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赵奎三人押着俘虏从苞谷地里快速地穿行,后边搜捕的敌人似乎越来越近。他们向北撤去。出了这片苞谷地,前边是一片谷子地。谷子半人来高,根本遮掩不住他们的行踪。好在谷子地前面又有一片高粱。赵奎向前方一指,示意向高粱地撤去。他们刚跑到谷子地正中时,西边却出现了一股敌人。一阵密集的枪声射来,打得谷穗“噗噗”向地上乱掉。李大胆押着俘虏跑不快,拖在后边。赵奎边退,边举起双枪还击敌人,一边大声说甩掉俘虏。李大胆闻言就用冲锋枪把俘虏打昏在地。敌人呐喊着冲进谷子地来。这时,李大胆和田柱子的冲锋枪同时开了火,冲锋枪的火力压制着敌人抬不起头。借这个机会,李大胆快步赶了上来,三人终于跑进高粱地了。追赶的敌人看不见目标,只好乱放一阵枪,然后缓慢地向高粱地展开了包抄队形。
由于甩掉了俘虏,赵奎他们撤得很快。穿过这片高粱地,他们向西又钻进了一片苞谷地,后面的枪声越来越远了。虽然枪声远了,但听枪声,明显向他们藏身之地拉网过来。
“排长,咋办?打,还是撤?” 田柱子眉头拧了起来。
赵奎坦然说:“来,咱们先看看文件包里的文件有没有用,再说咋办。”
三人蹲在苞谷地里,赵奎从肩上取下公文包。公文包里有一个文件袋和一小筒没有开封的茶叶。赵奎从里面掏出那个文件袋,然后从袋子里抽出一本文件和一张折叠的地图来。那本文件封面印制有“国民革命军第五兵团同北防御作战计划”两行大字。田柱子打开那张地图,看见图纸上有许多曲线和密密麻麻的符号,他看不明白,不由地挠挠头。李大胆压低声音问顶用么?赵奎看后心中大喜,一拍大腿说:“顶用,顶用,咱们这次捞了个肥的。这里有胡宗南在同北的作战计划,而且还有敌人十七师整个的布防图。”田柱子和李大胆听后也一阵欣喜。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他们就决定向回撤。他们开始清点装备。三人有四只驳壳枪,这是原来带来的;缴获了两只汤姆逊冲锋枪,一只驳壳枪和一只勃朗宁。赵奎将手伸向李大胆。李大胆咬了咬嘴唇,不舍地将那把勃朗宁手枪递到了赵奎的手上。这是一把精致的M1900型手枪,枪身发着钢黑色的光芒,一看让人爱不释手。可惜只有七发子弹,而且这种口径7.65毫米手枪子弹和汤姆逊冲锋枪、驳壳枪不兼容。赵奎将这支手枪收进公文包里,说他回去要将这把勃朗宁手枪和茶叶送给团长。
田柱子问:“咱们回去,那辆大车和黑骡子咋办?”
赵奎答:“让马连长多保管几天。到时,咱们拿下奇胡镇,那骡子和大车还是咱们的,”
“我可看不上大车和黑骡子,我就看上四十八旅那几辆大卡车。” 李大胆道。
“都嫑贫嘴,”赵奎说,“咱们还是赶紧撤,敌人一会儿可能搜到这儿来。”
他们在这一带的庄稼地里不停地兜圈子,躲避敌人的搜查。太阳西斜的时候,他们跑到了刺沟南岸的检查站边。向西望去,不远就是昨日碰到的检查站。赵奎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向检查站瞭望了一会儿,发现检查站增加了好多兵力,好像还有一挺重机枪架设在检查站边的一个崖头上。公路边也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队士兵。赵奎知道,不能原路返回了。他们只好沿着沟岸向东北方向撤退。这道大沟,沟壑纵横,放眼也望不到大沟的对面。他们所经过的沟岸,下沟都没有路,不是高崖,就是很陡的沟坡,沟坡上长满了野草和酸枣刺丛。他们走了两华里,还没有找到一条能下到沟底的小路。
