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着零散的小雪,其实雪不想飘,因为冬至来了。
冬至是一年四季中白天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表示着冬天的来临。
冬至的这天早晨,田玉堂和田宏基骑着马,又回到永富镇了。他带着他的人马进了永富镇的南门。此时的永富已经不是昔日繁荣的永福镇了。战争已经使永富镇的居民纷纷外逃躲避战火,镇内的人家十室九空,商铺、饭馆几乎都关了门,城里一片死气沉沉。看到这一切,田玉堂不由蹙起了眉头。同北战役后,田玉堂的暂二团被划归为驻守古正县的第七十六军第二十师指挥。要不是师部的严令,说此处是洛河上的咽喉重镇,他绝对不会率部从船渡村进驻这座空城的。
田玉堂看见萧条的南街,不由皱起了眉头。他突然发现街道角落窝着一个蓬头垢面衣服褴褛的小叫化子,看样子那孩子只有十二、三岁。他吩咐田宏基先带着队伍安顿驻地,自己跳下马带着两名卫兵向那孩子走去。他走到那孩子面前问:
“碎东西,你是哪里人?“
小叫化子胆怯地地下头不说话。
田玉堂蹲下来又问:“瘦得可怜,你饥不饥?”
小叫化子还是不说话,最终还是点了一下头。
田玉堂站起来,带着小叫化子转了两条街终于发现一个小小饭馆,给他买了一碗面和一个烧饼。小叫化子狼吞虎咽很快吃了个干净。
田玉堂问:“碎东西,你大、你妈呢?”
小叫化子这才开了口:“大、妈早都死了。”
“那你叫啥名字?”
“他们都叫我小狗子。”
“小狗子,我问你,你愿意跟着我吗?”
“每天有饭么?”小狗子小声问。
“当然有。“
小狗子说:”我跟你走!“
田玉堂带着小狗子回到团部。暂二团的团部还是驻扎在原来的小学堂。卫兵手忙脚乱地将住所打扫干净后,给田玉堂和田宏基的窑洞各生起一盆木炭火盆。田玉堂让卫兵烧一桶热水领着小狗子先去洗个澡,再把头一剃,然后给他找上一套最小号的军装。他让卫兵送来一壶茶,请过来田宏基,二人一边品茶,一边发着牢骚话。不久,卫兵把小狗子带到田玉堂面前。看着穿着军装的小狗子,一向不苟言笑的田玉堂也忍不住笑了。小狗子的裤腿挽了两圈,军衣下摆快到膝盖上。
田玉堂说:“小狗子,从今往后,你就在我身边当个勤务兵。找个时间,让卫兵带你去找个裁缝把你的军装改一下。”
卫兵带着小狗子出去了。
这时,田宏基才说:“团长,你咋会看上这个小要饭的。”
“这娃可怜。”田玉堂说,“没大没妈,留在我身边,算是给娃一条活路。”
田宏基嘿嘿笑了两声:“没想到团长还是菩萨心肠。可天下没活路的人太多了,你都能救得过来?”
田玉堂脸色一变:“不说这事。”
“在下是冒昧了。” 田宏基转了话题,“团长,当今的战局你如何看?”
田玉堂说:“胡长官真的是‘胡’长官了。前些日子,共军在乳罗山吃掉了国军两个团,他说共军主力在东边,让七十六军和九十军去增援。前天,共军在西边耀州吃掉了第三军十七师大部和军部两个营约六千余人,他又说共军主力在西边,严令六十五军和驻扎在窑镇的第一军西去增援,让七十六军和九十军南撤到卫庄镇一带准备西调。打仗哪里能这样把部队调来调去像跑马灯转似的?”
田宏基唉了一声连连摇头。
“你咋不说话?”田玉堂问。
田宏基叹了一口气:“团长,我最近老做噩梦,感觉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啥不祥?”
