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这天夜里,老虎团团部作战室挂起了一盏大汽灯,把屋内照得明晃晃的。作战室是关口村一间普通的民房。平日夜晚,屋内只点着两盏小菜油灯。房内的北墙上挂着一张好大的地图,房屋正中大方桌上摆放着赵奎带回来的那份“国民革命军第五兵团同北防御作战计划”和黄老板搜集的情报,地上则铺着胡宗南整编第十七师的防御布防图。
陈勇用手指敲着那份同北防御作战计划说:“胡宗南的算盘打得很好哇。他把非嫡系的十七师和三十八师部署在奇胡、卫庄和汉家村一带防御,把整编一师、六十五师、七十六师、九十师摆在洛河以西地区,把三十六师和六十九师放在同州城的后方,张开了一个好大的口袋。我军南下,他想让十七师和三十八师缠住我军,他的其余部队合围上来和我军决战。但是他高估了他的军队,十七师和三十八师能缠住咱们?”
徐国伟笑了:“十七师和三十八师不是胡宗南的嫡系,两个师都缺编一个旅。这两支部队普遍士气低落。咱们军队通过战士诉苦运动,战士都知道为啥要打仗,为谁打仗。士气高涨啊。”
正在用红蓝铅笔在墙上大地图上标注各种符号的参谋长丁飞转过身来说:“团长,政委,你们看……”
陈勇和徐国伟走到挂着大地图的墙前。
丁飞用铅笔指着地图上的几段地带说:“好奇怪呀,敌人十七师的十二旅和四十八旅的防御战线咋会出现几个大缺口?”
“战线长,兵力不足嘛!”陈勇道。
丁飞分析说:“我认为这是我们野战军歼灭敌人十七师和三十八师的好机会。这两个师不是胡宗南的嫡系且员额不足;二是多数据点之间空隙大,火力难以相互支援,有利于我军穿插;该两师所据战区东临黄河,西南两面被洛河阻隔,位置较为悬孤,胡宗南的其他部队距离此地较远,利于我军速战速决,各个歼灭。因此,我们应当建议,先吃掉敌人整编十七师,再打掉三十八师。”
“赵奎他们带回来的这些情报非常重要,”徐国伟严肃道,“我认为,应该马上派人将这些文件和地图速送旅部上报。”
“我同意。”陈勇说,“鉴于这些情报的重要性,丁飞同志,你亲自去旅部一趟。也请旅部向野司反映一下我们的看法和建议。”
丁飞点头答应。
陈勇喊了一声警卫员,刘小虎应声进来。陈勇让刘小虎把铺在地上的地图折叠好,连同桌子上那份同北防御作战计划一并装进公文皮包中,交给丁飞。
徐国伟说:“这次我们团单独在外,距旅部六十多里,夜黑,路远,路上小心,多带几个人。”
陈勇对刘小虎说:“叫特务连长王大彪过来。”
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报告声。陈勇说声进来,王大彪大步进来,笑嘻嘻地问:“团长,有任务啦,啥任务?”
陈勇脸一沉:“别嬉皮笑脸的。”
王大彪立即乖乖地立正站在那儿。
陈勇说:“你带一个班战士,连夜护送参谋长去旅部。路途要确保安全,不能发生任何问题,这是命令。”
王大彪说:“如发生差错,大彪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处罚?处罚是轻的,”陈勇说,“出了差错,看我回来不揣了你的皮。”
王大彪听见陈勇说了重话,明白这次任务的重大,严肃地敬个礼,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陈勇回身拉开墙边一个小桌的抽屉,拿出赵奎交给他的那把勃朗宁手枪摸了又摸,说:“真是一把好橹子啊,常说‘一枪二马三花四蛇五狗张嘴瞪’。”
“团长,啥枪啥马的,啥意思?”王大彪好奇地问。。
陈勇笑了:“说的是橹子枪的排名。一枪是指枪牌橹子,就是我手中的这把,比利时造。二马指的是美国马牌橹子,三花口指的是花口橹子,四蛇指的是德国的蛇牌橹子,五狗是西班牙的狗牌橹子,张嘴瞪是德国的毛瑟手枪。懂不?”
