅的炮兵营开炮了。成群的炮弹落在正面敌军头上,一时间山坡柏树林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炸得敌人四处逃窜。紧接着老虎团和四旅的后续部队也冲了上来,敌人只好退缩到各个地堡群中。政委徐国伟让卫生队把赵奎和几个负伤的战士抬下山去。
赵奎对陈勇说:“团长,我是轻伤,轻伤不下火线。”
陈勇的眼睛一瞪,手一挥:“啰嗦什么?执行命令!” 随后陈勇马上命令侦察排归队团部特务连,由特务连连长王大彪直接指挥。
四旅和老虎团全部人马已经冲上了第二道防线,并开始全面向敌人发起攻击。到太阳正午时,除过茶壶山顶外,解放军已经把山上所有敌人的地堡和工事分割包围起来。
外面猛烈的炮火和激烈的枪声不时传进山顶的无量天尊庙里。这里是国民党宗松王牌师二十八旅八十二团的指挥部,团长董文在窑洞里急得团团直转。半天来的战事形态,使无他比震惊。他原以为,凭着茶壶山立体的防御工事他能轻轻松松抵抗一周,最少也可以抵抗三五天时间。三五天后,右路的友军整编十七师和整编三十八师一定可以回援茶壶山的。解放军西北野战军二纵只用了半天时间发起两次攻击,他就丢失了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只剩下孤零零的山顶工事还在自己手中。他曾让副团长率领两个连向第二道防线反击,可被一阵炮火轰得四处逃窜,副团长也死于非命。他在震惊之余又深深陷入了恐惧之中。他对自己的命运开始担忧起来。
“团长,步话机和师部已经叫通了!”副官走进窑洞对董文说。
董文黑着脸一言不发,快步走出窑洞,副官紧紧跟在后面。董文走进庙中西南角的那眼小窑洞,这里是八十二团的报房,里面有电台和步话机。副官使个眼色,报务员把耳机和话筒递给董文。
“喂喂,我要宗长官!”董文对着话筒喊。
这时,一颗炮弹在庙中院子爆炸,激起的碎石和泥土打在窑洞的窗户上,窗户上糊的麻纸被打出无数个小洞。
董文有点声嘶力竭:“我要宗长官!我要宗长官!!”
“我是宗松。”耳机里传出宗松威严的声音。
董文忙说:“师长,我要增援,我要增援!”
“没有部队增援。”耳机传出宗松生硬的声音。
董文差点哭出声来:“师长,一二道防线全完了,现在只剩下山头的工事。”
“要坚守,无兵也要守住阵地,如果放弃阵地,就以军法论处!”
“师长,你要救救卑职。要不,卑职只好尽忠党国了。”
“……”
“师长,卑职尽忠党国,死不足惜。可茶壶山失守,师长您向胡长官如何交代?”董文见宗松不言语,一咬牙也说出了狠话。
董文听见宗松沉吟了一下,随后传过来话语:“董文,你要给我顶住。我马上电告胡长官派飞机增援你。茶壶山,你务必要坚守二十四小时。我右路大军正火速向茶壶镇赶来。”
好像对面已经放下了话筒,董文只好颓废地坐到椅子上,喃喃地说:“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
“团长,”副官道,“恐怕我部坚守不了二十四小时。”
董文脸色苍白,勉力苦笑道:“尽力吧!”
“团长,团长!好像外面枪炮声都停下来了。”副官小声叫了起来。
真的,山坡上炮声突然停了下来,连枪声也变得稀稀疏疏。董文想,该不是山上的所有工事已经被共军攻陷?不会吧,共军才冲上山坡,不会这么快结束战斗 ,而且他们也没有向山顶的指挥部发动最后的攻击。董文稍稍镇定下来。他分析,一定是共军的攻势到了强弓之末。他不由心中一喜。
“走,看看去!”董文说。
董文和副官带着几个卫士出了庙门,来到山顶边的一条战壕里。烈日下,战壕里密密麻麻地趴着八十二团的士兵。董文拿着望远镜向下仔细地观察了一遍,整个山坡上国军的地堡工事前后左右都已经被共军分割包围,寸步难移。董文不由吸了一口冷气,这完全是歼灭战的架势。董文蹲在战壕里,心慌意乱地说:“烟,烟。”副官忙拿出一包三炮台香烟,取出一根递给董文。董文掏出打火机,抖抖索索地把香烟点着,狠命地大吸了几口。香烟的香味引来战壕中国民党士兵贪婪的目光。
“看,看什么?”副官大声呵斥完士兵,回过头问,“团长,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有死守、等待。”董文大声说,又狠狠地吸了两大口烟,随后把烟屁股甩在地上用脚拧烂。
战场可怕地安静了两个来小时。下午四点,解放军西北野战军二纵的总攻开始了。从茶壶山下,东、南、西三个方面突然几乎在同一时间,炮声齐鸣。炮弹纷纷落在茶壶山被分割包围的敌阵地上,顿时尘土飞扬,硝烟滚滚,火光冲天。