“说不清,总有不祥感觉。今儿,我得给观世音菩萨烧柱香。”
田玉堂不由笑了:“参谋长,你也信这个?我看你是心惊了。来,以茶代酒,给你压压惊。”田玉堂说着,就端起茶壶准备给田宏基茶碗中添些茶水。突然,不知何缘故,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一抖,茶壶失手掉在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茶壶在地上摔成了许多碎片。田玉堂一愣,呆在了那儿。这时,卫兵进来报告,说师部的传令兵来了。田玉堂吩咐卫兵让传令兵进来。传令兵进了窑洞,传达了师部的命令,通知田玉堂立即去卫庄镇开会。田玉堂打发走传令兵后,叮嘱田宏基看好部队,让人告知伙房晚饭要准备饺子,自己带着一队卫兵飞马直奔卫庄镇。
田玉堂走后,田宏基回到自己的窑洞。窑洞内早被火盆烘得暖融融的。窑洞墙壁的正中早就贴上了一张观世音菩萨画像。画像下是条木桌。木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铁香炉,桌子上还摆着一把香。田宏基默默走到桌前,点燃了三柱香,然后双手合掌,口里念念有词。这样,他念了一阵子才停了下来。他要休息一下。他躺在炕上,双手垫在脑后。他想到自己一个多月前自己做的那件事情。
那还是同北战役刚开始时,他派了自己的一位心腹秘密潜回田卓堡,让他放火去烧自己的庄园。同北战役结束后,那位心腹回到船渡村暂二团的驻地,单独向他汇报了放火烧田宏基庄园的情况。他再三追问,房屋是否全烧完了?得到心腹斩钉截铁肯定回答。田宏基虽然面无表情,却不由心中大快。他相信了,风高黑月夜,杀人放火天,汽油燃烧又很难扑灭。他奖励了那名心腹十块大洋。当那名心腹得意洋洋地转身走出房门时,他却掏出枪,一枪把那名心腹打死在门口。对外宣布的罪名是:逃避战场。枪毙心腹的这件事还得到了田玉堂的赞赏。他暗暗高兴,田卓堡自己大院的那场大火再也找不到纵火者了,也许会成为永久之谜。可从那天之后,他常常晚上做噩梦,梦见心腹的鬼魂缠着他讨命。这才是他要给观世音菩萨烧香的真正原因。
傍晚,田宏基收到了儿子田广财从香港的来信,来信说他在香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也开了一家万圣堂的中药铺,希望父亲能尽早地到香港来。田宏基从同北战役后已萌生了退意,而且省党部那位大人物也来信劝告他要早早脱离军队。田宏基今天见到儿子的这封来信,让他感动了好一阵子。他抖着手把信看了三遍,想到:是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偷偷溜走了,他不该送死在这里。
田宏基正在感慨之际,窑门被推开了。他慌忙把信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裤兜。
站在门口的田玉堂问:“参谋长,看什么呢?”
“没啥,没啥。” 田宏基眯着眼笑了,“会完了?”
“完了。”田玉堂说,“军部和二十师马上要进驻永富镇。”
“一万多人马,这么小的地方,咋住得下?这不是胡闹嘛。”田宏基说。
田玉堂不容置辩地说:“这是胡长官的命令。西安绥靖公署发现共军的所有主力均跨过洛河向西移动。所以命令七十六军西援。明日先头部队二十四师会通过永富开到洛河西岸,军部和二十师全师人马会进驻永富。给我们的任务是提前为军部和师部准备地方。”
“找两个大商号的院子,一会儿我让三营长带些弟兄收拾干净。”田宏基说完又问,“团长,你吃了么?”