太阳已经懒洋洋地西落,天色渐渐昏暗,听听枪声,三面搜索的敌人越来越近,看来只能冒险跳崖下沟了。他们的脚下是一处十多米高的土崖,土崖下连着的陡坡深得看不到底。赵奎说声“跳”,三人跳下了土崖。他们发现土崖下竟然有座老坟。这座坟墓紧挨在土崖下,坟墓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奇了,野草背后竟然有一个黑洞口。赵奎说,躲进去。田柱子和李大胆就向洞口走去。突然,他们发现洞里面有一双小小圆圆的东西发出可怕的绿色荧光。是狼,曾经当过猎人的田柱子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怕惊动敌人,不能开枪。田柱子和李大胆从胸前取下冲锋枪拿在手中,拨拉开坟头上的草,向黑洞里捅去。只见那狼龇了龇锋利的尖牙,吐出那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两只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凶光,让人感到隐隐的杀气和恐怖。狼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前冲的架势。田柱子和李大胆又捅了两下,狼张开前爪冲到洞口,两人不由后退了两步。狼蹲在洞口,守卫着巢穴。这是一只老狼,因为它的耳朵下出现了一丛白毛,但眼睛仍然那么犀利、牙齿那么的尖锐。已经能听到土崖上四周出现敌人的杂吵声了,看样子敌人很快就会搜索到土崖上。
田柱子说:“排长,狼怕火。”
一句话提醒了赵奎。赵奎从驳壳枪中退出来一颗子弹,拧下弹丸,掏出火柴,然后向老狼走去。老狼不停地刨着前爪,张开大嘴,低声嗷嗷地示威。赵奎用火柴点燃弹壳里的火药,“噗”的一声,一股火柱向老狼喷去。狼一惊,冲出洞口,瞬间消失。
赵奎说:“快,钻进去!”
三人钻进了洞口。洞内倒很大,原来这是一个墓道。墓道斜坡向下五六尺,是一座不大的快要塌陷的墓室。墓室里的棺材已经腐烂,地上散落着白骨。山沟附近的人,常常依土崖开挖墓道和墓室,然后将墓道口封好,再在外边用土堆成坟。显然这座老坟长久没有维护了,不但坟墓上长满野草,不知何时雨水把坟头冲开,墓封露出了一个豁口,因此墓室被老狼做了自己的巢穴。
这时,土崖上响起了许多“嗒嗒”的脚步声,三人返回墓道,守在墓道口,屏住气不敢出声。土崖上敌人在吵吵嚷嚷:
“没见个人影,共军不知道跑到啥地方去了?”
“不会下沟了吗?”
“不会,你看沟坡那么陡,没有路。”
“看,有狼。”
……
田柱子向洞外望去,那只老狼又回来了,站在不远处边盯着洞口。田柱子对赵奎指指洞外。赵奎食指竖在嘴前,示意别发声。土崖上响起几声枪声,老狼倏地跑走了。
土崖上响起一个严厉地声音:“嫑打狼了,搜查共军要紧,给老子继续向东边搜。”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向东边而去,声音越来越远,渐渐的赵奎他们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了。田柱子提着枪正想出去,赵奎小声说:“还得等一等。”田柱子舔着干燥的嘴唇回到原处,李大胆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蹲在墓道边,三人静静地守在墓道里。
天完全黑了,半月挂在高空,月光灰蒙蒙的。夜,十分寂静,只能听见风在空旷的大荒沟里跑动和草丛簌簌作响。赵奎三人还守在墓道中。过了一个时辰,外边草丛微微一动,那只老狼又窜了回来。狼小心翼翼地向洞口走来,站在坟墓不远处停住,两眼发出绿色的荧光。
“狼,狼。”田柱子捅捅李大胆。
李大胆抱着枪蹲在墓道边正在丢盹,听见田柱子说有狼,一下睁开眼,问在哪儿?田柱子向洞口外指了一下,李大胆忙把冲锋枪伸向洞口。赵奎擦亮了一根火柴,墓道内立即有了一点光亮。老狼见到这点光亮,不由后退了几步,然后只见它引颈长嚎,声震四野。不一会儿就听见沟里好几处传来狼嚎声。
田柱子说:“不好,这狼嚎会引来其他狼的。”
“咱们也该走了,”赵奎说,“月亮已经西斜,等到半夜月亮完全落下去,咱们黑摸着下不了沟。”