炮击后,四处山坡上同时响起激昂的冲锋号声,阵阵喊杀声冲天。董文脸黑了,随后又白了。这时,天空南方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副官指着远处天空尖声喊:“飞机,飞机,胡长官派来的飞机。”董文透过硝烟抬头望去,天空上有三架轰炸机从南方飞了过来,在茶壶山上空盘旋了一圈,然后拉着刺耳的声音俯冲下来。可是,这时的茶壶山坡上,飞机根本无法识别敌我,只能胡乱地扔些炸弹。一颗航空炸弹竟然扔在八十二团的指挥部里,把无量天尊庙的西南角的报房窑洞炸塌。“奶奶的,”董文指着天上的飞机气呼呼地骂道:“瞎眼了,怎么炸起自己人!”三架飞机在天上盘旋了两圈,飞走了。董文给副官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副官和几个卫士离开了战壕。他们没有回到庙中的指挥部去,而是来到山顶南端的陡崖边,从山坡上滑溜而下,扔下部队逃下山去。
半小时后,除山顶之外,茶壶山上的敌军工事全部被攻克。解放军向山顶敌人的指挥部发起最后的攻击。老虎团第二营攻击山顶大庙阵地的东北端。突击队四连在营长孙豹子的亲自率领下攻下了靠近大庙的地堡,二营也全部冲上了山顶的战壕。全营的战士和敌人在战壕中肉搏,一番厮杀后,战壕中的敌人全部被歼灭。
激战中,老虎团二营四连首先攻上了茶壶山上大庙的窑顶,但立即遭到了国民党守军的反击,两次被迫退了下来。“狗日的,”孙豹子气得骂出声来。他从后背抽出马刀,向前一挥,“手榴弹准备,冲啊!”一群战士冲到庙墙下集中向大庙院内和窑顶上投出一批手榴弹。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大庙里冒出巨大的浓烟。趁着硝烟未散尽时,孙豹子带着带领六名战士架起云梯要登上大庙的窑顶,云梯上第一名战士扛着一面红旗。突然山下茶壶山镇北边敌人打来的一颗炮弹炸断了云梯,五名战士牺牲了,孙豹子被掀翻在地上。当第二架云梯矗立起来时,四连的其他战士又冲了上去。一名战士捡起地上的红旗,第一个跃上云梯,冲上窑顶,将红旗插在大庙的顶端。这时,庙内的残敌向窑顶上投来一颗手榴弹。手榴弹在这位战士旗手身旁爆炸,弹片四射,他腹部严重受伤。他一摇一晃地捂着流血的肚子,忍着剧痛,再一次将红旗稳稳地插在茶壶山大庙之顶。这时,二营的战士冲进大庙院内,将躲进大庙里窑洞中的残敌全部消灭。
陈勇带着特务连登向山顶,他望着真武庙窑顶上的红旗,掏出怀表一看,时间正指五点十五分。从总攻开始,仅仅一个多钟头的激战,就攻占了山顶。至此,敌二十八旅精锐第八十二团被全歼。
“红旗,我们的红旗!”张娃站直身子指着山顶大庙上飘扬的红旗兴奋地喊了起来。
“隐蔽!”田柱子对着张娃刚喊出口,不远处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张娃的胸膛。张娃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李大胆抄起机枪对着不远处几具敌兵的尸体狂射了一整梭子弹。击中张娃的那一枪,就是从那儿射来的,有一个敌人受了重伤并没有死去。
“张娃,张娃,”田柱子把张娃抱在怀里,大声喊着,“你醒醒!”
张娃慢慢地睁开眼睛,吃力地说:“我们……胜利……胜利了……”
田柱子点点头:“是的,我们胜利了。”
张娃露出了一丝笑容,喃喃地说:“胜利……胜利了……”
“张娃,张娃,”田柱子拼命地摇晃张娃的身子,一边用绷带紧紧扎住张娃胸膛流血的伤口。
“上山……上山……”张娃挣扎地小声说了一句。
“好!”田柱子应了一声,然后把张娃背上,随着拥向山顶的部队向山顶上走去。他要让张娃在山顶上看到胜利的情景。
田柱子终于登上了山顶。山头上,徐徐吹来一阵东风。夕阳照着山坡的焦土,太阳光把茶壶山涂抹了一层金红的颜色。满山遍坡传来众多战士的呼喊:“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田柱子把张娃从背上轻轻放下说:“张娃,看,我们到山顶了!”
张娃没有回答。田柱子这才发现,张娃紧闭双眼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田柱子久久伫立,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眼泪刷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