田玉堂摇摇头。田宏基忙喊卫兵,让去伙房煮两盘饺子送进窑洞里来。晚饭后,田玉堂和田宏基亲自检查了军部和师部将要驻扎的两个大院子。田玉堂感到很满意,就让第三营的副营长连夜去卫庄镇向师部报告选定的军部和师部的新住址。
第二天早晨,雪住了,天空一如既往地阴沉着。田玉堂和田宏基早早上了东城门楼,他们看见第二十四师的千军万马从城北的那条大道上通过,过了洛河上的石桥,向洛河西岸开进而去。第二十四师的队伍过得很慢,到了快中午的时分,队伍才算过完。过了一会儿,远方又一拨人马朝永富镇开来。从远处掀起尘土的几辆吉普车可以看出,这拨人马应该是第七十六军军部。田玉堂慌忙拉着田宏基从城楼上下来,走出东城门洞前去迎接。
那队人马来到城门口,几辆吉普车上的人根本没有理会等候在城门口的田玉堂和田宏基。吉普车没有停,就进了镇子。军部的其他随行人员跟着吉普车也一拥而进。田玉堂感觉好没面子,扯了一下田宏基,示意回去。田宏基好说歹说,才将田玉堂劝得留下一块儿等师部过来。
半个时辰后,第二十师的队伍过来了。二十师长远远看见城门前站立的田玉堂,就跳下马走了过来。师长来到田玉堂面前,好言勉慰了几句,然后通知田玉堂将永富镇的整个防务交出来。田玉堂想争辩,师长止住了田玉堂的话,告诉他说暂二团新兵很多,战斗力不强,暂二团可以全部驻扎在镇里,做为师部的预备部队。田玉堂听了解释,才宽下心来。
这一夜,洛河西岸传来了密集的枪声。田玉堂一夜都没敢合眼,他知道第二十四师肯定遭遇到共军了。天明时分,枪声渐渐稀落下来。田宏基见面就问二十四师的情况,田玉堂摇摇头说,没见二十四师退下来,说明阻击的共军并不强大。
“今天是啥日子?”田玉堂忽然问。
“公历十一月二十五日。”田宏基不解地问,“团长问日子有何意?”
田玉堂叹口气道:“二十八号是我的三十一岁的生日。”
“想家啦?”
田玉堂摇摇头。
“团长,容在下斗胆,这快一年来,在下不但没见过团长的夫人,似乎也没有听到过团长提起过她?”
“我没有结婚。”
田宏基有点惊讶:“难道连相好的都没有?”
“先总理遗训,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田玉堂正容道,“现在还不是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不说这些,大战在即,当下得考虑打仗的事。”
“是,是。”田宏基声音小下来,“团长,我看情况有些不妙,咱们不如早早撤回船渡村去。”
田玉堂说:“军长和师长都在镇里,咱们能撤么?再说,四个城门都是师长的嫡系亲自把守,没师长的手令,我们也出不去。”
田宏基说:“可以对师长说,镇子里现在驻扎上万人马,我们出去运粮。”
田玉堂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伤脑筋……我们再想想办法。”
田宏基想借暂二团撤出镇子的机会,自己一走了之,去香港不再回来。现在自己被封在镇子里毫无办法,只能暗暗地叹气。
下午时分,洛河西岸炮声轰鸣,枪声像炒豆一般密集。田玉堂方才明白第二十四师大事不妙。
天,很快黑了下来。天上没有月亮,黑茫茫的一片。夜色,像块宽大无比的幕布,悄悄地拉开了,罩住了整个永富镇。胡宗南的第二十四师溃败了,溃败的部队通过洛河石桥逃到了东岸,在镇子外围开始布防。镇子外枪声和手榴弹爆破声一直不断。偶尔,镇子里升起一颗照明弹,把地面耀得一片煞白。田宏基着急了,撮弄田玉堂说:“团长,你可得赶快去找师长,找点理由,让我们团能够连夜出镇。再忧虑,我们就出不去了。”
一袋烟的工夫,田玉堂从师部回来。
“咋样?”田宏基着急地问。田玉堂摇摇头。“不同意?还是没见上人?”
田玉堂叹口气说:“师长去军部开会去了,我们还是顺其自然,等候消息吧!”