王大彪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似乎明白似乎又不明白,最后不好意思地挠挠脑门:“咋还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呀。”
陈勇把勃朗宁手枪塞到王大彪手中:“去旅部,把这把枪带给旅长。”
这几天,田玉堂心中十分不痛快。先是他接到了妹子田玉娴劝他归降的来信,他很生气,一把撕碎了妹子的来信。他自认为是个有气节的军人。即使国民党有种种的不是,他都会始终忠于党国。他心中始终有条信念,自古忠臣不事二主。后来,第十七师又从卫庄镇派来了整编十二旅第三十六团驻防永富镇,这分明是对自己的暂二团不放心。。
两支部队在一个镇子里,防务和指挥上谁也不服从谁。最后总算达成一个协议,第三十六团负责东门和南门的防务,暂二团负责北门和西门的防务。虽然防务区域划分明确了,可是两个团的士兵底下不时发生一些冲突,田玉堂常常为此伤透了脑筋。不过,田宏基倒也想得开,他劝解田玉堂说,咱们只是暂归第十七师指挥,人家第三十六团是师长的亲娃,咱们能忍就忍让一点,一些小冲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可是有一天发生了件事,让田玉堂无法再忍。
原来傍晚,暂二团三营的几个士兵在北街的一个小饭馆里吃饭,却来了第三十六团的一名班长和几名士兵。两摊人,两张桌子,桌子相隔不远。本来各吃各的饭,相安无事。酒喝多了,第三十六团的班长提着酒壶醉醺醺地走到暂二团士兵的饭桌前吆喝说:“喂,杂牌军的,喝一个!”暂二团的一个士兵站起来质问:“谁是杂牌军?”喝醉的班长把酒壶高高举起:“杂牌军还咋这样牛啊?你牛个球?”说完将那壶酒浇到暂二团那个士兵头上。都是当兵的,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欺负。士兵一拳就打在班长的脸上。于是,双方大打出手。桌子翻了,碗碟砸碎了一地,两边各有负伤的。本来士兵斗殴,在国民党军中也不算什么大事。偏偏,第三十六团的一名士兵跑回连里告诉了连长,那连长带了几十个人,把暂二团的几名士兵抓了回去。暂二团第三营营长哭丧着脸向田玉堂报告这件事情后,田玉堂脸气青了。
营长问:“团长,咋办?”
田玉堂反说:“你说咋办?”
“那能不能……把人抢回来?”营长试探地问。
田玉堂眼睛一闭:“你想咋办就咋办?我什么也不知道。”
营长一听,眼睛一亮。田玉堂的意思他已经心领神会了,于是敬了个礼大声说:“是!团长。”
当三营长刚出窑洞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田玉堂低低的声音:“给老子记着,不能开枪!”
三营长离开后,田宏基担忧地说:“这样恐怕事情就会弄大了。”
田玉堂说:“大了就大了,怕啥?”
“怕不好收场。”
“天塌下来,有我大个子顶着。”
“古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欺人太甚。”田玉堂愤愤道,“他们挑衅在前,又在我的防区内抓了我的人。我连自己的兄弟都保护不了,谁还愿意跟我田玉堂干?”
这句话怼得田宏基无言,他只好叹了口气。
暂二团的三营长从田玉堂那儿出来后,立即带了一连的人马到第三十六团那个连去要人。第三十六团的连长派人守住营门不让暂二团的人进来。开始双方只是推推搡搡,后来就变成了拳打脚踢的斗殴。别看暂二团不是解放军的对手,可是对付第三十六团那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一会儿第三十六团的人就被放倒了一地。三营长找到了关押的几名士兵,然后高调地带着他们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这件事真地气恼了第三十六团的团长,他一连给田玉堂打了几次电话,可是对方就是不接。于是他就以第三十六团的名义正式给田玉堂发了一份公函,让副官亲自送去。副官来到小学堂,卫兵先把人领到参谋长田宏基那儿。田宏基眯个眼,问有何事?副官把公函呈上,田宏基看了一遍,原来第三十六团是要求严惩暂二团三营长的。田宏基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自言自语地说:
“斗殴,不会吧?我怎么一点儿不晓得啊!”