三人钻出洞口,拨开草丛走了出来。老狼让到一边,但没有离去。赵奎三人刚抬脚几步,只见老狼倏地钻进洞内再没有声息。下沟坡很艰难,李大胆在前面不时地用枪托扩开带刺的酸枣灌木丛开路,后面赵奎和田柱子手拉着手向下挪动,有时还得从陡坡上朝下溜去。一个时辰后,他们连爬带溜下到沟底时,月亮马上要西落。他们又渴又饿,衣服都被挂烂。赵奎坐在地上休息,李大胆和田柱子无力地躺在地上。歇了一会儿,赵奎说:“这是岔沟,还没有到大沟沟底。”他们顺着这条岔沟摸黑又走了两三里路,终于来到了大沟的沟底。这时分,夜空完全没有了月亮,只有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沟底那条细细的小溪,溪水淙淙地向西流去,一直流入十多里外的洛河中。三人见到水,不约而同趴到溪岸边美美地吮吸一阵子。田柱子把整个脸都浸没在溪水中,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一边用双手撩起水浇在自己头上。终于,他爬起来,抹掉脸上的水,满足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三人喝足水后,干渴和饥饿感一扫而光。接着,他们商量行动计划。
赵奎说:“我们不能从前天来的大路去窑镇。古正县城驻扎着敌人四十八旅一个团,肯定也得到了消息,会拦截咱们。”
李大胆问:“那咋办?”
赵奎说:“这条大沟向西十来里地,就到了洛河川道,我们只能沿着洛河川道北上去窑镇。”
“排长,听你的。”田柱子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嫑急,”赵奎说,“前方不远就是沟底的石头桥,那是交通要道的咽喉,我怕敌人已经派人守在那儿,搞不好我们还得冲过去。”
“冲就冲,怕啥?”李大胆拍拍胸前的冲锋枪,突然他拍在枪上的手不动了,人也一时愣在那儿。
赵奎问:“咋回事?”
“子弹……子弹……”李大胆喃喃起来。
“检查弹药!”
李大胆退下弹匣,手摸了一下弹匣头说:“冲锋枪内已经没有子弹了,不过,我腰里的那支驳壳枪还没有用。”
赵奎说:“我的两把驳壳枪剩不到二十发子弹了。”
“排长,我子弹还多。” 田柱子把怀中的驳壳枪拿出来,将弹匣退出递给赵奎说:“弹匣里还有二十发。”
李大胆向田柱子伸出手。
田柱子问:“干啥?”
“子弹呀。”
田柱子说:“我也不多啦。”
李大胆指着田柱子胸前的弹匣袋:“你还有四个弹匣呢!”
田柱子努下嘴:“谁让你只缴枪,不拿弹匣袋呢?”
“那不是当时情况紧急么。”李大胆小声道,“再说,你换了国民党的军装,我老百姓一身,能把弹匣袋挂在胸前么?算老哥欠你一个人情。”
赵奎说,给他,田柱子才不舍地抽出一个弹匣递给了李大胆。三人悄悄地向石桥方向摸去。一会儿,都能看见石桥黑乎乎的身影了,但没听到任何动静。赵奎轻轻举起右手,三人立即隐藏在一个土坎背后。田柱子摸起一个石块,赵奎点点头。田柱子把石块向桥上扔去,只听得“嗵”的一声,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十分响亮。声音过后,四周又寂静下来。赵奎轻声说了一声“冲”,三人端着枪冲上桥头。桥上和桥头果然没有人。三人越过桥头后,只能沿着沟底的小溪摸黑向洛河川道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了刺沟与一个川道的交汇口。隐约能听见低闷的隆隆河水声了,但还看不见河在何处?朦胧间一条大川道南北横亘展现在眼前。赵奎说,这肯定是洛河川道了。从地图上知道,这里位于永富镇的北边。
黎明前的夜,天更黑,也更冷。他们三个人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黑夜里根本找不到去窑镇的道路。三个人商议,天明后再找路。他们找到一处避风的土崖下,坐下来挤在一起等待着天明。
当东方的天空有了启明星的时候,二掌柜和黄老板早早就起了床。他们走出睡觉的土窑洞,看见不远处土崖下烧窑的炭火正旺,有一个人坐在窑炉前抽着旱烟。二掌柜知道那是窑主老刘,瓷器正烧到火候期间,他晚上得盯在炉前。
黄老板不安地说:“两天都过去了,还没见赵排长他们过来。”
“不急,他们不会有事的。”二掌柜安慰黄老板说,其实他心里比黄老板还着急。这次侦察任务,县委派他带着三位解放军同志过来,万一有所闪失,他不知道回去后对王副书记如何交代。
“要不,我回去打听一下消息?”黄老板说。
二掌柜说:“不行,你那里可能已经暴露了。”
“你也不能再去了,咋办?”