是夜,永富镇内第七十六军的军部灯火通明。一间大窑洞中挂着两盏汽灯,室内长案两边坐着几名高级军官。第七十六军正在召开紧急作战会议。
李军长坐在正位一脸悲情说:“诸位,我们被共军包围了,形势险恶,大家议议,该突围还是固守待援?”
"兵团司令部是什么意见?” 第二十四师师长问。“
上峰让我们坚持过今晚,”李军长说,“明天会让九十军前来解围。”
这时,有一名军官慌慌张张闯了进来。第二十师师长一看,是自己的参谋长,不由面有愠意说:“成何体统,看不见军长在这儿么?”
第二十师参谋长说:“报告军长,九十军已经秘密撤退了,我师在镇子外的一个营全部被共军解决了。”
“什么?九十军撤退了?” 李军长大惊失色,就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给我接九十军陈军长的电话。”
耳机中传来话务员清晰的声音:“军长,九十军电话叫不通。”
李军长脸色阴沉起来:“二位师长,当今何计?”两位师长小声议论了一会,认为夜晚突围,风险太大,最后均主张固守。
李军长无奈地说:“诸位,现在我们突围,固然要有些损失,但还是能够突出去的。守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大家既然都不愿意突围,那我们就以死来报答胡先生吧。我命令,二十四师担任南面的防守任务,其余三个方面由二十师负责。各部立即用土袋封堵四个城门,整修工事,固守待援。”
后半夜,军部的命令传达到暂二团后,田玉堂立即把部队收拢在小学堂周围,安排士兵用沙袋构筑工事,在小学堂和周围院落的墙壁上掏挖枪眼,做巷战的准备。田宏基闻讯后,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再也起不来了。
这是十一月二十六日的拂晓,难得有个好天气。猛烈的北风,撕开了满天的阴云,云隙中透出晨曦的光亮。老虎团随着西北野战军二纵、三纵追着国民党第二十四师过了洛河后,首先歼灭了镇子外围阵地国民党的一个营,然后他们就开始对那个营的阵地进行加固。在一座掩体下,陈勇、徐国伟和丁飞正在用望远镜观看着永富镇的西城墙。永富镇的城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敌人的守军。永富镇东面和南面不时还响着枪炮声。陈勇知道,那是三纵在围歼永富镇的外围敌人,倒是二纵包围的镇子北边和西边十分的安静。
陈勇放下望远镜回头对丁飞说:“你去炮连让他们抓紧改造在打西山村时的那种炮弹。镇子里围了一万多敌人,一发炸药包炮弹就能炸倒一大片。再通知二营,让他们砍些钻天杨绑扎些攻城的梯子。这河川,钻天杨多的是。”
丁飞应诺了一声就匆匆去了炮连。掩体外传来一阵热闹声。听到声音,陈勇和徐国伟走出了掩体,但见江静带着一百多人的担架队和支前队来到了阵地上。陈勇关切地目视着江静,徐国伟大步走上前去迎着江静握手,并招呼江静进掩体里去。
江静来到掩体口小声地问候了陈勇一句:“还好吗?”从同北战役分手后,他们一直没有见过面。
陈勇问:“还好。你哩?”
江静说:“你说呢?”陈勇笑了。
徐国伟说:“我们又见面了。”
“我曾说过,”江静说,“你们团打仗到哪里,我们就会跟到那里。”
三人走进了掩体。陈勇把望远镜递给江静,说让她看看永富镇。江静拿着望远镜对着永富镇仔细地观望了一遍,回头说,城内的敌人不少呢。
陈勇道:“这次我们二纵和三纵要把敌七十六军包饺子,六纵在洛河西岸准备阻击援敌,三纵一个旅在永富东南准备阻击同州援敌。永富镇这一万多敌人是跑不掉喽。”
这时,城内敌人向老虎团的阵地打炮了。好几发炮弹在掩体外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徐国伟说:“江静同志,你们把干粮和水留下,让担架队和支前队的人全部现撤离战场,前线比较危险。到攻城时,你们再上来。”
“好,我们的人沿着洛河岸先撤到北边距这四里路的一个小村子里,医疗队也在那里。”江静说,“攻城啥时候开始?”