副官说:“我们负伤的二十多个兄弟现在可都在那儿躺着呢?”
“斗殴,肯定互有负伤。本参谋长咋没接到我们有人负伤的报告?”
“你们人根本没事,”副官争辩说,“反倒是我们伤了二十多人。”
“我们杂牌军咋能打得过你们正牌军?此事大有可疑之处。”田宏基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副官脸一红,知道田宏基在讽刺他们第三十六团。可人家说的是反话,他一时不好反驳,于是不满地说:“你们如果不严惩肇事者,我们团长说会上报师部,请求公道。”
“别,别,别,”田宏基堆下笑脸,眼睛更小了,“不是说我们不处理,我是说要调查,要调查。”
“参谋长,你去看看就明白了。”副官说。
田宏基眼睛一瞪,正色道:“如贵部所言,果真如此,我们定当严惩不贷,决不宽恕。”
打发走第三十六团的副官后,田宏基拿着公函来到田玉堂的窑洞。
田玉堂问:“人,走啦?”
田宏基答:“走啦!”
“说些啥?”
田宏基将那封公函递给田玉堂。田玉堂草草看了一遍,然后把公函撕成两半扔到地上。
田宏基说:“他们说,要上告师部。”
“不理它,”田玉堂站起来哈哈大笑,然后双手叉在腰上,“我倒要看看,师部能把咱们咋样?”
第三十六团等着暂二团严惩肇事者,可是等了两天并没有任何消息,于是便把状子告到了第十二旅和第十七师师部。对于这场纠纷,师部上层也颇为头疼。暂二团虽然暂归第十七师指挥,可并不隶属。加之八月份暂二团在茶壶山战役中亮眼的表现很受胡宗南的赞赏。前几天,解放军的侦察兵在第十七师的防区出现,显然是为在这一带打仗做准备,这个时候如果对暂二团处罚过重的话显然并不合宜。结果第十七师只好低调处理,发了一个申饬令,并让暂二团撤出永富镇,到镰山下与整编第三十八师防区西山村相邻的一个村子驻防。
一纸申饬令对田玉堂来说不疼不痒,他也不多做计较,但让暂二团撤出永富镇,使他心疼了好一阵子。永富镇好歹也是个大镇子,镇子里各种店铺都有,生活十分方便。他两次驻防这儿,不知不觉喜欢上这个地方。去一个无名小村子驻防,无疑像被发配了一般。不过田宏基却是另一种态度。
田宏基对田玉堂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前几天,共匪的侦察兵把奇胡镇闹了个天翻地覆。依我看,共匪已经盯上了十七师,一场大战在即。届时,永富镇必是争夺之地。让三十六团顶在永富吧!我们驻扎在镰山下,距船渡村也就十来里。一旦情况不妙,我们就撤往船渡村。”
听了这一番话,田玉堂心中稍稍宽慰。两天后,暂二团带着全部装备和粮草离开了永富镇。
转眼间,到中秋节了。
秋意浓郁,薄雾轻纱似的笼罩着大地。阵阵秋风吹落片片树叶,落叶纷飞,随风舞动。
这几天,陈勇每天早起,都要拉着政委徐国伟到村子东口外转一转,看一看东边的道路上有没有来骑。情报已经送到旅部五六天了,老虎团还是没有接到旅部的任何命令,陈勇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他们在村子口一直转悠到太阳升起一竿子高了,还是没有看到旅部来人。
“回去吧!”徐国伟对陈勇说。
陈勇望了一会儿东方的太阳,突然回过头:“要不,再派丁飞同志去旅部探探消息?”