“走,”二掌柜向窑炉方向努下嘴,“咱们和老刘商量一下。”
窑主老刘也是一名地下共产党员,前天二掌柜就是在老刘的窑口上拉的瓷器。二掌柜和黄老板来到窑炉前,老刘掸掉烟锅里的旱烟灰,站起来问:
“你们咋起来这么早?”
二掌柜问:“伙计们还没起来?”
“没起来,”老刘说,“他们起来,要到日头出来的时候哩!”
二掌柜放下心来,两只胳膊搭在黄老板和老刘的肩上,三人蹲下。二掌柜把情况小声说了一遍,老刘拍拍胸膛,说天明后自己去卫庄镇打听消息。
二掌柜说:“不急,你一夜上没合眼了。今天如果再没见赵排长他们回来,明天你捎早就去卫庄镇。”
天麻麻亮,赵奎他们开始找北去的路。
白露过了两天,川道的风凉飕飕的。他们上了土崖,走过了一片坡地,在洛河的一阶台地上,终于发现了一条弯弯曲曲向北去的小路。沿着这条小路走了半个时辰,太阳从东方出来了。这时,他们肚子饿得咕咕叫,拖着双腿又慢慢走了几里路,终于发现前边不远处有一个不到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村子里一些院落还升起袅袅的炊烟。
“走,进村去,找老乡讨点吃的。”赵奎说。
三人进了村子。村子巷道里人不多,有两位老汉在扫地,一位中年妇女手牵着一个孩童似乎要出门。扫地的老汉看见村子口来了三个拿枪的人,其中两个人还穿着国民党的军装,便喊了一声:“国军来了!”那位妇女急忙拉着孩童回到院中关上了大门。两位老汉夹着扫把也进了各自的院子。赵奎三人沿着窄窄的巷道走,发现家家户户大门紧关。赵奎走到刚才扫地的一位老汉家门前,扣响门环一边问:“老乡,老乡,开开门。”院内没有应答声。田柱子也敲响了隔壁邻家的大门,大门也没叫开。他们连续叫了四五家的门,并说他们不是国民党的兵,但还是没有一个人理睬他们。他们无法,只好出村继续向前走。他们又向前走了大约十来里路,这时太阳已经两杆子高了,发现前边一片树荫里隐约有一个较大的村子。说是较大,其实看样子也就二十来户人家,在黄龙山南麓九卓十八洼最小的村子也比这个村子大。他们实在走不动了,就坐下来休息。
赵奎说:“看来群中对我们有误解,把我们当成国民党的兵了。”
“那就把这身黄皮脱了。”田柱子说着,就脱下国民党军装的上衣,露出发白的粗布内衣。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快穿上,小心着凉。”赵奎道。
“排长,我去前边村子要点吃的。”李大胆说,“我这一身是伙计的衣服。”
赵奎说:“也好,进村后给老乡多说点好话。”
“晓得了。”李大胆答应了一声,站起来提着枪就要走。
“把枪留下。”赵奎说,“带着枪,还不把老百姓吓坏?”