陈勇道:“我们在等待命令。”
江静走出掩体,在掩体外的战壕里迎面碰见赵奎和田柱子。田柱子问,何大林来了没有。江静点点头,然后笑着对赵奎说:“赵排长,春儿也来了,在后方的医疗队里。”
这一整天,战场上都十分安静,除过镇子里的敌人偶然放些零星炮以外,解放军并没有向镇子发动攻击。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大战的前奏,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安静一样。
入夜,这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天上没有月亮。世界变得漆黑一片,只剩几颗星星还在努力的闪烁着一点微弱的光。星星也黯淡无光。借着夜幕的掩护,丁飞带着炮连悄悄推进到距城墙二百来米的地方,老虎团全体指战员紧随其后。孙豹子的第二营还是突击队,李大胆申请参加了突击队,理由是自己是机枪手,突击队需要加强火力。特务连长王大彪同意了这个请求。终于,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升上了夜空。霎时间,天摇地动,四周炮火全部轰向永富镇城墙,城墙变成了一片火海。老虎团炮连一口气把二十多发捆着炸药包的迫击炮弹全部打向西门的城墙上,随着一阵又一阵巨大的爆炸声,西门北侧的城墙上被炸开了一个豁口。这时,镇子四周响起了激励的冲锋号声,攻城部队无数战士抬着梯子冲上城墙。城墙西面,第二营的战士呐喊着向城墙缺口冲去。敌人的机枪疯狂地扫射着,城墙上的子弹像无数的流星火雨倾泻下来。炮弹爆炸的黑色烟火越来越紧地扫涤着大地,榴霰弹发出刺耳的尖声,越来越密地泼在进攻人群的身上。前边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战士又冲上来。冲锋的队伍已经冲到了城壕中,战士架着梯子上了城壕。几架梯子已经搭到城墙的豁口处,突然一排手雷从城墙上扔下来,城墙下立即成为一片火海。许许多多的铁片崩裂开来,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
孙豹子急了,挥着大砍刀领着后续部队冲上去,李大胆随着孙豹子,手端着机枪火力全开。丁飞指挥炮连继续向城墙上轰击。孙豹子冲进城壕,从梯子上爬上了城壕,更多的战士上去了。孙豹子和李大胆带头爬上了城墙的豁口,黑压压的敌人从豁口两边压了过来。李大胆一梭子扫去,前边的敌人到了一片。忽然,李大胆听不到了孙豹子的喊杀声,他回头一看,只见孙豹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他大喊:“营长,营长!”突然,尖利的呼啸声音过后,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爆炸声。砖块、泥土、瓦片、乃至人体残肢在空中纷飞,一颗炮弹在他身边爆炸。腾空而起的是一块块泥士和被撕裂的尸体碎片,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和烧焦了的人肉味。
当孙豹子尸体和李大胆的残体以及其他牺牲的战士的被拖下战场后,西北野战军的攻城也停了下来。看到李大胆残缺不全的尸体,赵奎和田柱子非常难过。一个月前,他们一起在卫庄镇侦察敌情的情景犹如还在眼前。田柱子不由流下了眼泪。赵奎一只手按在田柱子肩膀上说:“柱子,别哭,我们要给大胆报仇。”田柱子用袖口抹掉眼泪,默默地点了点头。对牺牲的指战员,陈勇也悲愤万分。
江静带着担架队上来,把牺牲的烈士和负伤的战士准备转运到后方。陈勇低沉声音对江静说:“拜托你们向老乡买上几口好棺材,好好葬了他们。”
这一天的后半夜,镇子外边的西北野战军和镇内的国民党七十六军除了零星的炮击外,双方一直对恃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