徐国伟说:“也行。”
“走,咱们回去找丁飞同志去。”陈勇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向回走。
二人走到村子口,碰到一群战士和一些村人赶着牲口扛着耕犁、耙子和耱具等从村子出来。陈勇知道,那是战士们去帮助群众备耕,因为再过六天就是秋分。秋分前后是种小麦的时节,种前需要耕翻平整土地。陈勇和徐国伟不停地和老乡打着招呼。回到团部后,陈勇立即让警卫员刘小虎找来参谋长丁飞。陈勇把他和政委的意思给丁飞讲了一遍,特别叮嘱要快去快回。丁飞自然不敢马虎,立即带着特务连两名战士骑马奔旅部而去。
中午时分,陈勇拿着一枝红蓝铅笔,爬在桌子上对着一张地图上发愣。徐国伟端着一杯水在喝,一边打趣地说:“老陈,这几天,你天天在地图上划来划去,纸上谈兵呀!”
陈勇没有回头,把手中的铅笔摇了摇:“我得把卫庄镇和奇胡镇敌人的防御部署琢磨透。”
“你敢肯定,下一步我们要去那儿打仗?”徐国伟问。
陈勇一下愣住了,想了一下说:“有备无患。”
这时,院内传来一阵吵杂声。
徐国伟说:“该不是丁飞同志回来了?”
陈勇摇摇头:“不会,去旅部来回上百里路程,不会这么快就回来。”
“那我看看去。”说着,徐国伟离开了座位,走了出去。徐国伟刚走出房门,陈勇就听见他大声对房里喊话:“老陈,看看谁来了?”
“谁来也不见。”陈勇又把头埋在图纸上。
一阵银铃般地笑声响起,陈勇听见小声有点耳熟,回过头去看,原来是江静进了门。陈勇扔掉手中的铅笔,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挠了挠头说:“……我,以为是别人呢。”
江静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啥日子?”
“八月十五呀。”
“我知道是中秋节。”
这时,徐国伟进了门说:“江静同志和他们区委的同志来慰问部队,带了刚宰过的一头猪和一箱月饼来。”
陈勇走到江静前紧握住她的手说:“我代表老虎团谢谢区委。”
“你把人的手捏疼了。”江静说:“不给一杯水么?”
陈勇慌忙把手松开,忙喊警卫员去烧壶开水。徐国伟笑着说你们好好聊聊,他去通知各营来领猪肉和月饼。徐国伟临出门前再三叮嘱江静,区委的同志一定要留在在部队吃个晚饭。
一会儿警卫员提着一壶热气腾腾的开水进了门。陈勇把桌子上的地图推在一边,让把那壶开水放在桌上。他从墙边一张小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小筒茶叶和一个搪瓷缸子来。警卫员要冲泡茶水,陈勇说让他自己来,一边摆摆手把警卫员打发出去。他先用开水把缸子烫了一遍,然后拧开茶叶筒盖,用手捏了一撮茶叶放进缸子里,开水向杯里一倒,马上看到一团白雾升腾而起,随后飘出一股沁人的香气。陈勇把一缸子冲好的茶水放到江静的手上。江静看到茶缸内茶叶条卷曲肥壮、色泽砂绿,茶水汤色黄浓、艳似琥珀。轻啜一口,顿觉神清气爽。她不由惊喜地小声叫起来:
“哟,铁观音呐。”
江静出身于省城的一户书香门家,显然她是识货的,她知道铁观音是乌龙茶中的极品。
陈勇得意地说:“怎么样,好茶吧?你今天享受最高待遇了。这一小筒茶是从国民党的一个少校那儿缴获的。我一直没有舍得喝,连政委也没让他喝。原想那一天旅长来我们老虎团,我得亲自让旅长尝尝。”
江静一听,她喝了旅长的茶叶,心中有点不安。旅长不单是首长,还是她和陈勇处对象的介绍人呢!
陈勇看出了江静的心态,便说:“喝吧,没关系。反正胡宗南就是个运输大队长,说不准下次战斗还会缴获更好的茶叶,到时再送旅长一筒,不就完事了。”
看到陈勇桌子上的地图,江静问:“又要打仗了?”