李大胆挠了下头,笑了,随手把冲锋枪放在地上,又从后腰拔出驳壳枪交到田柱子手上,叮咛他保管好,然后抹了下手,大步朝前方的村子走去。
过了两袋烟的工夫,远远望见李大胆从村子里出来了。他手中好像还捧着什么东西。一会儿,李大胆来到赵奎和田柱子面前。田柱子看见李大胆手中捧的是一块旧苫布包成的一个小包裹。田柱子问,要到吃的东西么?李大胆笑而不答,把苫布揭开,里面有五个黄澄澄的苞谷面窝窝头。赵奎拿起两个窝窝头塞到田柱子手中,自己只拿了一个,说另外两个归李大胆。
田柱子迟疑了一下,把手中的一个窝窝头递到赵奎的胸前:“排长,我个儿小,一个就够了。”
赵奎把脸一沉:“都服从命令。”
三人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五个窝窝头,顿时来了精神。
“没打听路么?”赵奎问。
李大胆答:“打听了,再向北走四五里,就有一道沟口,从这道沟口北有条上坡的小路,上了坡就是窑镇塬了。”
“好,咱们现在就出发。”赵奎说,“我们都带着枪,不好穿村过,以免老乡们发生误会。咱们下到洛河边,绕过这个村子。”
三人向西,下了洛河一阶台地,沿着河岸朔流而上。走了四五里地,果然发现一条大沟的沟口。以前,赵奎从地图上知道,这条沟就是古正县城西边的西沟,它蜿蜒二十余华里,在这儿汇入洛河。跨过这道沟口,北坡确实有一条上塬的小路。他们心中一阵欣喜。沿着这条小路上了塬,塬上其实是起伏不平的丘陵。他们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太阳正午时来到了窑镇。赵奎三人找到了前天买瓷器的那个窑口,看见窑炉前有两名伙计拿着铁铲弯着腰正向窑炉里添煤。他们走上前去。
赵奎问:“老乡,你们窑主在么?”
两名伙计抬头一看,背后出现了三个带枪的人,而且两个还穿着国民党军队的军装。一名伙计装着没看见,继续向窑炉里添煤,另一名伙计则摇摇头。
“问你们话哩!”田柱子不满意地说。
伙计噘了噘嘴:“不晓得,俺们是伙计,不晓得窑主的事。”
赵奎小声下来:“我们前天来过你们窑口买过瓷器,你见过我们二掌柜来过么?”
“啥?二掌柜?不晓得。”伙计摇摇头,“你们说来买过瓷器?我咋没见过你们?”
“我们自己去找。”李大胆说完,干脆朝土崖边那几孔窑洞走去。
两名伙计赶忙拦住李大胆的去路,大声说:“老总,你这是要干啥?我们都是好人家!”
外边的吵闹声惊动了窑洞内的人,窑主老刘揭开门帘走了出来。他走到赵奎三人前仔细地辨认了一番,终于认出人来。他摆摆手,让伙计让开,然后问:
“你们咋穿着国民党军队的服装?”
赵奎苦笑了一下:“说来话长……”
“走,进窑洞里说,”老刘做了个请的手势,“二掌柜正等着你们。”
赵奎三人随着窑主走进窑洞。二掌柜见到赵奎以后激动地紧紧握住他的手:“太好啦。我们正在着急。今天你们要再不回来,明天一早我就准备派人去卫庄镇找你们。任务完成啦?”
赵奎点点头,随后从腰中拔出二掌柜原来的驳壳枪递到二掌柜的手中:“现在物归原主。”
看到赵奎三人疲惫的样子,二掌柜说:“你们先在这里睡一会儿,我去安排饭。”
赵奎摇摇手:“情报紧急,得马上送回去。”
“好,我去借辆马车。”老刘说完话后就走出了窑洞。
一会儿,听到窑洞外有马“啾啾”的叫声。二掌柜和赵奎他们走出窑洞,看见老刘牵着一辆马车停在那儿。老刘将一个包袱递给赵奎,说让他们将国民党的军装换掉,还告诉说马车上有一小篮子馍和一罐子水,供他们路上吃喝。赵奎和田柱子换掉衣服,千谢万谢后就上了车。赵奎要驾辕,二掌柜夺过鞭子:“今天还是我来赶车,你们在车上吃点喝点,然后丢一会儿盹。”二掌柜和窑主老刘说了几句告别的话,然后跳上车辕,扬鞭一挥:“驾──”马车就上了路。
马车比骡子车要快了许多,没多久他们到了郑家乡地界。这儿是空白区,没有国民党的军队。赵奎三人吃饱喝足后,困意渐渐涌上了头,他们就在车上迷迷糊糊睡起觉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奎被二掌柜叫醒后,发现太阳快要西落,一片金色的光芒照耀着熟悉的田野。远远已经看见关口村了,刚醒来的田柱子揉揉眼睛,长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到家了。”