陈勇摇摇头。
“那你研究地图干啥?”
陈勇小声下来:“我估摸要打大仗了。”
“在哪儿?”
“很可能是卫庄镇和汉家村一带。”
“胡宗南的整编十七师和三十八师?”
陈勇点点头。
“啥时候能解放省城?我八年都没有回家了。”
“想家里人?”
江静点点头。
陈勇问:“这多年你没给家里写过信?”
“写过两次,那还是抗日战争时候。这几年没写,怕给家里惹麻烦。”
“我们再打几仗,保不准很快就会解放了省城。到时候,咱俩一块回家去看望你父母。”
听到这话,江静脸红了。她端着茶缸来到窗前。窗子是木格子窗,格子上糊着麻纸。她推开窗扇,午后几缕煦暖安然的阳光轻柔地铺泻下来,落了满地流光飞舞的碎影。她忍不住向南天望去,天高云淡,她的家就在南天之下。陈勇轻轻来到江静身后,一只手扳住江静的肩膀,轻声问她在看什么。江静答,看家。随后,她爬在窗台上轻轻地哼起《向大关中平原大进军》的歌:
挺进,挺进,
向渭北,向西安,
向大关中平原上大进军。
那里的穷苦老百姓,
多年来受着灾难与苦痛,
早盼着解放军去解放他们。
上起刺刀勇敢向前进,
挑死那万恶的害人虫。
……
开始,只是江静在哼,后来陈勇也大声合上了音。只不过陈勇的歌唱得并不咋样,动不动就跑调,惹得院子里几位警卫员捂着嘴在偷偷地笑。陈勇见到警卫员的笑样,就停住了唱歌,拉过江静,自己把头伸出窗外,一边摆摆手,一边说“去去去”,然后合上了窗扇。警卫员只好笑着离开了院子。这天下午,江静和陈勇没出门,一直在房子里说话。
太阳快落时,院子里传出老福头的喊话:“开饭喽──”,话未落音,只见徐国伟领着区保卫干事和几位干部进了房子。警卫员刘小虎把大桌上的图纸收起,搬来几张条凳围在四周,然后在桌子上摆上了碗筷。徐国伟招呼大家围着桌子坐下。老福头端来一个热腾腾的大盆子放在桌面上,一股香气四散开来。陈勇一看,盆子里是猪肉粉条炖冬瓜,便笑着说:“真香,今天咱们军民共度中秋节,猪肉炖冬瓜,人人有份啊。”老福头说,甭着急,还有哩。他跑出去,又进来了,一手托着一个大木盘,木盘里放着两碟子月饼和一大摞子蒸饼。老福头把菜分盛在每个人碗里,一边说灶房里还有,管够管够。陈勇见区上几位同志还有点拘束,就用筷子敲着菜盆子说:“大家都要咥饱,咥不完算战斗任务没完成。”一句话让大家都笑了,气氛开始热烈起来。就在大家吃得正香时,聊得正浓时,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参谋长丁飞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陈勇见到丁飞,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站起来大步走到丁飞面前问:
“说说,啥情况?”
“先给口水喝。”丁飞喘着气说。
陈勇喊了一声警卫员的名字,刘小虎应声进来。
陈勇说:“给参谋长倒水。”
丁飞摆摆手,他看见窗台上有个搪瓷缸子,一把抓起来,咕嘟咕嘟一口气把半缸子茶水喝完。他把嘴一抹,咂吧几下回味地说:“香,真香。”他不知道那是陈勇给江静泡的茶。
陈勇对丁飞点晃着指头,笑了。
丁飞说:“我见到旅长了,他说要打大仗。纵队司令员在野司前委开会,好几天了会还没有完。想来野司正在部署新的战役。”
“好哇,终于要打仗了。”陈勇高兴地说,一边把丁飞拉到桌边,“今天你带来了好消息,一定得咥两大碗。”
江静和区上的干部草草吃完饭,告辞要走。徐国伟说:“都没吃好,这就要走啊?”
江静说:“要打大仗了,我们也要提前安排支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